海波哥“嗯”了一声,说:“可别到这关头了,你们还瞒着我们啥啊?”

四哥脸色变了变,郑大兵上前拍拍海波哥的肩膀,说:“这洞里的事确实没瞒你们了。”

海波哥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我主动打断了他:“海波哥,他们不想说的就别再问了,先出去找找振振他们三个吧!”

海波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四哥可能也是故意想要让这有点儿尴尬的场景早早结束吧,自个儿先下了水,说:“赶紧出去吧,看他们仨在外面有没有啥痕迹留下。”

我和海波哥、郑大兵便都下了水,朝洞外游去。

出了洞,外面又是个艳阳的日头照着。九月的清晨虽有点儿凉,但那阳光晒到我们湿漉漉的衣裤上,有种舒服的感觉。我们跨过那条小溪,海波哥便问道:“咱去哪里找呢?这洞口到处是水,还真看不出有脚印。”

四个人还真没方向了,互相看着,最后我和海波哥都望着四哥,等着四哥下命令。四哥有主见,并且也是见过大世面、上过大战场的。谁知道四哥却没有说话,他反倒扭头看着郑大兵。

郑大兵没有注意到我们仨都看着他,抬头往远处眺望。我们顺着他眼光望出去,林子还是如之前一样,但感觉好像多了点儿生机,仔细看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来。

我最先反应过来:“嘿!好像这片林子有活物啦,那林子上方飞的,不是鸟吗?”

四哥和海波也看到了,都很激动,海波哥说:“就是啊!奶奶的,在这林子里逛几天,感觉很是瘆人,看到的也都是死家伙。今儿个算天开眼了,总算看到了活物。”

四哥扭头对着郑大兵问:“兵哥,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现在这块林子和我们之前走过的林子不一样吗?”

郑大兵眉头皱得紧紧的,扭过头来:“你们问我我问谁呢?三年前我们进这林子就没熬过两天,那两天也一直是暴雨。只看得到活的,除非人死了就…”说到这儿,郑大兵硬生生地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生吞了下去,连忙扭过了头去。

海波哥追问道:“人死了就怎么着了?说来听听呗!”

郑大兵没有回头,又四处往远里望去:“人死了就死了啊!埋了啊!还能怎样?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海波哥扭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个对郑大兵很不满的表情。我装作没注意,学着郑大兵往远处望去,希望捕捉到什么。

突然,四哥指着我们身边的山崖顶端喊道:“快看,那是不是个人影?”

我和郑大兵、海波哥都忙抬头往那山崖顶望去。只见崖顶大概一两百米高处,一个灰色模样的人影在迅速地移动,并且是一直挨着悬崖边跑着。动作不慢,但也没有像鬼娃娃那么恐怖的速度。灰色人影在那崖顶一溜烟地朝前跑着,郑大兵低声说道:“过去看看!”

说完他第一个朝着那人影过去的方向跑去。我和四哥、海波哥也在后面追上,但实际上我们就算能跟得上崖顶那灰色人影的步子,可对方在一两百米的高处,我们在崖底,也无法到达那人影奔向的目标。只是在目前完全不知道下一步需要怎么办的当口,发现一个这样的人影,似乎总能挖掘出点儿什么吧。

我们一边跑,一边抬头望着那人影。首先可以肯定的,看那人的身高体形应该是个成年人。当然,也实在是隔得太远,男女分辨不出来,只能从那跑步的姿势看,男人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暗自分析得出的结果是:上面那人绝不是小鬼子。因为他那衣裳模模糊糊的应该是灰色,而不是鬼子兵的土黄。最重要的一点,从林子里目前的状况看,躲在暗处的鬼子人数应该不少,是鬼子的话那就不需要像这般慌慌张张地跑动。

跟了有四五里地,上面那人停了下来,背对着我们。我们四个往后稍微退了点儿,望上去感觉崖顶那人似乎前面没路了,正站在悬崖边在想着什么。海波哥低声问道:“咱要不要冲他喊一声!”

四哥摇摇头,说:“先看看再说吧!”

我扭头看郑大兵,寻思着这神秘的大个儿接下来会怎么办。只见郑大兵脸色不是很好看,咬牙切齿一般地盯着上面那背影,握枪的那个手微微抬着,似乎随时就要举起来,对着上面那人影开枪。我忙冲郑大兵说道:“哑巴…哦,兵哥!你怎么了?”

说到这儿,上面那人影大吼一声。我忙抬起头,只见那灰色人影吼完,然后对着前面跳了下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海波哥说道:“这孙子不会是跳到悬崖下面去了吧?”

郑大兵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四哥也注意到了,关切地问道:“兵哥,你怎么了?”

郑大兵低下头来,眼珠子鼓得很大,瞳孔似乎也在微微放大,话却说得断断续续起来:“不可能…三年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四哥连忙走上去,搂住了郑大兵的肩膀,说:“兵哥!怎么了?那人你见过?”

郑大兵推开四哥的手。“没啥!没啥!”说完郑大兵往前面看了看,说,“我们继续朝前面去吧。上面那人似乎是有目标的,咱也赶到前面去看看是啥好东西让那家伙发了疯一般地跑。”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我们不找振振他们三个了?”

奇怪的是,一直最关心手下弟兄的海波哥也在我耳边说道:“兵哥说得很对,咱还是先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再说…”海波哥拍拍我肩膀:“弄不好振振他们也在前面看热闹呢。”

四哥却又往郑大兵身边挨了过去,沉声说道:“兵哥!那上面的人影你认识?”

郑大兵没有回头,没有理睬我们大踏步地往前走去,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也不肯定…只是感觉有点儿像!”

很快,郑大兵回过头来,表情恢复得正常了一点儿,看四哥的眼神隐约透着点儿对刚才失态的歉意:“感觉…感觉有点儿像三年前我带出来的一个弟兄。”顿了顿,郑大兵继续道:“只是,那孙子三年前已经死在我面前!如果他没死的话,我也会亲手弄死他。”说完这些,郑大兵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往前面大踏步地迈开了步子。

我们急忙跟上,我不知道海波哥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却为哥儿几个现在这么冒失地往前冲而着急。毕竟,郑大兵和四哥有太多东西隐瞒着,而现在郑大兵因为愤怒或其他什么情绪而带我们走上的这条路,让我完全没有了信心。

四哥也没吭声了,跟着郑大兵朝前走去。海波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急匆匆地跟着他俩往前走,似乎振振他们三个人的生死现在不是他最关心的事了。我一个人跟在最后,心里忐忑不安。甚至于有一种预感,好像我们前面的遭遇,会让我和我的弟兄们有一场生与死的诀别。

我们几个沉默地挨着悬崖走了一两个小时。很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郑大兵没有和之前一样,在身边的石头上留下记号。我暗地里想可能是因为这么一路走,反正是挨着山崖,并且脚下有条挨着山崖流淌的小溪,也能够引导我们走回之前的山洞吧!当然,我还有另一种猜测,那就是因为看到那崖顶的人影,似乎激起了郑大兵内心深处的愤怒,让他乱了方寸,没有和之前一样缜密的心思了。

空气越来越潮湿。之前大伙对于这林子深处有瀑布的假设,在被一步步地证实。因为我们耳边由小到大,“哗哗”的瀑布流水声在越发变大。到最后甚至互相间说话都要扯着嗓子,水扑到脸上都慢慢变成了水滴,往下流。

果然,在又走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左边的山崖狠狠地拐了个弯,我们往左边望去,一个从一两百米山崖上轰然流下的瀑布,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前方的路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瀑布流下后,又朝着我们正前方汇成一条河流,奔腾而去。我们所一直沿着走来的那条小溪,不过是这巨大的水潭旁的一条小支流。

我们四个人站在那水潭边都愣住了,为眼前这大自然的壮观而倾倒。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四哥对郑大兵说道:“兵哥,现在怎么办?”

海波哥却提前插话进来:“绕过去啊!继续绕着山崖走,看会不会有路去崖顶。”

郑大兵没有说话,而是死盯着那巨大的瀑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便冲他们说道:“我看还是回山洞去吧!万一振振他们找不到我们可要急了。”

海波哥再次反常地对我说道:“振振他们三个大活人,不会有啥事的,看兵哥怎么安排吧!”

郑大兵却伸出手指向瀑布深处:“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那瀑布比较稀的地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漆漆的凹洞。因为我们站在亮处,对于里面自然看不清楚,但似乎那洞不浅,因为隐隐地,里面有着葱绿的颜色,证明还有植物生长着。

四哥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激动:“兵哥,你不会觉得这里就是…就是那入口吧?”

郑大兵扭过头来,看了我和海波哥一眼,迟疑了一下后,对四哥摇头,说:“我不能肯定,但应该不是,因为水潭这边没有日军军方的痕迹。”

海波哥便问道:“你们在说啥?怎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四哥回答道:“也没啥!就是觉得这里是小鬼子一个秘密机构的大门。”说完四哥往水潭走去,看那架势似乎真要下水。

我几步跨上去,对着四哥喊道:“四哥,你疯了!这你能游得过去?”

四哥回头冲我笑笑:“傻了吧!我们从这侧面游过去试试啊!”

“从这侧面也会被冲走啊!”我伸手拦在四哥面前。

郑大兵没有往水潭走,反而径直往那没有瀑布流下的山崖拐角走去。

我们仨傻傻地看着他,只见郑大兵在山崖边找了一会儿,最后抓住了几根看上去比较粗壮的藤。藤都有一两百米长,甚至想象不到是不是直接就是从崖顶延伸下来的。郑大兵先试着把藤提了提,然后低吼一声,居然把那几根藤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这种在悬崖爬满的藤,都有大拇指那么粗,并且不是由一条根固定在泥土里,长到哪里,便在哪里扎几条根须进去。凭我们普通人的力气,连扯断一根都有点儿困难,可能要一两个人合力才能做到。而郑大兵一咬牙,一次就扯了几根下来,这般子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郑大兵拖着那几根藤,扭头朝我们走过来。见我们仨都张嘴望着他,微微地笑笑,说:“我就一点儿力气罢了。”说完郑大兵把藤往自己腰上绑,我当时以为他是要绑好自己,然后他先下水试试看能不能游过去,万一冲走我们还可以把他拉回来。四哥估计得应该和我一样,我俩都上前帮他绑了个结实。然后郑大兵看看我们仨,说:“我先游过去,等会儿我拉你们进去就是了。”

我和四哥、海波哥都点点头,然后郑大兵往后退了几步,再对着前面一冲一跳,直接跳出去五六米远。因为我们是站在水潭和山崖拐角的地方,郑大兵这一跳过去五六米后,距离那瀑布的中心就只相距十米左右的距离了。

那位置也正是水流最急的水潭中心,让我们更加吃惊的是,只见郑大兵浮起来时,距离他下水的位置又已经前进了两三米。然后…然后他顶着那往他身后冲去的轰轰汹涌的激流,朝前方缓慢地前进了。十米…九米…八米…

越来越近,最后,郑大兵被那从头顶冲下的瀑布打到了水里。我们握紧着手里那几根藤的另一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几分钟过去了,郑大兵并没有在水潭中浮出来,好像被打到了瀑布底下去了一般。

四哥骂道:“娘的!可能出事了!”说完抓起那藤便往回拖。

我和海波哥也回过神来,帮着四哥拖那藤。谁知道待那藤悬空了,绷紧了,却拖不动了。

我们三个互相看看,然后一起抓着那藤,用力地扯了起来。藤那边却似乎故意在和我们较劲儿般,也拖上了。我忙往瀑布里面望去,只见在水流最平缓的位置,模模糊糊地,似乎是郑大兵在里面对我们挥手。我忙叫住四哥和海波哥,要他们往那边看。四哥倒吸了一口冷气:“兵哥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藤又抖了两下,应该是郑大兵示意要我们过去。我和四哥、海波哥互相看了看。看得出海波哥有点儿迟疑,毕竟这藤虽然有好几根,也很结实,但这一个没抓稳,被激流冲走,可不是开玩笑的。并且,如果郑大兵那边出啥状况,咱被他一松手,那接下来会是什么结局,都不太敢想象。

我向四哥望去,只见四哥的眼神很坚定。四哥双手抓住藤,往水里走去。海波哥犹豫了一下,也往前去了。我咬咬牙,跟上了他俩。

水冰凉冰凉的,激流在身上冲过,好像是要把身上的某些器官带走一般。藤打湿了,也好抓点儿,这点让我将之前万一没抓稳被冲走的担心扔到了脑后。

四哥在最前面,距离我大概有五米,中间是海波哥。藤被郑大兵一点点地往那洞里拉,我们自己也拼命地蹬腿,但似乎我们的努力只是自己心理上的付出而已。我们缓慢地往前移动着,最先被瀑布打到水底的是四哥,我和海波哥也因为四哥被打到水底而往后移了些,想留出点儿距离,让自己不被激流冲得那么厉害,让郑大兵有多余的力气把水里的四哥扯上去。

很快,四哥的身影也出现在瀑布后面,并清晰地看到他开始帮助郑大兵拉那根藤。我大声对海波哥喊道:“你先进去吧!”

海波扭头过来:“你先吧!我怕你坚持不住了。”

我说:“没事!哥!你快点儿就是了。”

海波哥便不再多话,努力地往前扯着藤移了过去。然后也被瀑布打到了水底,几分钟后,也顺利地出现在瀑布后的山洞里。

我咬咬牙,手已经非常酸痛了,眼紧瞅着前面的三位,然后用力地往前移去。到瀑布打到我头顶的同时,一只大手稳稳地抓住了我的手。浮出水面的瞬间,我看到是四哥和海波哥死死地拉着藤,而郑大兵已经下到了水里,把水底的我往上拉的场景。

看到这一幕的同时,我还看到了让我异常恐怖的一幕:只见在四哥、郑大兵、海波哥的背后,三个非常魁梧的身影,在山洞深处慢慢浮现。而我面前的三位好兄弟,因为瀑布的轰隆声以及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对背后出现的人影却全然不知。

紧接着的是,郑大兵死死握着的我的手,在他指缝中好像细沙一般滑过。包括我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在莫名其妙地抓空。

似乎…

在我视线蒙眬的最后瞬间,我看到四哥、海波哥、郑大兵面对着我,露出看到什么异常恐怖现象的表情,似乎…似乎我雷子在迅速地消失…

山洞深处那三个陌生的人影,却在缓缓靠近,他们手里端着的,似乎都是枪,而枪口,正对着我们。

第十八章 邵德:消失的活人

小五和我也躺了下去,我背对着他俩侧卧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如果说这一切确实都是陆伯伯事先安排好的,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哪怕是一点点?按照小五所说的,整个事件和三年前战俘逃亡事件,甚至是十年前远山战俘营成立都有关联的话,那么,我现在所卷入的这次追捕,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有计划地布置了。也就是说,我所信任与依赖的陆伯伯,压根儿就一直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对待,而只是把我当成一颗他事先安排的棋子在使用罢了。

我心里更加乱了。因为我是孤儿,所以从小就敏感多疑。尽管陆伯伯一家视我如己出,可我打小起,就始终有一种自卑感,希望不辜负养父养母的厚爱,同时一些芥蒂也是从小开始就有的。

我翻了个身,朝小五那边转了过去。小五也没睡着,也正睁眼看着我。我冲他笑笑,小五低声说道:“怎么了?你也睡不着?”

我“嗯”了一声。小五拿出烟,点了两支,扔了一支过来,说道:“脑子里有很多疑问是吧?”

我点点头,吸了一口烟问:“陆伯伯对这一切都知道吗?”

小五扭头看了一眼躺在箱子上已经在打着呼噜的杨建,然后对我说道:“陆司令自然是知道的。怎么了?觉得陆司令这一切都没告诉过你,心里堵得慌对吧?”

我被他说中了心事,无奈地笑了笑。小五继续道:“你不要怪陆长官。跟小鬼子这场战争,有些人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一腔子血洒在战场上,成就了一个英雄的故事;但还有一群人付出的代价比生命还要重。张自忠将军你听说过吗?”

我点点头。小五叹了口气:“张自忠将军在北平沦陷后,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汉奸。他那性格的人,居然能窝在鬼子胯下忍辱负重,甚至最后回到国民政府,举国上下都骂他是个卖国贼。可将军为国家付出的与得到的,始终只有一干高层才知道。而你陆伯伯现在,还是在为了国家披着那一身汉奸的军装,邵德,陆司令其实一直不想让你卷进这个阴谋里来,可是你应该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值得他信任呢?”

“你呢?”我问道,“你也是陆伯伯安排的吗?”

小五脸色变了:“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说到这儿,杨建咳嗽了一声,小五忙停了嘴。我也会意,不再吱声了。

半晌,小五冲我招手,指向旁边那个坦克的驾驶室,爬了起来,往那边走去。我也起身,跟在他背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进到驾驶室里,我才注意到小五把那个公文包带了进来。小五把那根蜡烛点上,手伸进公文包,在公文包底端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然后把那包的底给打开了。我探头过去,只见被油纸包着的相机旁边,凌乱地摆放着很多小物件。

小五从里面摸出一张相片,有点儿模糊,可能是翻拍的缘故吧。小五把相片递给我,说:“你看看吧!这是在日军一个战死的中将身上找到的,后来送到了南京政府。”

我接过那张相片,只见上面四个日军军官站在一个宽敞的山洞前,都披着披风,穿着大高靴子,戴着白手套,一看就知道是日军里的高层。中间一个矮矮胖胖的,留着仁丹胡子。

“土肥原一郎?”我一眼就把这矮胖的小胡子认了出来。土肥原一郎号称中国通,表面上和咱一干中国人都关系不错,甚至好过他的日军同僚。他是陆伯伯的剿匪大队司令部里来往密切的常客。我和他在陆伯伯办公室也见过很多次,自然一眼能认出他来。

小五点点头,然后再指着旁边的另外两个介绍道:“这个是石原平次,这个高点儿的是板垣元二,最边上这个就是死在我们军队枪下的那个中将。”

“啊!关东军情报机构三羽乌?”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土肥原一郎,关东军特务机构头子;石原平次,关东军特务机构参谋;板垣元二,关东军特务机构总参谋长。三个人都是当时关东军智囊级人物。而这三个人凑到一起所做的项目,也肯定是日军最高层的计划。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把视线移到了他们所拍照的背景上,应该也是在山林深处,背后的山洞边上悬挂着一块牌子,居然是用中文写的:九日研究所。

“九日?”我不由自主地读道。

“对!就是九日。”小五压低着声音说道,“我们进入到这林子里摸索的机构就是叫九日研究所。”

我抬起头望着小五:“这九日研究所是干吗的?”

小五摇头道:“我知道的也只是比你多一点点,但是情报说这是和日军一个叫复生还是重生计划相关的机构。听这名字,就感觉透着诡异。”

“那鬼子在咱中国境内,有几个这样神神秘秘不为人知的机构啊?”

小五还是摇头,说:“目前国民政府和延安共军所掌握的情报里,小日本最起码有两个秘密机构是见不得光的。一个就是这个所谓的九日研究所;另外一个更加神秘,目前只知道叫731部队,是黑太阳实验基地!”

说到这儿,小五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邵德,你和我以及那八个战俘里,应该还有一两个人都是被国民政府安排进来破解这个九日的特工人员。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咱在这林子里,并不是孤单的。”

我点点头问:“战俘里谁是咱自己人呢?”

小五苦笑道:“这个计划太机密了,包括我都是前天到了远山后才被陆司令告知你是可以信赖与争取的人。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有暗号吗?遇到谁觉得像是可靠的人,对暗号就是了。”

我点点头,然后忍不住又追问道:“白天那个光头到底是个什么人?你要我注意他眼睛是什么意思?”

小五又苦笑道:“那个叫重瞳,容我卖个关子先瞒着你吧。”

“可是…可是我在你眼里也看到了光头那种眼珠!”我咬咬牙,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小五连忙瞪大了眼睛:“有吗?你看到了吗?什么时候?”

我说:“也是你要我注意光头后我才留意到的。”

小五明显有点儿慌了:“没有吧!”顿了顿,小五把脸侧了过去,手握紧了旁边的一根铁把手,再扭过头来望着我,说,“现在有吗?”

我忙盯着他眼珠,只见他的黑眼球又和白天我注意到的一样,在慢慢放大。我重重地点头:“有!”

小五愣了一下,然后眼珠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看来只要使用那超过身体的力量,就会显现。邵德,多亏你提醒我,以后我会注意点儿的。”

我莫名其妙,然后偷偷瞄向他松开了的那根铁棍,只见那方便驾驶员在颠簸时固定身体抓的铁把手上,一个手捏的印记清晰地呈现在上面。也就是说小五刚才那一会儿,居然在这坚硬的铁棍上,捏出了个手印。

“小五!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五低下了头,半晌抬起头来说道:“邵德,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普通的军人。”

我没有再追问,看得出这问题又触动了小五心底的那所谓的秘密。小五把相片又放回公文包,整理好,然后抓住边上的扶手,往坦克外爬去。

我也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出了坦克,杨建还在那里呼呼大睡。我俩重新回到干草上,躺了下去。

天并不是在我再次醒来时变亮的,而是被失眠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变亮的。直到天泛白了,我才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应该没太大一会儿工夫吧!食物的香味把我弄醒。我翻身起来,见杨建和小五两个人正聊得很开心,一人端着一个罐头吃着。

见我醒来,小五扔了个罐头过来:“赶紧吃吧!吃完杨建要带我们去他说的那村子看看。”

我接过罐头,走到水边胡乱地抹了把脸,三下两下就把那罐头消灭了。杨建似乎还在为我和小五进入他的生活激动着,又翻着他那些箱子,提出一捆绳子来,说:“你们也都一人带一捆吧,上去后也都一人拴一根,免得把老子的那根给弄断了,以后咱都只能在这洞里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