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杨建把那两支长枪背上,跳上坦克,往那悬在空中的绳子上跳去,稳稳地抓住,灵活地往上爬去。

我和小五对视一眼,也都把各自的家什背上,绳子也挂到脖子上。我还多拿了一支长枪背上,看杨建出了那山洞后,也都顺着绳子爬上了洞口。

出了那山洞才发现我们在下面看着挺大的那洞口,其实也就坦克大小,并且因为藤啊草啊胡乱地在上面缠着,不走近还真看不出来。我们背后便是那耸立的山崖,前方是一条很窄的小溪,溪水顺着藤流进我们所藏着的山洞,而比较奇怪的是我们在洞里没有听见水滴滴下的声音,可能是溪水都顺着山壁流了下去,而没有垂直滴下去吧。

小溪的前方依然是一片和我们之前经过的林子相同的葱绿。我和小五在杨建的指挥下,把各自的那根绳子固定在洞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外面再用藤和草掩盖得严严实实。忙完了,杨建就带头跨过那小溪,径直往林子里走去,我和小五也跟上。小五打趣道:“杨兄弟今儿个怎么了?出了洞还变得跟老鼠似的小心翼翼,有啥忌讳不成?”

杨建扭过头来,表情却难得地严肃:“你想死不成?不要以为林子里没活人,只是你们没碰上罢了。”

我寻思着他难道是在说那些鬼娃娃:“杨兄弟你不是说那些鬼娃娃不袭击你的吗?你这么紧张干吗?”

杨建声音还是压得很低:“鬼子还有巡逻兵,而且老子在林子里猫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他们巡逻的规律。还有,巡逻的鬼子和我们平时见到的鬼子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小五连忙问道。

杨建有些不高兴,冲小五瞪眼:“说了要你小声点儿,不长记性咋的?平时我们见到的小鬼子两条短腿好像长在胸脯上,就好像没腰一样,矮得像个陀螺,可巡逻的那些鬼子,八个一队,个顶个的高个子,和咱东北军的汉子一样高高大大,有模有样的!”

我和小五对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把声音放低:“是不是都在胸口戴了个红色的徽章?”

杨建“咦”了一声问:“你咋知道的?”

我回答道:“坂田昨天带着的那八个兵也都是大高个,压根儿就不像是日本人。”

杨建点点头,说:“那可能就是带的林子里巡逻的那号兵吧。”

就这么边聊边往前面走着,走了有十几分钟,杨建突然回过头来,说:“邵德你腰上挂的那玩意儿是不是就是从那种高个鬼子兵身上拿下来的?”

我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他。杨建拍拍额头,说:“嗨!我就觉得好像看着眼熟。对!巡逻的日本兵里,经常看到有人挂着个那玩意儿。”

小五意外地没有马上追问这黑匣子的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趴到了地上。我和杨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突然小五跳了起来,四处看了看,说:“上树,赶紧上树!应该是杨建说的巡逻兵过来了。”

说完他朝着身边一棵很粗很茂密的大树爬去。我和杨建也都心一沉,往那大树爬了上去。

远山里的树,本也就是藏人最佳的地方。树干笔直,上面却异常茂密,藏进去很难看出踪影。很快,我们三个在那棵树上方弯下了身体,用树叶和树干掩盖,而下面却依然鸦雀无声。

等了十几分钟,我都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想问小五是不是听错了,抬起头话还没说出口,瞅见他和杨建眉头都锁得很紧,死死地盯着远处。我忙低下头来,往那边望去。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没戴军帽的鬼子,两边鬓角的头发刮得干干净净,背上背着一把长枪,腰上果然也挂了个和我身上一样的黑皮夹。而腰的另外一边,是一把东洋刀。在他身后,果然是几个穿得笔挺的鬼子宪兵。

他们排得很整齐地往我们躲的树下走了过来,我数了下,确实如杨建所说的一共是一队八个人,个头也很高,和昨天坂田带的宪兵架势一模一样。并且,连带的武器也和昨天那几个差不多,六个人背的步枪,一个挂机关枪,还一个背着一把很长的带瞄准器的长枪。唯一不同的是后面的几个腰上都没带黑皮套。

我们三个一声不吭地趴在树叶后,警觉地盯着下面的鬼子兵。我甚至挨个儿仔细地看着他们的脸,看是不是有昨天跟坂田一起的八个宪兵。到挨个儿看完,可以确定和昨天我们见到的,没有一个是相同的。突然间我想起这队兵和昨天那队还有一点儿不同,那就是昨天那队兵里还有人背着装那两把大刀的皮套,而这队里没有。

当然,昨天的那队兵里也没有人挂东洋刀。于是,我仔细地往为首的鬼子挂的那把东洋刀望去。这一看还真看出个问题:东洋刀都是日军高级军官才佩带的,或者在日军高级军官手里只是当指挥刀使用,装饰多过实用。而这个没戴军帽的家伙,挂的那把东洋刀的刀柄用白布缠得紧紧的,刀也比之前我看到过的长了很多,似乎也宽了很多,斜挂在腰上差点儿到地上。缠着刀柄的白布也不是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握过的,依稀间,那上面似乎还有血迹。也就是说他这把东洋刀,不是装饰用的,而是经常用来打斗,甚至用来砍人的。

下面的鬼子过了我们躲着的树,往前走去。其间也有说话声,但听不很清楚。到他们行进至距离我们前方十多米的时候,杨建脚踩的那树枝“咔嚓”一声被压断了。队伍最前方的东洋刀立马站住,扭头过来,朝我们躲的树上望来。

我们仨都握紧了手里的枪,一动都不敢动,死死地盯着十几米外的鬼子们。只见那东洋刀对着我们这边望了一会儿,然后张嘴说了几句什么。其他的鬼子便都露出一个异常恐怖的表情来,和东洋刀唧唧喳喳地说上了。

说了一会儿,东洋刀摇了摇头,似乎做出了决定,一挥手,带着那几个鬼子又往前走去。

很快,鬼子们的身影消失在林子深处。我只感觉整个背都湿了,杨建见鬼子没了踪影,在我和小五耳边低声说道:“他们应该是以为又是那些鬼娃娃在树上窝着。”

小五点点头,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杨建却没停下来,低声骂道:“你也太胆小了吧!都走得没影了。”

小五扭头瞪了杨建一眼,杨建吐吐舌头,闭了嘴。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小五才对杨建骂道:“你一个人碰到这些巡逻兵,顶多被他们听到些声响,鬼子们会以为是啥活物折腾出来的。但你总不可能自己对自己说话吧?而现在有我和邵德在一起,说出的人声被鬼子听到的话,是什么结局你想过没?”

杨建有点儿不高兴:“都走得没影了,还会听到啥?”

小五生气了,一边往树下面滑,一边说道:“我听得见他们说话,他们就能听得见我们说话!他们里面也有合体人。”

“啥?合体人?”这时我和杨建跟在小五身后也跳到了地上,我忙问道。

小五没回答我,继续瞪了杨建一眼。杨建应该也生气了,没有理睬小五,对着我说道:“合个屁!就他神神鬼鬼的,邵德!不要鸟他!”

正说到这里,小五突然脸色变了,低吼道:“快跑!鬼子没走远,他们追过来了!”

果然,我和杨建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那八个日本兵走远的方向有了响动。杨建也慌了,用手指着我们来的方向压低声音喊道:“跟我来!这边!”

说完杨建朝着山崖那边跑去,我和小五在他后面跟上,我骂道:“杨建你疯了,现在回洞里岂不是要暴露你藏身的地方。”

杨建没有回头,说:“你俩跟好就行了。”

我们三个玩儿了命地往那边跑去,很快我们出了林子,面前又是那条小溪和山崖。我心里在暗暗骂道:没有林子的掩护,我们这样跑岂不成了鬼子的靶子?

心里这么想,但那一会儿已经由不得我把这话说出口。前面的杨建径直跨过了那条小溪,朝陡峭的山崖跑去。

只见前面的山崖中间,一丛密密的树藤显现在我们眼前。杨建朝里面一个侧身钻了进去,我和小五不明就里,也都硬着头皮往里钻去。藤里面是一道够一个成年人侧着身子进去的缝,我前面的杨建正死命地往里面移动。

我身后的小五整个身子也都进到了那条缝里,抓着手里的枪,把外面的藤拨弄了几下,拦在我们身后,并端起手里的机关枪,对着外面瞄着。

杨建那样侧着进去了五六米,便往下面跳了下去。我扭头对着还在藤边注视着外面的小五低声喊道:“赶紧进来吧。”

说完我也跳了下去,下面是一个三四米宽的山洞,也就两个人高,非常潮湿。很快,小五也跳了下来,和我一样抬起头来四处看。

杨建探手伸到身边的石壁上,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个油纸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蜡烛和火柴,把蜡烛点上。然后“呵呵”笑着说道:“这林子里山洞特多,你们杨建哥哥都摸得跟自己家一样,到处也都准备了火种,寻思着总有一天用得着。这不,这个小缝今儿个也救了咱的命。”

小五没好气地骂道:“还不是因为你才暴露的。”

杨建没有反驳,继续咧着嘴乐着,说:“成了!下次老子注意就是了!走吧!哥带你们见瀑布去!”

“瀑布?”小五头一下就扭了过来,“你说前面有瀑布?”

杨建点点头,说:“咋了!又有啥问题?”

小五摇摇头,说:“走吧!去见识见识!”

说完杨建带路,我们往前面走去。

那山洞非常长,左右蜿蜒着。最开始还勉强能分辨出方向,到几个弯转下来,也都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转了。耳边却越来越响,空气也越来越潮湿,到最后湿得连蜡烛都灭了。我们摸着黑朝前走去,所幸隐隐地能够看到前面有光透了出来。

又弯过一块石壁,前面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洞口,洞外是一道由上往下的瀑布。而让我们都立马抬起了手里的枪的是:居然那洞口有两个人影背对着我们,最前面还有个人弯着腰,正在从水里拉什么上来。

我们都拉动了枪栓,也是因为水流的轰隆声,前面的人没有听见我们拉枪栓的响声。就在弯腰的那人往上拉东西的同时,我一阵晕眩,手里的枪似乎要掉到地上了。我咬咬牙,死死地盯着那人拉上来的物件…居然是个人。那人出现在我视线里的同时,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目光也正盯着我。让人惊恐的是:他那刚出水的半截身子,在我面前像之前看到的死掉的鬼子尸体一般,在慢慢变浅…

最不可思议的是,最后那人整张脸扭曲起来,露出异常痛苦的神情。然后,活生生地…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消失了…

地底世界神秘容器中被浸泡的战俘有何用途?无人村庄上空的侦察机是否就是苏联侦察机?苏联红军与战俘营及“九日研究所”有何关联?吸血婴儿的真实面目及目的又是什么?大鸟的遗言中,潜伏在战俘之中的日本人又是谁?雷子与邵德以及三年前逃亡的战俘,同时生活在远山深处,却各自身处不同的空间,接下来的故事里,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薛定谔之猫2

第一季精彩回顾

日本陆军大将特高课土肥原一郎领导两名物理学家和一名生物学家,在伪满国远山深处建立了一个秘密部队“九日研究所”,用来进行“合体人”研究试验,实验品则是当时的中国战俘。

就在试验秘密进行之时,远山战俘营突然发生中国战俘越狱逃亡事件。以雷子为首的八名战俘成功逃出日军战俘营,进入了战俘营旁远山中的原始森林。战俘们怀着喜悦和对未知前途的忐忑,在森林中不断深入,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系列诡异的遭遇:没有活物的环境;异常漫长的白昼与黑夜;沉满腐尸的水潭;潜伏在身边的吸血怪物;以及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原始森林中,却又确实存在的神秘机构…

战俘营伪军军官邵德带领几个日军士官和一个排的伪军紧随其后进入这片森林,所遭遇到的各种奇怪现象也接踵而来:士兵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并凭空消失;神出鬼没食人肉的鬼娃娃…更为骇人的发现是…上千个战俘被浸泡在玻璃容器里!在追捕过程中,邵德发现整个战俘逃亡事件与三年前同样发生在战俘营的另一起事件竟惊人的雷同!并近乎绝望地察觉到自己和这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自己与正被追捕的战俘雷子,和三年前同样逃出战俘营的战俘曹正等人正在慢慢重合…看似平静的丛林深处,延安,军统,中统,甚至苏联红军各方面势力围绕“九日研究所”慢慢浮出水面,真相究竟能否大白于天下?

第一章 邵德:合体人

我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从水里被拉出来的雷子那张痛苦扭曲的脸,惊讶的同时,我甚至能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当时内心深处的巨大恐惧。然后,我一直强撑着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之后通过小五的描述我才知道,在我走到那个山洞拐角看到前方的几个人影时,我就已经倒下去了。在我昏迷的同时,瀑布那边被人从水里拉出来的那个男人,望着我流露出异常惊恐的表情,就在同时,出现了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的情况…只见那个男人的身体颜色在众目睽睽下慢慢变浅,然后凭空消失了,而他的意识与思维却…

那个男人就是文易雷,雷子!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搂着我的是杨建。我脑袋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痛得似乎要裂开了。杨建见我醒来,连忙朝着洞的深处喊道:“邵德醒了,你们过来看看!”

我扭过头去,只见在瀑布内的山洞深处,小五和郑大兵正背对着我们说着话。等我再回过头来,发现身旁站着的是海波哥和四哥。我喃喃地问道:“海波哥、四哥,我晕了多久?”

海波哥和四哥听了我这话,表情有些奇怪。海波哥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邵长官,咱们之前不认识吧?不用这么客套地称呼我们。”

杨建说道:“是啊,邵德你傻了吧?搞得好像跟这两个跑路的挺熟似的。你这是咋回事?冷不丁地就倒了,难不成跟娘们儿一样也会贫血?”

我一下子蒙了,怎么随口就向海波和赵老四问话呢?而且还直接叫他们为“哥”。可脑子却由不得我多想,越发地痛了起来。我双手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小五和郑大兵走了过来。小五蹲到我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邵德?”

我微微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没什么事!就是头很痛。”

郑大兵站在旁边说道:“过一会儿就好了,适应过来就行了。”

我冲郑大兵点点头,说:“兵哥,适应什么?”书旗小说网提供阅读http://www.bookqi.com/

杨建便又吼上了:“邵德,你有病吧?冲谁都叫哥,咋不叫我一声杨哥呢?整得和他们仨都很熟,和我却是外人了似的。”

我摇摇头,说:“杨兄弟,都是自家兄弟…”说到这儿,头更加痛了,只能闭上嘴。小五冲杨建瞪眼,示意杨建不要再说什么了。杨建便也不再吭声了。

小五却搂着我的肩膀,说:“能站起来吗?试试!先别说话,也别想事,就跟着我走几步看看。”

我吱吱唔唔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按着头,眼睛勉强睁开,借着小五扶我的力气,站了起来。小五却没有消停,扶着我径直往洞深处…我和他还有杨建来的方向走去。

我咬了咬牙,勉强迈开脚步,往那边走去。脚抬起来再放下去的刹那,感觉却像踩在针尖上一样,脚板刺疼刺疼的,我忍不住低声喊痛。小五却在我耳边说道:“忍住,慢慢来…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什么很快就好了?什么意思?我感觉莫名其妙,可是脑子却无法去思考这些问题。

随即更严重的头痛让我只能放弃思考,像个木头人般任由小五扶着往洞深处走去,步履蹒跚,好几次都快要摔倒。每当双腿发软,从膝盖位置开始往下沉时,身边就会有一双大手稳稳地把我托着。我眯着眼望去,没想到郑大兵一直在我身边站着,眼神非常关切,让我心头一暖。

这心头一暖的同时,也让我产生了疑惑:我和郑大兵并不熟悉,可他怎么对我这么热情?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想把手从郑大兵的搀扶中挣脱,与此同时,又一个念头在心头浮起:郑大兵不就是哑巴吗?在四号房时就和我走得比较近的哑巴!他关心我是正常的啊!

头更加痛了,但这些该死的想法乱糟糟地在脑海里搅成一团,很乱,很多画面在其中来回交错,入伍、战争、被俘、逃亡、追捕…

小五那低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邵德,先不要多想!有疑问我和大兵晚点儿会告诉你的,你先适应过来再说。”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适应什么?”我愣住了,明明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话,却感觉很陌生,似乎那说话声很遥远,并且是在耳膜里回荡一般。

郑大兵在另一旁说道:“适应你身体里多出的一个人,多出的一个思维。”

我扭头转向他:“哑巴…哦,兵哥…”我顿了顿,再次改了称呼说,“郑大兵,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郑大兵却对着小五咧嘴笑了,说:“你看雷子还适应得挺快的,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能说完整话了。”

小五也微微地笑了笑,说:“还不多亏邵德的底子好,高大结实的身体,扛得住。”

“你们…你们在说些什么?”我脑子又一阵剧痛,痛得我忍不住闭上眼睛。所幸剧痛后能有个缓和的过程,就在缓和期间,思维恢复了正常。我咬了咬牙,对小五和郑大兵说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迷迷糊糊的?”

背后杨建的大嗓门又吼上了:“小五,你和郑大兵要把邵德拖到哪里去?”

我扭头,只见杨建抓着那长枪,朝我们大跨步地走了过来。而四哥却一伸手拦住他,背对着我,隔得远,瀑布的响声也大,听不清楚四哥和杨建的说话内容。

杨建似乎很不开心,怒气冲冲地朝四哥大吼。四哥可能也来了脾气,对着杨建的胸口狠狠地推了过去。杨建脸色立马变了,举起手里的枪托,便要砸面前的四哥。

也就在杨建举起枪托的同时,海波哥手里的枪却一把对准杨建的太阳穴,海波哥眼睛鼓得很大,我第一次发现他凶起来的模样也怪吓人的。四哥连忙把海波哥的枪压了下来,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郑大兵对我和小五说:“你们先聊聊,我过去看看。”那边杨建和海波哥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随时就要干上了。四哥站在中间,张嘴在说着话。

郑大兵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不知道和四哥他们说了些什么。杨建和海波哥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各站一旁,委屈地望着我。

“小五!”我扭过头来说,“我是怎么了?怎么我脑子里乱得像糨糊一样?”

小五还是看着后面,似乎对杨建和海波哥的冲突依然心存芥蒂。半晌,小五才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我的眼珠可以放大吗?现在你的瞳孔也变得和我一样了。”

“什么?你说我的黑眼珠也变得很大了?和你一样?也和那光头一样?”

小五点点头,说:“邵德,记不记得文易雷,就是跟着赵老四他们跑了的那个战俘文易雷?”

我点点头,脱口说出的话却是:“雷子吧?我就是!”说完这话我自己都蒙了,我明明是邵德,怎么会说自己就是文易雷呢?

小五应该是看出了我当时的震惊:“对!你就是文易雷,文易雷就是你。”

“那…那我不是邵德吗?”我感觉自己脑子更加乱了,又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抱头蹲下,痛苦地闭上眼睛。

小五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我更加惊讶:“对!你还是邵德,邵德也还是你。”

记忆碎片

我闭上眼沉默了很久,脑海里有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闪现。画面里,我是陆伯伯一手带大的邵德,却还有另外一个童年,严厉的父亲站在文家祠堂,对我吹胡子瞪眼地教训;我在军队营房外来回奔跑,却又在北京的大街上和一干学生振臂高呼着口号;我穿着一身满洲国的军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惭形秽,却又举着青天白日旗在枪林弹雨中吼着“打死小日本”…一切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接近:沈阳城里撞向我妻子春梅的那辆汽车冒着黑烟快速地远去,蹲在战俘营号房角落里的我偷偷摸摸地磨着石头刀,回头看到的是死老头关切的目光…

我痛苦地抱着头,恨不得去撞墙:“小五,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快说啊…”

小五的神情似乎和我的心情一样沉重,一字一顿地说道:“邵德,你现在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邵德你自己,另一个是我们正在追捕的战俘文易雷。”

我拼命地把小五推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声地吼道:“不!不可能!小五,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到底是谁?”

说完,我猛地跳了起来,冲瀑布方向跑去,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大吼:“给我镜子!给我镜子!我要看看我到底是谁?”

站在瀑布前方的杨建连忙张开双臂拦住我,说:“邵德,你疯了?”

我脑子乱得像要炸开一般,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吼道:“别拦我,走开!”

我随手打在杨建身上,没想到他竟然直挺挺地往旁边的山壁上横着飞了过去。站在旁边的郑大兵连忙抱住了横着飞过去的杨建,然后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我身后的小五也朝我跑了过来:“邵德!你冷静点儿…”

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直挺挺地冲向那水帘,纵身跳了下去。冰冷的水打在我的头顶,却也没有压住我向前跳跃的身体。跳出瀑布的瞬间,我才发现这一跃居然有一人多高,并且在距离瀑布五六米的位置才坠到脚下的水潭里。

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有点发黑,也就是说我昏迷的时间足有七八个小时。我奋力地朝岸边划去,借着水流的劲儿,也可能确实是我力气大,只用了五六秒钟就游到潭边,随即我双手撑着岸边,一下子跳上了岸。

我无暇思考这一连贯动作中的异常,我更关心的是水面映出的脸还是不是我自己。我急于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潜意识中我认为自己是邵德,转而,我又认为我依然是文易雷。

水面是清澈的,尽管水流很急,倒影来回晃动,可我还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容貌。我是邵德,满脸横肉,眉毛很粗,眼睛大如铜铃的邵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