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继续挨饿。我趴在山壁上往下观察了很久,确定了安全后,我带着孩子们去了下面的小河边。

我示意他们游过河流,直觉告诉我,他们穿过这奇怪的水源后,应该可以进入到之前我们能够看到的有活物的世界。孩子们在我的鼓励之下向河流对面的世界游去。

我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是否就是我所猜测的世界。孩子们兴奋极了,如一群饥饿的野兽般抽动着鼻子,随即朝树林中扑去,在树林里捕捉着、撕咬着。

可能,黄碧辉的理论是正确的,远山里确实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世界里,有着不同的事物。黄碧辉提到过的关于意识的问题,看来也是真实的。正如此刻,孩子们在我的视线中跳动着、撕咬着,然而我却看不到任何生物。我之所以能够看到孩子们的身影,是因为他们在我的意识里客观存在着,我确信他们是在那里移动,所以他们才会在我的视线里出现。相反,如果在我自己的主观意识里,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那么,这一刻,河流对面应该就是了无生气,什么生物也看不到的。

这种有点牵强的设想,成为了我对于远山里一切奇异现象的唯一解释。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曾想要带他们逃出远山。可是他们恐怖的外形,却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无法想象外面世界的正常人,在见到孩子们之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并且,我也不知道以他们现在这种状态能活多久。

于是,我们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出去觅食。我始终不敢沾水,所幸远山里植被旺盛,就算进入了寒冬,我也能找到果腹的食物。孩子们终于能够独立去觅食,回来后嘴角的血丝及满嘴的腥味,让我心惊胆战。

我开始教他们一些简单的生存本领,比如在树上如何更加灵活地行动,也包括只有他们能够掌握的在厚厚的树叶里,像游泳一样地往前快速行进。孩子们很聪明,无论我教什么都能够很快掌握。我尝试着想要教他们说话,结果失败了。他们的舌头已经变成了尖细的长条状,这使他们无法发出正常人说话的词语。但是有一点却很奇怪,他们能够吐出“九日”这个词的发音。这让我联想起了土肥长官在九日研究所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九日研究所的人员,可以没有任何交流,但只要懂‘九日’两个字的含义就可以了。”

土肥长官对于“九日”的真正意义诠释…西方人的上帝用七天创造出这个世界,第八天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爱!于是,这个世界变得完整了。那么,在第九天呢?土肥长官的豪言中:第九天,便是我们东方最伟大的民族…大和民族开始创造一个新的世界的日子。这就是九日研究所名称的由来。只是,这个新世界里创造的一切,让我这个曾经虔诚的大和民族神话信徒深深地感到绝望。

三年后…

再见了,我的爱人

那是在三年后的一个下午,平静的远山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把我惊醒了。我从山洞里爬起来,发现有几个孩子出去觅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浮现:不会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吧?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陆陆续续有几个孩子回来了,其他的孩子想要出去,也被我拦住了。直到天色渐晚,我清点了人数,发现少了一个孩子。

我命令孩子们今晚谁都不准出去,孩子们仰着脸,露出一个听懂了的表情,乖乖地围成一圈玩游戏。我爬出山洞,顺着崖壁上的树藤往下滑去。

在丛林生活的三年里,让我的某些感官变得比以前灵敏,我已经习惯了用鼻子去感觉丛林中的气息。空气中没有一丝熟悉的气味,我走到悬崖边,往下方的丛林深处望去。

果然,在那个我所熟悉的水潭的方位,隐隐约约地有火光闪烁。我犹豫了一下,翻身抓紧长藤,快速地往下滑去。

我沿着小河,选择了最窄的那段河道前行,然后我长吸一口气,跳过了三四米宽的小河,冲向了树林深处。进入树林后,我灵活地爬上了树,在茂密的树林中跳跃着前进。

一群士兵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队伍中有皇协军,也有日本军人。一群人在火堆边扎营休息。

我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这群军人。在这三年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军人出现。现在,这些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在夜晚也没有回到九日研究所呢?

正疑惑中,水潭里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我定眼望去,只见从水潭底部,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浮出了水面,并朝着岸边游了过去。我死死地盯住了他们,第一个上岸的背影让我感觉非常熟悉。

另一个背影也上岸了,奇怪的是这个背影也似曾相识。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两个人,迅速在记忆中搜索他们的身份。突然,最先上岸的那个男人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扭头往我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的脸庞在我视线中定格…是邵德!对!是邵德!尽管夜色依然那么暗,但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深爱的邵德。

邵德朝我所在的方向张望着,随即视线在我驻足的树上停了下来。我抑制不住欣喜,甚至想要朝他飞奔过去。突然间,他身旁的男人也将头扭了过来,是一个精瘦的皮肤黝黑的汉子,容貌我完全陌生。可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绝对是我熟悉的,也是我非常亲近的。只是,我曾经亲近的人,现在都是我的敌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对我扣动扳机。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往树叶后一闪,继续观察,只见他们捡起地上的两套衣服,穿戴起来。树后,又有一个男人闪了出来。

是松下幸太郎!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他怎么会和邵德在一起?

我惊吓不已,转身在树林间跳跃,停留在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安全的大树上,然后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膝思考起来:重遇邵德的欣喜,已经因为松下幸太郎及那名似曾相识的神秘男子的出现,彻底地消失了。同时我意识到:我现在这个半人半鬼的模样,又怎么能够出现在邵德面前呢?邵德世界里的我,是美丽温柔的孙舞阳,贤良淑德的李春梅。现在的我呢?一个全身结满血痂的怪物。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了下来,几年前的一切再次在我脑海中浮现…

邵德握住了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孙小姐,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摇摇头,故作害羞地理了理被特务弄乱的头发,然后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对他微微地笑笑:“谢谢你了!这位长官!”

邵德自我介绍道:“我叫邵德!”

我连忙说道:“是!邵长官!”

邵德点点头。

我装作尴尬,往旁边的另一辆黄包车走去,之前我乘坐的那辆黄包车早被吓跑了。

邵德从背后追了上来,问道:“孙小姐,介不介意我送你回去?”

我心中窃喜,却故作矜持地低声说道:“邵长官,你叫我春梅吧!我叫李春梅,孙舞阳是我在丽春舞厅的名字,经理嫌我名字太土才改名的。”

邵德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本来很粗犷的一张脸,有了这一丝笑容后,换上了一种让人心动的孩子气。我心里微微一暖,红着脸点了点头。

邵德指了指他身后的一辆汽车,说:“上我的车吧!”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走走路吧!我住得并不远。”

我们行走在深夜的沈阳城,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让我们的步子“咔咔”地作响。我没有出声,始终低着头,在他身旁走着,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邵德应该不擅长与女性搭讪,他一言不发地在我身边走着。终于,走到了那条街道的尽头,我停住了,抬起头,用略带娇羞的声音对他说道:“邵长官,我到家了!”

邵德愣了一下,嘴角抽动了几下,最后木讷地说道:“哦!那你上去吧!我也回去!”

说完这话,他并没有转身,依然看着我。我没敢迎合他的眼光,低下头“嗯”了一声。两个人那么傻傻地对视了几分钟,我轻声地说道:“那我…那我上去了!”

邵德点了点头,我转过身,心里暗暗地发笑,觉着这次行动的目标这么愚笨,任务不会太困难。欣喜的同时,一种久违的少女情怀也在心底油然而生,甜甜的感觉…

“春梅!”邵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啊”了一声,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邵德的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那个朋友不会再来找你吧!”

邵德的话让我猛地从少女的甜美幻想中,回到了残酷的任务里。我收起欣喜,假装出一个可怜的表情:“不知道!希望他不会再来吧!”

邵德“嗯”了一声,说:“那你上去吧!”

我本以为他会借故跟我进屋,谁知道他应了一声后并无反应。我有些失望,再次说了句:“谢谢你!”然后跑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我锁好门,给土肥长官打了个电话,把情况汇报了一下。土肥长官听了后无非还是几句鼓励。然后我洗漱一番,上床睡下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醒来了。如往日一样,首先检查了房门前地板上的线头,以确定是否有人深夜潜入。接着我走到窗边,侧身在窗帘的缝隙处,往楼下望去,观察是否有异常情况。沈阳城里各种势力都很猖獗,就算是戒备森严的日军司令部,时不时也有中国间谍进入。

就在我靠着墙壁,往楼下偷偷看的时候,一个让我心动不已的画面出现了。是邵德!这个看似木讷的男人正笔直地站在昨晚和我分别的街道对面,深陷的双眼紧盯着门口。

他是在守护着我!他居然会守护我!他害怕那个无赖的油头男人再次出现伤害我。

我愣住了,一颗心狂乱地跳动着。在少女时期,我也憧憬过一段迷人浪漫的爱情。可还是十三岁的孩童时,我便进入了间谍学校,我的初夜给予了一位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教官。美丽的爱情,对于我,是一个奢侈并且不可能拥有的童话。

邵德!他让我的心开始憧憬爱情。

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飞快地穿上了高跟鞋,打开门,忘乎所以地朝楼下跑去。临到大门时我有些驻足,才意识到我是个军人,是个特务。

我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思绪从童话里拉了回来,往门外走去。

看见邵德那张被冻得发青的脸,我突然好心疼,也很心动。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往旁边的早点铺走去。

“春梅!”邵德那好听的男低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停下来,整理了下慌乱的心绪,转过了身:“是你?”

邵德“嗯”了一声,然后脸又红了。半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知道附近有个茶馆不错,一起过去坐坐吧!”

我应了一声,想要说上两句很美丽的谎言,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我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往那个茶馆走去…

两个月后,由陆正海及其太太做证婚人,我与邵德结婚了。在计划里,这是一个重要的进步,只有我真正融入陆正海的家庭,才有可能了解陆正海与陆旭背后的秘密。

但是这场婚礼,对于我自己来说,却是已经完全入戏了。

死婴

我窝在树上,眼泪无声地流淌。所有与邵德的美好回忆,早已成为了过去。丛林深夜的微凉让我冷静下来,此刻,我不可能与他相见,我无颜与他相见。

我弯腰向旁边的一棵树上跳去。我今晚的目的是寻找那个失踪的孩子,于是,我顺着原路返回,跨过小河,爬上山崖,最后纵身跳过那道鸿沟,抓住山藤,往上爬去。临到洞口时,我突然发现在洞口的山壁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血迹。

这一发现让我的心往下一沉,快速翻进山洞里,里面空空如也,孩子们不见了。

我抓住山藤,想要再次下去。但如果孩子们是因为迟迟不见我回来,结伴出去找我了呢?那么我现在出去,一会儿他们回来后不见我,肯定也会着急。

想到这儿,我决定在山洞里等待,天亮之前他们应该会回来。

我背靠着山壁坐下,面对着山下火光闪烁的方向发呆。时间过得很快,天边已经泛白了。却仍然没有孩子的踪影。

我终于忍不住了,翻出了山洞,朝孩子们平常狩猎的方向奔去。然而,我找遍了他们喜欢待着的几片树林后,仍然一无所获。这让我更加担心。

“砰砰”的枪声突然响起了,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惨叫声。我一愣,朝枪声的方向快速奔去。我灵活地爬上了树,如猿猴般在树与树之前跳跃,以求用最快速度抵达远处枪响的位置。

十几分钟后,我远远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战场,十几个军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孩子们双眼血红地趴在尸体上吮吸血液。有几个军人还没有完全断气,四肢在不时抽搐着,但发不出任何声响,因为他们的脖子被孩子们死死地咬着。

“不!”我大声尖叫着,扑了上去。地上的尸体穿着皇协军的军装,十有八九就是昨晚邵德的那支部队。我害怕看到其中一具尸体是邵德,如果有他的话,那么结束他生命,并吮吸着他鲜血的,岂不很可能是他的亲生骨肉?

我的尖叫声让孩子们停止了撕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着我。几个孩子还伸出手指着不远处地上的一摊血,怪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哀号。

我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孩子被拦腰砍成两截倒在地上,眼睛鼓得圆圆的,静卧在血泊中。另一个孩子也面朝下趴着,鲜血往外涌。

我尖叫着从树上跳下,扑向了那两个孩子的尸体。我双手抱住那具断成两截的尸体,试图圈在一起,似乎这样会让这个死去的孩子减轻痛苦。

我浑身颤抖不已,愤怒让我忘记了寻找邵德这回事。我捡起地上一把很短的军刺,扑向每一具尸体,朝着上面疯狂地捅。

发泄一番后,我慢慢冷静了下来,最后,我坐到地上,脸上全是眼泪,重重地喘着气。

地上并没有穿着军官军装的皇协军士兵,自然也不会有邵德。其中两具尸体穿着日本宪兵的军装,尸体上面撕咬的痕迹也最多最明显。其中的一具宪兵尸体的腰带被解开了,本应该别在腰上的东西,被人摘走了。

我站起来,走到另外一具宪兵尸体身边,发现他的腰带还是整齐的,腰部侧面挂着一个黑色的匣子。那么,另外一具尸体腰上应该就是被摘走了这个东西。我弯下腰来,解开他的皮带,取下了那个黑色的匣子,还摘下了他身边的一杆狙击步枪。同时,我很疑惑,关东军军人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战友,甚至于战友的尸体的。那么,已经逃走的日本士官们,为什么没有带走这两具宪兵的尸体呢?就算撤退得非常仓促,那么,也应该会斩下尸体的右手手掌带走。

很快,我便想出了原因:他们应该是存在于两个世界的其中一个世界。死去的宪兵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就好像三年前那个夜晚,美云及那些日军士兵的尸体一样,在我眼前消失了。所以,尸体才能遗留下来。

我用军刺在地上浅浅地刨了个洞,把断成两截的孩子放进去,然后用泥土掩盖。接着,我抱着后腰有一记致命伤的孩子尸体,也放在了地上。我没有把他埋入地下,只是用树叶掩盖。这群古怪的孩子们身上有很多我不了解的谜团,所以,我憧憬着手里这早已断气的孩子,或许还能出现奇迹。我幻想着他会复活,回到我身边…

做完这一切,我对孩子们大声喊道:“跟我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两个浅浅的小坟堆,强忍着眼泪带着孩子们往山洞的方向跑去。

经过一番攀爬,孩子们全部跟着我回到了山洞。我对着剩下的十九个孩子瞪着眼睛生气。孩子们好像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一般,围在我身边小声地哼哼着。我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孩子,看还有没有孩子受伤。所幸,他们除了身上沾了很多血以外,都还是完整无损的,这点让我稍感欣慰。

我询问孩子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们激动起来,指手画脚地比画。虽然孩子们不会说话,但三年里,我们已经建立了一种特别的沟通方式,那就是他们这可笑的比画。

我大致明白了前一晚至今早发生的一切:前晚没有回来的那个孩子,是在白天狩猎时遇到了那队日本士官与皇协军士兵,士兵们对孩子发动了袭击,结果其中一个被孩子打伤了。可是,记仇的小家伙并没有停下来,他躲在黑暗中,伺机报仇。

昨天深夜,小家伙逮住队伍有人落单的机会,扑了上去。谁知道对方用刺刀再次弄伤了他。那个孩子不死心,回到了山洞,当时我不在山洞里。逃回的孩子用只有他们才懂的交流方式让其他娃娃愤怒起来,终于,不谙世事的他们再次冲入了丛林,去袭击那群士兵。在遭遇到了一场埋伏之后,之前单独行动的那个孩子被士兵砍成了两截,另一个孩子也惨遭不测。

我点点头,表示我已经大致懂了他们经历的这一切。然而,孩子们依然比比画画,意思是,落单的孩子在昨天深夜还扑向了另一个落单的士兵,孩子们反复比画着,想让我明白落单的士兵身份有某些不寻常,与之后厮杀的队伍不是一起的。

难道,这远山里除了有邵德在内的那队军人,还有其他人进入了吗?

我镇静下来,爬到洞口,远远地眺望下面的动静。

我思考了很久后,退回到山洞里,要孩子们乖乖地睡下。我也躺了下来,我和孩子们与全副武装的军人正面对抗,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最后,我决定躲避。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躲过一阵子,平静的生活还是会回来的。

第六章 邵德:复活的坂田

可怕的决定

“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有那一对翅膀。在它第一次飞上天空后,就不能选择停留和降落,只能不断地扑腾翅膀,一直飞到生命结束。我们这群远山里的中国军人,就是这么一群鸟。”

金爷的话让大家从悲伤中回到严峻的现实。我站了起来,追问道:“金爷,你确定就在明天下午接送战俘吗?”

金爷点点头,说:“需要带走的战俘名册是我写的,需要挂上的那些小铁牌都在我那儿,我怎么会弄错呢?”

四哥也走了过去,用手抹了把脸,也不知道他抹掉的是雨水还是浑浊的眼泪:“邵德,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商量吧!如果金爷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也是我们潜入九日研究所的绝佳机会。”

我点点头,招呼小五:“我们去坂田那边集合。”

杨建没有跟上我们的步子,他扭过头去,跟其他几个低级军官叮嘱了几句,然后才跟着跑过来。之前那四个潜伏在伪军里的猎鹰团成员,和那群伪军士兵融在了一起。

我们远山里走出的弟兄几个,包括金爷,一起走进了坂田那个指挥楼的一楼。刚进门,四哥便对小五问道:“小五,你对坂田说了什么,让坂田突然那么信任你?”

小五淡淡地笑了下,说:“我比你们晚几年进入远山,情报自然要比你们掌握得多一点。所以,刚才我牙一咬,壮着胆子对着坂田一诈一唬的,没想到稀里糊涂唬了个正着。”

“不会这么简单吧?”四哥又恢复了往日阴冷的表情,冷冷地说道。

小五白了四哥一眼,转身过去,不再吭声了。

我也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小五还是神神秘秘的,确实不妥。于是,我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说:“小五,把你知道的情况给大伙儿交个底吧!免得大伙儿一头雾水,兄弟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彻底地交心,你现在这样,岂不是让大伙儿疑神疑鬼、更加不安了?”

小五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眼神在四哥、郑大兵、杨建、大刀刘以及我的脸上一一游过,最后他盯着金爷,说:“金爷,还是你说吧!”

金爷点点头,用手推了推小眼镜,表情严肃起来,沉声说道:“各位,我现在将要说的,就只能局限于在场的几个弟兄知道。至于外面的其他人,由于事关重大,还请大家多保密,丝毫不能透露。”

大家点点头,盯着金爷。金爷掏出一根湿漉漉的香烟,摸出火柴来划了几下,没有点燃。老头恼怒地把香烟扔到地上,继续道:“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次越狱是小鬼子计划以内的安排,你们信不信?”

我们的心往下一沉,屏住了呼吸。半晌,郑大兵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信!”

郑大兵说完这话,转过身面向着大刀刘说道:“你记不记得曹正那个王八蛋?如果我们当时猜测得没错,他应该就是鬼子安排在我们那个号房里的眼线。那么,我们越狱的计划他岂不是早就通报给鬼子了?”

非常奇怪的是,郑大兵这话刚说出口,我意识里第一时间就对他的这个与我并不相干的判断,进行了肯定。然后,某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我脑海里出现:洒着水的龙头;板着脸的坂田;以及低头看到的一个裸露的男人身体…

大刀刘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四哥也说话了:“还别说,吴海波勉强可以说是良心发现,没有把我们逃亡的计划通知鬼子,可吴球是日本人,不可能不上报!”

我脑子里雷子的那部分回忆也迅速地回放,我们八个人酝酿这一场越狱,筹备了有一个多月,期间,吴球不可能没机会给鬼子兵传递消息,除非…

金爷自顾自地点头道:“三年前的那一次越狱,我就怀疑其中有猫腻!可猜不透鬼子为什么要故意让你们逃走。直到三年后,嘿嘿!”

小五打断了金爷的故弄玄虚:“三年后,这一次越狱也是在日本人的计划中,有情报说,一个叫‘薛定谔之猫’的实验,已经投入到九日研究所的工作进程中。只是这个计划的整个过程,是不投入任何研究人员,并且完全不可控的。理论上来说,就是要让你们八个战俘以及之后追捕进去的邵德,进入到一个特定的空间里,你们在远山里的所有经历,日本人都不会去刻意控制,最终目的是要看看,这远山里除了研究所目前掌握的两个世界之外,是否还有第三种空间存在。”

杨建小声嘀咕道:“什么跟什么啊?我咋越听越不明白呢?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也成了这个薛什么猫实验里的一部分?那我这三年一直窝在山洞里,偷小鬼子的物资,难道鬼子也是知情的吗?”

小五摇摇头道:“三年前的薛定谔之猫计划是失败的,因为最后大刀刘潜入了九日研究所这一事实被确定,让九日高层对这种不可控的计划非常失望。可是,三年后,薛定谔之猫实验之所以被再次提上议程,是因为九日研究所的所有研究项目始终停留在原地,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突破。所以,土肥原一郎和军部高层再次商议,启动薛定谔之猫计划。”

我插嘴道:“那你说的这什么猫计划最终成功后,日本人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