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丛林里,似乎危机消除了。我这才稍微放下心,站在树梢上四处张望,确定藤原确实没有追上来,枪声并不是朝我的方向响起,说明有更加危险的情况吸引住了他们。

只见在那块空地里,额外多出了五六个人影。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是那群奇怪的武士,把两个高大的宪兵团团围在中间。两个宪兵背靠背地站着,手里握着从后背摘下来的金属武器。两人微微弓着背,像两只发狂的豹子一般,盯着面前的人影。

武士手里提着长长的武器,铠甲在月光下闪着阴森森的光。

藤原挥舞着长刀,朝武士们冲去。其中一个武士站了出来,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奔跑前来的藤原。接着,这名武士把手里的长铁棍往上提了提,上半身往前微微倾斜,双腿弯曲,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武士的身体就像瞬间射出的子弹,向正冲过来的藤原撞了过去。

藤原大吼一声:“哈!”手里举起了那把刀,横向砍向已经到了他身前的武士。只见武士灵活地一闪,身子就势一矮,双膝着地,黑色铁棍对准藤原的肋部重重地扫了过去。藤原躲闪不及,被铁棍砸得横着飞了出去。

武士的动作就像早已设计好似的,非常连贯。在藤原飞出去以后,他往前一跳,身影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紧跟在藤原身后。紧接着,他在空中,单手托着黑色的铁棍,另一只手不知道折腾了什么细小的动作。只听见“砰”的一声类似于枪响,却又比枪声显得更加沉闷的声音响起。铁棍的一头闪出一串火光,而藤原本来在空中往一侧摔落的身影,在这爆炸声后,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探头望去,藤原胸口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人样。他双腿用力地抽动了几下,很快便不再动弹了。

那边的两个宪兵激动起来,有一个宪兵举起了枪,对准面前的武士们。

另一个宪兵却伸手把他的枪压了下去,他一边对着武士吼叫,一边扔掉了手里的枪支和冷兵器,然后用力一扯,把上衣撕烂,裸露出胸膛,昂着头继续吼着,一副很嚣张的模样。

武士们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那个戴金色头盔的首领走了出来。只见他慢慢地向那个宪兵走去,一边走,一边卸下了身上的铠甲,随意地扔到了地上。最后,他把头盔也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

所有人都自觉地站成了一个圆圈,把两人围在了中间。宪兵光着上身,大吼了一声,腾空跳起,长长的军靴扫向了那个首领的胸膛。

首领并没有闪身避开,身子往前一挺,直接迎向宪兵的这一记横踢。只见首领一只手快速地抬起,往下一夹,硬生生地挨了一脚,但也夹住了宪兵踢过来的那条腿。

首领身体顺势一扭。宪兵被他夹住跟着甩动了起来,身子完全失去了平衡,最后横向飞了起来。武士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用肘子往宪兵的膝盖处重重地砸了下去。宪兵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起来,武士把宪兵的身体往前远远一甩,自己也往前跨了几步,那步子迈得非常稳健,一看就知道是专业训练过的。

武术?中国的武术?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搏斗还在继续,首领跨到了宪兵身体落下的方位,他双手举起,一只手准确地拧住了宪兵的脖子。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拧对方脖子,是要终结这宪兵的生命。可是,他另一只手却挥向了宪兵的双腿之间,直接抓向了宪兵的私处。

男人的私处是可以让人瞬间丧命的,那几个柔弱的器官,如果被成年男人这么全力一抓,是什么后果我完全知道,对方会第一时间丧失任何抵抗的力量。

但是中华武术讲究修身养性,非常讲究比武对抗时的武德和底线。武术家们的私斗,就算双方有深仇大恨,也绝不会攻向对方的这一部位,这在中国属于下三烂的手段,很为世人不耻的行为。看这武士首领的拳脚步伐,他是一个学过武术的人,那么就应该遵守武术原则的,他为什么会使出这样的手段呢?如果只是想要对方的性命,也不用这么麻烦啊!

军人?这武士是个学过武术的军人?只有军人的手段是不用计较世俗看法的。军人只有一个目的,可以用最直接和最残忍的方式,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这也是为什么现代战争中都是朝着对方的头部和心脏位置开枪的原因,看似残忍毫不留情,才能彻底消灭掉面前的抵抗力量。

但在古代战争里,军人使用冷兵器砍向的部位,自然也是脖子和头部,能瞬间消灭对方。可是除了这两个位置,胯下也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致命的位置。只是这个部位,在现代战争中似乎是不需要的。

那么,这武士难道不是现代人,而是来自中国古代的一个军人?并且是一个学习过中国武士的军人?

惨叫声再次响起,把我拉回到现实中。首领把宪兵架在半空,一手拧着脖子,一手拧着裤裆,然后往下一拉,同时身体微微跳起,双膝朝上一顶。

宪兵的身体顿时如同一根被折断的枯木,从腰部位置往两边软软地垂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宪兵大概受不了这种刺激,举起长枪,瞄准面前光着膀子的武士首领,扣动了扳机。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首领抛开了手里的尸体,身形一闪。我甚至看不清楚他行进的弧线,他就已经来到了开枪的宪兵身旁。

他再次出手了,这次的进攻比之前更为恐怖。他双手前探,五指张开,便往那个早已吓呆了的宪兵的脑袋上狠狠拍下去。宪兵的脑袋顿时四分五裂,脑浆鲜血四处飞溅,场面触目惊心,令人感到恶心恐惧。

宪兵虽然没有了头颅,但身体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枪也还握在手里,静止了几秒钟,然后才重重地倒了下去。

首领举起了血淋淋的双手,头仰着朝着天空,如野兽一般“嗷嗷”地叫了起来。苍凉的声音在远山里回荡,最后,嗷嗷声变成一个音符:“杀!”

其余的武士也异口同声地吼叫了起来:“杀!”

紧接着,在我身旁,在我左右,无数的声音同时响起:“杀!”

我被吓得蒙了,我全身心地注意着村庄里的那群人,完全没有防范树林及身旁。

我左右望去,若干个黑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在村庄所在的盆地站定。还是那群武士,他们和之前那样,全体出动了。只不过这次进入村庄的是首领带领的小部分人而已。这样的话,那么我之前在村庄里狼狈逃窜的场景,是不是也被他们看在了眼里?我现在藏身的地方,也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我身子一挺,准备往旁边的树扑去,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棵树上出现了一个黑影,铠甲闪着亮光。

我左右环顾,发现另外几棵树上,也出现了同样的黑影。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群杀人机器,甚至不能确定该用什么语言和他们沟通。

我往树下望去,果然,树下也站着四五个武士,正抬头冷冷地盯着我。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邵统军,一丝生还的希望在我心里燃起。邵统军也正看着我,浓密的胡子让我无法分辨他是在笑还是说话,但是从他眼神中我看到的那种光,并不是愤怒和嗜杀。

这点让我稍微宽心,邵统军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孤独的,我下意识地把邵统军当亲人来看待…因为邵德…因为我是邵德的妻子,还是邵德儿子的母亲。

其他武士也慢慢地朝我躲藏的树下走了过来,我犹豫了一下,滑下了树。

那个武士首领已经重新套上了铠甲,头顶着那个金色的头盔,站到了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的脸。

他的五官非常完美,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鼻梁很高,鼻尖微微往下钩。嘴唇有点厚,弧线很好看。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华美男子,而且,他眉宇间的那种气质非常吸引人。我是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可就在面对他的瞬间,完全被吸引住了,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们交流,邵统军冷冷的目光让我心里一凉,记忆中美云被他们残忍斩首的一幕再次浮现。

我背靠着大树,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一点,并假装温柔地再次把头发拢到双鬓,露出我身上唯一完整的面部皮肤,让他们能看清我脸上的恐惧表情。金盔武士缓缓地向我走来,脚踩在地上引起的轻微震动都能让我的心跳加速,似乎我的生命即将走向毁灭。

终于,他站定了。我以为他就要挥刀,却没想到他望着我的眼神竟然露出了一些亲切感,问道:“是大汉的子民吗?”

我犹豫了一下,求生的渴望让我连连点头:“是的!先生。我是湖南人,我叫阮美云。”

首领听到我的回答后,神情有些古怪,转身望向站在一旁的邵统军,问:“先生是什么意思?”

他的问话让我心里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之前我感觉他们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从目前来看,他对于“先生”这个名词居然感到陌生更加印证了这一点。大清已经灭亡了几十年,在西洋列强没有敲开中国大门时,中国的百姓是不知道这些舶来词的。那么,他们难道是清朝的遗民?可是,看他们的长相都正值壮年,包括已经五十多岁的邵统军,长相看上去也和他的儿子邵德差不多年轻。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际。邵统军默默地走到了我面前,沉声说道:“这位小姐,你一个柔弱的女子,几年来只身一人在这远山里干什么?”

邵统军的嗓音低沉,和邵德的声音很像,这让我感觉很亲切。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对他说出我与邵德…他的儿子之间的关系。我垂下头,想了想,继而抬头回答道:“你们看看我的模样,我走出远山能生存吗?”

我的话让他们都陷入了沉默,现在,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我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浮现,我往前走了一步,挺起胸来,对邵统军大声说道:“我与我的孩子们,也就是那群你们见过的孩子,都是不可能离开远山的怪物,我们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都是日本人导致的。我们每天在远山里躲着藏着,害怕遇到任何人,也包括害怕遇到你们。我们是群妇孺,但是是大汉的妇孺。这位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说?”

邵统军没有回答我,转身望着那位首领。首领点了点头,邵统军回头对我说道:“你说吧!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我长吸了一口气,哀求道:“你们都是男人,能够保护自己。我恳请各位收留我,以及我的孩子们。我们什么都不要求,只希望能在远山里度过余生,好好抚养孩子们,不希望被日本人当成猎物一样,随时可能遭到屠杀。可以吗,各位将军?”

武士们围着我,都没有出声。我注意到有很多武士都低下了头,眉头锁得紧紧的,流露出怜悯的眼神。首领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位女子,你说的那群孩子就是三年前我们看到的那些孩子吧!”

我点点头,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似乎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三年了,我一个瘦小的身躯,肩负着保护那么多孩子的重任,早已经被压到了极限。武士们并没有直接拒绝,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远山里,我和孩子们始终是弱者,如果他们愿意收留我,那么,我们的生命就有可能延续,孩子们就能顺利成长…虽然我不确定孩子们成长后会变成什么样。

首领抬起大手,向我伸了过来,擦掉我脸颊上的眼泪。他温热的手接触我的脸庞,我完全不能自已,眼泪更加汹涌了。首领说话了,他的声音非常好听:“行吧!我现在和你一起去接孩子,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地下吧!”

“地下?什么地下?”我愣住了,远山的地下世界不就是九日研究所吗?

金盔武士没有回答我,径直转身,对身边那一百多个武士挥手:“走吧!”说完,他大踏步地往前走去。邵统军在我耳旁说道:“将军答应了你就跟上吧!赶紧去前面带路,接孩子去。”

我“嗯”了一声,快步追去,同时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窃喜,庆幸那点小聪明骗过了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我是中国人,相信我是阮美云这个谎言。他们对日本人的手段异常残忍,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我还真无法保证自己能否在他们手下逃生。那名首领背后的护心镜将阳光反射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三年来,我一直害怕接触水源,虽然偶尔也会和孩子们一起下河,但却一直不敢看自己的倒影。这一刻,护心镜闪光的一面正对着我,我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却没想到,就这一眼,足以令我崩溃…护心镜清晰地映射出来的人并不是我自己,而是阮美云!

我的记忆迅速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为了引开追兵,那个娇小的身影一直朝前方奔跑,军装非常不合体…武士们把她推倒在地,架起她柔弱的身体,并斩下了她的头颅。当时,她留着短发…

那道闪电在我记忆中再次划破长空,那颗头颅在我脑海中定格,并且不断放大,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张脸…那张脸居然是我…南造云子的脸!

难道三年前为了吸引追兵的是我自己…南造云子?而我在那一晚后不过是承载了云子思维的阮美云?那场大雨!是不是因为那场大雨?大雨和远山的水源同样神奇,让我们的身体和意识出现了错位或者对换?

我愣在原地,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阮姑娘,你怎么了?赶紧跟上啊!”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来,对我说道。

我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缓过神来,挤出一个微笑,继而盯着他背上的护心镜,上面清晰映射出来的确实是阮美云的容貌。

我长吸了一口气,控制自己不要去多想,可能这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我快步追上首领,对他问道:“这位将军,我要怎么称呼你?”

首领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在下戴罪之身,前朝旧人…逝者军团常遇春!”

第十章 邵德:土肥的梦想

被俘

我的双手第一时间被左右的高个士兵制住,另一个士兵手脚麻利地把我腰上的枪给下了。

面前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得意地笑。我望着小五,只见他正对着缓缓走进来的松下幸太郎点着头,然后扭过头来,冷冷地望着我。

我首先想到的却不是我个人的安危,就目前情况看起来,我陷入了一个设计严密的陷阱。我被控制的同时,在九日研究所那儿的四哥和郑大兵,他们岂不是也已被俘了?他们现在面对的,肯定也是黑糊糊的枪口。

松下幸太郎走到土肥身边站定,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土肥清了清嗓子,用中文对我说道:“邵长官,想不到你们这群支那人的本事还挺大,连武藏鬼雄都控制不住你们的计划进展,只能放任你们走进基地内部了。”

我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小五连忙把脸别到了旁边,往土肥原一郎身边靠了过去。土肥继续得意扬扬地说道:“邵长官,你不用怪武藏君。哦!我忘记了,你并不认识武藏君,你只知道他叫小五,对吧?现在请允许我隆重地向你介绍一下。武藏鬼雄,我们特高课最大的骄傲。中佐军衔的高级特工,你们这群愚蠢的支那人败在他手上属于正常,并不丢脸。”

我淡淡地笑了笑。“土肥先生,你们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抓捕我们吗?你不觉得你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多余的,完全没有意义吗?”

土肥耸耸肩。“那你就错了!邵长官,如果不费这么大劲,我们怎么能知道,中国政府对于远山里的九日机构了解多少呢?就目前情况看来,薛定谔之猫的计划非常完美,你们背后隐藏的所有秘密被武藏君掌握后,我们会针对你们在中国军队里的位置,再为你们量身打造一个新的身份。比如你…邵德长官,一个月之后将驾驭你躯体走出远山的会是我们特高课的一位优秀特务人员,然后,他在你的世界里,将为大日本帝国做出巨大的贡献。你身边的所有抵抗大日本铁骑的力量,都会被连根拔起。而这一切,我们完全是仰仗你…邵德长官咯。”

说完,土肥原一郎得意地大笑起来。

土肥的话,让我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我本来以为,今天的计划失败,我们的损失不过是牺牲生命,仅此而已。作为本应该在沙场流血流汗的中国军人,早死晚死没有太多区别,只是牺牲能为国家带来的作用大小不同罢了。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连各自的秘密也无法保留,我们的躯壳都将变成日本人杀害战友的工具。

我望向小五,小五那张陌生的面孔也同样在望着我。他面无表情,望着我的眼神依然很镇定,也很深邃。我注意到他的身体正慢慢往土肥原一郎身后移动着,步子很小,很谨慎。

这一发现让我感到欣喜,同时意识到我应该表现得更加激动,用以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刚才土肥得意地对我宣布小五的真实身份,但他并不知道小五早就把这一身份对我说起过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算下去,那么小五隐瞒得多的,反而是对土肥这群日本军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鼓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土肥原一郎,低吼道:“你做梦吧?我宁愿死,也不会成为你们能控制的傀儡!”

土肥哈哈大笑,拍了拍手,朝房间深处喊道:“李长官,古长官,你们两位也出来跟邵德君见个面吧!以后你们几位都有机会精诚合作的。”

他话一落音,从房间深处走出了两个穿着中国军装昂首挺胸的中年男人。两人年纪应该都是四十出头,头发修剪得非常整齐,身上的军装也扣得严严实实的。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山洞捡到的纸条,心往下一沉,张口问道:“这…这是东北抗联的李建宇将军和国民政府的古至忠将军?”

土肥非常得意地点了点头,对这两个中年男人挥了挥手。两个男人点头,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一旁。土肥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说道:“很惊讶吧!没错,这两位都是你们中国军队的高级将领。在重庆和延安的中国人心里,他们两位都轰轰烈烈地牺牲在与天皇军人作战的战场上。几个月后,中国军人会再次看到他们俩,不过那时的他们俩,都会是穿着我们日军的军装,带领着大和民族的军队,朝他们挥舞军刀。邵长官,你去想想,当你们的士兵们目睹他们心目中如军神一样伟岸的两位中国军人,已经在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效力时,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哈哈!包括他们两位以前的下属,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土肥得意忘形地笑着,身子往后仰着,完全放松了警惕。就在这个瞬间,小五已经移动到了他身后,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同时,小五的手枪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了手里,迅速地比在了土肥原一郎的太阳穴上。小五另一只手如铁钳一般扣住了土肥原一郎的脖子,用中文低吼道:“好了!先生们,先放开邵德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土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其他几个高个士兵正准备上前。小五忙架着土肥往后退了两步,沉声说道:“我的手段大家都知道!不用我演示一次吧!松下君,这几个士兵是不是听不懂中文,我看还需要你给他们解释一下。”

松下幸太郎的脸色也变了,他伸出双手,拦住了其他士兵,然后对小五说道:“武藏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疯了?”

小五微微笑笑:“我早就疯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说完小五拧着土肥喉结位置的手掌上青筋一鼓,土肥惨叫起来。小五继续道:“我不是说了先松开邵德吗?怎么了?听不明白?”

松下幸太郎恨得直咬牙,对抓着我的鬼子用日语说道:“放开他!”

士兵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松开手。

我弯下腰,故意慢吞吞地从地上捡起我的手枪,然后借着身体站起的力度,往松下幸太郎的方向冲了过去。这群日本人没意识到我会突然扑向松下,一下子都愣住了。就在这样,我非常顺利地扣住了松下的脖子,然后用枪比在了松下的脑袋上,继而用日语低吼道:“全部站到旁边五米之外,快!”

那些士兵顿时慌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松下幸太郎倒是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吼道:“支那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没有吱声,架着他往小五所站的位置移去。小五沉声说道:“松下先生,邵德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你别忘记了,这里还有我清楚你的身份…日本国最大财阀的领袖人物、天皇的好朋友。我相信就算毁了整个九日研究所,军部也不会愿意毁了你。”

小五说话这工夫,我已经退到了他身旁,和他并排站着。土肥原一郎和松下幸太郎如两块盾牌一样,被我们顶在前面。我和小五对视了一眼,小五眼神中再次闪出我熟悉的光。

这时,那两位中国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往前跨了一步,其中一个军官用浓厚的东北口音对我们说道:“两位,带我们一起走!我是东北抗联李建宇。”

说完,他手脚麻利地从旁边的日本人身上抢了两把枪,递了一把给另一个军人。然后背对着我和小五,把枪口对准了站到另一边的日军士兵们,往我和小五身边退过来。

这一变故让我一愣,小五应该也没有反应过来,但他还是吼道:“站住!再动我就开枪了!”

那两个中国军官打扮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停步,其中一个人扭过头来说:“我们是自己人!是中国人!我们现在还能够控制住自己,带我们一起走。”

我和小五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这一变故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如果他们的话是真的,那么他们自然是我们能够信赖的战友。可是呢?万一他们早已迷失自己,如大刀刘之前一样,变成了彻头彻脑的鬼子呢?

就在紧要关头,之前那个穿着白大褂叫做黄碧辉的男人,突然冲了出来。他的脸憋得血红,双手挥舞着,对着我们大声吼道:“别相信他们!别相信他们!他们是日本人,他们是日本人!”

他的话刚落音,枪声响了。开枪的是那两个中国军官打扮的男人,子弹准确地射中了黄碧辉的心脏位置,血迅速地染红了他的白大褂。眼前的黄碧辉嘴角抽动着,身子却还是往前扭动,最后缓慢地跪了下去。他望向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异常熟悉,却又完全陌生。

黄碧辉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他似乎还不甘心,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美云、曹正!我…我来…”

他并没有说完他想说的话,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往前扑了下去。

我和小五马上反应过来,同时举起了枪,对准距离我们只有一两米远的那两位将军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土肥原一郎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不!”小五扣着他喉结的手加了把劲,土肥顿时发不出声音了。

那两位将军同时倒在了血泊里。小五低声对我说道:“走!退出去,救其他人。”

我“嗯”了一声,将松下往铁门外推去。小五背靠着我,拽着土肥,我们一行四人,往过道里移去。

退出铁门后,小五指挥那两个站在铁门口的士兵,要他们把门重新关住。然后枪声再次响起,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五开枪把这两个士兵也解决了。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我们移动的步子加快了。小五掐着土肥喉结的手应该放松了一些,土肥张口说话了:“武藏鬼雄,我希望听到你叛国的理由,是什么原因让你把枪对住了我的脑袋。”

小五继续往前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因为云子!可以吗?”

土肥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好的!这理由我接受。想不到如此缜密的计划,居然败在了儿女情长上。”

小五不再说话了,松下幸太郎冷哼了一声。

土肥又说道:“那么,武藏君,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没有出现过。我让你和邵德安全离开远山,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再追究,如何?”

小五哼了一声:“土肥长官,好像现在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上,应该是我们来提出要求吧?”

土肥怒道:“武藏鬼雄,你不要以为控制了我和松下君就能够为所欲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会不会为此妥协,这个你心里有数!我劝你别白日做梦了,我土肥原一郎从军开始,就准备好了牺牲的一天。”

“不会吧!”小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土肥原一郎可以死,可是松下君呢?松下君可是皇族的大红人!”

小五的话像是击中了土肥的要害,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好吧!我承认是我的失误,我没有想到像武藏君你这样的高级军官也会叛国。你们要什么条件,说吧!”

说到这时,我们已经上了铁楼梯,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的铁门前。我迟疑了一下,在铁门前停了下来,等候小五与土肥的谈判结果。

小五也停住了脚步,冷笑道:“条件?想不到陆军省高级将领土肥原一郎也会对我们这种小人物低头,问我要什么条件。”说完这话,小五的声音居然哽咽起来:“我要求结束这场战争,这条件可能吗?我要求让南造云子变回以前的模样,这条件可能吗?都不可能!你可以说这都是历史滚滚的车轮,我与邵德现在做的都是螳臂当车的可笑举动!土肥将军,我曾经是你最虔诚的学生,战前你对我们说过,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所有的亚洲人民翻身做主,不被西洋列强奴役。当年你是那么慷慨激昂,挥舞着手告诉我,肤色不可能成为我们被欺压的理由。只有团结,才能让有色人种真正站立在世界的舞台上。可是呢?”

小五顿了顿又说:“可是现在呢?我们大和民族的子弹并没有飞向欺压亚洲人民的西方列强。那么多中国人死在我们的枪口下,百姓是无辜的,落后不应该是他们被屠杀的理由。土肥长官,我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可是,我并没有背叛我的信仰。我信仰的还是你当年灌输的自强不息的亚洲人民大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