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纳已经转眼间凝固为一个具体的人,他嘿嘿地冷笑,双手拢在额头,空中渐渐出现了一口硕大的漆黑的锅,地狱之火得到召唤,喷薄而起,锅里不知什么东西开始沸腾。

“薇娅,印度的胡椒,土耳其香料……唔,还要点什么?”梅迪纳其乐融融。

薇娅小声回答:“盐和糖……哥哥,你在干什么?”

梅迪纳的食指优雅地一动,空中的巨锅忽然落下不见了,他指着远远奔来的白骨兵:“炖点骨头汤,咱们补补身子。”

正常状态下的白骨军团应该有极其严格的编制,一级领导一级,最终每一个士兵都如同主帅的手指,攻向敌人最脆弱的环节。但是眼下的乌合之众却缺少基本的观察能力和组织,在泥土腐烂树藤纠结的雨林里,它们的战斗力毫无疑问地降到了最低。现在达马和梅迪纳的意图都非常明显——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干掉它。

斐帝南握紧剑柄,他不再争论,梅迪纳喜欢冒险是出了名的,他希望这句话这次不要玩出什么纰漏来才好。

“结界——”梅迪纳单手一指,斐帝南的鲜血印在虚空,一个漂亮的五芒星隐隐罩在雨林上空,白骨兵的先锋军团踏入结界,一阵牙关脊骨碰撞的惨烈折断声。

“停下——”达马下意识地想要用葡萄牙语大叫,但是立即发现身为骷髅的自己已经不可能使用任何语言,慌张地凝聚意念,发号施令。

等到那堆可怜的雇佣军们明白首领的意思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千具白骨踏入结界之中,滚汤沸腾,胡椒的香气伴着骨头汤的浓香在五芒星范围内肆虐不已。

“试试,斐帝南,大补的好东西。”梅迪纳伸指打开结界一隅,乳白色的骨头汤落进他嘴里,啧啧连声赞美。

斐帝南一阵恶心,扭头就走,梅迪纳的身子被他拖在背后,大呼小叫:“喂,等等,要走也应该我在前面。”

斐帝南哼了一声:“你不是会感应么?”

梅迪纳努力挣到正面:“感应也要用眼睛好不好?用意念感应很耗费灵力。”

斐帝南不理他,继续争夺正面:“我不习惯倒退,你飘着就好。”

梅迪纳愤怒:“我是冥王!”

薇娅看着他们俩车轮似的转来转去,忍不住发问:“哥哥……斐帝南……我可以请问你们到底要去哪里?”

两人继续争斗,一步步远离,结界的红光也慢慢黯淡下来。

薇娅讷讷:“你们……是要找那个东方小姑娘?”

梅迪纳和斐帝南一起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薇娅伸手一指:“是那个人吗?她一直在看你们。”

不远处的一棵赛波树下,那个来自东方的小小哑巴孤女正在望着他们,面容素净,神色淡定,手里紧紧捧着那一尊九龙玉璧。

梅迪纳和斐帝南各自扭头,用力瞥了瞥对方眼角的余光——是的,就是她。

这个小小的孤女,是与众不同的,她含蓄内敛,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隐忍;梅迪纳下手杀死了她的亲人,但她的眼光中居然没有愤恨;眼前尸骨成山,白骨兵们正试图越过或者绕过结界,但她似乎也并不害怕;她紧紧抱着怀里那个宝贝,但是手指轻柔,好像轻轻一拍就可以打落在地上。

小女孩努力走过来,这并不容易,她的手像是粘在玉璧上一样,身子歪歪扭扭,用力喘着粗气,也不知她怎么一路走到这里。

她走到斐帝南面前,仰起了眼睛——这孩子的头发已经被热带的太阳晒得焦脆,脸上脏兮兮的没有一丝秀丽,右肩的衣服破了,露出肩头,满是泥污和血丝。

斐帝南开口发问:“小姑娘,是你?”

女孩点头。

斐帝南开始怀疑自己初期的揣测,加重语气:“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女孩用力点头。

“好吧……你逼着我把你当成平等的力量看待,女士。”斐帝南吸了口气,握紧炽天使之剑:“告诉梅迪纳冥王秘密的是你?那天告诉我这把剑秘密的也是你?年轻的女士,告诉我你知道多少。”

女孩轻轻举起九龙壁,把自己脏兮兮的额头贴了上去——斐帝南一振,他不是一个容易大惊失色的人,但是此刻,他脸色凝重诧异,嘴唇都在颤抖。

“哦?”

“真的?”

“原来是这样……”

“天哪……”

……

梅迪纳、迭戈甚至薇娅和西德被这姑娘勾得好奇心大动,但是他们就是什么都感应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梅迪纳几乎想把斐帝南的脑子抓来,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斐帝南继续一惊一诧地问答,姑娘亮晶晶又深不可测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他,努力张开嘴,用那半截舌头吃力地说:“答……应我。”

斐帝南郑重地:“我答应。”

梅迪纳急了:“她说什么你就答应?斐帝南,你也跟我商量商量。”

女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圣洁明楣之极的微笑:“真的?”

斐帝南握紧剑:“是的,用我的名誉,生命和灵魂起誓,我答应你。”

“他们来了!”薇娅大叫,白骨军团绕过结界,两翼包抄过来。

斐帝南看着女孩,点了点头。

女孩托起手里的九龙玉璧,斐帝南一剑劈了下去——炽天使之剑暗红色的光芒闪过,玉璧一分为二,当中滚出一颗明黄色的珠子,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闭上了眼睛——那颗珠子的光芒,连太阳都无法比拟。

斐帝南伸手接住那颗珠子,按在炽天使之剑手柄的凹槽上——薇娅是记得的,那柄剑一直有这么一个凹槽,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上面放的都是自己的画像。

哑巴女孩几乎要哭泣起来,她双手合十,用嘶哑含混的声音欢呼:“龙珠!”

咯嗒一声轻响,夺目的光芒隐去了,东方来的神秘龙珠,和传说中的炽天使之剑,就这么神奇的融为一体。

斐帝南缓缓转身,看着逼近的白骨军团:“来吧,试试它的力量!”

达马首当其冲,几乎魂飞魄散,或者说,每个目赌了这出变故的人都以为斐帝南一剑挥下,会有石破天惊的效果——但是……但是一剑凭空划过,除了“呜”的一道风声,什么都没有,连炽天使之剑原先的破坏力也没有。

斐帝南额头开始冒汗,回头看那小姑娘:“怎么回事!”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努力比划着手势,“排、排斥……啊,两种力量,要有……适应期……”

反应最快的就是梅迪纳,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转身飞奔。

白痴!这个哑巴小白痴!明知道有排他反应偏偏这时候故弄玄虚,当斐帝南的命是好玩的吗?

达马有着被侮辱的愤怒和机会来了的激动,白骨的手掌紧握成拳,冲锋的最前沿,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小女孩。

“梅迪纳,你站住!”失去了炽天使之剑的力量,斐帝南重新变成一个无所作为的血肉之躯,根本拉不住背后狂奔的冲力,但是眼看那女孩子就要被无数骷髅包围,他不知怎的有了种难以言述的怜悯——单臂一挥,剑已横空飞了出去。

银月光华,在刹那间洒满大地。

那是剑光,似乎又不完全是,仿佛月下的怒海暗涛,虽不若瀑布之彭湃,但几乎可以感受到源源不绝的,来自苍穹和宇宙的力量。

剑刺入地下,银光隐去,万丈金光从土地缝隙中迸射而出。女孩子捂住眼睛,蹲在地上,不敢看那太过可怕的光芒——就在她身边,白骨骷髅如索利芒斯山的雪峰,在烈日下,融化了。

雨林!雨林在震惊!雨林在质疑!雨林在咆哮!从高大乔木和低矮灌木的树冠里,从青藤的绿叶和苔藓小花的露珠里,从无数个微小细胞的进化和演变里,从光与影的间隙里,从腐烂的泥土里,从亿万年间亡灵的怨念里,从猎食者的爪缝里,从逃命者的眼眸里,从沉睡的生命的渴望辉煌的梦里——雨林惊叹了,绿色的生命灵气如雾气般四下生腾,巨大的几乎可以摸到天顶的巨树精灵互相招呼着站了出来——

怎么?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平静。那些古老的精灵太过长寿,几乎知晓不死的神有死的灵魂之间的一切秘密,而正是他们,睁开从白垩纪就一直合拢的眼睛,诧异地问——

浑沌之神的创世力量,我如何又看见了你?

斐帝南掐了掐自己的左腿,与此同时梅迪纳也掐了掐他的右腿,双重疼痛令他反应过来,不是梦,不是传说——他妈的,真的有这种可怕的力量存在啊。

小姑娘满头落着泥土,颤抖着睁开眼睛,却发现白骨的海洋变成了绿色巨人的森林。

所有人都在看着斐帝南,斐帝南却望着小女孩,他镇定的手在发抖。

小女孩笑了:“没事的。”她翕动着双唇,向斐帝南传达意念:“告诉它们这是误会,正常的反应。”

斐帝南显然还没有恢复正常智商,张嘴就说:“误会,一场误会,这是正常——”梅迪纳捣了捣他,他立即就感到了自己的失礼,巨人们愤懑起来,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终于,一个领头者出来说道:“你们集合了冥界和神界的力量召唤我们,说吧,你们要什么?”

梅迪纳抢先:“我们要——”

斐帝南打断了他,用自己清澈流利的嗓音回答:“真的没有什么,如果说我要,那仅仅是我要向诸位中的一位精灵道谢,刚才是他救护了我,我必永远感激。”他扬了扬手腕,被精灵生气医治的创口历历在目,“我们走吧,梅迪纳。”

两个人保持一前一后的诡异组合蹒跚离去,三个吸血鬼如梦初醒,跟了上来,最后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东方小女孩。

巨人沉默了良久,领头的那个说:“那是杉树精灵的生命气息,是谁,带他来见我。”

没多久,一个丛林精灵王回来报告:“查过了,是个叫做索利芒斯的小伙子,他伤得很重,本体齐根断了,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雨林之王说:“好极了,我们去看看他,我很想知道,他怎么认识这么可怕的两个人。”

巨杉可怕的茬口泛着惨白的色泽,小小的植物已经在年轮上安家落户,一只狄卡蜘蛛匆匆忙忙地跑过,惊醒了索利芒斯的恶梦。

是啊,恶梦,梦里,那个心爱的女孩子冷漠威严,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对着他的敌人说道——取走这个精灵的生命吧,他和我们无关。

索利芒斯从剧痛中醒来,他曾经以为,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树上,变可以生生相伴,但这是幼稚的想法,只要一把斧子,就可以毁灭所有的爱情。

一滴露珠从杉树新生的嫩叶上落了下来。

“索利芒斯!”有声音呼唤。

索利芒斯慌张打量——那那那,那是他头领的头领也无福得见的雨林之王,它们如何醒来,又怎么会拜访自己这个渺小的家伙?

难道有人控告他叛变?但是即便如此,这级别差得也太多了一点……精灵国度里层级鲜明,本来就没有几个世界像亚马逊王国,无端热爱标榜自己民主的。

索利芒斯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尊主,他啊了一声,匍伏在他们面前。

“这两个人,你认识?”雾气里幻化出刚才一群人的样子。

索利芒斯一时无语:“是的,认识……认识……”

那个梅迪纳,索利芒斯恨不得用树叶砸死他,那群吸血鬼更是残忍的可怕——他唯独还有一丝好感的就是斐帝南,甚至刚才在斐帝南被吸血鬼围攻的时候,他忍不住帮了他一把。

索利芒斯本着丛林的忠诚,源源本本追溯了往事。

他没有略去一个细节,略去的,仅仅是自己的心情罢了。

巨人身后的精灵王回禀:“索利芒斯在阿瑟部落的时候,我曾经警告过他远离人类,但是这小子硬是不听话——您不知道,他其实只有二十岁的精灵龄,只是因为被一个男人附体过,才突然长成成年人的样子……其实他还是孩子,您原谅他吧,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

索利芒斯有些旋晕,这位长者究竟是爱护他,还是在控诉他?

他一时回答不出来,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如此可怕——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心,那是人类特有的思维模式吧!

仿佛看穿了这小伙子的心思,丛林之王大笑起来:“索利芒斯,我们要回去沉睡了,但在我们离去之前很有兴趣知道,你——你愿意发誓一生保卫雨林吗?”

索利芒斯低头:“那是我的荣誉。”

“好极了。”雨林之王点头,所有的巨大乔木也一起跟着点头,连风都阿谀地呼啸起来,巨人说:“从今以后,那不仅是你的荣誉,也是你的使命。”

索利芒斯说:“我?”

老巨人伸了个懒腰:“是啊,是你,除了你,谁还有如此广泛的交际圈?我们总得与时俱进才好。”

刚才被惊吓产生的无数生命灵气渐渐汇聚到了索利芒斯的身体上,消失的形体慢慢凝聚出来,老巨人满意地笑:“慢慢成长吧孩子,你要提防那两个人,他们其中一个有一把可怕的剑,有着无与伦比的守护力量;另一个更离谱,我在他身上看见了冥王的力量——你要当心,这两种力量联合起来,将会无坚不摧的,连我们也无法幸免。”

索利芒斯想,您既然都没有办法,叫我有什么法子?

老巨人意味深长:“不不不,我们不擅长战斗,那个世界也不需要我们战斗,索利芒斯,那两个人性情差得太远,他们不会有太多联手机会。按照传说,大灾难已经到来了,恐怕……可怕的战争无法避免,我们给你力量,你要保证的是,你的族人不会被牵涉进战斗,平安渡过这场灾难。”

他们打着哈欠:“你做得到吗?”

索利芒斯喃喃:“应该……我努力做到……”

巨人们消失了,他们实在不习惯裸露在空气和风里,他们的力量来源在于深深的地底。

索利芒斯发觉自己竟然又是孤单一人,只晃了晃脑袋,抚摸着杉树上米粒大小的苔花:“做得到……吧?”

15,黑暗同盟

15,黑暗同盟

以沉思中的索利芒斯为参照物,梅迪纳他们大致横跨了两个大型猫科动物的领地,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空地。

“那个女孩在做什么?”梅迪纳捅捅斐帝南。

斐帝南摇头:“你是冥王,我不是。”

梅迪纳尴尬:“你太高估我了……好吧,好吧,我试试。”身为冥界最高力量的执掌者,他有能力读出别人心中的思想,但是问题在于——那个东方的女孩,即使读出她在想什么,似乎一时也无法理解: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

奇怪的方块字跳在梅迪纳面前,他强行去破解,但是一无所获。斐帝南脸上的鄙夷一览无余,梅迪纳愤怒了,单手指天:“她在祈祷!她说……让俗世的尘土掩埋我腐烂的身躯,在大河之魂源起之处,我的肉身将永世安宁,不被尸虫啃蚀,如雨林下的沼泽,永享无边无际之黑暗中等待重生的安宁。”

“说得和真的一样……”斐帝南不敢坚持自己的判断了,虽然梅迪纳从小被家庭教师训斥文学功底,但是他写出来的情诗,却每每在贵族圈子中流传,斐帝南试图问:“你确定,东方人也研究那个大河之魂?”

梅迪纳满脸不屑:“自身没有强大力量的人,总是喜欢寄托在乱七八糟的神秘上的。”

斐帝南试图回头正视他:“梅迪纳,我觉得,你应该有所敬畏。”

梅迪纳仰天大笑,声音有着普通灵体难以企及的质感和嚣张:“……我就不信,上帝死了,天神死了,连冥王也死了,还有什么可敬畏的。”

斐帝南想要反驳,他所知道的任何人,如此嚣张总难以善终,但是他毕竟没有开口——梅迪纳确实成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强者,或许他敬畏的,只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不不不,即使更强大的力量,也很难使他尊敬甚至恐惧,梅迪纳会尊敬什么呢?正义,光明,爱和一切的安宁,被他抛弃,如同毫不犹豫抛弃的肉身一样。

但斐帝南太了解梅迪纳,这个有着钢铁一样意志的人,同样拥有着小小的不可触及的心灵禁地,那是亲密如好友,也无法了解的。

梅迪纳努嘴:“她来了,她叫什么来着,红?”

他走上前:“喂,东方红,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红的手指在颤抖,她试图用手指说明自己的内心,颤抖,飞舞,她指着斐帝南的剑,指着雨林,指着遥远的东方,脸上有着微醉后的酡红和腼腆,但眼睛却带着病态的明亮和宗教般的虔诚。

完全彻底不懂,梅迪纳摇头:“东方红,如果你愿意放弃肉体,可以重新获得语言的能力,怎么样?”

红坚定地摇头。

斐帝南笑了:“你简直像个四处推销价值观的小贩!我们如果想死,随时随地都可以,但是您,冥王大人,将再也不知道活着的欢娱。”

梅迪纳猛然一挣,背部断裂,和斐帝南的肉体生生分开,他飘飖而去——“我并不希罕!”

无论炽天使之剑拥有如何的力量,都无法再支撑斐帝南的肉体,他一头栽倒——饿得晕了过去。

饿晕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述,整个五脏六腑在抽搐,明明胃里一无所有,但是还是一阵接一阵的恶心。沙沙、沙沙、沙沙沙……斐帝南从一阵悦耳的声音里醒来,那好像是火苗舔着锅底的声音,又似乎是挖掘土地的声音。

红已经洗干净了脸,正在往一口印第安人的大锅里放着什么东西,玉米的香气唤起久违的味觉,食物令人宁静。

红回过头,她已经不愿意用半截舌头说话了,手指对她来说是更好的表达手段,欢快和欣喜在一连串手指的交替勾动中显露出来,她的手很小,孩子式的干枯,但是手形优美,跳动的本身就给人享受。

斐帝南笑了,红在说她的焦虑她的担心——他并不相信这个女孩子有如何的善良和单纯,应该是、龙珠刚刚找到了寄托吧?

就着红的手,一口一口喝下玉米浓粥,多么美好!斐帝南是易于满足的人,片刻的休憩已经足够令他心满意足——他看了看红,东方的姑娘一色地瞧不出年纪,只能看出发育似乎都不大完全,她眼睛不大,还略略有些浮肿,但黑白分明,有着贵族女子难以匹敌的清澈——哦,等等,红的身后,似乎有恶毒怨恨的目光一扫而过,那是谁?如此熟悉?

斐帝南猛然坐起身子,红放下木盘扶住他,眼里是探询。

斐帝南拍拍红的手,提起剑坐起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白骨的长墙。

肋骨,腿骨和臂骨恰到好处地堆砌成墙,空袭处被骨粉填起,看起来似乎是了不起的建筑手笔。达马率领的白骨军团被彻底击溃,仅剩的数千名骷髅没有领袖,被轻而易举地收编,现在正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营地建设工作中来。

有人在分门别类地整理坚硬的长骨,有人将断骨研磨粉碎,然后搅拌成浆,倒下的骷髅被立即当作建筑材料分解开来,黑色的亡灵手持地狱长鞭监工,不远处,新的骸骨被源源不绝地挖掘送来。

不知是谁,在白骨群里领唱——

咱们骷髅有力量!

骷髅们和声:克克!咔咔!

每天每夜工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