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纳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脸色难看,戾气暴涨,先是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对手“翻云覆雨”,然后天上又跑来一只奇怪大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最要命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的老婆孩子居然丢了!

“你给我出来!”梅迪纳劈手打过一个黑色火球,向着某一处:“一定是你!”

火球被一团绿色的雾气笼罩,缓缓消失,无奈的一声长叹:“梅迪纳,我不想和你过不去。”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完美纯粹的精灵族,洪水在他脚下平缓地吐着浪花,一下一下舔上他肌肉结实完美的小腿。

梅迪纳和斐帝南对视一眼:“索利芒斯?”

索利芒斯并不奇怪,人家是雨林的主人,出现在哪里都很正常——但是,他他他怎么会也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这个世界真浮燥啊,那个需要长期艰苦努力才能获得小小成就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索利芒斯挠挠头:“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不过即使知道是你,我也弄不清楚你究竟想做什么。”

梅迪纳哼了一声:“那是我的儿子!那是瓦尔德兹家的人!索利芒斯,你以为我怕你?”

斐帝南忍无可忍:“梅迪纳,你今天失态了——索利芒斯,请你帮助我们寻找塞壬,我保证这个家伙会心存感激。”

红忽然“啊”了一声,单手一指——

一条雪白的鲟鱼破浪而来,鱼背上,希亚身披轻甲,头戴王冠而来——她的怀里,正抱着满身鲜血的塞壬。

希亚和梅迪纳本来都是满脸焦虑,但是一看见对方,就立即变了,几乎同时抬起手,下意识地准备动手。两个人心里几乎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今天在这里解决了对方,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互相打量,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和攻击成功的可能性,但是双方似乎很快都意识到对方的戒备,一起稍稍松懈。

斐帝南摇了摇头,苦笑,几乎与此同时,他看见了索利芒斯脸上的绝望——这绝望斐帝南也有过,看着自己热爱的女人忽然陌生,近在咫尺,但是似乎隔了整个大西洋。

只有红,努力叫:“你、你们……都在、干什么?那个、女人不是刚刚生过孩子?”

如梦初醒,所有的目光这才汇聚到了塞壬身上,她还是那么美丽,几乎没有什么遭遇可以影响到她的容貌,只是她微带嘲讽的笑着,脸上颇有悲哀。

“希亚女王……谢谢。”塞壬淡淡说。

希亚微笑:“你早就不是亚马逊人了,塞壬,你不必称我女王,梅迪纳,这是你的女人和孩子,你不接过去吗?”

梅迪纳迎了上去,斐帝南忽然一惊——希亚在冷笑,梅迪纳在微笑——塞壬和婴儿,无论在谁手里都是累赘,有人会趁机下手么?

索利芒斯几乎也是同时想到这一点,冲到两个人中间:“我来转交吧,希亚女王陛下,梅迪纳冥王陛下——今天,不适合杀戮。”

塞壬怀里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迟迟不肯啼哭,睁着双美丽的蓝色眼睛,看着这些围拢上来的,紧张兮兮的大人们。

希亚依旧冷笑着——哈哈,多有意思!索利芒斯,你真的看透了我——救下塞壬,就是为了杀死梅迪纳吗?

梅迪纳推开索利芒斯,双手抱过了塞壬,他微笑,低头对着塞壬说,“我的女人,我的儿子,还不用别人转交。”

他低头,在塞壬嘲讽的唇上速速吻了一记:“辛苦了,宝贝,我带你走。”

塞壬努力挣扎着推开他:“梅迪纳,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儿子……我不会让她同你这样的人一起长大。”她几乎要跌进水里:“各位,谢谢你们,希亚,索利芒斯,咱们的交情早就可以勾销了,从今以后,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红走了上去,拉住她的手,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塞壬的眼睛慢慢睁大,慢慢平和。

这个女孩有着非同小可的本领,好像无论和谁轻轻说上几句,都能令人回心转意。

塞壬回头:“梅迪纳,我想为着孩子向你要一样礼物。”

梅迪纳:“你说。”

塞壬低头:“我想……梅迪纳,如果你认她做你的女儿,请你,给她一个和平的童年。”

梅迪纳立即明白了塞壬的意思,那个孩子正在看着他,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睁大眼睛,好像这世界不能让她装作视而不见——她的眼睛和梅迪纳是那么的相似,那是瓦尔德兹家特有的深邃的蓝色,但是纯澈不染一丝杂质。

斐帝南用拳头砸了砸他的肩膀:“你们兄妹三个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梅迪纳……”

梅迪纳甩头不理他,但心里似乎确实有什么地方被打动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希亚,十年,你看呢?”

希亚点头:“我没有意见。”

她当然没有意见,亚马逊刚刚政变,并没有任何能力走出地下宫殿,进行战斗。

塞壬笑起来:“陛下,我也想向你讨一样礼物。”

希亚说:“我已经同意了,塞壬。”

塞壬摇摇头:“按照亚马逊的风俗,这孩子如果能得到女王的命名,一生都会很幸福,陛下,她总算和亚马逊有点关系,不是吗?”

希亚微微笑了起来,呵,塞壬,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要你出来,并没有恶意的。她想了想:“希阿拉。”

塞壬垂下头,吻了吻她柔嫩的小女儿,“希阿拉,祝你幸福。”

那孩子好像明白什么似的,哇哇大哭起来——毕竟父母都不是寻常人,这孩子身体很好,哭声撩亮健康,充满生命的喜悦。

希亚也微笑了,她笑得微微有些悲哀:“索利芒斯。”

索利芒斯看看她,希亚伸出手,一点绿色的光芒被包裹在一圈水泡似的光晕里,缓缓向索利芒斯飞去。

梅迪纳和斐帝南面面相觑,塞壬和索利芒斯却大吃一惊——那是……精灵族的生命种子。

希亚看着索利芒斯接过种子,不知所措,她整理了一下背后的弓箭,“再见,梅迪纳,十年后不知哪里是我们的战场;塞壬,索利芒斯,再会——不,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永别,我同你们,同那小孩子,最好再不要见面了。”

脚下的踏雪和她心灵相通,转过头,向着亚马逊河游去。

天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道彩虹,没有刚才那么绚烂,只是远远挂在洪水上空,像是一道通向天国的拱门。

塞壬轻轻拍着孩子,唱起一首古老的童谣:

小女儿,

你这坐着彩虹降临人间的小女儿,

让妈妈吻醒你的眼睛,

看看你眼眸里的闪闪天堂,

赛波花啊,红得像自由一样……

她的歌声那么甜美,那么清脆,那么悠远,几乎每个人都停止下来,想起了一些温柔的令人微笑的往事,想起了一段生命里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没有挣扎的纯白岁月……

微风吹着雨林,雨林沧桑唱和,那大自然的歌声和塞壬的歌声自然而然地和在一起,那么宁静。

天地间,只有希亚的身影,向着彩虹之门奔去,黑发,水晶的王冠,青色的铠甲,一切如亘古不变的雕塑,只有脚下一点雪白,在惊涛骇浪中跳跃、跳跃……

【中卷完】

1,希阿拉和兰波儿

生命是一件常常令人惊叹,但又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无数生命走过它的历程,静静地陨灭,从天上的星辰,到微不足道的小小一粒尘埃,说不清谁在视线之内,谁又在思想之外。对于生命的悲哀来说,最无奈的,莫过于强求;但并没有任何一种生与死,可以顺其自然。

伦理,感情,正义,这些太奢侈,一只美洲虎吞下一只卷尾猴,谁又能分得清,哪边是母亲,哪边是兄弟?这是一个本能的欲望尚且无法得到满足的时代,这是一个扩张渴望的时代,有人渴求每日的食物,有人试图凌驾于自然之上,也有人仰望苍穹,试图主宰这个世界。

而充其量,不过是掠食者和食物的区别,无论如何的强者,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霍然顿悟——他从未有一刻,超越过那冥冥中的规则之外。

对于另外一颗星辰上的冥思者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故事,并不能超越恒星的一明、一灭——更何况这颗星,本就是黑暗的,寂寞的,苍凉的。

一个青年远远望着村落里的炊烟,盘膝坐了下来,他的长发遮住脸庞,但即便是背影,也清秀挺拔,如同神话中的美少年。当然,他离少年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了,但是眼角的沧桑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一个男人应有的英俊和奇异的美貌。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是人类的指尖,透明的指甲覆盖在粉红的指面上,不够有力,但生机勃勃,他叹了一口气,“嗨”。

那是很安逸的叹息,从胸腔,自得地流出,流进风里,带起一丝微不足道的尾音。

他扶起七弦琴,轮指,拨出一个动听的,如同露珠滴在岩石上的清音。

很久没有弹这个曲子了,那是关于月桂树下的爱情,是年轻的少男少女还不知生活的愁苦的岁月,琴声欢快,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纵情的节奏,似是肆意放纵着青春、欢谑和浅淡的悲哀;琴声舒缓,那是在清泉畔,雪白的花朵中,静美的器皿和高贵的服侍里,高贵的女郎和青年在享乐,歌唱,舞蹈,甜美地睡眠。

不远处的岩石边,僵硬地躺着一具白骨,十指盖在深黑的眼眶上,好像要阻挡白日的阳光——他的食指指骨被细心钻上了几个小洞,风吹过,发出好听的高山风笛一样的低音。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这具白骨在名震一时的骷髅军团里有极高的衔位,但是现在它已经尽可能舒适地躺下——好像在铺满鲜花的公墓里那样——青年不曾回头,但是他们都知道,这音乐,白骨是“听”得见的。

曲子弹完了,青年还是保持着持琴的姿势,呆呆的,木然望着远处——

骷髅克察克察地站起来,走到青年身边:“你还在等那个歌者?”

青年回过头,金发下露出一张精致纯美的脸庞,他缓缓微笑,笑容里有着令人迷醉的力量:“我希望她可以听见——我已经不期待她能走出来和我合奏了,但是卡卡,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听见——歌者塞壬。”

只可惜无论他有怎样的渴望,这五年来都不敢越雷池半步,远远的,村落的入口处,灵力混杂着磷光拼写出几个大字,在所有的冥灵和白骨看来怵目惊心:非人类不得入内!——梅迪纳。

骷髅卡卡摇了摇他的大脑袋:“西德,你还是不肯回去吗?”

青年正是西德,他笑着摇摇头:“再不回去,永不回去。”

他声线柔和,嗓音清澈,但是有难以言述的坚定和厌恶。

这五年,他终于由吸血鬼西德变成了琴师西德,他在雨林间游荡,在大河谷游荡,在村落和部族之间穿梭,静静聆听着异域的声音,然后把一切融化在琴弦上,如有可能,他希望永生永世不再看见那个非人类聚居的魔鬼之城,那并非他的所居。

“伊芮亚大婶,您确定?”山坡有对话传来。

西德脸色忽然变了。

一个慈祥苍老的声音传来:“姑娘,你放心,那个小伙子时常来这儿弹琴,我怎么会认错呢?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他的琴声,连精灵都能被蛊惑呢。”

西德转身就要走,卡卡伸出手臂拦住他:“西德,见见她。”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红发的女郎站在西德身后,西德虽然看不见她,却感觉到了她呼吸中浓重的血腥气。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离开我?”薇娅声音有些颤抖。

西德不肯转过身,那个他用生命爱过的女子啊……他低声说:“放我走,薇娅。”

薇娅只是大声喊叫:“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亲口告诉我,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好吧,即使她比我美貌,那又怎么样?你敢从梅迪纳手里抢过她吗?”

西德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薇娅,我以为你明白我对音乐的热爱。”

薇娅伸手抓住西德的肩头,长长的指甲抓破他的皮肤,陷入肉里:“哈,你拿这个敷衍我?西德!你如果有良心,请你看看我,我是为了谁来到这里,变成这个样子!”

西德转过身子,他毫不退避——他看着薇娅,看着她血红的瞳仁,青色的皮肤,鲜艳的嘴唇,目光有怜爱,但也有厌恶——不是厌恶薇娅,而是曾经的自己。他说:“薇娅,如果你要我用死亡表达我的歉意,你可以立刻杀死我,我不在乎,但是,我不能回去,我不愿意再过那种狗一样的生活,我不愿意杀人、吸血、面孔猥琐……我不能再被迭戈控制,你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气从那种生活挣脱出来,没有人能再让我回去,你也不行,这和其他女人无关。”

他弯腰,将七弦琴放在地上,缓缓站起来:“杀死我吧,这很容易,不是吗?”

薇娅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世上没有那么伟大的爱情,她始终认定自己为了西德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但西德自己挣脱出去的时候,居然可以那么坚决地说不——不行薇娅,要么和我一起出来,要么杀死我,要么独自沉沦,但绝不回去,绝不!

薇娅几乎在呜咽:“西德,吸血鬼的身份就那么让你厌恶吗?你不要忘了,这里每一个吸血鬼都是因为你的血才变成这样,只有你是纯血之子——想想斐帝南,他那么恨你,没有我两个哥哥,他一定会——”

“够了!”西德脸色变得狰狞:“不要提那件事,薇娅,迭戈没有力量对抗斐帝南,而梅迪纳根本不会帮我,如果斐帝南五年前没有杀我,今天一样不会……而且我们最好立即结束对话,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个阴谋,我们两不亏欠!”

他们声音越来越大,伊芮亚大婶慌慌张张:“行了,别吵,当心这儿的禁令。”

西德冷冷看了这个大婶一眼:“伊芮亚大婶,最近生意还好?”

那个看上去温柔又慈祥的亚格马马族老妇人……居然是近年来魔鬼城引路人的创始人和佼佼者,她致力于游说对生活绝望的土著居民和外来客放弃肉体加入魔鬼城,从中提取一定的分成——谁也不知道她得到的分成是什么。

“哪里会好?”伊芮亚大婶摊开两手开始抱怨:“冥王陛下就在这里,禁令的范畴越来越大,只要吵到他的小公主,一概格杀,连灵魂都撕掉,唉。”她眼球一轮,枯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可是,西德,你为什么也不敢去看看呢?你现在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亡灵,你有资格走进去,塞壬就在那里,看看就走,说不定就想回来和薇娅姑娘团聚了。”

西德开始犹豫——和塞壬合奏一曲,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野心。

即使是梅迪纳……应该也不会太过难为他吧?

他不在理会薇娅的连声叫喊,拾起琴向山坡另一侧走去。

薇娅握紧拳头,盯着伊芮亚大婶:“你——我会杀了你!”

伊芮亚摊开手,无奈的:“姑娘,我只是个生意人而已。”

但是不管是伊芮亚还是薇娅或者卡卡,他们也都对梅迪纳的家庭生活保持极大的好奇,梅迪纳近年来行踪越来越神秘,除了少数几个人,根本没有人能看见他。

当年梅迪纳一手建起的白骨之城,已经变成了规模浩大的魔鬼城,五年间,斐帝南和梅迪纳并肩打了几场冥界的大战,几乎将亡灵力量横扫一空。因为五年前和亚马逊女王的盟约,真正的统一战争始终没有到来,可是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梅迪纳的计划与野心,他以地下王国为核心,安插了无数据点,当然,这些据点不可能离亚马逊王国太近,三年前一个胆大妄为的军团在亚马逊王国之上驻扎,几乎片刻间就神秘莫测地消失了,那样的战斗力即使是梅迪纳亲至也无法做到,一夜之间,希亚女王铁腕治军的名声传言开来,所有人都在议论,那是一个如何可怕的、冷血的、残酷的女人——如果魔鬼城没有动作,希亚也没有动作,但是魔鬼城一旦有风吹草动,亚马逊方面就会立即出动,一击致命——整个情报系统,在亚马逊这一块,是空白。

与此同时,也有一大批精灵致力于和平的促成,他们理所当然的把重点放在梅迪纳的好朋友,魔鬼城的另一位执政者斐帝南身上。显而易见,这些年来由于斐帝南的存在,虐杀和侵略行为得到极大的改善,在两位首领之间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但也多半以梅迪纳的退让告终。

梅迪纳懂得退让和妥协……这实在令不少和平主义者大为高兴,谁说没有可能把传说里的十年和平继续延长呢?

西德身为一个吸血鬼军团的叛逃者,也得到不少和平精灵的支援,他们把西德当作一个改邪归正的良好教材,试图吸引他加入组织,利用自己过去的关系和影响力做一些努力,但西德拒绝得非常干脆,他全部的心力,几乎都投入到手里的七弦琴上了。

西德沿着山坡向下走,这里无疑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村落,赛波花如火绽放,青藤间挂着各式各样珠宝般的果实,炊烟从淡蓝色的石块间升起,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几件简单的衣裳平铺在草坪上,晚间收回,就有了太阳的芬芳。

“让开呀——”一个黑影窜了上来,一头撞在西德怀里,像个劲力十足的小肉团,小肉团一骨碌爬起来,继续拔腿飞奔。

另一个人影追了过来,经过西德的时候,仅仅一顿,又追了过去。

小肉团举起小手拍在树上,回头咯咯笑起来:“爸爸,我赢了。”

西德诧异,那个人是梅迪纳吗?明明长得和梅迪纳一样,但是霸气全无,脸上带着村民常见的憨厚,小肉团努力勾着他的脖子:“爸爸,我赢了呢。”

那是个美丽的小姑娘,洁白干净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透明,肉乎乎的小胳膊死死勾在爸爸的脖子上,脑袋一会儿扭到左边,一会儿又扭到右边,嘴巴在爸爸的脖子两边拱来拱去:“嘻嘻,我赢了,爸爸跑得真慢——”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用力拍拍父亲的脑袋:“停,放我下来。”

小姑娘跑到西德身边,微笑着点头:“你好,妈妈说撞到别人要道歉,我——”

她又一次被拎了起来,梅迪纳伸手把女儿抗上肩头,盯着西德,压低声音:“你?”

小姑娘很是不平被老爸强行转到后面,努力爬啊爬得从另一侧伸出脑袋,西德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两道多么不同的目光,一边是天真的探询和问候,另一边却是——警告。

梅迪纳拍了拍女儿:“回去找妈妈要奖励,宝贝儿。”

小姑娘扭着身子:“不要……这个哥哥长得好看,我要他陪我玩。”

梅迪纳蹲下来,陪着笑脸:“一会儿再和哥哥玩好不好?啊呀,爸爸脚疼,你叫妈妈来接爸爸,行不行呀?”

小姑娘点点头,冲着西德甜甜笑:“我一会就来。”

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速度远远超过普通的五岁孩子。

西德不知怎么开口:“嘿……你女儿?真可爱。”

梅迪纳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滚出去。”

他的眼睛一直追着女儿的背影,声音却毫不留情:“我不想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马上,不然我会教你怎么出去。”

西德叹了口气,他没有奢望能和梅迪纳对话,这个家伙有了女儿,性子还是那么阴冷。

但是小女孩普通一下扑倒在地上,尖声叫了起来:“爸爸呀——”

梅迪纳轻轻动了下肩膀,已经到了女儿身边,一边揉着她的膝盖,一边哄着孩子。西德微笑起来,嗯,他见过梅迪纳少年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对待薇娅的,这个人,始终找不到几个可以全心全意呵护的对象,一旦找到,难免有点宠爱。

更何况这是他的女儿,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他肉体泯灭之后留在世界上的唯一血脉。

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立即包裹住西德,杀伤力致命,似乎立即就要把他燃烧殆尽,西德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死也不敢走进山谷半步——梅迪纳对这里的保护几乎是病态的,只要有可能扰乱他女儿宁静的,一概杀无赦。

可是小天使不安份的脑袋又一次扭过来:“叔叔,你会弹琴呀?”

梅迪纳用目光警告西德,但是西德已经明白过来,这个小家伙的喜好是自己唯一活命的理由,他立即微笑:“是啊,叔叔弹琴可好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