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纳怒:“妈的,你罗嗦了半天,我到底又干什么了?”他伸手捡起卷宗,翻了翻,心领神会:“哈,不就是在你眼皮底下出了这事,你心里不舒服?”

斐帝南颓然:“是……是这样。梅迪纳,我累了,我本以为有我在,可以、可以……唉。”

他看着这个一起长大的玩伴,那些小时候、少年时候、青年时代的点点滴滴似乎一起涌上心头,斐帝南怔怔:“收手吧,梅迪纳,你看,我们终究不是神,我们给不了什么和平,为希阿拉想想。”

梅迪纳拍拍他的肩膀:“斐帝南,我们回不去了……嗯,不,是我回不去了,你走吧。”

斐帝南摇头:“要走一起走,梅迪纳,这个倒霉肉身我不要了,我陪你去冥府,把那转生的破玩意修理修理,让这些……散了吧。”

梅迪纳歪着头笑嘻嘻:“嘿嘿,我考虑考虑。”

斐帝南眼里闪着光:“你说什么?”

梅迪纳撇嘴:“我说什么了?我说考虑考虑!得了斐帝南,我们先解决了这位大婶,再探讨天下太平的问题。”

斐帝南想要忍住不笑,但是整个脸上还是燃起兴奋的光来——这家伙肯松口,已经是大大的不容易。

两人一起向门外招了招手,又一起微微笑了笑,天长日久,这已经是嵌入灵魂的默契。

门外黑压压一片幽灵哗啦啦涌入,冥灵队长当先汇报:“陛下,我们已经问清楚,树皮袋是来自蓦力亚卡河谷,那里是帕其玛玛人的地盘,我们要怎么行动?”

“帕其玛玛?就是那个拿吹箭筒吹猴子的部落?”梅迪纳哼了一声。

斐帝南嘲讽:“瞧不出你这些年长了点学问。”

梅迪纳悠然:“知识是魔鬼进步的阶梯。”他忽然转头笑起来:“斐帝南,你相信一个土著部落闹得出这么大动静?”

斐帝南坚定摇头:“和你一样,死也不信。”

他看着梅迪纳灵魂凝聚的眼睛里如毒蛇吐信的光,忽然皱眉:“不是不是,梅迪纳,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她。”

梅迪纳微笑:“你还记得我们去非洲……嗯,旅游的时候?”

斐帝南点点头:“当然记得。那个人被酋长诅咒,然后真的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死去。”

梅迪纳说:“是。人类能掌握巫术,但巫术和法术不同,巫术是作用于心灵,转而影响肉体的,但是法术可以用确实的力量直接作用到这个世界。无论人类力量如何强大,肉体的限制都是致命的——这种真正纯粹的精神力量,只属于不被任何诱惑所吸引的灵魂,譬如,我。”他停顿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那个伊芮亚大婶是活生生的人,那么必定有精灵作支持。而唯一能打破肉体和冥灵界限的,只有亚马逊人。”

斐帝南思索:“除非伊芮亚也是非人类……”

梅迪纳笑笑:“除非我们亲手验证一下,斐帝南,我们难得有一个共同憎恶的对象,不好好合作一次,多么可惜。”

斐帝南善意地提醒:“梅迪纳……你还记得西蒙•堂•垂薛?”那是一部曾经盛行的骑士小说,西蒙•堂•垂薛是个伟大的骑士,但是在遇到生命中的女人、有了孩子之后终于死在邪恶的龙的手里。

梅迪纳带着掩藏不住的骄傲:“我不会的,斐帝南,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无论是上升还是下降,我一定要到达尽头,你知道,在星辰的光芒达到巅峰之前,它、绝不会陨灭——走吧,我们出去研究一下蓦力亚卡河谷。”

跟在梅迪纳身后,斐帝南一路耸肩叹气摇头:“又是一个拿自己和星辰比的家伙……唉,真是天文学的白痴才能说出来的蠢话啊。”

梅迪纳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斐帝南眨眨眼睛:“我说……如果有兴趣,不妨光临寒舍,我请你尝尝东方的奇妙食品。”

红正在料理“东方奇妙的食品”,玉米磨成面粉,加入露水,揉成长长的一张面饼,再用炽天使之剑切成细细的长条,长条在红的手里翻腾拉扯,扔进沸水中。

“巫术。”梅迪纳下结论。

“这孩子累坏了,总也醒不过来。”斐帝南正在清理那个男孩子身上的伤口,回头笑:“去你的巫术,这种东西叫做‘长生面团’,听红说,在东方,每个人生日的时候都会尝到,吃了就可以活得很久很久。”

“法术。”梅迪纳更正自己的措辞。

“不懂装懂。”斐帝南笑呵呵地递过树枝:“这不是巫术,也不是法术,这是,祝福。”

在祝福的力量,不,在食品香味的诱惑下,小男孩睁开了眼睛,清澈纯良,但敌意第一时间充满了眼球,血丝暴涨。

梅迪纳和斐帝南一起站起来,一个准备安抚,另一个准备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差点让好朋友和自己打起来的小家伙。

可是小家伙已经用最尖利的嗓音叫:“你们要一起上吗?我不怕你们!”

梅迪纳一脸尴尬,一起上,好严肃的指控。

斐帝南也坐了下去,看来这个小家伙恢复地不错,又能拳打脚踢一场,他暂时不想惩罚自己。

只有红笑盈盈递过去一个木头托盘,微笑。

小男孩在判断——这个黑色头发黄色皮肤的姑娘看起来没有恶意,更重要的是,食物的香气令他的尊严慢慢瓦解。饿,强烈的饥饿,五脏六腑好像在一起扭曲呼唤,生理上的感觉甚至压倒了对母亲的思念和对复仇的渴望,梅迪纳冷冷瞧着小孩子的眼神,这是梅迪纳最喜欢观赏的场面之一,斐帝南一手把梅迪纳的冥灵脑袋强力拨转到一边,低声:“真的有这么好看?”

那孩子啜了口汤,眼睛从乱发的间隙瞟向周围——没有人在看他,更强烈的进食欲望攫取他所有的感觉,他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牙齿咬得木碗戈戈地响。

到红递过第二碗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接过来。

等到一小锅面条见底,那孩子的目光已经有些微的柔和。

“吃完了?”斐帝南问。

孩子点头,搓搓手,放下碗,木碗咬得全是牙印,也不知他被饿了多久。

梅迪纳插嘴:“既然吃完了,就回去吧。”

孩子一惊。

梅迪纳重复,不容拒绝:“回去,到第八军团去——或者你可以选择离开,我放你一马。”

孩子在颤抖,他吃饱了,身上温暖,肌肉已经在放松,大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再回到那个血腥世界的事实——斐帝南要说话,梅迪纳制止了他,“我就是冥王,是这个白骨城的主人,也就是你要找的人,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伽奴森森。”小男孩紧张而且戒备,想要跳起来,但是大腿和屁股似乎还在眷恋温暖的床。

“我希望你的年龄足够听懂我说的话”,梅迪纳加重语气,伸过头去:“听着,你要力量,我可以给你,但是那不是白给的,你现在回去,立刻,我希望你明白,至少长大之后的某一天明白,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那都不是别人盛给你一碗面的理由——好了亲爱的,站起来,走回去。”

伽奴森森在发抖,他不够确定自己是不是明白冥王大人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要么回到那个随时可能被人宰掉、没有东西吃不能入睡的世界;要么,回家,而替母亲复仇完全没有希望——他站起来,舔了舔皴裂的嘴唇:“我这就回去,陛下。”

他有多大?六岁或者七岁?那是一个村落里的小孩子撒尿浇火蚁的年纪——而他居然就这样站起来,向外走,并非不了解第八军团的含义,而是某一种情绪凌驾于肉体痛苦的本身。

这个世界的孩子们,好像普遍早熟起来。

梅迪纳笑了,双手无声地在空气中虚拍两下:“站住,伽奴森森,你通过了考试,那么以后就跟着斐帝南大人吧,看起来,他很喜欢你。”

斐帝南没有说什么,这是梅迪纳的准则,鬃狼只能养育鬃狼,总不能连粟鼠的幼崽也养——这孩子还小,但是他看见了伽奴森森初生的爪牙,这就够了。

“斐帝南”,梅迪纳向外走:“我得回去瞧瞧希阿拉……对了,好像今天是你的生日?”

斐帝南摇头:“你当年不知在我的生日宴上吃了多少顿,呸!”

当年,哈,梅迪纳仰头大笑起来,当年的宴会,只是勾引美丽少女的场合罢了,那么多风流潇洒的夜晚……哪里还记得究竟是哪一天?生日这种事情,是女人专门用来记忆的罢了。

“大人……”伽奴森森想要收敛敌意,想要做出些讨好的样子,但手足无措起来,良久,黑瘦的脸蛋上泛起一丝红晕:“生日快乐。”

现在斐帝南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没有人说话。

阔叶草铺成的宽大的床铺,还带着野生的馨香,上升气流阻隔了遥远而炽烈的阳光,屋里满是乳白色的薄雾和曦光,空气充满了令人迷醉的生命力,那是令腐朽者加倍腐朽,健康者迅速生长的力量。

斐帝南低头看红,她正在俯身去收拾器皿,五年了,红又黄又枯萎的乱发已经长成乌黑浓密的齐腰长发,脸庞也像被水汽滋润一样的丰满起来。

红回过头,他们四目相对,有种异样的气氛,好像要发生点什么。

是啊,发生点什么,在梅迪纳面前,最后一层隔膜已被打破,他们之间似乎再没有阻隔。

斐帝南伸出双手,握住红瘦小的肩头,她真是羸弱,和亚马逊女战士比起来,像个未成年发育不良的孩子。

红微笑看着他,不羞涩也不热情。

好像……我应该吻她?斐帝南的眼神有探询。

是的。红的目光有肯定。

两个太过理性的人,调情也是大问题——斐帝南低头,低声问:“可以吗?”

红微笑,闭上眼睛。

斐帝南想了想,不确定东方姑娘的理解力,加重语气:“我是说吻你,可以吗?”

红闭着眼睛,点点头。

斐帝南“啊”了一声:“那我就……”

红抱紧了他,两人的气息几乎相通。

斐帝南低头,轻轻的,在她的唇上吻了一记。

唔,默许的讯号。

两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斐帝南的舌尖一挑,触到红的断舌,他皱了皱眉,更紧地抱住这个姑娘。

不是木讷拘谨,他当年怎么也是梅迪纳的知交好友,男男女女的事情,看也看得多了。但是,斐帝南无法忘记五年前这个姑娘的惊恐,她终日抱着膝盖坐在屋子的一角,不说话也不哭泣,只要有人走近,就不自觉地向角落缩去。是的,每个人都发现她带着使命而来,神秘不可知,但她表现出来的成熟淡定未免超过年龄太远,这本身似乎已经是一种威胁。而那一刻,所有人终于知道,这个东方姑娘并非真的死物,你看,她也会胆怯受伤,也会同其他少年一样对侵犯者畏惧,这就够了。挑唆者安然得意,执行者后悔沮丧,旁观者佯作不见,只有斐帝南,他决定,保护这个人。

他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小小的哑巴孤女,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为止。

而保护成为习惯的时候,也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爱情。

斐帝南的唇离开红,略略有点失望,喔,她呼吸平稳,姿势固定,迎合但不渴望……斐帝南睁开眼睛。

红正静静地看着他,纯净的蓝色和深邃的黑色彼此对望,说不出的情愫在流转——

——你喜欢吗?

——我喜欢的。

——你……确定不是报答,而是爱?

——你……确定不是守护,而是爱?

——等等,红,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但我……

——不,我只想你爱我。

——我爱你。

——谢谢。

斐帝南的欲望冷却下来,不,这和他想得不那么一样,无论打击挫折屈辱还是爱情抚摸温存,都不能让那个女孩子打开心里的结,她需要时间,放下远远超过她负荷的重担,而自己的粗鲁,对她来说,也只是默默需要忍受的外力吧?

他笑了笑,整了整红的衣襟。

红也低着头,斐帝南是好人,他是那么渴望找到可以全心全意对待的人,但是居然一直没有。听说……他当年火热地爱过一个女人吧,如果对那个女人,他应该就不是那么彬彬有礼了吧?看,我只是他找到的呵护对象而已。

红踮起脚尖,在斐帝南的额头上吻了吻。

两个人一起做出判断——他/她还不够爱我。

斐帝南打开门,门口的卫队长已经急得快要消失在空气里,一见到他就急忙禀告:“大人……陛下正在整理军队,说是立即出征!立即出征!”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一点征兆?斐帝南先是有些微不满,但立即反应过来——出事了,一定是希阿拉出事了!

斐帝南赶到梅迪纳家中的时候,看见他体内的灵气濒临燃点,几乎要引爆世界。

在他的家里,在他引以为豪的巢穴里,他的小女儿,天真可爱美丽的小女儿,不见了。

梅迪纳像极了一头气急败坏的狼,在小床和小被子中,在小碗和小衣服中,在似乎刚刚消失的甜美的稚音声波中,四下寻找任何陌生的气息。

他转向塞壬,大力张口,但尽可能平稳发言:“你想一想,希阿拉最后做的事情是什么?塞壬?或者……我自己看看你的记忆?”

“我不知道!”塞壬眼里有怒火:“我不知道!她……她象平常一样,吃了东西出去玩儿,梅迪纳,你不是法力无边?你看不见她在哪儿?”

梅迪纳摇摇头,“我试过,没有人、精灵或者任何一种生物进来,希阿拉是自己走出去的,一定有什么人在诱惑她。是那些树精——或者亚马逊人?”

塞壬怒气冲冲:“你闭嘴,不会是希亚。”

梅迪纳也暴躁起来:“你居然帮她说话!”

斐帝南低头,在梅迪纳扫落在地的一堆杂物中挨个搜索起来,和塞壬不同,他相信梅迪纳的防御能力,他已经把结界的力量加强到自己灵力的极限,也就是说,除非一个比梅迪纳强大得多的人才有可能强行冲进来,但是如果这样一个人真的存在,也不用在希阿拉身上用心计。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斐帝南抬头问塞壬:“希阿拉平时的衣服器具,都是哪里来的?”

塞壬到底卖给斐帝南几分面子:“是我自己挑材料,自己做出来,然后这个人检查一遍——斐帝南,不会是……”

斐帝南捡起一个小木盘:“来,梅迪纳,你仔细再检查一次。”

梅迪纳自信满满:“我早就看过,没有任何伤害系或者迷惑系的法术存在——”

“不不”,斐帝南强行把木碗递到他鼻子底下:“梅迪纳,不要用你的标准,甚至不要用塞壬的标准,想想你女儿不过是个五岁的普通孩子,她很稚嫩,对于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在她那儿会有效果。”

梅迪纳扔下碗:“没有,确实没有。”

斐帝南默不作声,炽天使之剑上下翻飞,把所有可以研碎的东西切成碎片,然后分门别类的一一堆好,他严肃的表情让梅迪纳也慎重起来,

研碎,碾碎,磨碎……粉末中,一股若有若无灵力的气息缓缓升腾,这是一种魂魄控制的药水的味道,混在木材的气息里,隐隐有类似咖啡的甜香。

斐帝南和塞壬都在紧张看着梅迪纳,直到他重重点下头,才一起出了口气。

梅迪纳拈起木屑:“看来是用药水浇灌树根,这才把灵力的气息完全掩盖起来……看来那个人为了诱出我女儿,至少三年前就做了决定。”

那个人最大程度上利用了梅迪纳的弱点——他过于骄傲,蔑视卑弱者,很难重视这种小把戏,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长久的隐忍。

梅迪纳的食指上冒出一只黑色的蛇头,迅速舔了舔木屑,向外直飞——黑色的灵蛇越过草坪,越过小小山丘,在一棵大树下盘绕几圈,猛一昂头,向着东方直飞起来,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紧绷的弧线,以斐帝南的眼力所及,居然没有变细。

斐帝南赞许:“好强的力量,这方向……”

梅迪纳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没错,募力亚卡河谷。斐帝南,我们走。”

塞壬的双手绞在一起,她喃喃“梅迪纳”,她想要梅迪纳救回希阿拉,但是无疑会有一场惨烈的战争;她想劝梅迪纳不要过分杀戮,但母亲的自私让她无话可说。

梅迪纳侧头,吻了吻塞壬的眼睛:“亲爱的,希阿拉是我的女儿,她要认识的,不仅仅是一个爱她的父亲,抱歉,你看,我又要说抱歉了。”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塞壬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那双焦虑和信任互相磨折,绝望同希望一起厮杀的眼睛——梅迪纳不是不够聪明,而是太过聪明,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只有单一的身份,譬如塞壬,她不是亚马逊的弃徒,不是天生灵魂的歌者,不是矛盾焦灼的女子……对于梅迪纳来说,塞壬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只是他的女人。

斐帝南拍了拍塞壬的手背,简短温和地承诺:“放心,我同他一起。”

梅迪纳越行越远,双臂远远伸开,目光追随着灵蛇的黑线,用标准的、忧伤的、自怨自艾稠怅无比的行吟诗人的腔调朗诵——

这蓝色的天空为我独自拥有,即使飞鸟也无法留下痕迹。

4 募力亚卡河谷之役

再次重申一个严肃认真的命题:丛林里的每一种生灵都有着自己的法则和度量。

譬如说,从这里——在亚马逊河靠近下游的一处丛林中,毗邻亚马逊王国入口和阿瑟部落聚居地,被冥灵们称为天堂被人类称呼为魔鬼城的处所——到募力亚卡河谷,应该有多远?

如果是一只沉香龟……嗯,这个前提不正确,如果是沉香龟,那么这场战争再没有任何继续的必要。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男子,在沿途没有遇到任何袭击的情况下,那么大约要在雨林中跋涉三个月;如果是一只红斑石热带鱼,假如它准确知道需要从亚马逊河干流转进蓦力亚卡河,那么,最快的速度是十三天或者十四天;如果是一只蜂鸟,假设这小家伙得知女儿被掳走,气急败坏以至于超过生理极限一路飞行,那么不超过一天;而如果是训练有素的第一军团……

非冥灵生物永远不可能知道冥灵的飞行极限,那些踉跄的死灵,飘忽的幽灵永远不可能懂得冥灵的世界。

真正的冥灵是独一无二的,许多人曾经因为恐惧或是妒嫉将这种存在妖魔化,但你知道,冥灵的力量是世界上非天神级别的所有力量中最可怕的一种。灵力来自于生时的意志力,越是强大、执着、纯粹的意志力,一旦摆脱肉体的束缚就越会显露出它潜藏的力量来,这种灵力在冥界的河与地狱的火中愈见璀璨,一旦时机成熟并得到召唤,就会在生与死的冥界规则前挣扎咆哮愤怒不已。千万年来,冥王以天神的力量镇压并消灭这些不安定的力量,但所有的天神也都承认,冥灵的力量可以被消灭,可以吞噬然后转移,但无法被缩小。没有神明会想到这一天——在神力最衰弱的时候,冥灵中的最强大者可以一跃而起,吞噬神体,改变规则然后自立为王。

与亚马逊人不同,冥灵们一旦遇到转折点和风暴时代,它们唯一的反应就是兴奋激动而且得意洋洋,它们是历史天生的叛逆者,它们是乱世唯一的狂欢者,它们的表象是侵略与征服,它们的本质是存在——不苟且的存在。

绝没有一个冥灵在生前未曾无比渴望飞翔,它们生时的双眼总是仰望苍穹,追逐流星,欣赏白云,以闪电和雷鸣为友,崇拜太阳和深邃的群星;而一旦死亡,摆脱地心引力对肉体可恶的控制之后,它们的飞行能力令所有拥有翅膀的生物为之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