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神举目四顾,一眼望到正在赌场中央最大的赌桌上坐庄的江城,他微眯起双眼,鼻中冷哼一声。
他原本以为这江城不过是小小一届凡人,原本也只是气不过他亵渎自己的金身,藐视他的神力,赌上一口气想要略施薄惩而已。现在却看这赌场中的污浊之气,似乎还有并非人类的邪魔存在。
如果是江城利用什麽邪门歪道来为祸乡里的话,他身为一方神明,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即使这并非他的管辖范围也是一样。
兔儿神当下改变主意,便快步走到那赌桌之前。围在赌桌周围的人尽是些赌红了眼状似疯狂的赌徒,扯哑了嗓子吆五喝六。一盘开出之後,有些喜不自禁手舞足蹈,更多的是捶胸顿足懊悔得恨不能回到下注那一刻前砍了自己那下错注的手。
江城站在赌桌上方,衣衫的下摆拉了上去塞在腰带里,两手的袖子也捋得高高的,在周围一群几乎快要走火入魔的赌徒的围绕之下,看上去竟有些气定神闲的气势。
他把三枚骰子放回摇缸里,居高临下地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之中那个一身白衣气质清冷得与这热火朝天的赌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美貌公子。
他看到那美貌公子也在抬头看著他,就向他裂了裂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鼎沸的人声中粗著嗓子道:“怎麽样小公子,玩两把?”
他这一开口,那些赌徒也才注意到人群外围站著的白衣公子。不少人心中一个激零,原本坠入迷障一般的心竟似在那一刻回复了些许清明,不禁面面相觑,人群之中也自觉地为那出尘脱凡的年轻公子留出一条道来。
兔儿神其实并未看江城,他只是抬头在观这一台赌桌上方的气。这个赌桌最大,因此这一桌上面的气远比其他地方都要更加污黑浓重,几乎快要成为有形的实体一般,让他只是看著,都觉得心中压抑得难以忍受。
这大概便是来来往往的赌徒们的贪念日夜积聚而成,却又反过来蛊惑著每一个来到赌桌前的人,不断释放自己的贪欲,在输赢起伏之中大悲大喜,却将自身的精气都泄漏给了那浊物,使他日渐壮大。
兔儿神听到江城的喊话,定了定心神,顺著人群中让出的空隙走到了赌桌旁边。
原本所打算的以情伤之苦惩罚这个混混的想法已经压在了心底,眼下解决这赌坊之中的问题更加紧迫。兔儿神下定决心,将手中折扇一合,敲在掌心,抬头道:“好,我就和你赌一把。”
“哦,你想怎麽赌呢。”江城抱起双臂,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视线却粘在这小公子那双颜色浅淡粉嫩的薄唇上有些难以移开。
江城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使劲睁了睁眼睛,摇了摇头,努力收回不受他管制直想往人家衣裳里头和不该看的地方贴去的视线。
明明就是个男人,却长这麽漂亮一张脸和一副身段,真是暴殄天物!
兔儿神却没有注意到江城这小小的不自在。这赌桌上方的浊物似乎比他想象要得强大得多,他必须暗地里使出神力来,才能招架。
“你这里本来在赌什麽?我和你们一样好了。”兔儿神开口应道。
江城一听就笑了,他走到赌桌旁蹲了下来,与那白衣公子平视著。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此时如此靠近,更让他的心扑通通猛跳了几下,还有那穿透了赌坊里一股子酸臭气味而来的如兰清香,江城只觉得一股热浪袭向下半身,让他险些失控起立。
靠,居然只是看看闻闻就能对著一个男人发情,他何时也变恁得恶心!江城心里唾弃著,把这一切都归咎於这男人的脸实在长得太像个绝世美女,他才会如此情不自禁。
江城手里暗暗狠掐自己的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一丝蔑笑道:“我说这位小公子,你不会根本不知道这怎麽赌吧?啊?!”
兔儿神一听之下便有些被人拆穿的羞窘。他为人为鬼为仙时都从未涉足过这种不正经的场所,所以他虽然活过了这千百年,还真是不知道这东西怎麽赌。
江城歪著脸看面前的年轻公子一张白面上晕出淡淡粉红,一拍掌大笑道:“不是吧,你真的不懂?!什麽都不懂你还敢进我这赌坊,不怕最後输到跟刚才那个猪哥一样只剩一条裤衩吗?!”
周围的赌徒都眼睁睁看著江城出口轻佻地调戏这美貌公子,顿时也都哄堂大笑,有些人还跟著起哄道,要庄家快快开盘赢到他寸缕不著。
“放肆!”兔儿神眼看著这一群无耻之徒在他怒斥之後笑得更加张狂无礼,直怒得面色涨红,恨不能把这些亵渎神明的混蛋赌徒全都恶狠狠地惩治一番,却苦於被上方那浊气压制,竟一时无法自由施展神力。
江城抬手按了按,让周围的人群静下来,继续笑著道:“这样,我也不能让别人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就跟你玩一个简单的。怎麽样啊这位公子,敢不敢赌。”
“赌!”兔儿神怒瞪著一双皓然明眸应声道。
“好,爽快!”江城跳下赌桌,让人拿来三个铜碗,又从桌上捡起一个骰子,在手里掂了掂,放在其中一个碗里,把三个碗都口朝下扣在桌上,向兔儿神笑道:“小公子,你要看清楚哟,等我停下来你就要来猜骰子在哪个碗下面。如果猜错了,你就只能穿著裤衩走出去了啊。”他说完众人又是一番哄堂大笑。
兔儿神紧抿著唇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往桌上一拍,怒视著江城道:“不要混说些下流话!我有的是钱,买你十间赌坊都足够!开始吧!”
江城曲起食指蹭了蹭鼻子,心里被面前这美貌公子瞪得居然有些痒痒的。他虽然狠话放得很有威慑力,可要命的是那张脸,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那一瞪有多撩人啊。
江城努力摒弃杂念,手下利索地开始移动那几只碗,转换了几十次之後便果断停下,把三只碗往前一推,摊开手做出邀请的姿态,笑道:“来吧小公子,好好猜吧。”

05 兔兔斗贪兽


兔儿神不屑地笑了笑,这种小把戏对於身为仙人的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他伸出手指指向左边的铜碗,自信满满地道:“这一个!”
江城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抱著双臂道:“公子,不必这麽快就来猜,你真的不再仔细想一想?!”
“哼,不需要,你开吧。”兔儿神一甩衣袖道。
“好,我只给你这一次反悔的机会,既然你不珍惜,我可就开喽。没猜中可不要哭啊。”江城出言轻佻地道。
兔儿神转头怒瞪他:“要你开你就开,哪有那麽多废话!”
江城摇了摇头,作出一副惋惜模样,将兔儿神指出的那只碗翻了过来。下面空空如也。
“这、这不可能!”兔儿神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著那空无一物的桌面,又抬头看向江城。
江城举著铜碗向他摇了摇,一脸可恶至极的笑容。
“你…你作手脚骗人!”兔儿神指著他怒道。
江城将碗向桌上一扔,哼了一声道:“我刚才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麽多双眼睛看著我,谁看到我作弊了,恩?!”他说著转向围在周围的人群,众人都摇著头,七嘴八舌地说道根本没有作弊。
江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手里转著几枚骰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对他怒目而视的白衣公子,心里痒痒地不由自主地就想去撩拨他。
他作出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向兔儿神道:“这位公子,我们赌坊也是要讲信义的。你输了就说我庄家出老千骗人,就是在破坏我们赌坊的信誉。俗话说愿赌服输,公子若是输不起,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深宅大院里绣绣花种种草,就不要来玩这麽危险的游戏了。”
“是啊,很危险喽,会输得连裤衩都穿不上哟!”周围的赌徒又是一番哄堂大笑。
兔儿神向左右看了看,猛地一拍桌子:“住口!”
他这一拍之下倒是威慑力十足,震得原本哄笑不止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一众赌徒只觉得被这白衣公子的眼风一扫时,竟从心底涌上一股不敢轻慢的惧意。
这是兔儿神有意现出一瞬神明的宝相庄严,便震压住全场的赌徒,大气也不敢出。
只是江城竟似乎未受一丝影响,歪歪斜斜地靠在赌桌上,伸手把兔儿神原先拍在桌上的银票拿起来数了数,吹了声口哨:“公子,您可够阔气啊,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江城说著便要收拾起铜碗,却被一只白晰修长的手掌压住:“慢著!”
江城抬脸看向面前的白衣公子,却见他抿了抿红润的唇,眼神灼灼地道:“再来赌!”
江城有些无奈,没想到这美貌出尘的公子竟然也落了俗套,会被这悬於投的赌博所吸引。很多赌徒就是难逃下一把赌博输赢未知的的诱惑而一直不停地赌下去,总以为自己下一把说不定就能一举翻盘,却到最後把人性都输掉。
江城难得地起了一丝劝人向善的心,看向面前的白衣公子道:“这位公子,所谓输得起,不只是愿赌服输,还要懂得该放手时便要放手。否则下场真的会很不好看。”
兔儿神哪里管得了江城心里所想的那些,他只是在以宝相真身慑人的那一瞬间,就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了头顶浊气的压迫。那浊物似乎猛然将目标锁定他,铺天盖地而来的异样气息使得他的真身快要窒息。
那与他的清灵神力截然相反的污秽之力却在不断地蛊惑著他,想要遮住他洞察世事的神明之眼,将他拉下贪欲的深渊。这整个昏暗赌场之中的所有赌徒的贪与痴还在不断地加强著那浊物的力量。
兔儿神明白自己一开始小瞧了它,只怕它已经不只是一团混沌不清专靠吸食人类的欲望而壮大的污浊之气了,而是已经修练出了独立的意识,如今发现了他的神明身份,竟妄想将他也污染同化。
这个江城看似一个普通人,可是他灵台清明,似乎完全不受那浊物的影响,甚至也不受他的神力所制,兔儿神心下认定他与这赌坊里修练成精的贪兽必定有所关联。
他此时已经有些虚弱,那贪兽自从发现了他,就一直竭尽全力地试图瓦解他的换体神力,他都能够看得到那有形一般的黑气一直向他侵袭而来,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如果他现在放弃了,只怕要修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神力,到时候恐怕很多镇民都会被这贪兽所害,而它也已经壮大到无法制服的地步。
所以他不想失去这一次的机会,强打著精神硬撑著与江城对峙。
“我有的是钱,我们再来赌!”兔儿神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扔在桌上,按住江城的手异常坚决。
江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先前的好言提醒已经有违他赌坊大庄家的原则了,既然这美公子如此不识抬举,他还有什麽好客气的,送上门来的大把银钱,不赚白不赚。
於是江城故技重施,一翻令人眼花缭乱的移形换影之後,把那三只碗向前一推,笑弯了一双眼睛:“请。”
兔儿神在他动作的时侯一直在注意观察著江城头顶的一片气。那浊气似乎只是盘旋在他头顶一尺之上的地方,却无法继续下侵。
兔儿神想不明白这是为何,他从江城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道之人的气息,他十分确定这江城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可他为何可以不受那浊气所污,抑或是这浊物根本就是他所圈养的?
江城推到他眼前的三只铜碗打断了他的思考,兔儿神看了看江城,低头只看了一眼那些铜碗,便知道骰子在哪个碗下。
“这一个。”他手指向中间的那只铜碗,抬头看向江龙,“你开碗吧。”
江龙面上现出一丝惊异,不过也只有那麽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他面上又挂上一副老道的笑容:“好,难得公子一直如此自信,我现在便来开──”
“慢著。”兔儿神心头一动,拿出折扇按住江城正要翻开中间那只碗的手上。
“怎麽,公子是要反悔?”江城笑道,手移了开来,“可以,只要还没有开出结果,公子可以随便反悔。”
兔儿神冷笑一声:“不,我不是要反悔,那枚骰子必定在中间这个碗下无疑。”
江城挑了挑眉毛:“既然如此,公子为何阻止我开缸?”
兔儿神举起自己修长的手放在眼前端详著,面上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眼神扫向江城。江城只觉得那眼风中似乎包含著万种风情,真真是撩人起火。
“我嫌你那双手太过粗糙难看,把我的好运都给开走了。”兔儿神淡笑道,“我要用我自己的手来开,我必定是赢的。”

06 虚弱的兔兔神


江城放在铜碗之後的手一顿,看向面前的白衣公子片刻,面上也笑了开来:“公子的手的确白白嫩嫩,不是我等粗人可比。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在下便遂了公子的意愿,请公子自行开缸吧。”说著便後退一步,笑意盈盈地看著兔儿神。
兔儿神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把手慢慢放在中间那只碗上,摩梭了两下,却突然移向左边那只碗,猛地一掀,底下空无一物。
江城的脸色倏地变了,他上前按住兔儿神又放上右边那只碗的手,恶狠狠地看著他道:“公子,你这麽做可是不合道理啊。”
兔儿神笑了笑道:“有什麽不合道理的。我只是十分紧张,怕我把中间那只碗一掀之下,底下却什麽都没有,我一定会失望难过。我未作假,也未出千,只是从旁边开始揭开结果,你让大家来说说,这又有何不可呢?”
周围的赌徒都等著这一把谜底快点揭开呢,因为纷纷应声道:“就是就是,这有什麽不可以的,江老板何时变得这麽婆妈。美公子想怎麽开都行啦,快点开快点开。”
兔儿神在江城恨恨的目光之下,一把掀开右边的碗,自然也是空无一物。
他将折扇一开一合,笑道:“左边和右边都没有,看来骰子必定是在中间了。江老板,你输了。”他说著把修长的手掌一伸:“我这一次下的赌注是上一回的两倍有余,请江老板照押赔钱吧。”
江城恨得牙痒痒,恶狠狠地看著面前得意洋洋的白衣公子。
兔儿神又悄悄地注意了那贪兽的动向,它此时似乎消停了一些,没有刚才那麽威势慑人。
他将折扇塞回腰间,面色凌厉地看向江城,冷笑一声道:“江老板似乎很是不服气呢,愿赌服输,这可是江老板自己说的。既然江老板如此不情不愿,那不如我来将这最後一个碗掀开,让江老板输个心服口服。”他说著就要去掀中间那只盖著的碗。
江城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面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公子说笑了,我岂是输不起的人。银两我自然会照押赔偿,公子可以亲自点数,在下定然不会短了公子一两银子。这最後一个碗就当做留给我这庄家的一点薄面吧。”
兔儿神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道:“你是想留一丝薄面,还是想要留著这手段继续骗人?!你不敢让我开,我偏要开!我要让大家都看清楚你这骗子老板的真面目,看以後还有谁会来赌!”
“你敢!”江城恶声恶气地冲面前执意要掀他老底的白衣公子凶道,手下用著力,想要扯开他掀碗的手。
在那刹那之间,猛然一股强劲的压迫之力从头顶向下直压下来。江城只觉得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身边的赌徒都歪七斜八地倒作一团。他手上还牵著那白衣公子皓白的手腕,只是此时那手腕竟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那白衣公子也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似乎比其他人都更加难过。
“你没事吧。”江城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慌忙想去扶他,却被那白衣公子一把撞开。白衣公子挣扎著站起来,捂著胸口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江城看到那第三只碗已经被掀翻在地上,露出空无一物的桌面,只是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谁也没来得及去看那下面的结果。他赶忙将桌上的残局收拾干净,等著那些赌徒晕头转向地站起身来,又吆喝著继续赌局。
这些凡人只觉得刚才是被一阵腥风吹翻在地,虽然在密闭的赌坊里会有风是件比较怪异的事,但此时这些赌徒谁也来不及去多想,又匆忙地沈入了赌局之中。
江城还有些担心刚才那面色煞白的白衣公子,只是想想他不过被风吹了一下,也许是惊吓到了,应该不至於有什麽大事,便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兔儿神走出赌坊,勉强支撑著以化形的白衣公子走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到了前往自己神庙的山脚下时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现出了宝相真身。
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背颊边,粉色的衣衫更衬得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越发精致起来。只是那张脸上此时一脸煞白,豆大的汗珠顺著丰满的额头流了下来,沾湿了额前的黑发。
那贪兽在他快要揭开江城的骗局之时猛然发难,看来它也要靠著十赌九骗的骗术来蒙蔽人类,才能吸引住人类的贪念供它壮大。一旦那骗局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了,它即便法力无力,也无法继续蛊惑人类内心的贪欲将他们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兔儿神强撑著将自己挪动到偏僻的角落,避免被来来往往上山的人看到,便躺在地上慢慢地恢复起灵力来。他疲倦地抬起手,在腰间摸了摸,想要拿出自己的聚灵镜,那是他聚集神力的法宝,能够助他尽快恢复,并且具有加持法力的作用。
只是原本别在腰间的聚灵镜一摸之下竟然没有摸到,兔儿神的手猛地一顿,又急急忙忙在身上四处翻找一番,却最终没有找到。
“可恶,到底丢到哪里去了。”他心中急火上涌,想要站起身来回头去找,却只觉腿脚酸软无力,一身的神力几乎快要流逝一空。
兔儿神无法,只能勉强自己安下心来,闭上眼睛将所剩不多的一缕神力延伸开去,希望能够找到聚灵镜的所在。
他遣著一缕神思顺著走来的道路一路向前寻去,走下山脚,走过镇子外的荒凉小道,进了小镇,沿著人声鼎沸的大街一路向前,最终到了一座大房子外面。那房子外挂著一张帘子,上面写著大大的赌字。
兔儿神心里一阵厌恶,他是真的不想再进到那污浊之地。但他却能感到,他的聚灵镜一定就在这赌坊之中。因此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排斥,将神思探了进去。
没有想到他刚一钻入门帘,心眼之前便突然化作一片漆黑,再无任何神力感应。於那一片使他有些惴惴不安的黑暗之中,一双如同野兽一般的黄色眼睛突然张大,那精光四射的眸子显些使他的最後一丝神力也消散。
兔儿神慌忙收回神思,猛地睁开双眼,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看来那贪兽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现在有些懊恼自己先前的莽撞,不该在不知道对方强弱的情况之下贸然出手。如今看来这贪兽已经不知道修练了多久,吸食了多少凡人精气,它不但修练出了自己独立的意识,竟连形体也有了。这个敌人太过强大,如今他神力缺失,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兔儿神坐在原地歇息了片刻,顺便静下心来想了想。他抬手敲了敲身下的土地,口中喊道:“土地公!土地公你在哪里?快些现身,我有事相求!”
不多时一阵灵光闪现,光茫散去之後,身穿大红绣花袍子的土地公手捻著胡子出现在兔儿神的面前。
土地公一看到兔儿神惨白的脸色,慌忙上前关切道:“小兔儿,你这是怎麽了?怎麽弄得如此狼狈啊?”
兔儿神摆了摆手,有些虚弱地道:“别问那麽多了。我的聚灵镜丢了,现在我的神力尽失,寻不回来。土地公,还要劳烦你帮我跑一趟,拿回我的聚灵镜。”
“你…你怎麽会神力尽失的?到底是何人斗胆伤害神明?!”土地公大惊失色道。
“这正是我要关照你的。土地公,这镇子里的那个江家赌坊,十分不对劲。里面有一头已经修练成形的贪兽,我本想去降服它,没想到反而被它所伤。那贪兽已经十分强大,恐怕不是你我这种层次的仙人可以制服的。如今我的聚灵镜遗失在那赌坊里,我的神力便无法全部恢复。我只能拜托你去帮我寻回。”
土地公连连点头,嘱咐兔儿神在此地好好休息,便抬脚欲走。
“慢著,土地公。这贪兽如今十分强大,你千万不要和它起冲突,只要快些寻回我的聚灵镜即可。”兔儿神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土地公拿龙头拐往地面上一击,道:“连你都斗不过它,我这小小土地公自然不会跟它正对对抗啦。小兔儿,你放心休息,等我给你寻回灵镜啊。”
兔儿神点了点头,看著土地公化身作一个衣衫飘逸的书生模样,沿著道路向镇子里走去。====大家多砸票票,多多评论,俺就会多多更文哟w这才六章,俺已经把兔兔本尊的很多角色都借来串场啦~

07 地头蛇不辨雌雄,兔兔遭拐


土地公进了镇子,左看右看,选定了一个方向自信满满地走了过去。没走多久却发现路没了,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土地公无法,只能退回去,沿著大街开始向前走。
兔儿神勉强动用灵力跟著他,看那个风神俊朗的书生公子一副没谱的样子,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没有办法,此时也只有依靠这位土地公了。聊胜於无吧,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兔儿神收回灵识,脱力地伏在草地上,等待著神力自行恢复。但是没有聚灵镜的帮助,这恢复的程度几乎是没有。
土地公化身的年轻书生沿著街道一路走一路看,走到了尽头却还是没有看到赌坊的影子。他挠了挠头,只能又往回走,口里低声念叼著:“不应该没有啊,怎麽会没有呢,明明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方位就是这条街上嘛。”
迎面过来的一个高大汉子突然一拍他的肩膀,吓得正专心致至地寻找赌坊的土地公向後一缩,戒备地看向来人。
那一脸朴实的男人却笑得一脸灿烂,打著招呼道:“土地公,您老怎麽有空出来巡视啊。最近镇子里很太平啊,多亏了您老保佑一方啊。”
“有…有毛病,什麽土地公,谁是土地公。”土地公假装没听明白,一甩衣袖继续往前走。
“土地公慢走啊。”身後那个朴实的男人还在挥手相送。
“真是太大意了,怎麽会被小小一届凡人看出我的真身。如果被玉帝知道了我会被革职的!”土地公愤愤地边走边自语道。
“土地公,您又在忙啊。”迎面突然又来一个大婶,手臂上挎著个竹蓝,笑容可鞠地向他挥手。
“土地公啊,我今天又买进了好些胭脂水粉,您老要不要来看一看啊。”路边小摊的摊主举著货物向他吆喝。
“阿义你不要戏耍土地公啦,土地公到我这里来坐坐吧,我昨天新做了一种云吞,很好吃哦。来尝尝吧。我不收你钱。”馄饨摊的老板也在招呼他。
“土地公啊…”
“土地公…”
“土…”
美书生瞪大了双眼,为什麽几乎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土地公深呼吸了一口气,摆动著手臂一溜烟地从人群中跑走了。
“好险好险,被人认出来,我就做不成土地公了。”土地公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偷偷地向外打量著,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他,才拍了拍胸口一脸庆幸地道。
他还没有想到怎麽再去找那赌坊,突然听到附近响起一阵吵嚷的喧闹声,其中还夹杂著一个人哭天喊地的声音。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治下为非作歹!土地公怒了,一步踏出藏身的地方,却被一个布帘子挡住了脸。
他看著那布帘子上的字越看越眼熟,离得远点一看,上面赫然就是一个赌字。
土地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几个夥计模样的男人正围著一个人拳打脚踢,打完了之後其中一个夥计还往那满身狼狈的男人身上吐了口口水:“呸,没有钱还敢来我们赌坊赌,找打!”
土地公看他们正要进门去,慌忙上前拦住,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和书生扮相相符的儒雅气质,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小哥,这里可是江家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