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密室(出书版)》作者:鲇川哲也

书名:蓝色密室
作者:[日] 鲇川哲也
译者:郭家惠
出版社:新雨出版社
出版年:2011年11月

内容简介:
唯有“密室”才是解谜推理引人入胜的奥妙!
创造“素人名侦探”的幕后推手──鲇川哲也最强力作!
一窥本格推理大师的斗智魅力,在走入他所设下的迷宫中,将发掘你的侦探直觉!
笼罩着蓝色光芒的犯罪现场,一名西装笔挺的绅士,只有他的双眸看出一丝破案曙光……
只要是警官解决不了的案件,就是,侦探星影龙三出马的时刻——
最完美的推理,才能揪出真正的凶手!
一名死于南风庄房间里的男人,他的死因,引发了在场所有女人心中的憎恨。每一个女人的心中,都拥有想要犯下此罪的理由;但只有星影龙三明白,真正的凶手不是女人,而是一名令人难以质疑的正义化身……
所谓的侦探,只是一个吹毛求疵的评论家?
推理作家受邀参与一名富豪的生日宴,却因台风使得众人受困于深山中的宅邸,而杀人事件就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逐渐蔓延……
逃不出去的人们,都是杀人魔的待宰羔羊,此时,束手无策的作家,只好再次求助于他……

作者简介:
鲇川哲也,本名中川透,1919年出生,年少时代在中国的大连长大。二战日本战败之后,进入日本占领军司令部工作,同时也开始了做为小说家的生涯。1950年,以本名撰写长篇《佩特罗夫事件》获得了《宝石》杂志举办的“百万圆推理征文”长篇项目第二名,在这篇小说中,他创造了日后被称为“鲇川三大名侦探”之一,也是他笔下最为人所熟知的人物——鬼贯警部。此后,他又陆续发表了多篇经典的推理小说,1956年他以《黑色皮箱》获得讲谈社的《长篇侦探小说全集》首奖,1960年又以《憎恶的化石》、《黑色白鸟》获得第十三届日本侦探作家俱乐部奖。1990创办了“鲇川哲也奖”,发掘了包括芦边拓、二阶堂黎人、贯井德郎等在内的众多优秀新锐作家。2001年获颁第一届日本本格推理大奖特别奖。2002年逝世。

译者简介:
郭家惠,东吴大学曰本语文学系毕业。醉心于日本的动漫文化,也喜爱徜徉于书海之中。偏爱日本推理小说、各国奇幻小说及文学小说。曾任出版社日文企划编辑,现为约聘日文译者。

阅读鲇川哲也:本格推理小说的守护神——鲇川哲也林斯谚

坚持是不是一种美德?似乎要看状况,时机不对的坚持反而会变成愚蠢,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欣赏那些能坚持原则的人,因为在环境及时势所逼之下,人们通常都会被迫放弃曾经铭刻于心的坚持,而那些硬着头皮也要为理想拚命到底的人,诚可谓有超人的意志力,以及罗曼蒂克的必死决心。在推理小说的世界中,鲇川哲也就是这么一位谨守原则的人物,而他所坚持的,是本格推理小说的创作。
“本格”这个词在台湾的推理圈子愈来愈普遍,连一些不读推理小说的读者们也都渐渐耳闻本格推理这个名词,到底什么是本格呢?其实简单讲,本格这两个字是日文的汉字,只是中文把它借过来用了,意思是“正统”,而本格推理指的就是正统推理小说,也就是创作形式符合推理小说黄金时期(golden age,主要是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推理作品。这个时期的作品特点是重心皆摆在推理解谜的元素,以斗智为要求,强调谜团的复杂、推理的严谨、诡计的巧妙、凶手的意外。关于故事性、角色刻画、心理描写、社会批判等要素普遍较不注重,也因此,随着时代推进,本格推理这种游戏及幻想性比较浓厚的创作潮流逐渐消退,被写实主义的作品所取代,因而成为小众文学。许多作家为了因应市场,改变书写方向,而有些作家仍坚持非本格不写,宁死不屈,鲇川哲也正是维护本格派推理的代表人物。
鲇川哲也(一九一九年生,二OO二年逝世)本名中川透,生于日本东京,因为父亲工作地点的关系,小学三年级就迁移到中国的大连定居,直到大学时期才回国。从小就喜欢阅读推理小说,埋下了日后创作推理小说的种子。鲇川哲也用过许多笔名发表推理作品,他首先是在一九四八年用那珂川透、蔷薇小路棘磨等名义发表了两部短篇,接着于一九五O年以长篇处女作《佩特罗夫事件》(ぺ卜口フ事件)入选《宝石》杂志推理小说征文长篇部门,故事以大连为背景,展开伪满州国铁路的时刻表推理,在这本作品中登场的鬼贯警部成为日后他最重要的系列侦探。一九五六年的《黑色皮箱》(黑い卜ランク)是里程碑的作品,这部小说人选讲谈社的长篇推理征文,第一次以鲇川哲也的笔名发表,是一部同样专注于时刻表犯罪诡计的杰作,常常被拿来跟英国的不在场证明推理大师克劳夫兹(Freeman Wills Crofts)的经典杰作《桶子》(The cask)相提并论,是许多推理迷眼中的圣典。一九六O年他以《憎恶的化石》(憎恶の化石)以及《黑色白鸟》(黑い白鸟)赢得第十三届日本侦探作家俱乐部奖(后改为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一九八八年又与东京创元社合作企划“鲇川哲也与十三之谜”纟列丛书,陆续推出知名作家与新人作家的作品。一九九O年,鲇川哲也奖设立,东京创元社为主其事者,以栽培新人为目的,鲇川哲也本人也担任了好几届的评审,从这个奖栽培了不少日本推理文坛的新星。二OO一年,鲇川哲也逝世前一年,获颁本格推理小说大奖特别奖,成为名符其实的大师。其作品计有长篇二十二册,以及数不清的短篇,长篇纟列中的固定侦探主要有专破不在场证明的鬼贯警部(占了十七册)以及业余侦探星影龙三(占了三册)。至于短篇小说里面最有名的系列侦探角色是三番馆的酒保侦探。其中一些作品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及启发了后来日本的新本格作品。
鲇川文学的特色是小说的结构十分扎实,环环相扣,推理性十足,是可以让格推理迷“放心”阅读的货真价实的推理小说。本格推理基本上是比较硬的小说,因为它的本质可以说是一道数学谜题,而数学谜题是相当讲求严谨及逻辑性的,并不是天马行空地编织奇幻故事,更何况还要把谜题包装成小说,这总和的要求对设计谜题的人来说,是一道很高的门坎。因此创作本格推理小说的劳心程度,不言而喻。我首次接触鲇川哲也的作品是阅读他的酒保侦探短篇探案,那时便震慑于作者在短篇推理中展现的推理密度之高,让人钦佩。后来读了他的长篇《黑桃A的血咒》(庄事件),更是拜服不已。这本长篇小说被称为是本格推理小说的完美作品,设计之精密,层层迭迭,逻辑俨然,抽丝剥茧、恍然大悟之快感让人充分体会到推理小说的“推理”之趣。推理小说的原初形式与要求便是以解谜斗智为重的本格推理,复杂难解的诡异谜题、千奇百怪的犯罪形式、高明巧妙的逻辑推演、拍案叫绝的意外真相,以及超人侦探与天才凶手的华丽对决,这些令人神往的元素正是本格推理小说的迷人之最,而这总总,在鲇川哲也的小说中无一不缺,绝对能让那些喜欢解谜斗智的读者大呼过瘾、感动涕零。而这位大师虽然钟情于本格推理,却不只是死板地遵照模式撰写故事,而是在本格推理的框架之内,积极地做各种创作技巧的新尝试。例如长篇《鞭打死者》(死者を笞打て)是后设小说(metafiction)的前卫作品,短篇《达也在偷笑》(达也が嗤う)也被认为是新本格派的启蒙作品。鲇川哲也这种于本格派之内的积极开拓实验精神,犹如美国推理大师艾勒里.昆恩一般,都是在最严格的推理小说框架内求新求变,令人敬佩;而其提携后进、精编选集的心思又与昆恩如出一辙,说他为本格推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恐怕也只是锦上添花的形容罢了。
在《推理》杂志二二O期曾刊了一篇追悼鲇川哲也逝世的文章,作者为日本现今活跃的本格派作家有栖川有栖,文中对鲇川哲也于本格推理创作的贡献给予极高推崇,提到了推理界流传“打开推理小说就会见到鲇川哲也”的说法,并对其逝世表达了无限的遗憾。的确,对于本格推理迷而言,一位专情于本格推理创作的作家犹如稀世珍宝,而他的离去更昭示了我们不能再读到更多“真正的”推理小说,而我更在意的是,这派推理作家在创作背后那股不屈不挠的坚持,让他的作品更增添了一股守护理想的真诚感。
镇守本格推理小说的最后一道城池,鲇川哲也不只创作出了富含解谜之趣、逻辑之美以及斗智快感的高水平推理作品,他也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我们:只要坚持到底,本格推理小说是永远不灭的!
(本文作者为台湾推理作家协会征文奖首奖得主)

第一话 白色密室
01
受到不连续线形成的影响(编按:应该是指冷暖气团相遇时,其交界处形成的不连续面,亦即锋面),过了正午后便开始下雪了。即使如此,却没人料想得到会累积如此大量的积雪。一开始只是稀稀落落的细雪,入夜后,开始转变成犹如天鹅绒毛般的漫天大雪。原本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一整晚,雪势却出乎意料之外地在九点前倏然停止。按照惯例,气象局所提供的气候预报依旧全盘皆错。但是,这其实是参考数据不齐所引起的现象,处境还是值得同情。对他们而言,这应该可以说是一场可恨的降雪吧。不过,即使如此,舆论依旧会毫无恻隐之心地严厉批判这些技术官员们白白挥霍人民血汗钱吧?某杂志记者将此案件命名为“白色密室杀人”,而八点四十分则在这个案件中扮演最重要的关键。事实上,将这个重要时刻正确记载下来的就是这些气候观测技师们。
接下来,当那个夜晚停止下雪后,仿佛正在嘲笑气象局一般,满月飘飘然地从被吹散的云层间露脸,投射出来的梦幻奶油色月光不禁让人联想到童话剧里的聚光灯。位于西大久保区的座间教授的家是栋时髦的别墅风格建筑物,尤其适合长时间待在欧洲生活的人居住,两百多坪的庭院里种植了数棵喜马拉雅雪松,被积雪所覆盖的雪松沐浴在月光下的立姿,让见过的人都觉得眼前的景色犹如一张圣诞卡片中的风景画。
座间家的门廊上开着一盏大约八十瓦的门灯,微微照亮了从玄关到庭院中央的范围。佐藤喜美子站立在门廊上,踏了两三次脚,抖落附着在靴子上的残雪,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放在墙壁上的白色按钮,轻轻地按压。可以听到微弱的电铃声,但是没有任何回应。等待了一分钟后,再次按压门铃。依旧没有反应。第三次按压门铃,终于感觉到有人前来应门的迹象。
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是一名年纪约四十几岁、头戴贝雷帽、皮肤白皙的陌生男人,脸型是长长的椭圆脸,有点暴牙。喜美子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人的出现,不自觉地提高戒心,往后退了几步。座间教授一直都是过着独自生活的日子,所以毫无疑问地没有教授夫人的存在,也没有雇用女佣。前来应门的通常都是教授本人。
“请问……老师他……”
“你来了呀?但是,你已经见不到他了唷。”男人粗鲁地回答。不过,男人冷淡表情中似乎混杂了一丝狼狈。
闻到男人在吐息间所散发出来的酒味,喜美子皱起了眉头。对于滴酒不沾的人来说,没有比酒气熏天的臭味更难闻的味道了。
“哎呀,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总之,老师已经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是病逝吗?”
“不,好像是被谋杀致死。事实上,我也才刚到不久。我吓了一跳,正想拨打二O通知警方。”
虽然想“哎呀”地叫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喜美子只能微微张开干涩的嘴唇。
“咦?你是协和女子医大的学生吗?”
似乎是注意到外套上的徽章,他忽然提高音量问道。
“是的,我来参加老师的研讨会。”
“未来的医生吗?那刚好,能请你进来看看吗?如果能厘清这起案件确实有他杀嫌疑的话,我再打电话报警吧!”
男人说完后,没有等待喜美子的回应,就匆匆忙忙地返回位于大厅隔壁的书房里。
积雪的夜晚往往会掩盖一切吵杂声。不过,这个家里的寂静却完全无法相提并论,那是一种安静到诡异,宛如可以让人感受到自身痛楚的死寂。喜美子能清楚感受到这种气氛透过毛细孔窜入,不停收缩触探她洁白敏感的神经。玄关的磁砖地板上有一双湿淋淋的鞋子,被人粗暴地脱下后胡乱扔在地上。喜美子站在那双鞋子的旁边脱下靴子后,走进书房。因为之前和同学来拜访过几次,所以非常熟悉书房的位置。
面向庭院的大片窗户垂挂着厚重窗帘。家里没有一丝丝女人味,房间里充满一名学者该有的雅致与沉稳,三面墙上排满上万册书本,从书名就能看出来全是医学书籍。窗户前摆放了大型桌子与旋转椅子,旁边的煤气炉发出声响,不断燃烧着。
教授的脸部朝下,卧倒在窗户与对侧的沙发之间,大量血迹将深灰色上衣染成赤红色,同时也浸湿了绿色毛毯的角落、马赛克磁砖地板与沙发椅脚。即使喜美子苍白的脸颊上已经布满鸡皮疙瘩,却还是像名医学院学生般,用习以为常的态度巡视四周。
“……因为没有凶器,所以我才想应该不是遭人谋杀吧。”
站立在墙边观察情况的男人用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弱小音量如此说道。
喜美子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蹲下身来检查背部的伤势。
“这是谋杀呀。因为即使有凶器,自己也无法刺到这个角度。”
“我知道了,如此一来就得通知警方了。”
他绕过尸体的脚边,走向桌子,将手帕缠绕在话筒上后才将它举起来。喜美子心不在焉地盯着男人拨出电话号码时,右手指头的灵敏动作。
02
这是一篇刊载在中立杂志《新世纪》的新年号中,被命名为“白色密室”的报导文章。因为篇幅过长的关系,这篇文章经由主编峰信夫先生做适当的删减后才重新刊登。
座间教授与心灵术师的三方会谈曾经刊载在本书中,当时负责会谈进行的主持人便是在下。但是,我居然会在隔天晚上直接目击教授的死亡,真可谓天意难测。当天晚上,我为了让教授过目座谈会的笔记原稿,透过电话向教授询问合适的拜访时间,然后得到教授请我九点半过去的答案。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教授的声音。在私人交情方面,教授经常包容我,虽然有时候会被斥责,不过数十年来一直深受关爱的我,内心实在是无限感慨。姑且不提学术方面的成就,教授是位人格高洁的绅士,另一方面,他的个性却非常严谨,绝对不会向任何暧昧不清的事物妥协。
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我提早三分钟抵达位于西大久保区的教授宅邸。从敞开的大门进入,穿过庭院后站立在门廊上,如同往常一般,我按了门铃。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第六感早已经察觉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骤变。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出来应门,于是我转动门上的把手,居然一下子就打开了。对于平常非常谨慎小心的教授而言,这是史无前例的情况。我渐渐察觉到情况的诡谲之处,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确认,随后我焦虑地脱掉鞋子跑向书房,我就是在那里发现教授死状凄惨的尸体。
因为过度的震惊,我显得有点狼狈不堪。两个小时前我还听到教授精神奕奕的声音,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起自杀案件。如果是惨遭谋杀,犯人究竟是谁呢?因为激烈的愤怒情绪不断涌现,我在当下只能站在原地,完全忘了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变方式。直到告知门廊处有访客的铃声响起,才让我回过神来。或许你会笑我是个胆小鬼,不过我当时立即猜测有可能是犯人返回现场,而且还感受到小命不保的强烈恐惧感。从常识来判断的话,即使真的是犯人从半途中折回,也不可能会特地按门铃吧?只是伫立在满身是血的尸体前,失去健全判断能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如果访客真的是犯人,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即使对于犯人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是制裁犯人是司法的责任,我不应该在这里私自复仇。正当我慌慌张张地环视四周时,门铃也在此时毫不留情地响个不停。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去应门,居然是一名不像犯人的年轻貌美女性。当我看到胸前的校徽时,便知道对方是教授所任教的协和女子医大的学生,我几乎全身瘫软,并且感到放心不少。原本以为会看见残酷的杀人魔鬼,没想到居然是名相当美丽的女性,这种对比让我的心情落差更为显著。
我请她进来查看尸体,当我们确认有他杀嫌疑后,我立即拨打二O报警。在这之后,我曾被警官质问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报案,我想是因为我听过以前曾经发生误将自杀当成他杀而报警,最后引起轩然大波的案件,所以我的反应算是一种煞车作用吧。
拨打电话的时间是九点三十五分。经过五分钟后,当我听到巡逻车响着警笛急驶而来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们随即在庭院里捡到被遗弃的外套。为了避开我与医学生印在雪地上的脚印,所以警方才特地绕远路行走,也因此才偶然地在草丛下发现这件外套。外套已被雪染白,将外套拿进屋里后,残雪立即化成透明的露珠。
“哎呀,这不是老师的外套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医学生突然开口说话。我也有看过这件外套,只是令我介意的是附着在上面的鲜血。不是医学生、也不是警察的我实在无法习惯处处喷溅的鲜血,这种景象已经严重威胁到我的精神状况。
巡逻警官们迅速理解情况后,立刻用桌子上的电话向本部的搜查一课取得联系。我跟女医学生皆站立在房间的角落,脸上透露出不安的情绪,静静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大约十一点十分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人声。在巡警的指示下,一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脚印,从后门进到屋里。在制服警察与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鉴识人员面前站着一位身穿庸俗便服的警官,他就是在一课中以莽撞行事著名的田所警部。我曾经与他见过两、三次面,所以即使是之后被迫陷入可疑立场时,也能冷静以对。
虽然只是按照惯例的验尸动作,对于我们这些外行人来说,却是相当罕见、悲惨而漫长的过程。留着满嘴胡须、挺着大肚子的医警蜷曲着身子完成严谨的验尸动作后,接下来是照相、检验指纹,然后才将教授的尸体运送出去。这时候我才开始渐渐感受到丧失主人的书房中充满着空虚与寂寞。
接着,鉴识人员与警部走出书房,在庭院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看起来似乎在调查什么事情。过了不久,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在调查我们所有人的鞋印,以及雪地上的一切痕迹。而且他们如此慎重的调查方法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结果,这项调查行动说明了只有我与医学生的鞋印残留在庭院里,完全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甚至确认出这个案件是理论所无法解释的密室犯罪。等到整个案件解决后再来回想的话,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时警部与鉴识人员们甚至还参考卡特·狄克森的长篇推理小说《白修道院谋杀案》,拿那本书里头犯人的犯罪手法来对照研究。当然,最后的结论是那个犯罪手法与这起座间案件完全不相符。
结束庭院的调查后警部回到书房,他叫来几名刑警并且下达了一些指令,一直注意警方一举一动的我随后得知警方即将展开搜屋行动。由于四周没有犯人逃脱的足迹,警部理所当然的猜想犯人依旧潜伏在房屋里。万一这个犯人在巡逻警察抵达前现身,袭击我与医学生,我们一定无法安然生还。一想到这件事情,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大约经过一个小时,警方连天花板里层都彻底搜查过了,确定屋内连一只小猫都没有,我才再次感到放心。于是,唯一能解开密室之谜的可能性又被消除了。
03
凌晨一点左右,警方开始讯问。
这个时候,我得知女子医学生名叫佐藤喜美子小姐,芳龄二十一岁,独自一人居住在户冢的公寓里。不管是何种场合,只要是能与美人同席都会使人感到愉快。尤其是她有双清澈的大眼睛,犹如洋娃娃般的樱桃小嘴更是让人印象深刻。脱掉外套后,她身上穿着深蓝色毛衣与驼色裙子,这套装扮非常适合她,将她衬托得更加惹人怜爱。
“小姐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只要对象是女性,田所警部就会露出色瞇瞇的表情。以不合身分的谄媚语气问道。
“我想向老师请教一些有关毕业论文的问题呀。”
“喔?都这么晚了?”
“嗯,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跟朋友前往赤仓滑雪,所以才想赶在今天晚上解决。”
如此回答后才察觉警部话中有话,白皙的脸颊忽然浮现一抹嫣红,大大的眼睛充满怒气,显得更加闪亮耀眼。
“老师非常坚守道德理念啊。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的发言对于去世的老师而言,已经构成一种侮辱了吧?”
“哎呀,抱歉、抱歉。”警部立刻道歉,表情犹如咧嘴大笑的兽面瓦①。不过,我之后才知道这是他的一种手段。退一步方能前进两步。先刺激对方的情绪,趁对手失去平常心的瞬间,再巧妙地抓紧机会窥伺真相。这种收放自如、缓急自在的盘问方式只有千军万马的勇猛战士才能运用自如。不过,记述这些事情并不是本文的目的。依序阐述这个案件是如何形成密室犯罪的过程才是本文的要点。
①兽面瓦是安装在屋顶四角的一种兽面花纹的瓦片,常见于东亚传统建筑。
当简单的讯问结束后,一位眼神犀利的刑警走进来,悄悄地低声耳语。不过,当他离开后,警部立刻对我们宣布刚刚的秘密对话。施舍后再取用,他似乎打算实行Give-and-take的法则。
“已经知道解剖的结果了。”
“速度真快呀。”我说道。
“没错,因为死亡原因非常明显。教授受伤之处只有一个地方,那也是致命伤。右肺被人从背后刺伤,我们揣测凶器应该是把长度约八公分左右的小刀。胸腔内大量出血,导致肺脏遭受强大的压迫。”
身为医学生的佐藤喜美子兴致勃勃地听取这份验尸报告,而我却只能感受到背肌阵阵发冷的不适感。
“死亡时间判断是在九点左右。不过,从大量内出血这点来推测,犯人在行刺后似乎将凶器留在体内,刻意让教授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虽然还不明白犯人这个举动背后所隐藏的动机,但是,不久之后犯人就拔出小刀,并且将凶器带离现场。这个举动对于犯人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人如此愚蠢,犯下将凶器遗留在现场的错误。”
警部尽力装出一副神色自若的表情来阐述这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我能感觉到警部似乎有意窥探我的反应,视线频频往我的方向转动。关于犯人为何不立即将小刀拔出,反而刻意让教授勉强延续生命这一点,其实我也有自己的见解,但是警部的眼神让我心生不满,所以我决定选择沉默。
“这种时候,小刀扮演的角色就像是一个瓶塞,若是硬拔出来的话,不到一会儿工夫就会引起大量出血。根据报告显示,遇到这种情况的被害者的死因几乎是立即死亡。然后,犯人在拔刀时,应该就是利用那件被丢弃在庭院的外套来捣住伤口。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血液将会四处喷溅并且弄脏犯人的衣服。”
他说完后,再次以锐利的眼光看着我。
紧接着,隔天上午,警方就在雪地里发现那把凶器。如同警部所描述,是把刀身长约八公分左右的水果刀,与日后我再次见到的不锈钢材质刀子不同。这把刀为了能轻易将果核挖出,前端设计成尖锐的三角形。不过,为什么犯人要将凶器丢在离犯罪现场只有咫尺之距的地方呢?关于这点,即使是警部也难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