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去看轻漾,转头加快脚步走掉。
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时卷起地上的尘土。炎炎烈日当头,身后没有了那一个娇小的身影尾随,忽然之间,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起,揪住他的心。怒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担忧。
叹了口气,他还是返了回去,走过那么多条马路,他远远的望见她还站在刚才的那个地方,没有动一步。手中紧紧地抱着那只大熊,她埋头在大熊上,像是在哭。
紧走几步赶了过去,他弯下腰,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轻声对他说道:“小轻漾,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轻漾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许南城,泛红的眼里闪过一份惊喜。就是这份惊喜,让许南城本就软的不行的心微微发酸,自那以后,再也不敢和轻漾发火。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我就会失去他…”手机铃声突兀地在楼道里响起,声控灯亮起,轻漾猛然间回过神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激的眼睛一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裤兜,她想要掏出手机,可是兜里空空如也。
她急忙站起身,翻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兜都没有找到。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无赖两个字,许南城按了挂断键,一时间,楼道里又归于寂静。
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吧,这么晚了,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呆在楼道里。思绪止于此,轻漾转身上楼,熟练地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楼道里响起开关门的声音,许南城并没有在意。他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的手机。他将手机掏出,是裴心莹的电话。
将手中的烟扔到地上,他用脚碾了一下。按下通话键,裴心莹略显迟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城,要开始分长寿面了,爷爷让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吹进来,带走了弥漫的烟味。浓墨般的夜色下,一切终于无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章 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
你在等待吗?在等什么?等了多久了?等待某一天、某个人、某件事,等待某种幸福的到来,等待某个痛苦的结束,等待见到你时惊喜,等待失眠夜能够快点睡去…我,一直都在等你,而你,轻漾,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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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漾方进了屋,家里的座机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一般响了起来,接起,陈安凉的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彻耳朵:“你这个死丫头在干什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居然一个都不接,最可恶的是还敢按我的电话!”
轻漾将电话远离了耳朵一段距离,听那边陈安凉吼完了,才分外委屈地回了一句:“我手机找不到了,我是刚刚才进家门的。”
陈安凉听到这个解释,火气小了些,只是略微有些疑惑:“你说你手机丢了?”
她手机丢了,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他记得上一次她说她手机丢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天要塌了!他说大不了他白送她一个,原模原样的手机,重新给她买一个,可是她只是哭着说:“不可能,不可能一样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他被她哭的没法,只好让手下的人四处去找,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在一个公交车总站领到了被她落在车上的手机。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将手机交给她是她的模样,像是珍宝失而复得,她死死地握住那只手机,面上泪流不止。
他猜得出,那只手机背后有故事,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可是她不想说,他不会强求。
这一次,她的语气如此平常,反倒是让他觉得不太正常。
“没事,可以找回来的。”轻漾淡淡的回了一句,她记得坐在许南城车上的时候,手机还在兜里,想是因为下车之前的一番拉扯,手机掉在了他的车上,所以她心里算不上很担忧。顿了顿,又道:“陈大无赖怎么有时间关心我手机的事情了?”
那头的陈安凉哼了一声,“下来。”
“什么?”
“我说你下楼来!”
轻漾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放下电话,急忙跑到窗前。
果然,楼底下那个靠着黑色雪豹的仰头向她望的男人不是陈安凉是谁?可是旁边那一辆奔驰,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眼熟?
轻漾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难道是许南城的车?可是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换了鞋往楼下走,可是到了楼下,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陈安凉靠着他那辆很高档的车,很痞地向她笑着。
是她看错了吗?心里有一丝的失落,脑袋已经被陈安凉重重地敲了一下:“想什么呢,魂不守舍得!”
“没,没什么。”
陈安凉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径自拉着轻漾的胳膊往一旁走。
“你做什么?”轻漾本能地想要抗拒,奈何陈安凉死拉着不放,她就只好由着他拉了。
没走两步,轻漾看到楼前的空地上摆了几个的礼花,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安凉走了过去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
嗞嗞的声音过后,伴随着“嘭”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炸开,很大的一朵烟花,很美。
七彩的光芒渐渐消逝,紧接着,下一朵升空,绽开,凋零…
她仰着头看天上烟花的生死轮回,一旁的陈安凉偏头看火光照耀下,轻漾面庞上罕见的微笑。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他陈安凉烟花扰居民。他鲜少肯为一个人下这么大的功夫,可是如今看到她的笑容,他就觉得值了。
几大盒礼花点完,周围的几栋楼里,有不少人在窗前观望。一个老大爷从他们身旁经过,笑着说:“小伙子,追女朋友?够浪漫的!不过我劝你们趁警察没来还是快走吧,环路里不让放烟花的!”
轻漾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陈安凉的脸色一下子暗的不能再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她塞上了车,却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轻漾依然想笑,可是一看他的脸色,只好收住。她还真是命苦,一天之内碰上两位难伺候的大爷。
“你生气了?”轻漾试探地问。
陈安凉不理她。
轻漾扁了扁嘴,试图岔开话题:“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会想起来跑到我楼底下放烟花?”
她不问还好,一问,陈安凉只觉得火气直往上冒。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亏我今天等了一天你的礼物,你居然来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经陈安凉这么一说,轻漾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前两年每到今天她都会象征性地给他送个小礼物去,可是今天…
许南城带给她的震惊太大,她压根把这事忘得干净。遇上有关许南城的事,她总会失常,更何况这一次,他真的回来了。
“我发誓我错了。”轻漾自知理亏,急忙认错,生怕晚一秒他就会把她吃进腹中。
“不用发誓你也错了!”陈安凉气鼓鼓的,“我真是天底下最贱的寿星,人家压根把我生日忘了,我还在那里巴巴等人家的礼物,等不着礼物又巴巴地跑到人家楼底下给人家放烟花,然后巴巴地拉着人家出去吃夜宵!”
轻漾听到他的话,微微思索了一下,半晌才说了一句:“听上去是挺贱的!”
看着陈安凉恨不得用目光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轻漾终于放声笑了出来,似乎这样笑着,就可以将所有的伤心遗忘,可是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轻漾,生日快乐。”十一岁生日那天,许南城将一只木雕的绵羊送给她,那是他雕了三个月的作品。
他和她说:“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送你一只羊,你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小羊很可爱,轻漾喜欢极了,她点头,又问:“每一年是多久呢?”
他想了想,回答:“就是小轻漾和南城哥哥还在的年数。”
可是如今,小轻漾和南城哥哥都已不似当年。那些羊她都很认真的收着,木的、石的、水晶的、玉的…因为回不去了,所以更显得格外珍贵。
看到轻漾突然哭的跟个泪人似的,陈安凉担忧之余,也隐隐猜到其中的一些缘故。他认识轻漾这些年,只见到过她哭三次,这是第三次。每一次她哭,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而他最傻的地方,就在于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轻漾心里有人,可是和她相处了五年,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陈安年和轻漾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许南城离开的第二天。那一天,她得知了许南城的离开,也得知了三十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天似乎很灰,轻漾走在街上,忽然就再也忍不下去,靠着一辆车坐在了地上,埋头大哭。
就是这一通痛哭,哭出了她和陈安凉第一次见面。轻漾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随便靠了一辆车,竟然就靠上了陈氏集团少总的车子。
陈安凉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人靠在自己的车前,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起初,他以为是不怀好意的社会女青年,可是当他上了车,都发动车子了,那女的始终没有动一下。
她这样挡在前面,他根本走不了,无奈,只好下车想要把她打发走,哪知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竟然就那样缓缓地、缓缓地在他的面前倒地,面色惨白,满脸泪痕。
他终是不够心狠,将她送到了医院,等到医生确定她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到她慢慢醒过来,等到她一脸莫名奇妙地问他:“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终于咬着牙回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坐在我的车前?”
那时,轻漾正习惯性地要拿出手机给许南城拨电话,听到陈安凉的话,伸进裤兜里的手又缓缓地抽了出来,神色颓然。
陈安凉正想问她怎么了,谁知下一刻,她却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没有钱还你的医药费。”
那一天,以陈安凉用他的雪豹载着轻漾回许家告终。
他们两个本都以为再没有以后了,谁知道时隔一个月,他们竟然在C大的校园再次遇见。
彼时,背景为校园里盛开的木槿花,她抱着膝坐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眼前掠过一个有一点点熟悉的身影,她抬头,看到恰好从她面前走过的陈安凉。
她急忙追了过去,叫住他:“同学、同学,请问之前是不是你带我去过一次医院?”
陈安凉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她,只觉得她如果不是刻意搭讪,就真的该去医院了。可是第二眼,他就想起了之前那个昏倒在自己车前的女人。
“是你?”他微蹙了眉。
轻漾顿时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钱包,对他说道:“先生,我记得上一次我还欠你的医药费,请问是多少钱?我还给你。”
她叫住他就是为了这个?陈安凉不由得失笑,“我不记得了。”不过是一点小钱,隔了一个月,他哪里还会记得清楚?
“啊?”轻漾锲而不舍,“那你那一天给我挂的是什么号?输的是什么液?打电话过去是可以查清价钱的。”
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执着!陈安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也忘了。”
轻漾拿钱的手顿住。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给钱都不要!
陈安凉也奇怪得很,这世上怎么会有死活要给人家钱的人?
轻漾咬了咬牙,将一张百元大钞塞给了陈安凉,留下了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就扬长而去。
与陈安凉同行的人向陈安凉介绍说:“那个是我们学校经济管理系的系花苏轻漾,她奇怪的很,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反正没人知道她喜欢什么。”
陈安凉看了一眼轻漾还未走远的身影,心里赞同地说了一句:“的确奇怪。”
说起来,缘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饶是轻漾忍痛付了一百元都没有结果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事后陈安凉做总结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一个星期以后,挂名在C大读研陈安凉在天黑之后路过一个阴暗的转角时听到有女生在喊救命的声音。
他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公子哥,扮了回英雄,冲过去两三下把歹徒制服。及至走到路灯低下,他才看清楚自己救下的就是上一次扬言说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女孩。
倒像是上天注定,她总归是要欠他点什么的,这不嘛,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轻漾道了谢,抿了抿嘴唇,在陈安凉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我明天…可不可以请你吃顿饭表达感谢?”
惊悚的是,忙人陈大少竟然答应了,这还不算,当轻漾极其尴尬的表达自己的经济能力只能请他在学校食堂搓一顿的时候,他点着头说道:“也好,我还没吃过学校里的饭呢。”
于是,两个人留下了联系方式。
大学的食堂,是多少言情小说中王子和灰姑娘爱情开始的地方,一般都是王子为了替灰姑娘省钱,体贴地说:“大鱼大肉吃多了,换换口味挺好的。”
可是陈安凉就不一样了,这也就足以说明陈安凉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子。
进了学校食堂,陈安凉就开始嫌弃食堂里的人多,桌子不够干净等等。轻漾要了一碗四块钱的面条,把饭卡给陈安凉让他去打饭,陈安凉皱了皱眉头,“哪有让客人排队的说法?”
轻漾想也是,就问他要吃点什么。陈安凉大手一挥,指了足够四五个人吃的菜量,还都是食堂里最贵的那种,听的轻漾心疼的要死。好不容易一个一个队排过去,她把菜端给陈安凉,自己一面看着那些菜流口水,一面默默地吃着面条。
惨就惨在陈安凉的大少爷脾气上,他一个菜吃了两口,不满地点评道:“这菜太咸、那个菜太腻,离安辰酒店的差远了。”
轻漾连掀桌子的冲动都有了。安辰酒店,S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他陈大少爷也太瞧得起C大食堂了,居然拿去跟酒店比!
就是这样一顿悲惨的午饭后,两个人三来四去的熟了。自那以后,轻漾时不时就可以看到陈安凉。虽然轻漾有自闭症,但是陈安凉毕竟救了自己两次,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么一个朋友。渐渐熟了,轻漾偶尔也会找陈安凉帮忙,也会记得陈安凉的生日,给他送送小礼,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陈安凉先记住了轻漾的生日,给她送了四年的大礼。
陈安凉曾经问她:“你是不是傻子啊,那么晚了还在那么黑的地方呆着!”陈安凉很舌毒,一点也没有王子的样子,轻漾和他待久了,也习惯了。
轻漾委屈的很,“我只不过喜欢在暗的地方一个人呆着,谁能想得到大学校园里还有歹徒啊!”
他终于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可是却让他隐隐觉得心疼。他看着轻漾,心中暗暗地对她说:我会将你从黑暗中带出。
喜欢上一个人的过程,连一眼都会嫌漫长,陈安凉在认识轻漾一个月之后,将一份懵懵懂懂的喜欢献给了轻漾,可惜轻漾毫不知情。
夜色微沉,黑色的雪豹驶过一栋栋摩天大楼,终是停在了一家路边摊旁。小摊上,摊主已经准备收摊,见到轻漾他们来,热情地招了招手。
陈大少和轻漾算的上是这里的常客了,因为发现轻漾喜欢吃这里的麻辣烫,陈大少便经常不顾身份地开着豪华的轿车拉着轻漾来这里吃路边摊。起初他只是看着轻漾吃,后来也算是爱屋及乌吧,自己渐渐也喜欢上了那种麻麻辣辣的味道。
“还是老样子?”卖麻辣烫的阿婆问轻漾道。
轻漾点了点头。每一次她来,都只是点那么几样东西:粉丝、生菜、鱼丸、虾丸、鱿鱼卷外加一个蘑菇,这么多年,口味始终没有变过,始终是最初时许南城带她来这里向她推荐的几样。
这么多年了,这摊位依然在,可是陪她来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南城哥哥了。他现在正陪在自己的未婚妻身边,合家团圆。
轻漾的神色有些黯然,勉强地弯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一旁的陈安凉拿着单子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他与轻漾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次来都要换几样尝尝,上一次还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下一次来就忽然不想再吃了。原有的东西不够他尝的,他就给阿公阿婆推荐几样新菜种。他推荐的新菜种常常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所以他也很受阿公阿婆的欢迎,常常可以免费在这里吃上一顿。
陈安凉老是笑话轻漾没有创新精神,轻漾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守旧怎么了,起码说明我忠实,陈大少从吃的到女伴无一不富有‘创新精神’,这点咱小老百姓可比不起。”近墨者黑,轻漾也变刻薄了。
陈安凉笑,并不多说什么。她有她走不出的过去,他愿意等,等到她肯面朝阳光而立的那天。

霓虹灯闪烁,空阔的马路上,疾驰的奔驰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车内,裴心莹略感诧异,顺着许南城的视线望去,她看到不远处楼房的阴影下亮着几盏小灯,暗淡的灯光之中,一男一女正坐在那里边吃边笑。
他们的旁边挺着一辆黑色的雪豹,裴心莹很快就认出,那是陈氏少总陈安凉的爱车。
“咦?那个男的好像是陈氏的陈安凉,他怎么会在那里?”裴心莹轻笑,“把这一幕照下来交给报社,明天的头版头条一定会是‘陈氏少总深夜陪女伴在路边用餐’,结合上陈安凉的身份,明天的报纸一定大卖!”
许南城的眸色愈发深沉,他讨厌裴心莹用女伴这两个字来形容轻漾,更没有想到,原来连回忆中的位子,都已被人替换。陪她来吃阿婆的麻辣烫的人,已不再是他。
裴心莹不知道南城心里所想,见南城没有回应她,略有些尴尬。又对着那女人的背影看了看,终是不确定地开口道:“南城,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像轻漾?”
“我们走吧。”许南城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收回视线,又踩下了油门,离开了。
轻漾回头的那一刻,只看见一个黑影飞过地驶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可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车,没有南城哥哥。
“怎么了?”陈安凉见轻漾失神,关切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有狗仔队来抓拍陈大少爷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轻漾第二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到公司,她就发现众人看她的表情不同以往。如今被降了一级的旧老板从她身边走过,竟然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小苏,早啊。”
她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老板早。”
那老板献媚似的笑了笑,看了两眼周围,凑近一些小声说道:“苏小姐,许老板那里,以后还请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轻漾被他笑的都快吐出来了。昨天光就来得及震撼了,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怕她昨天那声“哥”已经在公司里掀起了万丈波澜。
果然,老板刚走,小英就蹭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轻漾…昨天那个许老板真的是你哥啊?”小英的表情满满的是难以置信。
怎么回答呢?名分上,她的确还是许家的女儿,可是在许家,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最好没有的存在。
轻轻地“恩”了一声,轻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小英听到肯定的答案,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轻漾:“天啊,轻漾,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那么好的家世,居然肯隐姓埋名来到小公司从头做起!”
她哪里有隐姓埋名了?小英同志自己刚刚不是才叫了她的名字?她不禁摇头感叹,小英大概是偶像剧看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说着说着,小英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哦,对了,差点给忘了!”急忙按开电脑,小英给她在浏览器上输入了新浪的网址,点了娱乐,然后就看见页面上大标语写着:“陈氏少总深夜燃放烟花,热心网友附图”。
点开,一张由上而下俯视的照片展现在她们的眼前。点完了的礼花盒旁,隐隐可见两个背影,轻漾一看,不是昨晚的自己和陈安凉是谁?
这叫做什么?惊悚!轻漾想起自己昨天还和陈安凉开玩笑说被狗仔队抓拍,今天就上了网络头条,不由得哭笑不得。
底下的报道交代了烟花燃放的时间和地点,并对照片上的女人进行了猜测,最终却没有一个结论。小英嘿嘿地笑着,试探地问道:“轻漾,这照片上的女人不会是你吧?你不是就住在那个小区吗,看照片上的背影也挺像的!”
轻漾的笑容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勉力遮掩道:“你觉得我像是能和陈氏少总搭上边的人吗?”
本来是个反问句,谁知道小英拼命点头,“我以前也觉得你不是,可是自从昨天见到许大BOSS亲自替你捡手机以后,哇,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我真是没有眼光,身边隐藏着这么一颗钻石——还是非洲之星,我居然没有发现!”
小英的反应让轻漾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学生时代。虽然她长的要相对出众些,可是因为自闭的原因,很少搭理别人,也就没有人来搭理她了。后来放学的时候许南城去接她,引得无数人驻足在校门口看G中的校草许南城同学等的是谁。第二天,学校里她的代号就成了“许南城的妹妹”,偶尔会有女生试探地问她:“你是G中校草的妹妹啊?”轻漾点头,她们就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样子”,在一旁轻叹:“难怪看你去掉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原来是家族遗传啊!”
轻漾嘴角的笑容忽然凝住。从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许南城三个字连在一起了,这三个字就好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可是如今,她要将它们再从骨髓中剔除出去。
很疼。轻漾清晰地记得昨晚看到许南城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时,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碾揉在指节与硬茧间,那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她不该试图去依赖别人的,她最在乎的人总是会离她而去,从前是爸爸妈妈,现在,轮到了许南城。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而又无能为力,那样的感觉有过一次、两次,她不想再去尝第三次。
整理好自己桌上的物品,轻漾斜睨了一旁一脸振奋的小英一眼,淡淡地道:“昨天的报表做完了吗?林姐还等着要呢!”
果然,此言一出,小英立刻露出一副噩梦惊醒的表情,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埋头苦干去了。
放下笔,轻漾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陈安凉怕找不到她,昨天死活塞给她的手机给他发了短信过去:“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深夜放烟花,影响治安,他陈大少爷的形象估计损的严重。
很快,陈安凉的短信就会了过来:“没事,我只是在后悔昨天怎么没趁机把婚求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就说明他也看到了。也对,不过是一篇报道,对他而言不会有太多的影响的。
后面一句话自动被轻漾视为了玩笑,也就玩笑地回了一句:“拜托,你陈大少爷怎么也得来场世纪求婚吧,就几盒礼花那也太寒酸了!”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似乎稍长了一些,紧接着,轻漾听到手机在震,打开一看,是这样的一句话:“恩,我的求婚一定要是世界上最盛大而又有新意的。”
轻漾拿着手机的手稍稍顿了下,敏感的心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犹疑了片刻,她终是按下了删除键。

许南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英气的眉微微皱起,又渐渐平复下去。抬起头,他望向办公桌前站着的男人,“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廖迎初看着许南城,眸色难辨,“照片上的人你认不出吗?”
“陈安凉,陈氏集团少总,这种花边新闻不是很正常吗?”许南城微扬起唇角,笑的有些讥讽。
“还有呢?”廖迎初的眉蹙的更紧,许南城表面上平静的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就他对这个人的了解看,这个人表面上表现得越平静,就表示他心里越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