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遥和沈季相继下了马,将马鞭交给路园的下人,沈季轻声问道,“敢问,还有哪些客人到了?”“回公子,除了两位之外,苏流云苏公子也来了,其他人还没有来。”“哦?那么说,我们还不算晚了?”沈季笑道,“请问我可以去拜会路夫人吗?自从五年前一别,我们还未曾见过面。”那来招呼的下人显然有些犹豫,“回公子,夫人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曾吩咐过在鉴宝大会开始之前是不见客的。”沈季神色一动,眉宇间带了一点忧色却仍是点了点头没在说话。“沈兄和路夫人是旧识?”于遥诧异地问道,没听说妙公子和路夫人有什么交情啊。“五年前曾见过一面。”沈季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之色,当年她为了爱人琉璃的病,曾来向路夫人求取六月雪莲,但路夫人说六月雪莲是秦家的传家宝,只能留给自己的女儿女婿,琉璃也是个傲气的女子,自然不肯让自己卑躬屈膝的向路家哀求,自己也绝不肯弃琉璃而娶了秦非研,所以他们并未在路园久驻,没过几天那个绝代风华的美丽少女就离世了。沈季的目光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之色,那是一个能让天地也失去颜色的绝世少女啊,她的聪慧狡黠,她的温柔善良,她的一切一切都曾让自己深深地迷恋,如今五年过去了,自己也仿佛淡忘了这个美丽灵秀的少女,乖乖地听父母的话参加科考,入宫做了卫国公主的师傅,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他有多少次泪满衣襟又有谁知?沈季侧了侧头,看向轻衣的马车,他的目光深邃的仿佛能将马车看穿,直到遇上了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公主,他的生命中才再次有了希望和追求。
“沈兄,怎么了?”于遥诧异地看着有些出神的沈季。“哦,没什么。”沈季淡淡道,“走吧。”他们随着引路的家丁,向客房走去,路园里的景致淡雅中透着高贵,特别是那一园的桃花,惹得轻衣也忍不住悄悄打开车窗观看,“这个路夫人到真是一个雅人,不知道她那三任丈夫是不是都配得起她?”天眷闻言微微一怔,“怎么,这个路夫人嫁了三任丈夫吗?”轻衣诧异地看了天眷一眼,这件事几乎是举国皆知的怎么天眷竟然不知道,不过她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轻轻地道,“路敏年轻的时候号称第一美人,本身是江南路家的千金,十四岁时嫁给了镇南大将军莫飞,可是不过半年,莫将军就病逝了,路敏为夫守孝,本不肯再嫁。但是当时的大才子高寒见到了路敏,不由得惊为天人,苦苦追求了五年之久最后终于得到了美人芳心,但是他也是福薄之人短短两年也与世长辞了,直到路敏三十岁那一年,她终于遇见了此生最爱的人,那就是秦情天,两人成亲以后着实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还生下了爱女秦非研,再后来,秦情天也去世了,路敏终于闭门谢客过起了清淡的日子,只是每三年举行一次鉴宝大会,她的这三任丈夫给她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再加上秦非研的美丽比起其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招亲想必来的人不会少了。” 
天眷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公主那张犹带着稚气却已经沉稳如山的面孔,心中微微地一叹,他们无缘,但是无论那个秦非研有多么的美丽无双,在他的心目中也绝对比不过眼前少女的一根细发,他这些年里见过的美人何其众多,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拥有这般的灵秀,聪慧,淡然…
一行人在这路园内走走停停,一边欣赏园中的美景,一边聊着一些或玩笑或深邃的闲话,轻衣吩咐天眷把车门,车窗都打开,隔着车帘观赏艳丽万分的桃花,“桃花虽艳,却只是花开一季,远远比不上其它花卉长寿。”轻衣不由得想起了去年自己生日时,父皇送了自己一盆艳丽无比的桃花,自己很是喜爱,但母妃却不太高兴,说是怕自己沾染了桃花的薄命,如今一年时光转眼及逝,她这个桃花命格的少女,还活的有滋有味儿,而那个把自己拥在怀中,蹙眉担忧的母亲,却已经与世长辞了。
胡思乱想间,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琴声,还有略有些模糊的歌声。
轻裁是万须,巧织珠千串。金钩光错落,绣带舞蹁跹。似雾非烟,妆点就深闺院,不许那等闲人取次展。摇四壁翡翠浓阴,射万瓦琉璃色浅。
富贵似侯家紫帐,风流如谢府红莲,锁春愁不放双飞燕。绮窗相近,翠户相连,雕栊相映,绣幕相牵。拂苔痕满砌榆钱,惹杨花飞点如绵。愁的是抹回廊暮雨萧萧,恨的是筛曲槛四风剪剪,爱的是透长门夜月娟娟。凌波殿前,碧玲珑掩映湘妃面,没福怎能相见。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恰便似一池秋水通宵展,一片朝云尽日悬。你个守户的先生肯相恋,煞是可怜,则要你手掌里奇擎着耐心儿卷。
普天下锦绣乡,环海内风流地。锦纶朝新附国,亡各家旧华夷。水秀山奇,一到处堪游戏,这答儿忒富贵。满城中绣幕风帘,一哄地人烟凑集。
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竹坞梅溪。一陀儿一句诗题,一步儿一扇屏帏。西盐场便似一带琼瑶,吴山色千叠翡翠。兀良,望钱塘江万项玻璃。更有清溪绿水,画船儿来往闲游戏。浙江亭紧相对,相对着险岭高峰长怪石,堪羡堪题。
家家掩映渠流水,楼阁峥嵘出翠微,遥望西湖暮山势。看了这壁,觑了那壁,纵有丹青下不得笔。
曲子苍凉中又显大气缠绵,歌声起先并不怎样清晰,但到了后来却是越现明快动人,听得听贯了轻衣调琴的沈季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这是哪位小姐在歌唱,竟隐隐有赛过轻衣之势了。”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前面引路的路园家丁却还是听到了他的话。“沈公子,这是我家小姐正在练曲。”语气间不无骄傲,沈季闻言一怔,低低道,“原来是秦小姐,难怪!”
轻衣见自己这个素来很少夸赞他人的师傅,今日竟然破例盛赞这位当世有名的美女,不禁微微一讶,探出头去,向琴音飘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一片竹林,在葱翠的竹色下,能隐隐地看见一个一身雪白长衣的少女,那少女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是她只是这样随意的坐着,就能显露出一种绝代的风华来,让人不敢逼视,那纤纤的素手轻抚着琴弦,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自成风韵。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女子,一向淡然处世的轻衣竟然也起了争胜之心,只见她轻轻捧过瑶琴,素手慢捻,一曲动人的音乐随即倾泄而出。
挂绝壁松枝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对酒问人生几何,被无情日月消磨。炼成腹内丹,泼煞心头火。葫芦提醉中闲过。万里云入浩歌,一任旁人笑我。
恰离了绿水青山那答,早来到竹篱茅舍人家。野花路畔开,村酒槽头榨。直吃的欠欠答答。醉了山童不劝咱,青丝上黄花乱插。
琴声悠长动人,歌声也别具风味,一时间,两名绝代的女子,齐齐放声歌唱,那种奇异的滋味,并不是只凭言语所能言说的。
于遥和云儿听着这宛如仙乐的歌声不由得痴了,连连长叹道,“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停歇,那竹林中的少女,怀抱着瑶琴,逐渐消失在苍翠的竹色中,临行前,她似乎隐隐地向轻衣这边看了一眼,那眼光里隐含着点点的钦佩之情。
“真不愧是路夫人之女,这琴艺果然不俗。”轻衣赞叹道。她对自己的琴艺一向自信,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有能够堪堪与她比肩的人物存在,沈季淡淡笑道,“这秦非研以才貌双全著称,你纵然是输给了她也没什么可怨的,何况以琴艺而论,你们各善胜场,不分胜负。”
轻衣闻言,摇头一笑,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出神的天眷一眼,忽然问道,“天眷,你怎么看我和秦非研的琴艺?”“小姐的琴艺洒脱,不落俗套,而琴姑娘的琴艺精湛,中规中矩,但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性。”天眷淡淡地道,他对琴研究不多,但总觉得公主的曲子更生动灵活些,而秦小姐的琴声虽然也是极好,但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轻衣淡淡地一笑,眉宇之间添了一点得意的色彩,她本来那极为素淡仿若天人的面孔,如今竟仿佛多了几分世俗的美态,让天眷不由得看直了两眼,而沈季却似是极为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望向轻衣时,眼光里带了一点复杂的色彩,他淡淡地看了天眷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当沈季看见这个被轻衣买回来的奴隶时,心里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摇了摇头,忍不住苦苦一笑,自己不会是在吃醋吧,哎,他和轻衣已经是师徒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另外一种关系了,不过这个天眷的确不像是一般的奴隶,又有哪个奴隶,有他这般的见识和文才?
在沈季的胡思乱想间,众人到了客房,沈季和轻衣他们住在了东厢房,而于遥和云儿则是住进了西厢房,两处院落离得不算太远,布置的也都很雅致,虽比不上轻衣的轻尘居但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经过这一路的奔波,虽然轻衣一直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但也难免有些疲累,到了这里之后,便也不客气的让人准备了热水,想要舒舒服服地洗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
温热的水,烟雾缭绕,轻衣细细地揉搓着自己光滑如锻的青丝,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的一种淡淡的桃花香气,清雅而诱人。翠儿替她轻柔地擦拭着光滑的脊背,“公主,你真是天上下来的仙子,否则怎么会有这般动人的身躯?”轻衣懒懒地一笑,伸手捏了捏翠儿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俏脸,“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怀春了?这般奉承我,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准备嫁妆吧。”“公主!”翠儿低下羞红了的脸,一双手却不老实地在轻衣腰间掐了一下,若得轻衣笑出声来。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打断了一室的温馨,声音很细,明显是女子的声音,轻衣微微皱眉,伸手扯过长袍裹在身上,不理会翠儿气急败坏的惊呼声,径直跃出门去,她的武功虽然还算不上一等,但是轻身功夫却已经练的很好了,只不过几个起纵,就到了路园的春秋湖边,却看见那一大群人围着的正是她买来的奴仆天眷和秦非研,秦非研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整个人看起来娇弱无力,分外惹人怜惜,而她的肩头上披着的正是天眷的外衣,天眷那张俊帅的面孔上淡淡地染了一抹忧心,修长的大手轻轻地拍着秦非研的后背,似乎在安慰着她什么,不知为何,轻衣见到这种情形,心里竟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涩涩的难受,她轻轻地跺了跺脚,忽然喊道,“你们还不快些扶你家小姐进房间去,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周围的下人家丁们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扶起秦非研向卧房走去,闻声赶来的沈季为秦非研把了脉,说明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之后,人们才渐渐安静下来,天眷回头见轻衣衣冠不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神色不由得一变,连忙走过来,想替她将发擦干,但是轻衣却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手,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天眷,转身走开了,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天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季见到这种情形,神色间的忧虑愈浓,他叹了口气,却并没有随着轻衣的脚步离去,而是转身向路夫人卧房的方向去了,沿路的路家家丁,竟然也没有拦他,这到也是一大奇事。
沈季望着伫立在路敏房间外的那一颗巨大的杨树,神色间添了几分凄婉,这树仍是那棵树,只是,站在树下满怀幽思的却不在是那个总是多愁善感的美丽少女了,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无奈吧。
“是沈公子吗?夫人等您好久了。”随着一个甜美的声音,卧房的门被一只苏白的玉手推开,走出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女,并不算这样美丽,却别有一番滋味。沈季轻轻地转过头来,对那少女笑了一笑,“是灵儿啊,没想到竟长这么大了。”“难为公子还记着奴婢。”灵儿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沈公子请入内吧。”沈季也不在多言,随着灵儿的脚步,走进了那所他已经五年未至过的房间,房间却没什么大的变化,墙上的古剑仍是那把秦情天的“醉月”帷幔后面的那张模糊的面孔虽然添了几分疲态,却仍然风华绝代。
“阿季,五年没见,你清减了许多,要注意身体啊。”温柔如水的声音,将沈季的思绪拉了回来。“谢夫人挂心,听说夫人病了,不如让季为夫人诊治一下如何?”
“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大限近了,不过我这一生能有机会与情天携手也算是无憾了,但是把非研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我也是着实不放心啊。”路敏轻轻地撩开帷幔,露出她那张已经布满了疲累的脸,幽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沈季,“阿季,你是不是怪敏姨当年没把六月雪莲给你?”
沈季怔了怔,若说不怪,自己也不会五年不进路府大门,可是自己当真有怪的理由吗?六月雪莲是秦家的传家宝,路夫人不肯送与自己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夫人,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又何必在提?”
路敏微微苦笑,当年自己将他留下的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结果迟疑之间害得一个绝代风华的少女夭折,而让自己最看重的小辈儿对自己心怀怨恨,如今想想又是何必,那雪莲在贵重也不过是死物罢了,又哪里及得人命珍贵?“阿季,我和你母亲亲如姐妹,对待你也犹如子侄,纵是我这做长辈的曾经犯过什么错误,你也看在我命不久矣的分儿上,末要与我计较了。”
“夫人言重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季已经快忘记了。”沈季微微皱眉,轻声道,“六月雪莲是大补之物,夫人为何不服用,也许会对您的身体大有好处。”“不必了,六月雪莲这种宝物,让我用了也是浪费。”路敏淡淡道,“阿季,你当真不肯考虑一下非研吗?你今年也快要三十岁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这婚姻大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沈季微微苦笑,“夫人,沈季的心已经冷了,您又怎么舍得将秦姑娘交到一个心冷之人手里?这次来参加鉴宝大会的都是一些当世豪杰,秦姑娘想必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路敏叹了口气,不在劝说了,其实她除了当真喜爱沈季这个小辈儿外,还因为心存愧疚,有心补偿,才会想将女儿嫁与沈季,如今沈季既然不愿意她当然也不会强求。“好了,阿季你去休息吧,我也倦了。灵儿送阿季出去。”沈季应了一声是,便跟着灵儿走了出去,离开时,略略回首见到路夫人黯然的神色,心里竟微微一痛,他长吸了口气,正了正衣冠,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些才向东厢房走去,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公主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和天眷怄气?想到轻衣刚才露出的那少见的女儿神态,沈季微微苦笑,哎,这个天眷虽然出色,但是也并没有太特别啊,怎么连高高在上的仙子也能采撷呢?这也许就是命吧——轻衣命中注定要犯在这个小小的奴隶手中了。
“沈公子?”一个柔媚的声音打断了沈季的思绪,沈季微微回头,就看见了自鹅卵石小径上缓缓行来的秦非研,那淡黄色的衣裙配上缭绕的水雾,当真如画卷一般动人。“沈公子,天眷小哥的衣服我已经洗补好了,请您替我送还给他好吗?”“愿意效劳。”沈季连忙接过那被折的平平整整的衣服,看着秦非研向他施了一礼,随即远去的略显娇羞的背影,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下有意思了,看来那小子也不是光对公主有吸引力啊 
本来想认真复习备考的,可是回到宿舍看见自己的手提电脑又忍不住想写一点东西,哎,意志不坚啊!
“公主你到底在气什么啊?”翠儿怔怔地望着坐在软椅上生闷气的小公主,这时候她不是应该让天眷小哥来这里陪着她对一局吗?“要不让天眷小哥来给公主泡杯茶如何?”平时公主心烦的时候总是喜欢喝一杯天眷小哥亲手泡的花茶,今天这杯茶也该能让这位小祖宗消火了吧!翠儿见轻衣没有反对就打开门让天眷进来,“天眷小哥你为公主泡杯茶吧。”
天眷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泡了一杯香浓的花茶,奉上。轻衣冷着脸端起来品了一口,脸色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用力将茶杯仍到了地上,直把翠儿和天眷吓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天眷小心地问道,“公主,可是茶味不对?要不然我在为你另外泡一杯吧。”轻衣微微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见到天眷救起秦非研那一幕后心里就总是不痛快,她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们下去吧让我静一静。”翠儿和天眷应了一声是,就弓身退下去了。
他们谁也没有留意那天眷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眼睛中竟然闪过一抹淡淡的悲哀,虽然很淡却是那般的清晰。而他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张由古月言传过来的便笺,那上面清楚地写着两个大字,“自制”是啊,他必须自制,只是有些事情真的只是自制就能避免的吗?比如爱情这种东西,这种丝毫没有办法控制的东西。
清晨的阳光给大地度了一层彩衣,轻衣起的不晚,天还没有大亮,就让翠儿服侍她沐浴更衣,沈季自从昨日就不见人影,似乎是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连晚饭也没有出来吃,而于遥则携着云儿逛遍了桐城的风景名胜,大小酒肆饭馆一个也没有放过。今天轻衣似乎已经不和天眷赌气了,一大早就把他叫了来陪自己下棋,不过天眷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连输了五盘才勉强合了一局。
当太阳升到头顶上的时候,一向安静的路府中忽然起了一阵喧闹,轻衣皱了皱眉,“翠儿,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是,公主。”翠儿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天眷,不下棋了,你给我弹一曲吧。”“回公主,天眷琴艺不佳。”“不要紧,随意就好。”
天眷见这个小公主坚持,只好将那把墙上那把琴拿了过来,试了试音,略一思索及轻捻琴弦。琴声初时尚略显生疏,但弹到后来却越来越是纯熟,他对音乐掌控之好,连轻衣也忍不住耸然动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惊叹。
沈季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天眷弹琴,脸色却带了几分沉重,他弹的竟然是极为名贵的古曲《广陵散》(据《琴操》记载: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韩王召他进宫演奏,聂政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报仇夙愿,自己毁容而死。后人根据这个故事,谱成琴曲,慷慨激昂,气势宏伟,为古琴著名大曲之一。汉魏时期嵇康因反对司马氏专政而遭杀害,临刑前曾从容弹奏此曲,现有琴谱最早见于《神奇秘谱》)。
轻衣出身皇家或许对这些珍贵的古曲并不太在意,但他却明白能够得到这些曲子的人决不简单,这个天眷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沈先生来了,怎么不进去。”翠儿的声音打断了沈季的沉思,他扬眉一笑,不答反问,“公主让你去查探消息了吧,路园出什么事儿了,这般热闹。”翠儿抿唇一笑道,“最近到是奇怪了,怎么大家对这个以才学和美貌并称于世的秦姑娘都这般不在意,今天早上那个剑圣白振飞也来了,他居然也带来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比起咱家公主来也是不遑多让的,而且看她和那个白振飞亲密的样子,关系绝对不简单。”
“哦?”沈季微一迟疑,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于遥带着云姑娘前来显然是对秦非研无心,而那个苏流云据说也有一个神秘的爱人,家里人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而苏流云却是个孝子,这次在父母的逼迫下来此,显然也是不甘不愿,如今,白振飞竟然也携美前来,哎,希望别出什么事情才好。”他想到路夫人中意自己而那个秦大才女却似乎对天眷很有好感,而公主和那个天眷的关系也还晦暗难明。想到这一团乱糟糟的情况,沈季就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痛,他晃了晃脑袋,举手敲门,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何必为了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忧心忡忡呢?
轻衣一行人在路园里消磨了两日,又和于遥云儿结伴游了半日桐城,鉴宝大会的日子终于到了,可是今天路园的东厢房里却气氛诡异,锦纶王朝那一向冷静自持的卫国公主宋轻衣今天却显得非常焦虑暴躁,因为,今天秦非研秦小姐给天眷送来了一张鉴宝大会的邀请涵,而不知道怎么搞的,天眷竟然答应下来,从那一刻起,轻衣虽然没说什么,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她的异常。
当鉴宝大会开始半个时辰,而轻衣打碎了第三十四只茶杯之后,翠儿终于忍不住哭丧着脸抓住了轻衣再次拿起那最后一只翡翠茶杯的手,“我的公主,你要心里不舒服就去把天眷小哥叫回来啊,在这儿对着咱们的茶杯撒什么气?”“闭嘴!”轻衣蓦的咬了一下嘴唇,恼羞成怒地将桌子上的茶壶扫落,她气闷了半天,转头看见翠儿委屈的脸,心中忍不住一软说不过去道,“对不起翠儿,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公主别这么说,奴婢是心疼公主,其实天眷小哥是公主的奴隶,若是公主不准他去,那么他一定会听公主的话的,公主何必在这里心急?”轻衣微微苦笑,“傻翠儿,若是他的心到了那里,人不去又有什么意义?”翠儿皱了皱眉轻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若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一定会尽力去争取,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轻衣怔了怔,看着翠儿认真的小脸,忽然脸色一亮,“翠儿,去给我取一件男装来,她不是有意选亲吗?我就让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翩翩佳公子。”
路园的‘动灵院’里已经或站或坐了不少人,有的想来一睹美人容颜,有的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没准儿那秦大美女就正好看中了自己,那样就可以人财两得,岂不妙哉?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来看热闹的,真正有可能夺得美人芳心的除了武林四公子外剩下的也就是那么有数的几个达官贵人了,譬如碧海三公的亲传弟子叶无京,慕容山庄的少庄主慕容怀序等人。
不过今年的鉴宝大会却显得有几分诡异,主台上坐着的除了主人路夫人外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坐在东边的一群人里有沈季,于遥和天眷,云儿竟然也在座,而西边的人就少了许多,竟只有叶无京和慕容怀序在,那天下第一剑,剑圣白振飞和苏流云竟然都不在座。
路敏看了看天色,神态间已经带了几分担忧,“张管家,为什么白公子和苏公子还未到?”一直站在一旁,面带忧郁之色的路园张总管闻言迟疑了片刻才道,“昨天晚上白公子驾车出去了,至今未回,而苏公子今晨还在,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路敏眉头一皱,轻斥道,“你们连客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吗?若是两位公子在我们路园里出了事情,你让我如何向他们的长辈交代?”张总管微微低下头,不在说话。路敏喝下一杯清茶,平复了一下略微烦乱的心绪,轻声道,“算了,让他们开始吧,时间已到不宜再等了。”张总管应了一声是,大声道,“鉴宝大会现在开始。”
沈季微微侧了侧头,看向正坐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的天眷一眼,轻轻一笑,看见他这副模样,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个小小的奴隶呢?他看起来是这般的尊贵而耀眼,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秦大小姐竟也会抛开矜持,派人送了请柬给他。只是不知道现在轻衣在干什么呢?以她的脾气如果不闹得这选亲大会乱成一片,恐怕是不肯甘休吧!沈季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的色泽,天眷啊天眷希望你不要伤害到轻衣,否则…,一向斯文有理的妙公子沈季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冷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