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云犹豫了下,到底是没说。
谈海林如今不过虽三甲头名御点新科状元,但到底在朝中没有根基,不说其它,如今他上威远侯府,还是要拜谢昔日顾言筠出手相助之恩,靠他为自己打抱不平,显然是不可能。
谈海林见江逸云抿唇不语,心中却是想着,这江姑娘实在是天下第一等宽厚之人,那女子如此欺凌于她,她竟然只口不提。
一时间江逸云披着自己的外袍,乌发黏在颈子上,有一股别样的暧昧,不由气息微顿,凭空生出更多怜惜来。
这谈海林好生宽慰一番江逸云,便前去威远侯府投了拜帖,少顷果然被请进去,见到了侯府二公子顾言筠。
谈海林进去的时候,顾言筠正在舒服地享受着身边两个美婢的揉肩捶腿伺候,他墨发蓝衣,姿容秀雅,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懒散随意,此时见到谈海林来了,招呼他坐下:“谈兄,坐坐坐,你来得正好,我今日得了一坛存了三十年的眉寿,正说独饮无趣,能看到谈兄来正好了,有酒助兴,说不得谈兄才情大发,做出旷世之作!”
谈海林是从外地入京考试的,但也知道,眉寿出自燕京城丰乐楼,丰乐楼一年只出十坛眉寿,本就难得,而三十年的眉寿,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他现在自然是无心饮酒,当下恭敬地拜了顾言筠:“言筠,昔日收你资助,我才能留在燕京城备考,如今拔得头筹,正是要好生谢你才是,请言筠受我一拜。”
顾言筠看着谈海林那正儿八经的样子,懒散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些许小事,何必记得那些,还是好生陪我饮酒,你我兄弟今日痛快畅饮一番,也是庆祝你殿前如此风光!”
谈海林对于顾言筠的没正形,倒是不以为意,本来顾言筠就是一个纨绔浪荡子,吃喝玩乐,跑狗斗鹰,坐没坐形,站没站样,指望他正儿八经和自己说说话,那是做梦。
当下两个人坐下,谈海林难免说起自己这次御前殿试的情景来,顾言筠听得连连颔首,夸赞谈海林之才。
意气风发地说了一番自己的得意事,谈海林发现自己有了一桩心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是人生两大乐事,这么想着,他就记起来那江逸云姑娘,不由轻叹一口气,想着这等姑娘,若是嫁给他,他定是要仔细呵护。
一时又记起来那被污水泼湿了的身子,透出姑娘家玲珑的身段,偏生自己的衣袍又借给她将她裹住,倒像是自己裹住她一般,这么想着,不由面红耳赤。
顾言筠何许人也,那是百花丛中过的人,见谈海林这样,顿时看出来了,当下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谈兄可是有了心事?”
此时酒过三盏,谈海林话也多了,便把自己遇到一个姑娘被如何如何欺负,这姑娘是如何如何貌美,又是如何楚楚可怜,都统统说了。
顾言筠听得连连称赞,只说英雄救美,乃是一桩佳话。
谈海林想起此事,酒气上涌,陡然一拍桌子:“最可恨是那女子,分明只是一年轻女子,却如此欺人,嚣张至极,令人生厌!”
顾言筠赞同:“若你所说,那等美貌女子,竟然有人欺凌于她,确实可恨。世间这有这等女子,谁家娶了谁怕是要遭殃!”
谈海林重重颔首:“那女子实在也是怪异,明明生得也是娇弱美貌,却做出如此行径!有朝一日,再让我见到女子,定不饶她!”
顾言筠一听“较弱美貌”四个字,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疑惑地看着谈海林:“你说那欺人女子,生得娇弱美貌?”
谈海林努力想了想:“是的。”
其实不得不承认,当时桃花掩映间,那女子容貌让人稀罕,端得是动人,他从未见过那般绝色。
但即使再美,也是空空一副皮囊罢了,蛇蝎心肠!
顾言筠缓慢地品下一口酒,之后才问道:“那两个女子,到底姓甚名谁?”
提起那位江姑娘,谈海林面上有几分不自在,他咳了声:“那遭受欺凌的姑娘,姓江,闺名逸云。”
一时抱着丝希望问顾言筠:“她只说寄人篱下,却没说住处,这姑娘既然出现在威远侯府外,想必是住在这附近,言筠可听说谁家有一位这样的姑娘?”
顾言筠修长的手握着酒杯,将酒杯缓缓放下。
顾言筠今年恰恰十七岁,十七岁的少年,五官精致,双眸狭长,隐隐有种狐狸般的魅惑感,如今眼梢微微上挑,含笑望着眼前的谈海林:“听说过。”
谈海林大喜:“是吗?那——”
顾言筠却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笑望着他,告诉谈海林:“不过谈兄,依我之见,那位攀在墙头的姑娘,才是真性情的爽快女子,敢爱敢恨,至于墙头下备受欺凌的姑娘,可真是装模作样故作姿态!”
谈海林一怔:“啊?”
顾言筠板下脸:“不就是一盆水吗?这天上难道不会下雨吗?下雨的时候,谁还能不被雨淋到?为了衣裙沾湿了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况且既然身为女子,衣裙湿了,难道不应该快点回家吗,结果她竟然公然和陌生男子当街搭讪,甚至还披了陌生男子的衣袍,这像话吗?”
谈海林呆了……话还可以这么说吗?
一桶那么脏的污水,这和春日如丝小雨能是一回事吗?
况且,他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他说那墙头女子欺人太甚,还说谁娶了谁遭殃,怎么转眼间就变脸了?
顾言筠:“况且,何以断定是那墙头女子刻意欺凌它人,依谈兄所言,她身体娇弱,又怎么能提得动一桶污水?想必是有人刻意诬陷!”
谈海林更呆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顾言筠最后严肃地望着谈海林:“这分明是那个墙下女子惺惺作态,借题发挥,以此勾引谈兄。”
谈海林:………………
顾老弟说得好生在理,但真得是这样吗?
为什么他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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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谈海林后,顾言筠略一沉吟,便命道:“来人,将最近我新得的颉利远烟鱼胶送过去给细奴儿,她今日竟去提桶泼人,怕是累坏了,须让她补补身子才是。”
底下人听了,自然连声称是。
谁都知道府中几位少爷对姑娘呵护有加,便是自家这位不着调的二少爷,再外面怎么荒唐,见了妹妹那也都是体贴备至的,是以丝毫不觉得奇怪。
反倒是顾言筠自己,懒懒地靠在引枕上,想着谈海林说的话,过了半响,才慢腾腾地问身边的两位美婢:“难道在外人眼里,竟是我家细奴儿欺压别人?他们怎能如此不辨是非?”
旁边的两个美艳婢女,一名影依,一名玉牵的,那都是自小伺候在顾言筠身边的人儿,自然是知道顾言筠的心思,她们看着顾言筠那纳罕的样子,当然明白,他是真心疑惑。
他家细奴儿,那么好的妹妹,单纯善良柔弱,怎么会欺负人呢?
别人怎么可以误会他家细奴儿?
至于之前他也觉得此女子刁蛮的话,那分明是说别人,反正左右不是他们家细奴儿了!
只要一涉及姑娘,自家少爷那心就偏了,那记性也差了,反正就是姑娘千好万好,姑娘一巴掌打在别人脸上也是别人的脸蹭疼了姑娘的小手!
当下影依忙道:“姑娘性子良善单纯,便是对底下奴仆都是体贴有加,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欺凌表姑娘的事,这必然是那谈状元看错了吧!”
玉牵想了想,却是肯定地道:“依奴婢之间,谈状元怕是对表姑娘动了心思,既是动了心思,那难免偏心,竟觉得是咱家姑娘欺负了表姑娘,连他自己都说了表姑娘身子柔弱,怎么可能提得动桶,泼得了人!”
这么一番分析,顾言筠满意地点头,摸着下巴道:“对,只怕这提桶泼人,都是子虚乌有!”
影依和玉牵对视一眼,昧着良心一起点头。
一时底下人请示:“那鱼胶还送不送了?”
若是没提桶泼人,仿佛就不需要补……?
顾言筠却是挑眉,理所当然地道:“当然送,那鱼胶可是颉利国得来的好东西,我细奴儿吃了还能养颜!”
吃了后,也许下次就能提得动桶了,想泼谁就泼谁!最好连旁边腹诽她的状元什么的一起泼!
第 4 章
第4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美
谈海林作为这本书中的重要男配之一,现在终于和女主江逸云相遇了,想想一个意气风发状元郎,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女浑身湿透露出曼妙的身躯,孤男寡女墙头之下,淅淅沥沥小雨下着,映面桃花开着,这两位还不知道发展出怎么样的情愫,剧情算是有了大进展。
关键是她觉得自己精神更好了,甚至走起路来脚步如飞了。
当下忙再次查看面板,赫然发现,自己的寿命不知何时竟然又多了三天,成为了十三天。
十三天,这对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这意味着她可以安枕无忧地再活十三天,而且有十三天的时间,她还可以再寻机会继续欺负江逸云了。
满足地看着自己这十三天的进账,顾蔚然美滋滋地开始算计起来下一场演出会是什么时候。
其实她如今的这个戏份,应该是她父亲一个更为疏远的远房表侄女的,那表侄女也是家境败落,沦为孤女,投奔威远侯府,和江逸云一样养在府里。不过根据书中描写,那位表侄女颇会揣摩端宁公主的心思,知道端宁公主不喜江逸云,便故意暗地里各种刁难,至于这泼脏水的事,自然也是这位表侄女干出来的。
但是顾蔚然没死,她一直干着这恶毒女配的活来赚寿命,想起自己爹的这位表侄女,便暗地里命人查过,知道这位表侄女并没有如书中所说成为孤女,也就不存在前来投奔侯府,剧情和书中有了差别,顾蔚然心中暗喜,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没死而带来的改变,既然自己没死,那自己就应该代替那位表侄女做好恶毒女配的活计,推动剧情的发展。
或许这就是自己在这本书中的使命吧,只有推动主剧情的发展,才能获得一些寿命,不成为那个早早死去的背景板。
黄花梨透雕花鸟图妆奁前,顾蔚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不知道那位表侄女长什么样子,但知道对方不如江逸云美貌有才,这才嫉妒江逸云,而自己和那位表侄女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美吧。
顾蔚然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真怕自己因为太美而当不成恶毒女配啊。
“织锦,你觉得我样貌如何,比之表姑娘如何?”
织锦听到这话,也是纳罕。
其实当时她听到姑娘提起她嫉妒表姑娘美貌时,就惊讶得不行了。
一时看过去时,只见自家姑娘犹如墨缎一般的长发披散而下,因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发间透着些许湿润,有那么几缕轻轻黏在精致的脸颊上,那脸颊是剔透柔亮的奶白色,透着些许的粉红,娇艳莹白。
此时一抹犹如桃花瓣般的唇微微张启,溪水洗涤过的澄澈眸子略有些茫然地望着铜镜,好像真得在为这个问题烦恼。
织锦再一次暗叹,自家姑娘美是美,可就是总有一些稀奇的念头。
自己姑娘美,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以至于姑娘四五岁的时候,端宁公主就觉得自己这女儿太美了,寻常不轻易让外人看到的,甚至连宫里都让她少进了,说是宫里头皇子多,说不得哪个皇子起了心。
这样的一个美人,那真是看一眼都让人心颤的美,结果现在,她竟然开始要和表姑娘比。
其实平心而论,表姑娘长得并不差,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都算是一等一的,但那得看和谁比,如果和自己姑娘比,那就是天上的仙女和地上的姑娘比了,根本不是一回事。
自家姑娘,便是不说话,她只静静地坐在这里,就像一首古典韵律的诗,便是同为姑娘的自己,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见织锦久久不言,顾蔚然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你是觉得我不如表姑娘是吧?”
江逸云是女主,女主自然有一种叫做女主光环的物事笼罩,兴许在别人眼里,那江逸云才是最美的?
织锦无奈了:“表姑娘怎么可能和姑娘比呢!那是天上地下啊!”
顾蔚然听到这话后,没说话,但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其实并不想长得这么招摇,只想当一个默默不闻的侯府刁蛮千金,完美地扮演恶毒女配角色,在这个江逸云为女主的书中苟活下来。
这么招摇,自己真能活下来吗?
这完全不能契合“嫉妒江逸云美貌”的配角定位啊!
一时不由幽叹一声,若是自己能长得更平凡一些,是不是更能完美地将恶毒女配的角色表演得淋漓尽致,到时候自己的寿命进账是不是就可以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哑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略显尖锐的嗓子喊道“表姑娘美,表姑娘美,表姑娘美”。
大家抬头看过去,却见正是顾蔚然养着的那只乌鸦,此时鸟笼子被染丝提了起来,这只乌鸦开始呀呀呀地说个不停。
染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骂道:“听听,这叫什么鸟儿,说的什么瞎话!”
织锦看到,却是更无语了。
自家姑娘性子古怪,整天脑子里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也就罢了,偏偏养的这鸟儿也是和一般姑娘不一样,别人养百灵养鹦鹉,再不济也养个喜鹊八哥,结果自家姑娘非要养乌鸦!
她还说,乌鸦是鸟中诸葛,可以模仿百音。
而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在自家姑娘锲而不舍的教诲下,这只乌鸦竟然还真学会了说一些话,只是说的话,没一句真话,全都是睁眼瞎话!
比如现在,非说什么“表姑娘美”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乌鸦是表姑娘养的呢!
听到这话,顾蔚然心情大好,笑着说:“还是我家雪韵最聪明!”
织锦:……
染丝:……
两个丫鬟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过,看着顾蔚然开心地将那雪韵放出来,让雪韵落在她的手心里,两个丫鬟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若论起来,雪韵生得也很美。
虽然是一只被许多人视为不吉利的乌鸦,但雪韵羽毛乌黑,翅羽处闪着湛蓝的光,颈部一圈白色羽毛,鸦喙短薄厚实,体态矫健,骨架姿态颇为优美,而最奇特的是,这只乌鸦明明已经换羽,那双眼睛却依然透着水蓝色,漂亮罕见。
不过……再美,那也是一只乌鸦,叫雪韵,总不合适吧?
顾蔚然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从四岁起就为了能活命而绞尽脑汁,一心只想当江逸云身边最出色的恶毒女配,什么国色天香,什么聪颖才女,这些寻常小姑娘的渴望都离她远远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活命。
她捧着自家雪韵,逗弄着它,又开始教它说“万年女配”。
这也是她教熟了的,雪韵眨眨眼睛,开始呀呀呀地说“万年女配,万年女配,万年女配”。
顾蔚然心情大好,竟然亲自动手取来了白釉粉彩鸟食罐来给雪韵喂食,雪韵的小嘴儿机灵地在食罐来啄,一双小眼格外有神,看得顾蔚然哑然失笑。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小丫鬟过来禀报:“大喜,大喜,千言居派人过来送信,说是侯爷和大少爷今日就能到府里了!公主让姑娘快点过去,一起迎侯爷和大少爷回府!”
顾蔚然一听,顿时心情大好:“我爹和我大哥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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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就传回来消息,说是爹和大哥在并州大获全胜,要凯旋而来,但是具体哪儿却不知,顾蔚然昨日去向自己公主娘请安,公主娘还提起这事,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当下顾蔚然先跑去了千言居拜见了自家公主娘。
端宁公主打量了一眼女儿,见她因为跑过来的缘故而面上泛起微微的红晕,面庞娇美动人,不免淡淡地来了一句:“多大人了,行事要稳重一些。”
顾蔚然冲她娘吐吐舌头:“娘,听到我爹和大哥要回来,我哪能稳重起来,等没事了我再稳重呗!”
这话说得,端宁公主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对于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儿,倒是没说什么。
自打顾蔚然在四岁那年差点没了性命,之后身子也是时好时坏,端宁公主的规矩在顾蔚然这里就荡然无存了,这个女儿只要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强,至于那些规矩……让那些身子康健的人去守吧。
顾蔚然这么说着的时候,望向自己娘,只见公主娘已经换上了银朱红细云锦凤尾图案绛绡朝服,又佩戴了四凤朝珠的缠丝金冠,这是公主娘进宫时的品服和装扮,当下不由心中暗想,娘也真是的,不过是去接爹,又不是让进宫,何必装扮成的如此华丽庄重呢!
都是自家人嘛,在自己家里,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端宁公主扫了一眼女儿,显然是看透了女儿的心思:“你父亲班师回朝,这是大事,我为威远侯夫人,亦是我大昭国公主,自然应当以礼相迎。”
顾蔚然暗暗嘟嘴,颇有些无语,但她自然不敢对自己娘说什么,只好道:“娘说的是,娘说得都对!”
心里却是有自己的想法。
在那本书里,自己这威远侯府是女主江逸云的出身地,自然也是江逸云成长道路上的垫脚石和反派,江逸云母仪天下后,作为女主,她善良地没有和威远侯府的一干人等计较,但是威远侯府上下却过得并不好,甚至那本书中颇用了一些文字来描述威远侯府的不如意,还写了自己公主娘放下昔日的高傲,跑过去祈求江逸云,江逸云大发善心,答应了她,但是她依然过得不幸。
之所以过得不幸,只因自己的父母最终分道扬镳和离了。
书中写的是,自己父母成婚多年,公主娘过于高傲淡漠,目无下尘,看不起草莽出身的侯爷爹,而侯爷爹终于对公主娘失去了耐心,置办了外室。
顾蔚然知道了这些剧情,自然是想将这一切告诉自己的娘,以便让自己娘有所防备,来避免那凄惨的结局。可谁知道,当时她刚开口要和娘说这事,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待要去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本的三天寿命直接清空成了一个时刻,自己也脸色惨白当场险些晕倒过去。
幸好她机灵,赶紧跑出来找到了江逸云,把江逸云画的画写的字统统撕了个稀巴烂,把江逸云气得呜呜呜地哭,这才算把寿命恢复到了两天,之后又找茬借故欺负了几次,才慢慢地缓过来。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把自己知道的这一切告诉家里人了。
顾蔚然琢磨着这个的时候,府中二少爷顾言筠也到了,端宁公主看了一眼自己这二儿子,正想教诲几句,偏听到外面禀报,说是威远侯已经要到了,端宁公主当即再次整理衣冠,出去相迎。
顾言筠和顾蔚然紧随其后。
出了千言居,穿过抱廊,便乘坐府中软轿,一路来到了二门外后,下了软轿,再次稍整理衣冠,这才来到了大门处。这个时候威远侯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来到了府门外。
顾开疆当年受封为侯的时候也曾经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不过如今二十年过去,少年时的锋芒早已经沉淀在骨子里,军权在握的威远侯身披战袍,高高坐于那健马之上,眉目凛然,器宇轩昂,身上仿佛还带着来自沙场的萧杀之气。
不过当他看到端宁公主的时候,沉稳锐利的眸子明显有了一丝柔意。
他矫健地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公主。”
端宁公主依礼上前,仪态端庄,神情轻淡,上前回礼:“侯爷一路辛苦了。”
顾开疆:“劳烦公主前来相应,天寒地凉,又是在风口上,你我还是回房再叙。”
端宁公主:“侯爷说的是。”
夫妻两个一个比一个谨守礼法,一个比一个端庄郑重,现场一片安静,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公主和侯爷这夫妻两在那里彼此行礼客气。
旁边的顾蔚然看着这一幕,实在受不了了。
她家公主娘真是处处端庄,看到三个月不见的爹竟然还能端着架子在那里慢慢悠悠地见礼,至于她爹,更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娘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还要继续和她文绉绉吗?
“爹,你总算回来了!”说完顾蔚然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过去挽住自家爹的胳膊:“细奴儿想死你了!我娘也很想你啊!”
顾开疆其实早就在端坐于马上的时候就看到女儿了,他也想冲过去抱住女儿,但是他不敢。
他家公主夫人正在旁边看着。
现在的场面是公主迎接得胜回京的侯爷兼大将军,按照他家夫人的说法,这个时候有奴仆亲卫看着,万万不能乱了礼法。
所以他只能忍。
但是现在听到三个月不见的女儿软软地这么一喊,他的心顿时化开了,当即朗声笑道:“细奴儿,爹想死——”
几个字刚说完,他的声音就噎在那里了,笑也僵住,原本的威严仿佛结成了冰。
他家公主,还在那里看着他,用那种矜贵寡淡的目光看着他。
深吸口气,顾开疆只好硬生生地憋回去了:“先……进屋吧。”
作者有话要说:细奴儿:爹爹爹快来!出去玩啊!细奴儿要骑大马!
威远侯小心翼翼:呜呜呜还是算了吧……你娘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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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5章抱公主
顾开疆和端宁公主共有三儿一女,长子顾千尧承袭父志,十三岁从军,十五岁就立下大功,少年成名,虎父无犬子,这次跟随顾开疆一起前往并州平定战乱。
老三顾千蕴虽自幼习武,却不喜从军,而是修习剑法游历天下,已经是半年不归。
是以如今一家团聚,四个子女唯有顾千筠和顾蔚然而已。
回到屋里,顾蔚然亲热地凑过去,拉着她爹的胳膊先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才问他爹:“爹,我大哥呢?”
顾开疆看了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端宁公主一眼,这才道:“这次并州一战,还有一些后事需要料理,你大哥需要晚些时日才能抵达燕京城。”
顾蔚然听了,虽有些失望,但想想自家爹爹回来了,终究还是开心的,又问起她爹并州的种种,有没有伤着有没有累着,饮食可习惯等等。
顾开疆看着自己这女儿娇软可人,轻柔细语问东问西,征战数月的心都跟着软了。
习惯了并州的酷冷以及铁血的沙场,再看看自己这粉润可人的小女儿,那可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一时看她精神颇好,忍不住问起来:“细奴儿最近可曾犯病?爹瞧着你倒是比我离开时好了。”
顾蔚然忙点头:“是了,最近仔细养着,确实好多了。”
当然不能说,今天才泼了一桶脏水下去,这才好起来的,要不然今日怕是走路都觉无力。
顾开疆自是想不到这些,一时看到旁边另一个儿子顾千筠,便问起他如今习武长进,顾千筠一听头都大了,他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那都是勤勉好学的,但他真不是那块料,当下勉强搪塞一番,差点被顾开疆痛斥,幸好顾蔚然从旁转移话题,这才勉强逃过一关。
待到顾蔚然和顾千筠离开碧嶂居,顾蔚然才朝着顾千筠邀功:“二哥哥,若不是我,咱爹一定痛骂你一通!”
顾千筠原本一脸小心翼翼装孙子,一走出碧嶂居,顿时公子哥做派出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潇洒地展开,之后笑道:“还是细奴儿对二哥哥好!下次妹妹要提水泼人,让哥哥代劳就是,何必自己动手!”
顾蔚然噗嗤一笑,睨了自家哥哥一眼:“哥哥这就不懂了……干坏事当然得自己动手。”
顾千筠挑眉,疑惑了:“为什么啊?”
顾蔚然默了片刻,撇下这个话题来不说,反而说起自己爹娘来:“你看今日,娘也真是的,爹外出平乱,三四个月不曾归家,娘竟然丝毫不见激动,诶……”
顾千筠看了一眼妹妹,见她蹙着精致好看的小眉头,一脸担忧的小样子,当下哑然失笑。
他抬起折扇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你小小姑娘家,还知道替大人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