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蔚然瞥了自己这二哥一眼,没吭声,不过却是想起书里提到的,在自己爹置办了外室抛弃了自己娘后,自己娘失势,三个哥哥纷纷选择了自己的父亲,以至于自己的娘凄苦无助,孤零零地过完了后半生。
顾蔚然这些年也曾经用异样的小眼神审视过自己的三个哥哥,还悄悄地让丫鬟过去查自己爹有没有外室,但研究来研究去,她发现三个哥哥中,大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人品贵重,上孝父母,下疼弟妹,看上去不可能做出在父母和离后抛弃母亲的行径,但是余下两个哥哥就不好说了,二哥纨绔子弟一枚,感觉就不太负责任,至于三哥,那更是冷冷清清飘在天边的一朵云。
虽然目前看不出端倪,但女主的光环强大,他们这些配角的人生都可能受到女主的影响,这就让顾蔚然不得不担心了。
顾千筠看着自己妹妹这眼神,顿时受伤了:“细奴儿,你干嘛这么看我?”
顾蔚然低哼:“二哥哥,你都十七岁了,也做个人吧!”
说完,转身直接走了。
顾千筠站在那里,倒是愣了好一会,才无奈地道:“我怎么不做个人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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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顾开疆不知道自己女儿那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在想几年之后的事情,才刚刚经历了数月征战的男人,踏过了尸山血海,走过了刀光剑影,气息间还残余着不曾褪去的凛冽寒气,此时站在自家公主夫人的房中,竟是略有些局促地望着那华美精致的黄花梨透雕花鸟图屏风。
屏风后面,是他的公主夫人。
顾开疆盯着屏风上那惟妙惟俏的喜鹊登枝图,用自己沙场历练出来的耳力仔细倾听着屏风后的动静,他家夫人好像是坐在那镜台前,他家夫人正在拿起那个玉花卉纹梳背,他家夫人也许正在轻轻拢着那一头滑软如同丝缎的长发……
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似有若无的清香。
顾开疆耳朵动了动,鼻子也机敏起来了,这香味,好像是公主往日最喜的,将那些她自己亲手调配的香料和竹篾片一起密封在她那个白釉双耳小罐中,在火上热蒸,再把熏入了香料的竹片在香炉中慢慢地熏用,这就是公主最爱的草木真天香了。
顾开疆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懂这些闺阁中琐事,但他经常看到端宁公主这么做香,时间长了,倒是熟悉每一个细节了。
顾开疆微微抿唇,下颌绷紧成了利索的线条,气息也跟着紧了几分。
几个月的奔波行军,入眼的都是边城的荒芜苍茫,所见的是战旗骏马和一个个矫健的汉子,如今乍然进了燕京城,入了自家夫人的闺房,嗅着这熟悉的草木香,心里自然生出许多的想法。
顾开疆站在那里,双眸灼烧,身体紧绷,盯着那屏风,沉默不言。
几个素日服侍在端宁公主身边的丫鬟走进去,又出来,在顾开疆身边来回,片刻后,端宁公主身边最倚重的大丫鬟安德走过来,对着顾开疆福了福,低声道:“侯爷,外面寒凉,又才下过雨,侯爷一路奔波,想必疲乏了,可是要先去净室?”
顾开疆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
在军中久了,习惯难免不太好,比如一路奔波必会出汗,出汗了怎可不沐浴?若是不沐浴,定然是一身汗味,公主岂会喜欢?
当下忙道:“好。”
安德听了,笑道:“奴婢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侯爷,这边请。”
沐浴更衣这种事,以顾开疆的习性,自然是三下五除二便已经完事了,但是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心里明白,自然不能太过潦草,当下仔细地清洗,还用了两遍香胰子。
待到清洗过后,换上了柔软的里衣以及舒服的软缎布履,顾开疆在安德的示意下,走入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袅袅清香更盛,入眼的,却是锦帏香帐旁,端宁公主便坐在紫檀雕花镜台前,头上依然戴着那端庄的四凤朝珠缠丝金冠,身上依旧是凤尾绛绡朝服,只是那朝服如今微微敞开来,衣袍便逶迤在地上。
地上是绣有吉祥回字格纹的波斯地毡,还是前年番邦进贡来的。
顾开疆体魄健壮雄伟,走在这柔软的波斯地毡上,却是无声无息。
他停驻到她身后,低首,望着铜镜里的她。
端宁公主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是岁月仿佛流水一般,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泛着哑光的钗环垂缀在她洁白光滑的额头上,将那面庞衬得如珠似玉。
她有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眸,是极美的,只是太过凉淡,往日看人时,眸尾微微上挑,那是刻到骨子里的高贵和傲慢。便是如今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的神情也是漫不经心的。
这样的一个女子,高贵中透着冷艳,凉薄中透着娇媚,却又媚而不俗。
顾开疆盯着这个和自己夫妻二十年的女人,终于哑声唤道:“公主。”
端宁公主终于抬眸,看向铜镜里的男人。
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她能嗅到他身上那股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性气息,能感觉到后背威压而来不可抗拒的热感,也能感觉到他清楚写在眼睛里的渴望。
他是什么性子,他想要做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她重新垂下了眼睑,修长浓密带着潮意的睫毛垂下,她淡声道:“你可清洗过了?”
顾开疆的喉结滚动了下:“嗯。”
端宁公主:“……各处都仔细清洗过了?”
顾开疆盯着铜镜里那女子娇润的唇,声音低灼:“公主可以亲自检查。”
端宁公主淡淡地道:“谁要给你检查——”
这话还没说完,顾开疆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肩膀上。
形状优美的削肩,单薄美丽。
当握惯了□□的手落在那里,那肩膀便丝毫动不得了。
顾开疆问:“那你要谁来给我检查?”
端宁公主言语中顿时有了几分恼意,眼波流转间,却是凉声道:“威远侯爷,你——”
你怎么样,她未及说出,那声音已经变成了轻轻的一个“啊”声。
那声“啊”,仿佛琴弦在崩断之前最后的一声,绵长柔婉。
据说年少时的顾开疆,行事果敢,雷厉风行,打起仗来是不要命的打发,做起事来也是认准了便不顾一切,二十年过去,少年的锋芒虽然已经沉淀下来,但是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他好像依然是这个性子。
这是一个让人吃不消的性子——端宁公主在被他骤然掠入怀中后,恍惚着这么想道。
朝服被一把扔开,最后缓缓地落在华丽精美的波斯地毡上,里衣也被撕裂,柔软的白布散落一地,端庄矜贵的端宁公主,犹如一朵带露的牡丹,娇弱的枝干无辜地落在了男子臂弯里。
身无余物,唯独象征着皇家威严尊贵的凤冠却庄重地戴在头上,一缕缕金坠儿,一片片珠玉因为碰撞而发出剧烈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开疆一脚跪在榻上,另一只结实有力地踩着地毡,半上马的姿态。
他低首,望着榻上妩媚横生的公主,咬牙,狠狠地踩蹬地毡,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可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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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第6章夫妻枕边话
顾开疆打仗犹如迅雷喜速战速决,但是就端宁公主的体验来说,他似乎更喜缠战,时而疾风骤雨,时而轻磨慢研。
当傍晚时分一阵急雨在窗外挥洒而下的时候,一切才算是结束了。
端宁公主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她靠在缕金百蝶穿花引枕上,意态慵懒,神情迷离,眼睑微微垂着。
顾开疆觉得,这个时候的端宁公主看着最可人了。
他揽着她,哑声道:“这段日子,我不在家中,细奴儿精神好了许多。”
端宁公主眉眼未动,神情依然懒懒的:“……她总是时好时坏,性子乖张,做些傻事。”
譬如今日跑过去亲手泼了江逸云一桶污水,这在端宁公主看来,也实在是疯癫得很。
其实她早已经和她提过,若是不喜江逸云,另行安置了就是,但细奴儿偏生不肯。
顾开疆想想也是,之后又道:“千筠如何?”
提到二儿子,端宁公主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我真是不懂了,千筠这种懒散性子是跟哪个学的?”
对于自家公主的这个问题,顾开疆认真地想了想,道:“他是我们的儿子,不是跟你学,就是跟我学。”
但是顾开疆少年贫寒,三更灯火五更鸡,勤学不缀,苦练武艺,可从来没这么懒散过,所以……
端宁公主顿时意识到顾开疆话里的意思,眉眼顿时凉了下来,睨了他一眼:“敢问威远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生气,就爱叫他威远侯爷。
这下子顾开疆再有想法,也不敢说了,他忙道:“不是像爹就是像娘,那必然是像爹了!公主自然不是那懒散之人!”
端宁公主依然有些小小的不忿,抬起手来,轻轻捏了一下顾开疆。
纤纤玉手,净白柔腻,不轻不重地捏在男人肩膀下方,那里光滑结实肌肉匀称,尚且散发着剧烈运动过后的热气和潮意。
顾开疆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握住了她的指,盯着她道:“公主?”
别有意味。
端宁公主甩开了他的手,别过脸去:“你消停消停吧,天都黑了,等下晚膳,千筠和细奴儿都要过来。”
顾开疆想想,知道端宁公主最重视这脸面虚礼,哪怕一家子,她也是要讲究的,只能罢了。
不过却是重新搂住了她,温声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京中可有大事?”
端宁公主道:“若说大事,倒是没有,小事却是不少。”
顾开疆:“嗯?”
端宁公主:“霍贵妃宫中一位丫鬟不见了,据说是和人私通跑了,王皇后生气得很,告到了皇上跟前,宫中另有一个宁妃的怀了身子,结果没过三个月就小产了,她跑过去把霍贵妃的脸抓花了,霍贵妃哭到太后跟前,太后为此颇为不喜,王皇后抄写经书闭门思过,霍贵妃罚了三个月的供应。”
顾开疆:“…………”
端宁公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如何?”
顾开疆眉眼微沉,神情收敛,他当然明白,端宁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她既然说了,那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必然暗藏玄机。
到底是在朝中为官二十年的,顾开疆也原本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很快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去年才行了冠礼,四皇子今年行冠礼,五皇子也十九岁了吧?”
端宁公主点头:“是,都到了做亲的时候了,这次太后娘娘的寿宴,邀请了百官家眷。”
说到这里,她望了一眼自家男人:“太后还特意提起,让我们细奴儿也要一起进宫。”
顾开疆微微皱眉。
太子殿下是先皇后留下的嫡子,是一出生就封为太子的,之后先皇后薨了,过了数年,如今的王皇后为继皇后,又封了一位霍贵妃,王皇后的儿子为四皇子,霍贵妃的儿子为五皇子。
这王皇后和霍贵妃对于太子的位置颇为觊觎,一心想把太子拉下马,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
如今几个皇子年长,到了定亲的时候了,储位之争也是如火如荼,是以那些宫里头看似太平,其实暗潮汹涌,一点琐事都是勾心斗角,牵扯出不知道多少心机。
他的手指轻轻顺着她那一头墨黑的发,皱着眉头,沉吟间低声道:“宫里头那几个小子,该不会惦记咱们家细奴儿吧?”
虽然他家女儿才十四岁,但是生得那么美,不可不防。
顾开疆作为一个不算老的老父亲,却是操心不少的。
端宁公主略有些嘲讽地道:“那几个小子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是王皇后和霍贵妃那里,能没这个意思吗?”
顾开疆一听,定声道:“这自是不可!我家细奴儿,怎可嫁入皇室!”
他家细奴儿,那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嫁入皇室,万一当了皇后就要忍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和人共享夫君的种种苦楚,就是嫁给皇子当王妃,也难免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不说其它,就刚刚端宁公主说起的那一串好戏,就不是他们家细奴儿能受的罪。
是以顾开疆自然不舍得宝贝女儿嫁入皇室,当然是找一个温厚老实的,能疼宠他们女儿的,最好是容易控制的,这样才能保细奴儿一世无忧。
端宁公主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凤眸微微眯起:“我们自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宫里头的那几个,怕是不能消停。”
顾开疆神色冷沉,嗤笑一声:“我们不嫁,难道还能逼我们不成?”
端宁公主淡声道:“是不能逼,但是拒绝,总是要一个理由。”
一时间,她觑着自己的夫君,却是问道:“侯爷这次平定边城之乱,立了大功,皇兄那里想必是要重赏了?”
顾开疆剑眉微挑,却是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赏什么赏啊!我已位极人臣,就不要什么赏了!”
端宁公主默了一会,道:“算你不傻。”
顾开疆低首,凝着自家公主,因为刚刚才折腾过一场的缘故,端宁公主面上微微覆着一层薄汗,衬得那肌肤娇艳犹如雪中红梅,搂在怀里,雪白如玉,柔软如绵,真真如同二八少女一般。
他眸中逐渐起了温度,却是凑过去,低哑地道:“公主,你猜这次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屋子里香暖意浓,暖意融融的阳光自雕花窗棂投洒,落在床边的紫檀木架上,将上面摆放着的玉摆件照得格外透亮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熏香气息。
端宁公主抬起手来,纤细白腻的手指微微拢起带着潮意的秀发,带动得身上那草绿锦被也微微滑落,草绿色是那么鲜润的颜色,但是落在她肩头,却把她衬得肌肤越发玉雪净白。
她漫不经心地道:“什么啊?”
才懒得猜呢。
顾开疆果然不让她猜了,抬手取过来旁边的外袍,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金漆红木盒子,打开后,却是一块通润的墨红色玉块,未经雕琢的。
端宁公主看了一眼,未经雕琢的玉,便是再上等的玉,外面也免不了糙。
顾开疆却献宝一般,拿给端宁公主看:“这是血玉,是玉中极品,很罕见的,你看,这玉质地致密油润,,在太阳底下一照就更明显了。”
端宁公主看着那一块糙糙的玉,心里不免泛起无奈。
他就不能雕好了,再送给她,看着精致剔透美丽,讨她一个好心情,非拿这么一块乍看又傻又笨的给她看。
不过想想,也习惯了,他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吗?
当下接过来,仔细观摩了一番,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红玉,当下道:“你觉得这个雕一个什么好?”
顾开疆见端宁公主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颇为开怀,忙道:“公主喜欢什么,我拿去让人雕来。”
端宁公主想了想,却放在一边了:“容我想想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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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拥有了十三天寿命的缘故,平时回到屋里就没精神打哈欠的顾蔚然,今天格外精神,便是用了助眠安神的熏香,她也有些睡不着,随意把玩着旁边挂着的白玉玛瑙扣儿,胡乱想着心事。
她娘其实本来是太后的侄女,她外祖父是异姓王耒阳王,不过三十多年前,耒阳王为国捐躯,耒阳王妃随夫而去,临死前把她娘托付给了当皇后的姑姑,她娘就自小跟着姑姑在宫里头长大的。
先皇体恤耒阳王一家为国捐躯,自然也是对这位耒阳王留下的唯一血脉疼宠有加,甚至格外破例封了异姓公主。她娘自小美貌无双,太后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待她犹如己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也格外疼宠这个表妹。
据说当时先皇曾经有意为如今的皇上和自己娘赐婚,后来不知怎么,皇上竟然拒了,这事就没成,之后皇上登基,为自己娘赐婚,赐的就是自己爹了。
至于为什么先皇和自己娘没成,有多种说法,听着就没一个可信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娘下嫁给自己爹后,那可真是公主派头十足,自己爹处处赔小心,事事听娘的话,一切看起来仿佛很好,但顾蔚然知道那书里自己娘的结局,她看着这一切,自是担心,总觉得自己娘简直是在为自己的将来挖坑。
之前她还小,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书里竟然用了一章描写自己娘的凄惨结局,觉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只能猜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那本书的作者为了能够狠狠地打脸配角让女主出彩,而强行让自己一家子悲剧了。
不过她现在大一些,偷偷读了一些画本闲书,想着那男女夫妻相处之道,就开始觉得,或许自己娘平时对待爹的态度已经埋下祸根?
按照本朝的规矩,驸马是不可以随便进入公主的房间的,若要行夫妻之事,也必须是公主传召,驸马才能进去见公主。
驸马再是位高权重,公主哪怕是一个异姓公主,驸马也是臣,公主也是皇室中人,驸马见了公主也要行礼的。
自己娘古板,遵守那些规矩,自然免不了折煞爹的威风,且也不够温柔小意,如今有太后和皇上在,自己爹自然让着,但等以后五皇子继位,没人为娘撑腰,那可就不一定了。
顾蔚然长叹了口气,回想之前,她只恨自己年纪小,虽然也经常卖乖耍宝来缓和爹娘的关系,但到底没有看透自己爹娘之间关系的根本,以至于什么都没做。
如今她大一些了,是不是应该去劝劝娘,对爹放下一些身段,不要那么摆架子?
只是自己才十四岁,如果去劝说这个,娘还不直接板着脸把自己审问一番!
想来想去,顾蔚然突然灵光一动,有了。
她是不是可以假称做梦梦到爹外面有人了,让娘更警醒一些,这样应该不至于被减寿了吧?
第 7 章
第7章当众欺负人
第二日,顾开疆进宫拜见皇上,皇上大喜,论功行赏,这自然要重封顾开疆,顾开疆坚定拒绝,表示自己当侯爷挺好的,不需再封,皇上无法,便封了顾开疆长子顾千尧为正五品宁远将军,这对于年方十九岁的顾千尧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一个起点,毕竟和他同龄的官宦子弟如今还都是白身,外赐了黄金百两,彩缎百匹。一时又设下御宴,犒赏三军,连庆三日。
又过了两日,便是太后娘娘生辰,这一日燕京城大街上沿途搭建了经坛戏台,并有彩殿牌楼,皇上命三千僧道念经颂唱为太后祝寿,燕京城里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并四品以上家眷都要进宫朝贺,顾蔚然自然要跟随自己母亲端宁公主进宫。
母女二人同乘辇车前往宫中,顾蔚然看着这沿途繁华,想起那书中种种,自己虽贵为侯府嫡女,母亲又是金枝玉叶之尊,奈何不过是虚假繁华,到底来逃不过一个“为人做配”,气运之子最后的荣光,要踏着她们而上,不免心生无奈。
到底怎么才能摆脱这书中命运的束缚呢?自己这靠抢女配戏份来获得寿命的办法,实在是维持得艰难,有没有一劳永逸的破解之法?
而自己娘的这些事,自己若是假托做梦,娘能信吗,会不会再次遭受处罚寿命锐减?
顾蔚然这几天又小小欺负了江逸云一次,如今寿命勉强还有五天,不算太少,但终究不安。
就在这胡思乱想间,一个抬头,却见端宁公主正凝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蔚然心中微诧,忙凑过去,笑着腻歪道:“娘,我也好些日子不见皇姑奶奶了,倒是想她得很。”
端宁公主颔首,淡淡地道:“也没多久,不过是五六个月罢了。”
顾蔚然:“五六个月,已经很久啦!”
端宁公主望着在自己面前撒娇卖乖的女儿,却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女儿自小生得漂亮,粉雪可爱,灵气十足,抱进宫里头,皇太后舍不得放开,皇上也怜惜这孩子,说像极了自己小时候。长到了七八岁,身体抽条,没了小娃儿的胖糯,变得纤细起来,小小年纪隐约已经有了倾城倾国的气韵。
那个时候,任凭谁看了这女儿,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又感慨一句,细奴儿生得真好。
然而端宁公主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端宁公主自己就长得姿容出众,因为这姿容,早年还险些惹出事端来,以至于匆忙下嫁给了当年地位并不显赫的威远侯。
从那之后,她就多少明白了,身为女子,寻常姿色或者中等偏上最最合适,若是生得太过惹眼,乃至世间罕见,那就必引来祸端。
须知红颜之人多薄命,女儿姿容绝代,偏又弱骨纤行,说不得将来子女都艰难,这少不得做父母的多操心。而如今宫中几个皇子,都是要做亲的,自家夫君掌天下兵马,女儿便成了几个皇子必争,王皇后和霍贵妃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就连疼爱自家女儿的皇姑母,怕也是打了这个主意。
她望着自己女儿,年纪小小,已经如此惹人,偏生每日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在心中轻叹一声后,她终于开口:“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可像过去一样肆无忌惮,见到几位皇子,要谨守本分,知道吗?”
她看着女儿,只见女儿眨眨雾濛濛的眼睛,精致漂亮的小嘴儿抿唇笑来,软软地道:“娘,你说的,我都懂的啊!”
端宁公主有些意外:“你都懂?”
顾蔚然:“那是自然,如今几位皇哥哥年纪大了,这以后地位就不一样了,我当然不能像过去一样欺负他们!我要敬重他们!”
顾蔚然暗想,特别是那位五哥哥,这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江逸云有朝一日成为他宠爱的皇后,她为了不混得太惨,现在有必要巴结巴结他,希望到时候五哥哥念及昔日兄妹情分,不至于太为难她。
端宁公主却以为女儿听明白了,当下颇为满意:“宴席上,你多陪你皇姑奶奶说话就是,若是皇后和贵妃那里问起什么来,你就只说体弱多病诸事不知,明白吗?”
顾蔚然乖乖点头:“我自是知道。”
那两位现在为了争储君之位闹得欢,她当然两不得罪,特别是霍贵妃那里,更不能得罪啦。
当下端宁公主觉得自己女儿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欣慰,而顾蔚然也觉得自己娘和自己想得一样,看来自己娘就是颇能看清大局,母子两个人各自欣慰。
端宁公主欣慰过后,是忍不住想,该给自己女儿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保她一世太平呢?
顾蔚然欣慰过后,却是想,等这次寿宴回来,她那个做梦梦到爹置办外室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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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母女两个人所乘坐的辇车到了宫门口,只见宫门口处亦是张灯结彩,就连宫中侍卫女官太监等一应人等全都焕然一新,处处弥漫着喜庆。
到了这宫门口,母子二人就要换成宫中的车马小轿了,须知宫中的软轿那不是寻常人等能乘坐的,一般百官家眷,进了宫自然是用脚一步步地走,哪可能有轿子坐。
但是端宁公主不同,她是异姓公主,又是位高权重威远侯夫人,备受皇太后和皇上宠爱,比起寻常皇亲国戚来自然有一些特别的恩赐,比如在宫中乘坐软轿。
下了自家车马后,江逸云也跟过来了。
作为威远侯的侄女,她这次也是跟着端宁公主进宫的,只不过江逸云单独乘坐后面的马车,并没有和端宁公主乘坐辇车。
江逸云见到顾蔚然,显然是想起之前的事,赶紧低下头,并不敢去看顾蔚然。
顾蔚然见她这样,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顿时想起书中所写,可怜的女主,命运多舛,接下来是不是又该受气了?
极好,新的欺凌女主戏份可以安排上了。
这时候端宁公主恰看到几位夫人,便一一打了招呼,那几位夫人论起地位,自然比端宁公主要低,一个个连忙上前见礼。
其中自然有几个看到顾蔚然的相貌颇为惊叹,其中晋南侯夫人几乎都要看呆了,叹道:“公主,你家这女孩儿,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然而端宁公主并不太想听这个,她只是淡淡地道:“她一个小孩子家的,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