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走了十几个学徒之后,郭家已经一年多没有找到学徒了。
于是,庞脉脉荣幸地成为第一个,也很可能是唯一一个女铁匠学徒。
所以说人生真是奇妙,命运兜兜转转,最终总会把一条你完全没想到的路放到你面前。
一年前,若是有人对她说:你一年后要去当铁匠学徒。
庞脉脉肯定会大笑,觉得这人疯了。

不过,虽然日子苦,浑身痛,吃不饱,睡不足,庞脉脉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至少,没人半夜朝她床上爬。
这一点,郭铁匠可谓正人君子。
第3章 穴居
庞脉脉最后还是捡拾了十几块生铁坯,背在背篓里,一瘸一拐地,和身强体壮,空着双手的晓花婶一起回去了。
铁坯足有七八十斤,压得腰直不起来,何况膝盖还一动就痛,寒风又如此刺骨…庞脉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三四里远的郭铁匠家后门口的。
这一刻,她简直无比怀念黑暗处万恶丛生但基调还是比较光明的现代社会,至少,自己这腿也该算工伤了吧?
就算赔不了多少钱,总能休息几天吧?老板总要给点好脸色不好意思继续盘剥吧?
这古代的用人成本也太低廉了!
晓花婶简直比周扒皮还狠…谁说贫苦大众劳动人民就是善良的了!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把劳动人民想得太善良了,她又被驱使去来回背了七次生铁坯!
而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她居然一直坚持到回到郭铁匠家才晕倒。
而且背后的生铁坯也只是把她身上砸了几处青紫,居然没有砸断肋骨…
当然,她后来还是尝到了恶果,虽然她只躺了一天两夜,只旷了一天工,还是奠定了郭铁匠夫妇日后另外找个学徒的决定。
这一天两夜里,她断断续续做梦,似乎有个雄浑有力的男子声音在她梦魂之中始终彻响:“…位天地、育万物,曰道;揭日月、生五行,曰道;…直入鸿蒙而还归溟滓,曰道;善集造化而颉超圣凡,曰道…从无入有,曰道…
道分阴阳,而生万物。吾辈以此,夺天地之造化。

…所塑所营,以其神魂皆具,而超凡品。
…因有意,而超凡铁,因具神,而入圣阶,继而合道,可为神仙之器矣…
…故冶炼之事,最重点睛,臻至极境,可以赋灵,此为无中生有之道,暗合始仙化生天地万物之道。
…”
记忆里,这梦魂中的话语虽然断断续续,庞脉脉醒来时,竟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似乎是关乎冶炼的东西。
说得神乎其神,异常虚幻飘渺,但是却有其道理。
她忍不住探手握住胸口的铁牌,发现铁牌竟然微微发烫。
这种东西,应该不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能梦出来的吧?分明超越自己文言文水平,而且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去想这样的内容。
莫非,自己真的天命所归,生来就该做个铁匠?
至此之后,庞脉脉就总是梦到类似的内容,有时候还是这样总纲似的话反复吟诵,有时候又是类似什么小诀窍,有时候好似是控火之术,有时候又是打造某个东西的方法…
大部分时候,不知所云。
可即使是冲着那粗胳膊后遗症,庞脉脉也没想过要做个女铁匠。
这如果是个游戏,庞脉脉倒是愿意尝试的,她是那种玩游戏必玩生活职业,平日里也很有创造欲的人,可是打犁耙也好,打菜刀也好,说起来和创造又有什么关系?怎样也不可能满足一个年轻女人的审美观吧?
何况这个世界如此真实,寒冷,饥饿,痛楚,疲累,不安,惊怖,什么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就是她的胳膊抡不动大锤,只能打打杂,拉拉风箱烧烧火。
不过她的火倒是越烧越好了,可能是不知不觉间用上了梦里所闻的控火之术,也可能是她悟性高,什么时候用什么火,怎样控制火候了然于心,郭铁匠最近觉得非常得心应手,打造什么都容易手到拈来,一气呵成,他心里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技艺又上了一个台阶。
然而他们还是在冬天没有结束时解雇了庞脉脉,因为他家亲戚在隔壁村里终于帮他们找到了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做学徒。
那么庞脉脉这个性别就不过关的临时学徒就可以下岗了。
庞脉脉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终于摆脱了惨无人道的被剥削生活还是该悲伤忧愁自己很可能过不去这个冬天。
她有点麻木和茫然。
她身上除了自己的背包,只有过年时,晓花婶用自己不要了的破棉衣给改的一件不挡风的棉袄,补丁摞补丁,比普通农妇的衣服还要寒酸,简直进入叫花子的阶级了。
她就这样慢吞吞走到了村口,犹豫踌躇了很久,才伸出手,结果,屏障果然还在。
能挡住她的屏障,却挡不住风,刺骨的冷风吹起她脏兮兮的头发和周围光秃秃的杨树枝,沙沙作响,无视了她等级太低的破棉袄。
自己被硬生生困在这个村子里,竟似要被困死了。
晓花婶最后走的时候,还给她拿了五个窝窝头,若是有志气,这种东西当然不该要,但是庞脉脉知道这很可能关系着自己能否活下去,所以还是拿了,而且只因此鄙视了自己三秒钟。
果然在生存面前,连尊严都要掉一掉价了。
她在吹得她摇摇晃晃的风里一步步朝着村子后面走。
村子的后面是山,郭铁匠家后面的后山就是这山的一部分,庞脉脉曾经探索过,她所能走到的距离就是山腰再往上一点,距离郭铁匠家有五六里距离,她知道那里有个山洞可以暂时栖身。
可能她本来就已经在琢磨离开郭铁匠家的退路。
至于御寒,她打算去偷点干草。
山上比较危险,可能会有过冬的野兽,自己虽然被无形的罩子所限上不去,人家野兽却大有可能能下来觅食,她的武器,仍然只有那一把杀猪刀,好在现在倒是锻炼出一把力气来,若真是有野兽,不妨拼一拼,说不定运气好能把对方变成食物。
对了,还可以挖点陷阱。
等到春暖花开,再考虑下一步。
也许可以自己在山上开点荒种点田?
庞脉脉就这样开始了她的穴居生涯,并且在第三天成功在陷阱里收获一只大野兔。饿得快死的她一点没嫌血腥,就把野兔利索地洗剥了,皮也没有放弃,被她简单洗啊揉啊模仿小说里鞣革的基本做法处理了一下,又跟认识的村民借了针线,最后做成了一双皮毛一体的短靴。
靴子要做得大点,以前的草鞋早已破烂,她虽然弄了稻草极力地学习着做了一双效果却不好,天气又日渐冷,她的脚已经冻得满是冻疮惨不忍睹,若是鞋紧了脱时就会血肉模糊。大部分时候脚都是麻木的,她甚至都会怀疑还有没有知觉,会不会以后要截肢了。
脱离了她熟悉的生活,生存艰难到可怖,好在她还是一点点熬下来,熬到树上枝头出现了点点新绿。
太好了!至少能挖野菜吃了!
这期间挨饿简直是家常便饭。
庞脉脉的山洞里现在有一堆干草当做铺盖,夜里她像老鼠一样钻在里头过夜,抵挡冬天的严寒,太阳好的时候还要晒晒这堆草,虽然冬天里头还不会生虫。
墙壁上挂着两条小鱼干,是昨天侥幸抓到的,她吃了两条,晒了两条,预备救命用。
还有一口石锅和一个木碗,是她帮村里一个儿子不在家的中年寡妇劈柴挑水干了一天活换到的,可以把山泉水煮开喝。
前些天又抓到的一只兔子,皮子正在晒干,打算做副露指手套,虽然春天已至,却也是春寒料峭的,何况还能多少保护保护手。
另外还有一把野鸡的羽毛,她之前捉到的一只山鸡,拔毛时留下的,打算夏天做把扇子用,实用又美观。
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困境,当然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或者换句话说: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饿死或冻死,活着的时候当然要尽量活得好一点。
虽然经常挨饿,虽然朝不保夕,但庞脉脉还是觉得比在郭铁匠家好多了,当然更比杀猪匠家好,她颇悔恨自己为什么早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找了一些荆棘在洞口遮挡,虽然这对于真正有危险的野兽的作用可能微乎其微。
夜间她总是保留好火种,也准备好一堆摆放得宜的干柴,并且都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以确保在危险时随时能点燃。
杀猪刀睡觉时一直放在头边。
这就是她唯三的自保手段。
也许真的遇上猛兽时根本没用,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填饱某只猛兽的肚子。
不过她没想到第一个强势进入自己岩洞的却并非猛兽。
那天夜里,她很早入睡——为了节约柴火,她几乎都是天黑不久就睡觉,天一亮就起床。睡得不很沉,耳边就隐约听到干枯的荆棘被拨动的声音。
她潜意识里等待夜幕掩盖下的危险异动已经很久了,真的等到这一刻,却头脑一下子空白。
飞快地去够到火种,投到干柴里点燃,然后拿起很粗的一节枯枝,去火堆里点燃简陋的火把。打算靠这个来吓退入侵的野兽。
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从洞口荆棘的动静看,是个大家伙。
这些行为能连贯快速地完成,几乎全部是因为平时脑海里演练熟了,实际上她手脚都是僵硬发抖的。
看到进来的黑影时,她却瞬间松了口气:不是野兽,是人。
虽然理智上也知道人也未必比野兽更不危险,但她还是出于人类的思维惯式松了口气。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身材修长的黑衣男子,看起来身量颇高,头发高束,身上的衣裳是有些修身的,显得腰部纤长有力,背部笔直如刀,就身材看十分赏心悦目,充满力与美。
也因此令人觉得充满威胁感。
就像收藏在夜里不经意间在月亮下发出冷冷反光的刀刃。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火光之中,他的脸也看不清楚。
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
她只是感觉到他很有力量,很年轻…很锋锐。
他站在洞口,隔着火堆,寒目灼灼盯着她,一瞬间她汗毛倒竖,似乎感觉到一种极致的深寒,如堕冰窟一般,这…是极度危险才会有的感觉…
这是什么人?
他会伤害自己?
这个男人十分不同寻常。
绝对不是普通人。
她颤抖了一下,勉强平抑住肩膀,对自己说镇定些。
也许…客气一点,说不定对方就不好意思伤害自己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焦灼恐怖,身体都有点不听指挥,却仰起脸,微微一笑即收,一个再客套礼貌性不过的职业微笑,释放的只是她的柔软无敌意,而与任何愉悦无关。
她听到自己柔声说:“客从何方来?山洞简陋无以待客,请坐下烤烤火吧。”只有尾音微微发抖,泄露了她的紧张和恐惧。
除了她自己,别人应该都听不出来吧。
第4章 惊魂
对面男子淡淡瞥她一眼,似乎根本不屑于跟她这个洞穴的原主人搭一句话,他浑身仿佛一把徐徐散发着杀意的森寒利剑,这种杀意是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没有仇恨更没有愤怒,因而尽管是杀意,也格外从容,漫不经心。
正因如此,也格外可怖。
他的目光掠过她,甚至没多看她一眼,似乎她只是这洞里的一只蚂蚁,他觉得碍眼,也许会顺便踩死,却不值得多看那一眼。
见到他似乎微微抬手,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腿不知为什么有些发软,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领悟到自己就在这一刻命悬一线!
她猛地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勉强镇定说:“阁下脸面都无法看清,想来不是常人。我也是偶尔借居这个山洞,阁下若是需要做什么,在下自当回避。”
仓促间她紧张得无法组织语言,好在把意思表达清楚了: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却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管,连你的脸我都看不清楚,你没有必要一定要杀我,我赶紧走就是了。
说着她低头快步往外走,什么都不敢带,也不敢多看那男子一眼,心中只怀有一丝能够存身的侥幸。
那男子还是冷沉沉如一把利剑站在洞口,没有出声阻止,她心里生出希冀,更加加快步伐,低头同他擦肩而过。
可是等她同他擦肩而过,快要把他抛在身后时,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卷住了她的腰肢。
她仿佛腰部被大头钉钉在标本页上的蝴蝶,无论怎样挣扎展翅,寸步也不得前进。
绝望弥漫上她的心头,她手脚冰寒,猛地抬起头,苍白着一张脸,绝望而愤怒地盯着他。
反正无法幸免,她不想再伪装礼貌和温和。
她的目光因为这即将被无故杀死的绝望和愤怒而有了力量,那男子却丝毫不回避,双目如剑,冷冷也盯着她。
束住她腰部的力量是无形的,就和那令她无法离开这闭塞的小山村的力量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
自己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也或许不是人?
为什么离得那么近,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遮蔽,自己却依然看不清楚他?
束在她腰间的无形力量,慢慢把她朝男子拉近,她心脏急跳,仿佛在靠近一只极度危险的上古凶兽,这种危险的临近和那男子冷漠如剑的眼神相逼,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攥住了,好不容易才能压住眼睛里不要流露出软弱和央求。
或许,已经流露出一丝了。
因为那双冷冷的,宛如死神的眼睛,也露出了一丝讥诮。
死亡却没有预想的来得快,她强迫自己不要闭目等死,至少要看清楚这个无情的凶手是怎么下手的。
尊严不允许她闭目待死,至少要亲眼看着死亡…
然而杀招始终不来,反倒有一种宛如实质的东西在她身上探究,仿佛扫描一般,能够透过她身上脸上的污垢,透过她褴褛的布衣,透过她的皮肉,直达内里,看清楚她的骨肉和五脏。
她忍不住发抖。
明明对方的眼神还在冷淡地对着她的眼睛,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五脏六腑都已经被他看透?
但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无误。
对方沉默了片刻,微微扬眉,开口说:“居然不是…”年轻男子声音如末冬初初解冻的山泉中残余的冰块相击,又如长夜寂寞的剑鸣,虽然寒冷,却意外地沁凉铿锵悦耳动听。
他的眉浓黑,修长如剑,斜飞入鬓,锋锐而美丽。
既然她明明能看到他修长浓黑的剑眉微扬,甚至能看到他薄凉的嘴唇翕动,星眸中寒芒闪烁,为什么却无法用这些组成一张脸在脑海中成像?
到底是什么啊?
这该死的诡异世界!
这该死的诡异男人!
年轻黑衣男子突然伸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她下意识躲闪那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却只换来一声轻轻的嗤笑,无论她如何躲,那根手指依然凉凉轻轻地落在了她眉心。
她浑身一颤,等着自己生命终结。
然而却什么痛苦也没有,只是似乎有股细而锋锐寒冷的力量,从眉心一透而入,在她身体里隐没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怔住。
那男子又轻轻嗤笑着“哼”了一声,说:“走吧。”
她腰间力量徒然一松,然后一股更加大面积却温和无害的力量猛地把她往山洞外一推,她被送出了洞,低低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膝盖火辣辣地痛,简陋版火把掉在地上,熄灭了。
周围漆黑的山野,只余漫天的星光。
她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咬牙一声不吭。缓了很久,才慢慢摸索着爬起来,有温热的液体慢慢顺着膝盖伤处流到小腿。
她顾不上看伤口,缓缓转身。
身后的山洞居然不见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揉揉眼睛。
真的不见了。
其余一切都如常,甚至那丛荆棘都在,唯独那山洞,好像本来是大山的一处伤疤,突然就长好了,又好像本来这里就只是一块山壁,以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迟疑着伸出手,去轻轻触摸那石壁,触手坚硬寒冷,粗糙不平。
是真的。
第5章 修真招募小分队
事后几个月过去,庞脉脉依然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件事,不寒而栗。
她简直不敢回想,自己是如何在一片漆黑的大山里,忍着山风的严寒,也顾不上腿上的伤和流着的血,抖抖索索缩在那里,苦苦熬过一晚上的。
她很怕那个冷酷的男子改变主意,出来把她杀了,甚至想他是不是什么精怪,自己出不去村子是不是因为他。
这种超乎自然的力量,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她还是不敢摸黑下山,这么黑,她滚落下去的可能性太高,如果遇到野兽,也是非常危险,这里虽然没了山洞,好歹还有荆棘可以躲避。
太阳出来时,她简直觉得是熬过了漫长的黑暗,重获新生。
差点儿喜极而泣。
山上她是不敢住了,她想了很多办法,作出很多努力,才让上次雇她干活的老妇人同意她租住一间屋,平时替老人干活挑水来抵房租,而吃食穿戴仍然要自己解决。
她到处设法帮人打短工,上山砍柴,挖野菜,摘野果,下河捞鱼,山里设陷阱兽夹,竭尽所能,总算没饿死。
甚至还想法自己也喂了几只小鸡,还攒下些米粮,总算摆脱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用天天担心饿肚子。
她必须赶在第二个冬天来临之前,攒下过冬的口粮和柴火。
这样才有希望平安度过一冬。
有时候上山时,她会绕过去看那个洞。
什么都没有。
没有洞,没有她的野鸡毛,没有她的兔皮手套,仿佛一切只是她的幻想或一场梦,她没有在山上住过,也没有遇到过那样一个凶狠神秘冷酷的男人。
每次她都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面不敢深究,一面也知道恐怕就要着落在那男人那种人身上,才能解决自己被困在这村子里的问题。
不过一直到冬天降临时,她仍然没有任何线索,好像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除了那诡异的无形罩,一切都和种田小说一样正常。
她在这里已经居住一年多了!
青春岁月,郁葱年华,竟这般在这里苦挨着度过,每天挣扎在生存的底线,除了把自己弄得手越来越粗,脸越来越黄,皮肤越来越粗糙,头发越来越干枯,毫无所得。
没有了香香的洗发水沐浴露,没有各种保养品化妆品,没有像样的衣服,她和这里的农妇外表越来越接近。
有时候,甚至会绝望地想,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摆脱这个村子,难道要在这里终老?
就是能活下去,意义又何在?
特别是疲累不堪的时候,简直想要放弃,甚至想,说不定我睁开眼睛不再醒来,等醒来时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可能是她潜意识里知道这真的不是一个梦,自己一旦闭眼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睁开,求生欲战胜了一切,她还是继续努力着。
日子倒是慢慢的好了一些,自己努力总是会有点回报,她开始融入这个贫穷闭塞的小山村。
再一年的春天如期而至,漫山遍野又多了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新绿,然而这些绿有些对她来说真实无比,触手可及,而有些只不过略远点,却是被挡在无形护罩之外,对于她,也不过就是个视觉背景了。
这种感觉…真是奇特又无奈。
不过,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背景竟然突然间多了点什么。
庞脉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天边那几个黑点逐渐近了,可以看出不是飞鸟。
她蓦然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人形的!
她本来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玄幻的。可是毕竟除了那无形的保护罩和山里那做梦般的一晚上,她还没有接触过其余的超现实力量。
总之是没有青天白日看到有人在天上飞这般销魂和震撼。
来人数量不少,速度惊人。
不过眨眼间,她已经看到那清楚的广袖大氅临空飞舞,铺天盖地看不出材质的天青色月白色衣裾长袖,间或也有黑色暗红色普蓝色金色银色,丝绦玉带,高鬟羽冠,环佩钗笄…
手中的拂尘,背后的长剑,脚下翅膀展开能遮住一片日光的巨鹰…在在昭示着“我们是神仙”五个字。
庞脉脉眯起眼睛,数了数天空中的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有十一人。
其中巨鹰背上站了七人,还有两人一起骑在葫芦上,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一把展开的折扇上,一个黑衣少年笔直站立在一把寒光湛湛的长剑上。
驭剑飞仙!
从小被蜀山和一系列仙侠小说电视电影游戏教育长大的人不可能看到这样活生生的一幕还不动容!
可能又因为这样的场景太多次出现在屏幕上,而且和危险关联还不算大,庞脉脉竟不觉得可怕,一时只是惊异,恍惚,怅然,连向往都没来得及产生。
那些仙人们飞行速度极快,,一开始不过在天边,转瞬就人影清晰可见。
当然不可能只有庞脉脉一个人看到,很快,整个村子都喧闹沸腾起来。
“神仙来了!神仙来了!”
村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粗哑或稚嫩的嗓音,最后都汇集成这一句。
而此时,那一行仙人也停住了,似乎互相商量了什么,就分成了三拨,从那巨鹰身上飞起三人,一个人脚踩金环,还有两人坐着纸鸢,踩金环的人和葫芦上二人一起朝南边飞去,而巨鹰则载着四人朝着东边飞去,另外那两个坐着纸鸢的和坐在扇子上的白衣男子以及飞剑上的黑衣少年一起却朝着自己这边村子飞了过来。
接下来的情况,很像时下许多仙侠小说里一样,四个仙人一起在村子中央停下,召集村中孩童测试灵根。
在旧派的仙侠小说里,神仙那是极为难遇的,没有缘分,便是寻一百年也未必能遇到,而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仙侠小说里,却显然不讲究仙缘,只讲究灵根,只要有灵根,便不愁没有修真门派上赶着来招聘。
庞脉脉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旧派小说显然比较立足于现实,修仙,飘然世外,有几个人能有这等运势?为什么不能经常碰到神仙?那是因为仙缘不够。
而网络小说里总是有各大修真门派去深入基层招生,那是因为那些设定里各大派斗争是比较严峻的,所以要不惜一切发掘种子,发展力量。
所以,可以这样认为,有人招生的仙侠作品,那是弱肉强食类的世界,斗争很多,所以消耗也大。
这一点也不是个好消息。
眼下的世界既然是这样,自己以后的日子就绝对不可能好过了。
也许自己有主角命,有很好的灵根,但是也有极大可能遇到各种危险,被人算计,夺宝,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等等。
也许自己是奋斗型,有个不怎样的灵根,那辛苦就要加倍。
也可能自己根本没有灵根,说不定只能依旧留在这个小村子里,过着底层农妇的生活,也说不定哪天两个神仙顺路在天上打一场,自己就被落下的流星雨砸死了,或者有个魔修随手看中这村子,自己会为他的某个有着邪恶倾向名字的幡类法器贡献一道普通的灵魂,成为某天一个攻击场景里血腥大雾里万千骷髅中的一个。
庞脉脉摇摇头,抛开自己过于丰富的幻想。
她三两步一跳地往山下去,赶到村子中心去看热闹。
村子中心自然没有广场,不过有个打谷场也是一样的作用,在蓝天绿野,稀疏草舍,石磨黄牛的掩映下,四个风姿绝伦的仙人昂首而立,周围都是粗布荆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农民,其存在简直是为了诠释鹤立鸡群四个字。
不过对于这四位仙人而言,显然不会想到拿自己去和连尘埃都不如的凡夫俗子里头的下等人相比,在他们而言,如果他们是鹤,这些农人不是鸡,简直连一只虫子一片树叶都不如,不值得他们浪费一秒眼神,一滴心思。
庞脉脉离得远远的,观察着这四个天外来客。
白衣的男子看上去是四人中做主的一个。他面目俊俏,皮肤莹润白皙,动作举止非常符合风流潇洒的真意,很有修真者的范儿。他的坐骑折扇已经重新变小,拿回他手里,玉骨帛面,还描了金,很华丽,很有翩翩贵公子状。他的衣服是银白色的,不知道材质,反正外观和锦缎丝帛差距不大,细看绣满同色暗纹,尽显低调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