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讼拿了检查报告给医生,再回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了,不过瞅见他便强打了精神,“怎么说?”

“急性肠胃炎,吃坏肚子了呗。”秦讼搬了个塑料圆凳在我边上坐下了。

“唔,难道是生鱼片?可是你明明就没事…”因为挂了葡萄糖,我说话慢慢有点力了,但依旧和软妹子有得一拼。

秦讼一个爆栗敲上来,“巴不得我好事吧,我要也挂了看你怎么办…”

我抬手捂自己脑门,真叫眼泪汪汪,“欺负病人…”

“嘿,就趁你生病欺负你。”秦讼嘴上虽这样说,但却脱了外衣盖在我身上,然后把我捂着脑门的手拉到外衣里头去。

我这才发现他里头就穿了件单薄的格子毛衣,估计也是匆匆忙忙出来顺手套上去的。估摸着是盐水挂了上去,疼痛开始减轻,所以我的脸皮又回来找我的关系,这一发现让我产生了一点内疚。

“唔,要不你先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我…”

我话还没说完,秦讼就忒不赞同地瞧我,“你一病号叫我怎么把你扔这儿?”话说到这儿我心里还是挺舒坦的,但立刻,秦讼又回归了他的外星人本色,“你要不想影响我上班,压根就别给我打电话,我索性不知道也就眼不见为净。”

“…”我真觉得特委屈,明明是我担心他也拉肚子才给他打的电话,好不好!你说现在好人难做不难做不!

“别瘪着嘴一副小媳妇儿样了,我说错还不。”秦讼陡然间又服了软,哄声道:“睡会儿吧,盐水还得挂会儿。”

看在他还晓得哄我的份上,我闷哼了一声,也不和他计较了,闭起眼,没一会儿倒真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眼前的景物完全不一样了,差点我以为我穿越了,于是噌地坐了起来。不对,这大床,这吊灯,还有这浴室…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到底是哪里呢?

我边想边下了床,一直走到开放式厨房那儿,看见桌上摆着的几样小菜以及那一张便条纸我才恍然大悟。

“锅里有白粥,热一热再喝。”

这…不是秦讼那飘逸的手写体嘛!这…不是秦讼的家嘛!

一瞧我身上还是昨天那一套行头,我便飞奔去翻挂在衣帽间的我的外衣,待我翻了个底朝天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被秦讼扛回自己家了…

因为我只顾着让他拿我那只塑料袋,而完全忘了家门钥匙这一个关键的存在…

我抚额,心底涌出深深地忧伤…

我的备用钥匙在我的母上大人那儿…

我的母上大人和父亲大人正在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的身份证、房产证、户口本都在公寓,所以没有开锁匠会愿意为我撬开我家大门…

那么,这几天,我要住在那里?

4第四章

4

放弃搜寻钥匙,我坐到吧台式的饭桌前,打开盖在腕上的塑料盖…

之后的半分钟,我默然地看着眼前炒得半焦的青菜,心底涌出了的更多更浓烈的忧伤。

秦讼在广告公司工作,一个项目下来,有可能连着几天都不着家,就算是回来,也直接洗了就倒头睡了,他家那设计精妙的开放式厨房和齐整摆放着的厨具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就算是难得要开次炉灶,也基本是秦讼请来的阿姨代劳。

所以,秦讼为我下厨熬粥,还炒了个青菜,我的内心是感恩戴德的,但是我的舌苔却是受苦受难的。

对于秦讼的厨艺,“美味”这一点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可以入口”已经算是较高的标准了,“烧熟且不烧焦”才是他能达到的水平。

显然这一次,他离这一水平还差了有那么不小的一段距离。

有个肯照顾自己一晚上的朋友已经是不错了,至于厨艺这种事情呢,是不能强求的。

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于是我“开心”地把青菜推到一边,拿来白糖,洒了两勺子在粥里,小口小口喝起了甜粥,默默庆幸秦讼使电饭煲的技术还算过关。

抬眼,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九点半了,我觉得除了吃饭之外,还有一些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解决。于是,我一边喝粥,一边提了电话过来拨号给秦讼。

在没有手机电话簿的情况下,我能背出来的号码一共就三个,我爸我妈还有秦讼。当然不是因为秦讼的地位已经达到和我爸妈平起平坐的缘故,而是单纯因为男人的电话号码实在是…太好记了。

除了前头三位,后头跟着一串儿17,要吃要吃要吃要吃…这得要吃成什么样儿才能有如此怨念,我真一度怀疑手机主人是饿鬼投胎的,然而秦讼本人竟然完全没有办法体会美食的乐趣。

在他看来,方便面和佛跳墙是一回事,都是上面进去,下面出来…

不过幸而经过我这几年来的谆谆教导,循循善诱,他终于也开始懂得嫌弃某些食物了,比如…韩国泡菜。

电话那端嘟了几声,便接通了,我胡乱的思绪也给收了回来。秦讼应该是看到来电显示是家里号码,开口便问:“醒了?好点没?”

“嗯…在吃你煮的早饭,谢谢啊,嘿嘿。”

“哟,千万别,你一道谢之后肯定就没好事。”

“啧,看你这话说的,不就我没带家里钥匙,我爸妈出去旅游,顺带着我这一周也就没手机、没银行卡、没身份证、没现金什么都没跟个刚偷渡来的黑户口似的么…”

“所以?”

“你不明知顾问?我爸妈难得有机会一起去旅游,我哪忍心为了自己这种破事儿把他们老人家给招回来不是?自然要问你借点救济用的银子呗!哪那么啰嗦。”

“让你好好地请求我帮个忙就这么难呐,你一借钱的整的比讨债的还凶…”秦讼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随即话锋一转,道:“早给你准备了,茶几上有个信封,里头搁了两千。我这儿小区大,进出不方便,你电话叫个车,上班前去换套衣服,下午别忘了挂水…我要进会议室,先挂了。”

我还没从秦讼那些叮嘱里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就盲音了。

不过我抓重点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茶几上的信封里有二十张粉毛。

于是我利落地甩下调羹冲到茶几前,拆开信封掏出那一叠纸,果然看见粉色的毛爷爷在对我友好地微笑,我也朝他友好地微笑。

多亏了这几张粉毛,我十一点进公司前把自己从头到尾收拾干净了,我这脸皮也算是彻底回来了,除了偶尔还有的一点点绞痛提醒着我,下午要去医院报到以巩固我这张旅行归来的脸皮的牢固度,免得它再次离家出走。

不过公司里那群人精还是看出了我的不平常,我刚到公司组里的同事就凑了上来:

“舒昕,你这个工作狂怎么今天晚到这么久?”

然后又一个插嘴说:“而且,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啊,没打腮红?你最爱的流星粉球呢?”

“你没带包包?还有为什么你用实习生的门卡?”

我站在原地,淬炼出一朵灿烂地笑容,“这两天忙得,人不太舒服,今天一不小心起晚了,匆忙赶过来就落了点东西。”

我呵呵两声就绕开她们坐回我自己的位置上。难道我会把忘了带钥匙这么2缺的事情会告诉你们知道吗?你们爱怎么猜我就怎么猜,料你们也猜不到我会这么2缺。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真做不了多少事,选题没处理掉两个,就到午休时间了。我实在吃不起外头那些油腻的了,于是先前出门时候把剩下那些粥给打包了带来,到前台对面的餐室用微波炉热了一下。

正当我端出热乎乎的粥要回自己办公桌去的时候,一声“舒昕”让我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差点就把手里的粥也给打了。

我抬头,迎面撞见梁骁那张脸,以及他饱含同情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自己误读了,因为他看我的那个眼神太像看他家走失在路边好几天没吃没喝又蹭得脏兮兮的小花猫…

于是当我自己往下看了看我自己穿的那双今早三折买的高跟鞋,我似乎有点理解了。在物价普涨的今天,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买这么一身,外加一套底妆,二十张微笑的毛爷爷,名牌货是不要想了,打折货也得精打细算一下。而又在早上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我能和谐地搭配出这么一身不那么掉价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看在梁骁眼里,捧着白粥,面色苍白,一身打折货的我,这价掉得跟跳楼似的…活脱脱一遭劈腿后失恋受创六神无主的妇女同志…

“舒昕…”他又喊了我一声,语气里那婉转,那柔肠,差点让我以为是大鼻孔尔康在喊他的“紫薇”。

我真告诉他我是好是歹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但以我的了解,他肯定不会相信,以为我是故作坚强…

于是我也就索性扬起四十五度明媚忧伤,望着天花板假装看不见他,准备绕道而行。

可他一把就抓住了我胳膊,我顿时就有点火大了。

这一劈腿的怎么就没一点自觉,活像没事发生一样地倒同情起我来了?这得的什么病你说?

我横过眼去看他,“这位男同志,我警告你第一次以及最后一次,不要拉拉扯扯的,放手。”

“不放。舒昕,你怎么变这样了…”

多痛心疾首的声音,我是进戒毒所了还是成劳改犯了?怎么就被说得像踏上不归路了似的?

我当即力断一抬脚,找准了位置把脚往下一放,后跟正好踩在一厚实的脚背上。

“这位男同志,你的脚背踩到我鞋后跟了,我买的打折货,不牢,很容易踩断的。”

看着男人的脸终于僵住,同情的表情不在,我便打算就此收手。虽然泄愤,但我还是把握分寸的,不能真踩坏了他的脚背我的鞋,他不肉疼我肉疼。

提了提脚,我让他把自己的脚背收回去。梁骁自然也不再坚持。

或许是因为和我相处的时候,我一直对他依顺,他说一我难得说句二,他就真以为我是他养的宠物,哄一哄,就万事大吉。今日见到我真面目,惊吓之余,大概也觉得可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仍由我转身走了。

梁骁从来不缺女人,所以做到这一步,已经极限。

他断了心思,我泄了私愤,从此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5第五章

5

回到办公桌,虽然我表面上还很平静,但是其实我的内心,深深地…暗爽着…

我在梁骁面前装孙子装了那么些年,今天终于也甩起了小皮鞭儿,露了一点女王范,真是农奴翻身把歌唱:啷哩个啷~啷哩个啷~

我发现昨日的愤愤不平在今日都成了过往云烟,从按照梁骁喜好而定制的模子里跳出来,做回了我自己,顿时轻松自在。

或许有时候,一直以为的重于泰山的感情,等真成为过去式的那一刻,也就轻于鸿毛了。就像那电影“He’s just not that into you”一样,我也没有自己过去以为地那样爱他。

不过我小皮鞭儿还没能甩多久,自然就又对我开始了新一轮的召唤,在我被唤了三四次后,我又变回了孙子样,虔诚地到医院报到。

去医院前,我打了个电话给秦讼,问他什么时候能到家。我一身无长物的难民,要真屁颠颠先冲到他家了,遇到他新项目开始夜宿办公室,我就真得像流浪小猫似地可怜巴巴地坐在他家门口等他这个主人的出现了。

幸好秦讼这两天还处于闲置状态,主动提出来医院接我,我自然也不和他客气。

不过我的不客气是建立在秦讼现在是个男光棍而我是个女光棍的基础上的。我虽然是他的红颜,但我自认还是很识相,很自觉的,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坚决不会打扰。

秦讼有女朋友的时候,我没有特别紧急的事就从不给他打电话,虽然这让我憋得很辛苦很内伤,而这段时间我的闺蜜们就会成为我吐槽以及泄愤的对象。而秦讼在我有男朋友的时候,也不太会找我喝酒,彼此的问候闲聊还是有的,但是他来接我下班或是我去等他下班这种事就基本很少出现了。

避嫌,是很重要的。

虽然秦讼腔调浪子了一些,而我在结束感情的时候有时太决绝了一些,我们对待感情的态度却在一定程度上相似,抓住能抓住的,放弃该放弃的;珍惜并认真对待每一段感情,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有未来。

长相守,是缘分,是幸运,要天时地利人和,强求不得。但不珍惜,不认真就一定得不到。

作为那么多年的朋友,我同样珍惜他的感情。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出现在秦讼的女友面前,炫耀我对他的了解,就像他也不需要通过炫耀来证明他有多懂我一样。因为了解并不代表什么,我们是朋友,而不是对方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在医院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点滴,自然终于停止了对我的召唤。我把在医院门口买的参考消息都快翻成紫菜了,抬眼一看,还有小半瓶…

哎,这年头没个能上网的手机真是让人捉急啊…

说到手机,我顿时觉得没有钥匙的这一周很尴尬。如果要补办银行卡,那就得补办身份证,这过程麻烦的,补办的东西还没拿到,钥匙就先到了。

就算不办这些玩意儿吧,换洗衣服总还是要个几套的,我这没银子,就得借秦讼的,可毕竟是借人钱,总不能乱借,也得有个数吧。现在好点的酒店旅馆,也得几百一天吧,这一周住下来,再算上花销,这个月绝对就是白干了…

可要投靠别人家吧,亲戚,我也就和我祖父母还热络了,但人都八十好几的岁数,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冲过去叨扰。闺蜜嘛,自从几个丫头各自结婚谈恋爱之后,各个以重色轻友为己任,完全没什么可指望的了。

“护士小姐,水挂完了。”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有磁性的嗓音,于是我猛一抬头,视线正撞上秦讼下巴那个弧度。我那一刹那觉得那下巴带闪光的…真的,闪烁着救世主的光辉的下巴…

护士小姐走过来给我拔了针头,让我按住,我乖乖地按着,听秦讼又道:“瞎想什么呢?都回血了。”

我这不注意力都集中在你那会发光的下巴上么,我在心里腹诽,但面上还是摇了摇头。

并肩出了医院,上了车,秦讼开口:“你这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台词,男人就来了一开门见山,于是我只能故作镇定地摸了摸下巴,“先去你那儿吧。”

秦讼扫了我一眼,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没人要的姑娘啊…”

我横了秦讼一眼,却瞧见男人装不下去崩坏的表情,整个就是一幸灾乐祸!

“怎么没人啊?我打一个电话还不叫一个准一个,这不没手机背不出号码么!”

我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大义凌然外加滴水不漏,我自己都信了。

可秦讼发动了车,外加甩我一嗤笑:“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的,来,说要去谁家,我给你打电话。”

“秦讼他家,你打!”

秦讼闻言却没接话,笑了笑,但我觉得他眼里闪着某种“我就知道”的得意神情。

我撇了撇嘴,看向窗外,冷静下来不免自我检讨一番。

平时我自吹那是朋友遍天下,认识的人那是各行各业各具奇才,但真到用时,竟然只余下秦讼一支独秀…

这做人咋就那么失败呢…

一路没多话,到了秦讼家,换鞋进门。我记得前前一次来秦讼这住处还是和顾皓他们一帮衰人,唱歌唱high了不肯回,正巧秦讼家在附近就一堆人轰了过来。

这套房子是秦讼自己买的,面积还行,就一独居男人住的,大床房,厨卫书房外带个衣帽间,客厅不大,当时七八个人,分了两摊,一堆在客厅,一堆在卧房,我就是在卧房那一堆。

秦讼比较爱干净,不喜欢别人坐在他床上,但那天一两个喝多了,撒泼起来,愣是往床上做,我自然也沾光盘腿坐在秦讼的床上,那软软的,比作地板舒服多了。

不过今日再站在这床前面,我的情感起了微妙的变化。

“秦讼…”我瞪着一双大眼瞅着他,一车车地向他送秋天的菠菜。

秦讼睨我,“床是我的,地铺是你的。”

我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声音更甜美了,“秦讼~”

“干嘛?想和我睡一张床?”

我几乎厥过去,但刚脱口了个你,秦讼就抢过了话头,

“你别以为住到我家来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我很洁身自好的。”

看着男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我眯起眼来,哈了一声,爪子一抬人一踮,勾起男人的下巴道:“宝贝儿,别怕,要真生米煮成了熟饭,我会对你负责的。”

6第六章

6

瞅见秦讼一瞬间僵住的脸,我洋洋得意并以为我就此胜利的时候,男人的态度一百八大转弯,脸上挂起比我还流氓的笑来。

秦讼抓住我勾他下巴的爪子裹在手掌里一边垂眉向我逼近,我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边,视线一乱,不巧正落在秦讼的薄唇上,咽了口口水,我的舌头打结,有点儿气短地开口:“你…你你干嘛笑这样?”

秦讼手支在墙上把我给圈在阴影里头,他低头,气息就在我耳边,“宝贝儿,你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吗?”

“爱煮不煮,怎么,怕你啊!”我胸一挺,头一抬,俨然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秦讼挑眉,盯了我半晌,就在我快缺氧窒息的时候,他轻笑开来,收回手:“别挺了,我知道你胸大。”

他在那儿笑得乐不可支,我却有些恼羞成怒,明明是我调戏他的来着,结果反倒被他给调戏了。

最可恨的是,我现在心脏跳得还有点快,真想一捶胸,捶捶这灭自己士气涨敌人威风的心脏。

于是我决定用最快速的方法来解决这场战斗,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必得地跳上了秦讼的国王床,扭着我的小蛮腰,欢快地宣布:“秦讼,我告诉你,今天你这张床,老娘我睡定了!”

秦讼对他的宝贝床要求多高啊,上次我们在他床上撒了会儿泼,他第二天就让阿姨洗了整床被套。

在这件事上我曾打趣过秦讼,这撒泼也得洗床单,那要和姑娘上床可怎么办?搁着要是甜蜜期,不得准备个十套八套床单的给他换洗?

秦讼当时用特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我,其一,他只对自己的床要求比较高,其二,行苟且之事不一定要在床上。

于是我只能在风中凌乱…

不过现在,既然是秦讼他自己的这一张床,我这脚丫子就不客气地踩上去了,顺便打个滚,撒个泼,看他还怎么睡!

秦讼眼眯成一条线,“舒昕,你就这点追求…什么德行这是…”

我不以为然,偏过头去不理他。在他面前我什么没皮没脸的事没做过?德行,德行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行,让你睡床,我睡地铺,行了吧。”

秦讼深明大义,于是我抱着他的枕头一个劲儿地点头。

之后我们又出门,买了些日用品来,比如我的毛巾牙刷,以及睡衣和其他换洗衣服。于是,秦讼对我的消费能力又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吃了饭,回到家,我看了会儿电视,秦讼则在自己房间里忙活,我估摸着是勤快地给自己打着地铺。于是连续剧结束后,我就哼着小曲儿去浴室洗澡了。

秦讼家的浴室有个按摩浴缸,躺在里头那叫一舒爽。等我爽完穿了睡衣睡裤出来,晃悠进卧室一看,我顿时爽不起来了。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好好的国王床现在矮下去一大截,而旁边的“地铺”几乎要和床一样高了?!

“秦讼!”我冲出卧室指着秦讼一顿吼:“你竟然把下头的席梦思床垫和记忆棉都给抽了,给我睡硬板床!”

秦讼拿起水杯,悠然地抿了口水,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你说你要睡床,我让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凶…”

我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要不要这么狠?!”

秦讼放下杯子,冲我微微一笑,“狠么?一般般啦。”

我败了,彻底非常以及完全。面对秦讼的无耻,如我这般的人类只有颤抖的份。

于是当我抱着被子躺在和地板一样硬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秦讼已经睡得酣畅了。我那叫一个眼红,恨不得在秦讼脑后勺戳出两个洞,让他感受到我谴责的目光。可是房间太黑,我睿智的光芒在抵达秦讼后脑勺前就不幸夭折…

秦讼绝对就是以重色轻友的货,他把女朋友和好朋友分得多清晰。

我想今个儿住他家的要是他女朋友,别说让人睡硬木板,就是她女朋友喝醉酒吐到半夜,他第二天就算要上班出差,也能彻夜照顾人家不眠不休,可他和我就非得为张破床争得没皮没脸,这让我不免就有点嫉妒,嗯,嫉妒,但只是有点,一点点。

闭上眼,我恍恍惚惚就想起了当初与秦讼的相识,也是因为一场争执。

那年我大二,临近期末考试,我让同学在图书馆用教科书给我占了个座。但当我找到座位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男的已经坐在那儿了,没错那男的就是秦讼。

秦讼生了副好皮相,尤其是那张嘴,唇线抿起来的时候实在是美,就算是现在,这张脸已经快被我看烂了,但在某个时刻,这张脸还是挺有杀伤力的。

但那个时候当我的心思全集中在“此人抢我座位”的情况下,完全都只有不悦,“这位同学,这是我的座位。”

秦讼抬眼,蹙眉:“这位同学,你搞错了吧。”

“我搞错?”我拿起桌上的教科书,“这是我的书。”

秦讼不解地笑:“随便指一本,就是你的书?”

那时候已经不时兴在书上写名字了,因为大学用书完全可以二手倒卖,我也没法翻名字来证明,但我当时就死盯了这本书,觉得它和我八辈子有眼缘,就是我那一本,于是气急败坏道:“同学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非常讲道理地说,这本书是我女朋友的。”

就在我要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我同学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喊了我一声,我应声抬头,正撞上她手里拿着一本和我手里一模一样的教科书朝我奋力挥舞…

于是,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我拿着教科书,凌乱了…

真是青春而二缺的岁月啊,我都不忍心回首这段往事…

当时也没地洞给我钻,我只能默默放下书,把头垂到胸口去,在秦讼打量的目光里默默地横着移动到我同学那里,然后拽住她就往外拖…

虽然我犯二不是一天两天,但这么二,在我人生的前十九年来,那还是头一回。等我和秦讼熟络了之后,他没少拿这件事来挖苦我,说我的眼力从大学时代开始就差,要不然也不会竟找些烂男人…

秦讼有许多话我都反驳不了,我虽然每次都极力证明我是正确的,我很行,但到最后却恰恰证明了我是错误的,以及我不行…

想着想着,我便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半夜的不睡觉,长吁短叹什么呢…”秦讼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想起,差点让我从床上跳起来。

“你没睡着啊!”

“你在床上一个劲儿地翻滚,我能睡得着么?”

“还不是因为床太硬!”

“你不前两年就说颈椎不好,医生早建议你睡硬板床,是你一直娇滴滴不肯睡。”

“真谢谢您照顾我啊,那您好歹给我留张记忆棉啊!”

“有记忆棉那还叫硬板床?再说,我们出去旅游那会儿,你连通铺都睡了,今个儿一张硬板床就长吁短叹的了?”

“我只是想到以前的破事儿,感叹下而已。”

“你感叹了有半点长进么?不每次该二还是照二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