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梅怜宝嘴里称呼的改变,孟景灏觉察出了一丝别扭,但哪里别扭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只得作罢。
“所以,每次喝避子汤的时候,你总出幺蛾子,是因为疼,因为受到了羞辱?”
梅怜宝呜咽着点头,“章哥哥,阿宝很乖的,你不要阿宝给你生孩子,阿宝就乖乖喝药,从不敢有偷生龙孙,携龙孙以邀宠的事情。”
“奴婢有话说。”魏嬷嬷给太子磕了个响头,口吻略急的道。
“嬷嬷不必说,孤心里有数。”一下一下抚着梅怜宝垂落到地的柔滑青丝,孟景灏扬声道:“小德子。”
“奴婢在。”守在二进床帘子后头的小德子出声应事。
“把这两个狗奴才拖出去,该问的问清楚。”
两个小太监吓尿了裤子,却是一点声音不敢出,就那么被两个大太监拎着颈子叉了出去。
魏嬷嬷心里慌白,面上沉默,挺腰跪在那里,一副“奴婢是清白的,奴婢被冤枉了”的耿直忠心样儿。
“天晚了,嬷嬷回去歇着吧,孤早有言在先,嬷嬷奶过孤一场,孤长大了,是时候孝敬您,让您享几年清福了。”
“太子,章哥儿…”魏嬷嬷急切的想要说几句。
太子摆手,淡漠道:“下去歇着吧。”
“奴婢遵命。”魏嬷嬷颓了颓,失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
哥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魏嬷嬷有些伤心的叹了口气。
“阿嚏。”
老毒嬷一走,梅怜宝精气神一泄,牙齿开始打颤。
狼心似铁啊,她都冻成这样了,孟景灏也不说可怜可怜她,允她爬上|床钻到被子里。
她也不敢再捋虎须,今夜她闹腾的够了,再多就真是讨嫌了。
片刻,床帘子外头小德子来回话了,道:“禀太子,都招了,梅姑娘所言都是属实的。”
孟景灏终于发了善心,把梅怜宝从地上捞到怀里,揉搓着她冰凉的背脊,淡淡开口:“孤的那片茶花园里是不是缺花肥了?”
小德子忙道:“回太子,是的,缺花肥了。”
“你们这些奴才啊,孤稍一懈怠,你们就偷懒耍猾,还不赶紧去堆花肥,弄死了孤的十八学士,看孤饶得了谁。”
小德子皮一紧,忙跪地道:“奴婢领谕旨。”
“章哥哥,我听出来了。”小德子一走,帷帐里只剩他俩,梅怜宝就骑坐在孟景灏的大腿上,兴高采烈的道:“你是为阿宝报仇了对吗?把那两个坏了阿宝清白的狗东西弄死做了花肥,对吧,对吧?”
“蠢货,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孟景灏嫌弃的扯弄梅怜宝身上裹的床帘子。
“人家才不蠢呢,你看欺负我的那两个小太监都要做花肥了。”
“你知道孤的正妃、侧妃、夫人、侍妾们受了你这样的大委屈,她们会怎么做吗?”
这处是不能睡人了,孟景灏起身往外走,往东暖阁里去,梅怜宝赶紧跟上,“章哥哥你等等人家呀。”
第4章 太子招寝起居注
梅怜宝颠颠的跟过去。
东暖阁是炕,也烧的热烘烘的,孟景灏躺了上去,见梅怜宝没脸没皮,没规没距的要往炕上爬,他嫌弃的扬声喊人,“你站住,不许动。来人,端盆热水来。”
“要热水干嘛呀。”梅怜宝问道,光溜溜的腿儿冻的相互蹭。
“没规矩的东西,孤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哦,阿宝不问。”梅怜宝很是懂事的捂住自己的嘴。
“蠢货。”孟景灏翻了梅怜宝一个大白眼,“过来坐着,别站那里碍孤的眼。”
梅怜宝一下笑了,赶紧凑过去,“就知道殿下舍不得阿宝。”
司寝女官进来了,捧着热水盆跪在地上等候命令。
“给阿宝洗洗脚。”孟景灏没好气的道。
司寝女官愣了一下,心想,谁是阿宝?
“我啊我啊,我就是阿宝,太子殿下的宠姬。脚丫子冻死了,快给我洗洗。”
司寝女官略皱了下眉,便面不改色的遵从了命令。
司寝女官,冷莫言,孟景灏将来的四夫人之一,如今竟然给我这卑贱龌龊的家姬洗脚丫子呢,梅怜宝高兴死了,脸上笑开了花。
“就那么高兴?”孟景灏从床头抽了本书来看,间或瞥梅怜宝一眼,瞧她乐歪歪的样儿,很是不爽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当然啊。这就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梅怜宝掉着书袋,得意洋洋的道。
“洗个脚罢了,乱用诗词,也不知你家里人怎么教的。”说到这里孟景灏住了嘴,想起了梅怜宝和梅怜奴的那个亲爹——梅严德,一个用老花魁教导女儿的爹。
他家的女孩个个给人做妾,打小学的就是怎么媚惑男人。
就如梅怜宝,容貌、身段本就妖娆勾魂,又自小学了一身的媚态,当真是天生的色中利刃,他不用都是可惜。
但他倒是不知道,媚浪情荡的梅怜宝还有今夜这般天真的一面。
靡艳流荡里见一抹天真性情,这天真更要男人命。
“下去吧。”孟景灏盯着书,没翻一页,淡淡道。
“下去吧。”梅怜宝也狐假虎威的跟了一句。
冷莫言端着热水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垂了头,后退着,缓缓离去。
“太子殿下,阿宝做您的狗狗好不好?哎呀,从进太子府起,阿宝从没像今晚这么威风过呢。”
孟景灏禁不住翘起唇角,勾着梅怜宝的下巴,真似挠狗狗一般逗弄她,道:“为何要做孤的狗狗?”脑袋里禁不住就浮起一个场景,绣帷里,软香暖糯的小人儿,裹着红纱趴伏在绮从锦被里,脑袋埋在里头,屁股高高翘着…
“狗仗人势啊。”梅怜宝羡慕的道。
孟景灏用书挡住喉咙,一双龙目睨着梅怜宝被龙纹床帘裹住的身段,发出低沉的笑声。
“来人,太子殿下要喝茶。”跪在褥子上,梅怜宝伸着脖子喊,要多狗仗人势就多狗仗人势。
孟景灏又敲梅怜宝的脑袋一下,板着脸道:“孤说过要喝茶吗?”
“可是、可是阿宝听见殿下咽口水的声音了,‘咕咚’‘咕咚’好大两口呢,不是渴了是什么?”梅怜宝无辜的眨巴一下水波滢滢的桃花眼。
“蠢。”孟景灏哼笑。
“还不是被殿下打的,您瞧瞧,这才多大会儿子呢,您就打了阿宝好几下,阿宝本来挺聪明的,都是被殿下打傻的。”梅怜宝掐着小腰,理直气壮的控诉,“所以,殿下要对阿宝负责,要保护阿宝。”
“强词夺理。”
司寝女官冷莫言又进来了,步姿比之前捧热水来的时候袅娜,用玛瑙盘端着孟景灏的九龙杯,九龙杯上烟气氤氤。
“殿下请用。”在脚踏上跪下,冷莫言微微抬了抬脸,把自己若冷梅傲雪的清丽脸蛋露了一半出来,又很快的垂下,仿佛那一瞥的清纯只是错觉。
可惜,那个她想给出自己美好的男人并没有看她。
男人咽口水,除了口渴可还有别的呢。
此时,梅怜宝就乖乖跪坐在孟景灏身前,而孟景灏就用书支着头盯着梅怜宝看,看她像参佛似的。
梅怜宝咬咬手指,试探着道:“殿下,喝茶吗?”
“三更天了,喝的什么茶,不想让孤睡个安稳觉了?下去。”
“奴婢该死。”冷莫言手一抖,玛瑙盘倾斜,九龙杯一歪,滚茶倒了出来,正泼在她自己的手背上,烫的她轻呼一声痛。
“哎呀,烫着了呢。”梅怜宝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尽职尽责的扮演自己蠢货的角色,“你装什么呀,还不是想勾引殿下。”
这句话是曾经冷莫言说她的,现在她一字不落的还给她。
好痛快!
“你…”冷莫言屈辱的咬紧下唇,眼睛里立时含了泪水,“殿下明察,奴婢并没有。”
孟景灏狠狠戳了梅怜宝的额头一下,“你还能再蠢点吗?”
把自己所有的嫉妒、蠢笨、浮躁种种不堪都当着他的面暴露出来,他的眼睛是有多瞎,还能继续宠她,更遑论,他从没宠过她。这小东西倒是很能自己欺骗自己,给自己安上了宠姬的名头,这性子,已经不是一个“蠢”字能概括的了的。
梅怜宝啊,她蠢出了新境界啊。
孟景灏都为她愁得慌,就这智商、这不着四五的性子,怎能做好一把刀,被男人玩死还差不多。
得找人好好的教啊。
“下去吧,孤要安歇了。”
冷莫言知道自己今夜轻浮了,很是后悔,慌忙应是,她脸皮子薄,现在就想赶紧的离开这里,免得被那得志猖狂的小人看了笑话去。
但她并没把梅怜宝放在心上,像梅怜宝这样轻狂的,在太子府是活不好的。
梅怜宝乖觉的下了地,桃花眼里包了泪,依依不舍的道:“殿下,今夜一别后,此生可能再不复相见了,您、您保重,章哥哥,再见。”
气氛之悲壮,仿佛生离死别。
孟景灏呵笑出声,这一夜是他笑的最多的时候,感觉很是轻松愉快,便斥责道:“胡说什么,孤还会召你侍寝的,你乖乖的,收敛一下自己的蠢、不,收敛一下你那臭脾气,再依着性子下去,迟早得罪所有人。”
“呜,章哥哥你对阿宝真好,可惜阿宝再也不能伺候你了。”说罢就扑到孟景灏怀里嘤嘤啼哭。
“何出此言?孤不是答应你了吗,会再召你侍寝的。”看在被这小蠢蛋逗笑了多次,心情愉悦的份上,孟景灏耐着性子问。
“阿宝得罪了魏嬷嬷,魏嬷嬷一定会整治阿宝的,一会儿公公来,拿被子卷了阿宝抬走,半路上再把阿宝扔了,这冰天雪地的,阿宝冻死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上辈子就是这样,半路被扔到了大缸里,被子也给收走,冻了一夜,没冻死是她的身体棒,却实实在在烧了三天三夜,险险捡回一条命就被告知成了家姬,要去陪客。
命运就此天翻地覆。
孟景灏斜睨梅怜宝,“想学人家上眼药也聪明着些,孤都懒得拆穿你。”
梅怜宝红了脸,脑袋是爹娘生的,本就不聪明的人,重生一世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所珍贵的是吃亏吃出经验来了,懂得躲避了,这就是保命的根本。
“规矩不能破,我让小德子亲自送你回去,快别掉金豆子了。”
“谢殿下,阿宝就知道殿下是最宠阿宝的。”梅怜宝喜不自胜,她知道,今夜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馨德殿,太子妃寝宫。
“小德子公公亲自送回去的?”额头上绑着东珠嵌宝抹额,将盖完太子妃印的《太子召寝起居注》递给侍立一旁的司寝女官冷莫言,太子妃问道。
“禀太子妃,是的。”冷莫言行了个蹲礼之后,双手接住。
太子妃不妒反笑,“下去吧。”
冷莫言把想给梅怜宝上眼药的话强压下去,恭敬离去。
第5章 攻心为胜攻身败
侍寝之后,不但被赏赐了一身华服,还有得小轿子坐,这可是上辈子从没有过的待遇,这是否说明她梅怜宝也有能耐改变些什么?
这想法一来,梅怜宝便有些激动,她咬住自己的手指怕自己叫出来。
既是可以改变的,那么,上辈子她心里那么多的求而不得,那么多的怨与恨,是不是就有了发泄处?
没得到的都要得到,恨的报了仇去,怨的…也要消了去。
她想换个活法儿,要活的轰轰烈烈的。
多得的这辈子是赚的,可着劲的折腾去,随着心,再也不压抑着自己,活在旁人的言刀语剑里。
狐狸精就狐狸精罢了,有能耐就做成个妲己娘娘,迷的商纣王亡了国,烧死在鹿台。
呵,在猩红的火焰里,拉着他化成灰烬,想想都乐颠了去。
夜深人静,小轿子被太监们抬着,走起来很是平稳,看来是常抬轿子的,只不知以前是谁有这福气,每每侍寝之后有得软轿子坐。
不用想她也猜得到,必有一个梅怜奴。
头先几年梅怜奴只是能坐软轿子的美人儿里的其中之一,后几年梅怜奴就成了唯一,太子孟景灏的唯一。
想想就嫉妒的了不得。
拢着新得的火狐千金裘,藏在袖子里的手恨不能把那女人生生掐死了去。
她上辈子做了两件最蠢的事情,到死都哽得慌,第一件是被化名柏凤章的孟景灏勾搭上了手,第二件则是真心的拿梅怜奴做了亲妹子。
“到了,梅姑娘下轿吧。”小德子总管温声细语的提醒。
“到了?”
梅怜宝从轿子上下来,抬眼一瞧,琉璃宫灯下的凌雪阁美轮美奂,一个身披白狐裘的女子就那么沿着那条被黄腊梅曼延的小径袅袅婷婷走了来。
她近了,近了,小脸在灯光里浮现,她一笑倾城,脑袋后面自带五彩的光似的。
“七姐姐,你回来了,阿奴很担心你。”她亲热热的来扑,像是乳燕投林,笑靥纯真无邪的像个稚童,眼中的依赖那么明显,明显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不谙世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菩萨一样好性子的人儿有个坏脾气的姐姐。
而这个恶毒的姐姐不但沾她的光从家姬居住的梨园搬来和她一起单独住在凌雪阁,享受着侍妾的规制,还时不时的打骂她,抢走她的东西,争她侍寝的机会。
于是,梅侍妾越发无辜可怜;于是梅姑娘越发刁蛮恶毒;于是梅侍妾从侍妾做到了梅侧妃,梅姑娘从家姬做到了千人骑万人骂。
梅怜奴啊,再见你,你让我如何忍得下不拿你撒气。
我蠢,你冰雪聪明,我没把握弄死你,不若就让我在有限的生命里,逮着空儿的作践你如何?
嗯,我知道,我对你还有用,你会任由我打骂的,你不是让别人以为我老是打骂你吗,如今我如你所愿。
梅怜宝侧身一躲,施施然抬起了一只脚。
“啊!”梅怜奴扑倒在地,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脸,灵活的往边上一滚,躲开了梅怜宝身后坚硬的轿杆。
没撞上去,真可惜,梅怜宝恶毒的想。
小德子皱眉瞪了梅怜宝一眼,慌忙去搀扶梅怜奴,“梅侍妾,您摔坏了没有,这可怎么办殿下还等着您呢。”
“我、我不碍事的。”梅怜奴用哭腔道,怯怯的望着梅怜宝,“七姐姐,是阿奴惹你生气了吗?阿奴哪里做的不好,阿奴改,只要七姐姐不恼了阿奴,阿奴就开心了。”
“我恼你抢了我的章哥哥,你若能不去侍寝我就不恼你了,最好划花自己的脸让我开心开心。若是做不到就别恶心巴拉的说什么只要我不恼你就开心的话,骗鬼呢。留着你‘天真的甜言蜜语’哄太子去吧。”梅怜宝昂起脑袋,转身就走。
梅怜奴伤心的了不得,清泪滚滚流,梨花带雨般娇怜,当下就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扯着娇嫩的嗓子喊,“七姐姐,为了你,阿奴愿意,阿奴愿意的。”
梅怜宝“嚯”的转身,火一般蹿回来,一把打掉梅怜奴手里的簪子,假声假气道:“哎呀,我相信你就是了,何必当着德总管的面自残呢,你自残给谁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恶毒呢,这事传到太子那里,你想我死啊。”
旁边托着拂尘的小德子看梅怜宝的眼神犹如看一坨狗屎,心想:真假,当谁看不出来呢,也就梅侍妾这没体会过亲情和温暖的稀罕她,得了她一点子恩惠就以为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小德子摇摇头,上前道:“梅侍妾,您跟奴婢走吧,太子还等着呢,难道您要为了她抗旨吗?”
“抗旨就抗旨,七姐姐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梅怜奴倔强的不肯走。
梅怜宝冷笑。
“您不去就不怕太子怪罪梅姑娘?”
“这…”
梅怜宝已不想看梅怜奴装相了,她嫌恶心,转身就走。
依着记忆回到自己的寝室,梅怜宝坐在床榻上又悔的捶自己的头,骂自己蠢货。
这一夜,先是得罪了魏嬷嬷,再是和梅怜奴扯破了脸皮,得了,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谁叫她忍不住,因着她这急躁脾气,上辈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再来一世依旧死活不改。
但是,让她学着梅怜奴装相,她又实在做不出来那样儿。
罢了罢了,该死就死,她就是一瓦砾,能撞碎几件玉器就撞碎几件,千刀万剐之刑都受过了,没什么是她承受不住的。
大不了再死一回。
馨德殿,太子妃寝宫。
“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又在端本殿召见了凌雪阁的梅侍妾,令其弹奏琴曲。”贴身丫头莲儿低声道。
摆弄着琉璃盘里的香佛手,太子妃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
显而易见的,比方才得知太子宠幸了梅姑娘情绪要低落了些,莲儿颇觉怪异。
“今儿晚上太子是不会来了,把本宫头上这些累人的劳什子卸下来吧。”太子妃往梳妆镜前一坐吩咐道。
偷觑一眼太子妃脸上的神色,还算和蔼。莲儿自持是太子妃的陪嫁丫头,在太子妃跟前很有几分体面,便是故作轻松逗趣的大胆问道:“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能问问吗,要不然啊奴婢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喽。”
对镜抚着自己只算清秀的脸,太子妃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贴身丫头称呼小姐以显亲近之意,黎明心也怀念起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便是去了“本宫”二字,用了“我”字。
“那梅怜宝就是个草包,脑袋空空,太子宠幸她不过是和所有男人一样,贪鲜儿罢了,不足为虑。而那梅怜奴…莲儿,你也见过梅怜奴,你说她长的如何,气质如何?照实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黎明心道。
莲儿不敢看黎明心的脸,垂着眼睛小声道:“美、很美。”
“那梅怜宝就不美吗?怎么个美法?说!”声儿一沉,黎明心一拍梳妆台,放在梳妆台上的粉盒都跟着跳了一跳。
莲儿吓的“噗通”跪地,眼儿一闭,抖着声腔道:“像、像菩萨,有、有圣光似的。小姐饶命。”
捂住自己端庄有余,美貌不足的脸,黎明心一声长叹,“起来吧。”
“小姐您、您是要母仪天下的,所以、所以…”
“是啊,本宫终归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本宫是正妻,是正宫,本宫可不需要以色侍人。”松开手,黎明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信一笑,“容颜有枯败之时,身子有干瘪下去的一日,而本宫天生的好家世是她们拍马不及的。”
“小姐说的是。”莲儿恭维道。
“梅怜奴,长的多么美好善良,像你说的,仿佛带着圣光的菩萨似的,咱们的太子殿下啊正偏爱这一类的女子,梅怜奴才是隐患。”
“那咱们要不要…”
“要什么?”黎明心打了个哈欠,笑道:“急什么,有人比咱们急,守着珏哥儿,本宫只愿做渔翁。”
“还是小姐看得破。”莲儿伺候着黎明心躺下,笑道。
这么一梳理,黎明心也觉得自己的地位稳固,并不需要担心,便也放松了心绪,闲谈道:“一个土财主家出了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个圣洁如菩萨,一个媚惑似狐妖,也真是一件奇事了。”
“谁说不是呢,奴婢还听说啊,他家的女孩打小就是被老花魁教导出来的,不给人做正头娘子,偏给大户人家做妾,下头人暗地里都给梅侍妾的娘家叫什么,专养小娘的淫窝子,比这还难听的都有呢。”
黎明心听的乐呵,困意都少了许多。
竖耳一听,梆子声响了四下,莲儿抱了自己的被褥铺在脚踏上,道:“哎呦,都四更天了,小姐快睡吧,明儿早上侧妃夫人们还要来给您请安呢。”
“睡吧。”
吹熄了灯,莲儿往脚踏上一躺,虽是闭着眼的,但并不敢睡死了去,留着个耳朵听吩咐。
床帏里,黎明心大睁着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心里想道:那梅怜宝不过满足了太子的肉|欲,是为攻身,而那梅怜奴却是在攻心,攻心为胜攻身败,故此她一点也不在乎梅怜宝怎么作蠢,但却对梅怜奴多有顾忌,太子也是男人,男人心也是偏的,一旦太子对梅怜奴动了真情…
第6章 她就是那滚刀肉
凌雪阁临着一片小湖,被丛丛芍药花包围着,到了冬日从窗户缝里冷浸浸往屋里抽风。
梅怜宝用被子把自己包住只露出一颗脑袋来,静静的寻思事儿。
图一时痛快把梅怜奴摔了,还是当着太子身边德总管的面儿,用脚趾头想想她今夜也别想好过,但她不后悔。
她在太子府里不说人嫌狗憎,但也差不多了,所以打从她伸出脚开始她就没想找人救自己,不是活够了作死,而是她有依仗,不管怎么着,太子是不会坏了她的脸和身子的,性命无忧,只要不死,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她现在就想知道太子不杀她的底线在哪儿,在这个底线以上,她要兴风作浪!
烛火被从窗缝里吹进来的冷风弄的明明灭灭,光影打在梅怜宝的脸上,照出她此时的恶狠狠。
门忽的被从外面推开,进来两个小宫女,穿着相同样式紫褐色的棉袍,所不同的是一个领口袖口绣着缠枝梅纹,一个绣着缠枝小兰花儿纹,梳着双丫髻,一身朴素。
这两个也是旧相识,一个叫梅儿,一个叫兰儿,人家两个还是干姊妹呢,亲香的不得了,是她一进府后分来伺候她的两个小丫头,同岁,都是十一,都有一副机灵可爱的面相,对着梅怜奴从里到外透着可爱小天真,对着她,那真是嫌弃死了,卖主卖的不要太欢实。
“梅姑娘,奴婢们把您的点心提回来了。”梅儿道。
两个小丫头合力把一个大食盒抬过门槛,抬到桌子上,这才双双来给梅怜宝行蹲礼。
瞧着这俩孩子,梅怜宝到底没忍心糟践,但也不搭理她们,自顾坐到桌边,掀开食盒准备吃东西。
宫里时兴的规矩,凡是侍寝后的宫妃嫔妾都有一顿点心吃,宫里管这叫加餐,太子府内务也归宫里管,规矩都是照搬。
一盘春卷,一盘肉丁馒头,一盘什锦包子,包的只她的胭脂盒那么大点,一盘三个,对于怕胖的女子们来说尽够了,还有一盅燕窝粥,只是全部都冷冰冰的。
梅儿兰儿对视一眼,眼神里隐隐有些期待。
梅怜宝不经意扫了她们一眼,冷笑。
这俩东西都在等着她发作呢,等着她踩着门槛一通乱骂。
上辈子到死也不知道这俩被谁指使的,这辈子是该好好留心留心了,对着俩孩子她下不得手,对于她们身后的主子,她可就不手软了。
“去把梅侍妾屋里的茶炉子拿来,把燕窝粥热热我吃。”
梅儿兰儿失望的“啊”了一声,到底还是小,没绷住脸皮。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去。”梅怜宝竖眉怒喝。
“是。”俩人很快收紧面皮,规规矩矩的照主子的意思去办。
片刻,梅怜宝吃上了燕窝粥,她实在是饿了,便是把整盅的粥都喝了,把小肚子喝的胀胀的。
把碗一推,梅怜宝床褥子上坐着去了,冷冷盯着俩丫头收拾,直把她们盯的额头冒虚汗。
依着她的意思,该罚这俩小货墙根下跪着去,但是不行。
往后如何行事,还得等试探到太子的底线才行。
把身子喝的饱饱的,热热的,这会儿子梅怜宝开始犯困,脑袋开始发僵,眼皮子一忽闪一忽闪的往一起黏糊。
不行了,困死了,睡醒再说。
往被子里一钻,十个数不到就睡死了过去。
她自来这般心大,没了对死的畏惧后,更是大到没边没沿儿去了。
正是,天塌了,不过一个死。
很快帷帐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儿,梅儿兰儿竖耳听了听,知梅怜宝睡死了去,便是大起胆子,一同撅嘴往那边“哼”了一小声。
俩丫头坐在圆鼓凳子上,一边吃梅怜宝剩下的点心一边头对头的嘀咕,兰儿道:“她这样没成算的人,被算计死了去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呢,咱俩摊上这样的小主儿可真是倒了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