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学毕业后就去了美国留学,拿到学位后回国,并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去上海进了外企,过了几年悠哉游哉的白领生活。反正他父亲很是老当益壮,他哥哥又出了名的精明过人。直到去年和女朋友分了手,他突然对朝九晚五的生活有了点倦怠。
家里再说到和于家合作的项目,他心里一动,可不是个机会吗?他大学学的机电,在美国学的管理,在外企做的市场,和于穆成是大学校友,一向也很谈得来。于是当妈妈照例不抱指望地念叨他时,他居然爽快答应去内地。全家都喜出望外了。
真正接手做起来后,许至恒倒也说不上后悔,事事亲力亲为,虽然累点,但工作自有工作的乐趣和成就感。眼看工业园日渐成型,他是开心的。只是好久没时间有个人的生活了,看着于穆成和太太出双入对表演恩爱,他有点郁闷。
这点郁闷一流露,谢楠很快把她任职公司的前台阿May介绍给他认识。阿May刚23岁,青春可人,相貌甜美,性格开朗,开一辆黄色QQ,对本地所有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女孩子。
不过谢楠想不到的是,许至恒已经在上海这样吃喝玩乐了两三年,他过去的女朋友刚好就是这一类型,对着阿May,他着实没什么感觉。
看到许至恒,阿May有点小心动。他1米78的个子,不算高大威猛,也很过得去了,长相端正而且气宇轩昂。再看到他的座驾是卡宴,阿May便有小小激动了,她倒并不是绝对的拜金,只是年轻女孩子谁不喜欢接自己的男人开辆拉风的好车。
可是出去了两次,许至恒表现得礼貌周到,给她开车门,帮她拉椅子,点菜征求她的意见,送她回家。只是绝口不提下次约会时间,阿May如果打电话约他,他又刚好没事,倒也不介意出来。
阿May被这态度重重泼了冷水,回头对谢楠抱怨:“谢姐,我让你帮我介绍男朋友,可不是想找这样的三不男人。”
谢楠不解:“什么三不呀?”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呀。一看他就是等我主动扑上去,他吃光抹尽,然后不用负责潇洒走人。”
谢楠骇笑:“至恒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算了,我也不能担保,我看我头一次跟人介绍男朋友就这么失败,以后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不要啊谢姐,我不会上当,吃掉糖衣炮弹发回,哈哈,等着你给我找个你家老公一样的好男人。”
说到老公,谢楠的脸就可疑地红了,阿May大乐,实在不能理解已经29岁,结婚几个月了的谢楠怎么还会这样容易脸红。
在一块吃饭时,谢楠将阿May的话拣其精要转述,于穆成和许至恒同声大笑,许至恒连连摇头:“我不至于那么没品,只是觉得没什么话题,没多大意思,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根本不会再答应她的约会。大家的时间最好花在自己认为有价值的地方。”
谢楠恨不能再度骇笑了,敢情这位爷还觉得出去是给了自己面子,可是看他平时自负的样子,说的大概也不是什么撑场面的话:“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她很好呀,又开朗又有趣,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跟这样的女孩子交往。”
“喂,你这又是在间接质疑你老公的品味吗?”于穆成笑着抗议。
谢楠要脑筋打个转才领会到他的意思,斜睨他一眼:“反正我不会质疑我自己的品味。”
许至恒看于穆成甘之如怡的吃瘪表情,长叹一声:“算了,以后不能再跟你们一块吃饭了,太剌激人。我还是安生一个人待着好了。”
已经接近春节了,许至恒一路盘算着公司的事情,一切进展顺利,过年回家给父兄汇报,应该算拿得出手的表现,年后开工,恐怕投入的时间得更多。这样一想,哪有空去交女朋友,尤其是阿May那样玩心正浓的女孩子。
他进了门,看时间还早,给自己煮了咖啡,坐到沙发上一边喝着一边看财经杂志,门那里突然传来钥匙插进去转动的声音,可是门并没被打开。他好不诧异,住这边快大半个月了,物业管理十分到位,说得上安静安全,而且这个点,也不该是小偷公然撬门的时间呀。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感应灯下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正将钥匙插锁孔转动,再拔出来看,一脸纳闷,然后再试。看那样子,衣冠整齐样子斯文,许至恒猜大概是走错了楼层,他拉开门,那人猝不及防,错愕看着他。
“你好,请问你是不是走错了房间?”许至恒客气地问。
眼前男人大概二十七八,高高的个子,眉目清朗十分俊秀的一张面孔,可是神情居然有点扭曲,死死盯着许至恒,眼睛泛着红丝:“你是谁?”
许至恒好生不悦,冷冷地说:“我住这里,请不要再拿钥匙随便乱插了。”说完准备关门,没想到那人抢先一步,用身体抵住了门。
“住别人的房子很有趣吗?换锁也不能改变我是业主这个事实吧。”他向室内一扫,“知秋呢,叫她出来。”
许至恒完全莫名其妙而且恼火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要我叫物业上来还是直接报警请你走。”
那男人冷笑一声:“随便你,都叫过来我也没意见。”他倒先拿出手机按了号码,声音恶狠狠地对着电话讲,“秋秋,你出来,不是说不逃避的吗?何必叫个男人挡在门口。”
叶知秋刚刚进自己家门,她接了电话:“说什么呀范安民?喝多了吗?我这会累得要命,没空听你发酒疯。”
“你够狠,真不是空口说白话威胁我,说重新找个男人马上就找了,可是一定要住进这里吗?”
叶知秋大怒,同时猛然醒悟:“你现在在哪里?”
“别装了,我在我们的房子门口,出来吧。”
“有病呀你,你别在那闹事,我马上过来。”叶知秋才出差回来,召集销售部门开完会,然后回到家,照例累得不行,可是也只好抓起外套匆匆出门。她下楼叫了辆出租,好在离得不远,起步价就到了。
上楼一看,自己家门前好不热闹,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物业工作人员带着一个保安,正和范安民说着什么。许至恒冷冷倚门站着,抱着胳膊,并不说话。可气的是1603的西门和他女朋友小盼正一脸幸灾乐祸站自家门口看得起劲。他们明明是认识范安民的,偏偏存心让他下不了台,并不肯跟物业解释。
叶知秋横一眼西门,西门咧嘴:“秋秋,我没说什么呀。”
叶知秋不理他,先跟物业解释:“不好意思,我是业主,这是个误会,没什么了,你们请回吧。”
她出租房屋前才去物业办过手续,人家认得她,点点头:“那好,请不要在公共部位喧哗,免得其他业主投诉,我们也为难。”
物业下去了,叶知秋转向西门,小盼抢先说:“秋秋,你还理这贱男干什么,让他死远点不得了。”
“你们消停下吧,不说帮我说清楚,还在这看热闹看得爽,进屋去,回头我们再算这笔帐。”
他们两个很是不甘心地关了门。叶知秋刚要跟许至恒说对不起,范安民先开了口:“对不起,秋秋,我不知道你把房子租给别人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叶知秋冷笑:“这会说得真好听呀,那我请问,我们明明说好了,你不再到这里来,房子由我处理。你今天这样不声不响跑过来是什么意思,捉奸吗?我明白告诉你,我没象之前许诺的那样,随便找个男人一块住进来,你得谢谢我忙得实在是没时间那么干。而且我要真那么干了,你也没任何立场来管我。”
范安民有点狼狈,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只是从楼下过,看到上面亮着灯,想看看你在不在,我们本来说好要坐下来谈谈的。”
“我说得很清楚,我眼下没时间,腾出时间一定会坐下来跟你把帐算清楚,把钱打给你,你这么迫不及待吗?那好,我们现在就谈好了。”
“钱钱钱,说来说去就是谈钱,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除了谈钱,我们还能谈什么呀?叙旧?得了吧,”叶知秋保持着那个冷笑,可是灯光下笑意十分惨淡,“我们在演二流肥皂剧吗?可那也得有观众才有意思吧。”
说到观众,两人同时看向许至恒。
许至恒不免有点脸红,因为他刚好现在没不耐烦的情绪,倒看得有点带劲了。可是公然当观众总有些难以为情,只好一本正经;“叶小姐,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知秋再对着许至恒,只好放低姿态了:“不好意思,许先生,打扰你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再见。”
她径直过去伸手按了电梯。许至恒关了门,耸耸肩,回去看下自己的冷咖啡,不禁好笑。他从来不看肥皂剧,而且和以前历任女朋友都是友好分手,再见也是朋友。眼前两人夹缠不清闹成这样,他还真是很是好奇加新鲜。
叶知秋和范安民都一言不发乘电梯下到了一楼,叶知秋拔腿往小区外走,范安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上车,我送你。”
旁边的临停车位上是一辆崭新的奔驰SLK280,银灰色车身在路灯下闪着幽幽的金属光泽。叶知秋看看车,再回头看范安民,范安民在她的目光下痛苦地移开视线,松开了手。
“去青年城楼下的那间咖啡馆等我,我先把单据什么的拿下来。”她头也不回走出小区,扬手招了辆出租车回自己租住的地方,单据早就整理好,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她拿上笔记本和这个文件夹,再匆匆出来下楼去约好的咖啡馆。那辆新得眩目的奔驰已经停在门边了。
她推门进去,范安民正坐角落一个位置上,她走过去坐下,叫服务员来壶水果茶。然后打开笔记本,从文档里找出早已经打好的一份清单,将笔记本掉个方向推到范安民面前:“你看一下吧,有什么异议,或者是我记错的地方,可以修正。”
这是一份非常简明扼要的清单。
滨江花园B座1601,面积97平方,房屋总价:698400元。
首付:280000元(范安民出资15万元,叶知秋出资13万元)
已还款:3960元/月*14月=55440元(叶知秋出资)
装修及家俱电器:162731元(下附明细及单据,范安民出资20000元,叶知秋出资142731元)
范安民脸色铁青,一把推开笔记本:“你这是什么意思?侮辱我吗?”
叶知秋将笔记本扶正:“我哪有那个闲心?你要跟我一样连着出差,下了飞机是火车,出了火车站是长途汽车站,就知道我没一点点侮辱人的力气了。只想快点把这倒霉事了结了是正经。”
范安民顿时哑然,停了一会说:“你瘦多了,气色也不好,秋秋。这样拼命不是办法,今年索美年底这么忙吗?以前出差也没这么多呀。”
叶知秋并没打算告诉前男友自己换了工作:“我们谈正事好不好,我还得早点回去休息。如果你对这个明细没有异议,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房子吧。我的想法是,你前后出了17万,我给20万你,你跟我一块去做合同更名,更名费用由我出,把房子换到我一个人名下。当然这个你可能会略有点吃亏,房子眼下涨价了大概超过30%了。不过考虑到这房子的价格是我拿到的优惠价,二手变现会有很多损失,我觉得我的提议应该算是合理。”
范安民咬牙看着她:“我没打算拿这个钱。”
叶知秋呵呵笑:“就算你不要,你妈也会跑去我家要呀,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更别说我爸妈了。再说我留着这两钱不腥不臭的算什么,你给我的青春补偿费吗?我的时间也不止值这点钱呀。”
“是我对不起你。”
“好啦,我们别跟复读机一样老重复这几句话好不好。讲重点,你要同意,我们就约定时间,我跟开发商约好去把更名办了,然后各走各路。你要觉得这价格不合适,可以现在商量。适当范围内我可以考虑,不可以狮子大开口,不然干脆把房子卖了钱按比例分得了,前提是你先付一半装修款给我。”
“我们一定要谈得这样伤感情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居然想到我会狮子大开口,就算分了手,我们也相爱过呀。”
叶知秋又是一个苦笑浮上来:“你用那种理由跟我提出分手,我们就没感情可言了,还有什么可伤的。别逼着我再拿出力气来恨你,我真是累了。”
“你哪来的钱,前年买房,去年装修把你的钱全折腾进去了,现在拿什么来给我?”
“我不会给你开空头支票的。现金,放心吧。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找着卖身的地方,所以还是卖艺来着。我的钱,来路很明白。”
范安民的脸一下变得苍白,他凝视叶知秋:“你终于肯讲出心里话了,你鄙视我,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卖身,对不对?”
叶知秋看下窗外的奔驰,揉一下自己的脸:“我不能再对着你装笑容了,好累。那个方案你同意吗?同意的话,我明天去约开发商,尽快办好,唉,见鬼,但愿有时间办。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收了钱后请你妈妈不要再对着我父母旁敲侧击了,以后就装不认识吧,这个要求好象不算过份。”

第 4 章

叶知秋背着笔记本,拿着文件夹,强撑着走进自己租住的大厦。连日出差透支的体力,再加上这样上上下下折腾几趟,终于让她吃不消了,她靠到墙上,合上眼睛试着缓口劲,只想,要死也好回家里躺着死比较舒服吧。一只手拍下她,她睁开眼睛一看,松了口气,站她面前的是她的校友戴维凡。
戴维凡是美院景观装置专业毕业,高她两届。此人长得高大健美,相貌英俊,读书时就有校草之名,经游说进了美院的模特队,自然和读服装设计专业的叶知秋认识。两人很谈得来,各自毕业后,戴维凡和他好友张新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也经叶知秋介绍,接了不少服装广告生意。当年戴维凡和张新刚挣了点钱,都受开发商广告的诱惑,买了这里的单身公寓,比邻而居。而叶知秋去年急着找房子,刚好张新搬去和女友同居,就租给了叶知秋,租金算得很是优惠。
“你怎么了,站这里吹冷风,脸色这么差。”
“老戴,你简直是救命的恩人,扶我上去,我快不行了。”
戴维凡接过她的笔记本和文件夹,扶住她:“要命,你这样子,我送你去医院吧。”
她有气无力摇头:“没事,就是累的,睡一晚上就好了。上去吧。”
戴维凡知道她换了工作,很是劳累,于是半扶半抱,将她送回了家,一边开玩笑:“在公司架势摆得跟无敌金刚一样,这会这德性了。”
“趁我现在死狗了,使劲嘲笑我吧。”叶知秋脱去外衣、踢掉鞋子倒上床,“谢谢帮我把门和灯关上,晚安。”
戴维凡带上了门,黑暗中叶知秋疲乏地合上眼,她知道妆也没卸澡也没洗,这样下去,真是越来越邋遢了,但是哪有力气再动一下。这固然是快两个月高强度出差加上脑袋一刻不停筹划下一步市场计划给累的,可和范安民打交道就更雪上加霜了。
刚才在咖啡馆里逞强说自己卖艺,不过这样的劳心劳力,根本是连身也卖了。一念及此,她只觉得凄凉。不过身体疲乏也有好处,还来不及多自伤自怜,一转眼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到底还是年轻,熟睡一晚,人好象还了魂,精神了许多,叶知秋早上忙忙把自己收拾整齐出门上班。她已经将信和的几个主要市场情况基本摸清,一路上也将大致的市场管理思路拟好。
信和规模比索美小,倒有小的好处,不必象以前见老板那样还要预约。叶知秋才在办公室坐定,老板娘刘玉苹就走了进来,还带了个高挑女孩子。
“小叶,来见见我女儿,沈小娜,刚从法国留学回来,她学设计的以前也是美院服装设计系毕业的,是你师妹。”
叶知秋起身和沈小娜打招呼,暗暗苦笑,民营企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了服装企业,更是夫妻店比比皆是。信和正是典型的例子,老板沈家兴以前管市场,现在移情去搞小规模地产开发了,老板娘刘玉苹管生产、设计与开发,老板的弟弟沈建设管采购。此时又回来一个学设计的女儿,可想而知也是会派上用场的。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果然刘玉苹说:“我准备让小娜把设计这一摊子管起来,以后你们要多沟通。”
沈小娜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高挑的个子总有170公分以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妆化得细致明艳,眉目和她父亲长得颇为相似,大冷天穿着白色深V领毛衣,浑不在意地露出大片肌肤。这会正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叶知秋,在心里掂量母亲刚才说的话,觉得她实在不象值得拿20万硬砸才挖得过来的样子。
叶知秋客气地再次跟她点头,然后请她们坐下,拿出自己拟好的销售管理办法、假期促销方案、库存清理方案给刘玉苹看,刘玉苹看得连连点头:“到底你在索美做过,现成的方案一看就成熟可行。”
叶知秋哭笑不得:“索美的情况跟信和是两回事,不可能照搬他们的销售结构。您慢慢看,毕竟本公司的情况您最熟悉。”
送走她们母女俩,叶知秋想起索美正规的管理,再对照眼前的一团乱麻,真有隔世之感。可是就这种管理水平,也不妨碍沈刘夫妇俩人挣来偌大一份家业。难怪人家都说服装业门槛低,难怪从索美出去的人大半选择了自己创业,象她这样为了20万就把自己累得贼死的,说出去恐怕要惹人笑话了。
刘玉苹现在对叶知秋很是倚重,第二天,和她一块再次召集销售部门开会。基本就照她的方案执行了,不过她毕竟对信和的状况更有谱,私下建议叶知秋把一些针对代理商比较严格的管理方案延到春节过后再说,这个建议有它的道理,叶知秋自然点头同意了。
本来销售经理对于叶知秋并不服气,看她年纪轻轻,说话和颜悦色,只想哪怕她是来自索美的空降兵,也未必能翻起什么大浪。可是她上任就先去出差,回来把各人负责的区域情况说得明明白白,哪些地区销售下降,哪些地区代理商维护出了问题,哪些地区换货率不正常……一一道来,大家各自惊出了一身冷汗,管理制度不严谨的情况下,差不多人人都有几笔滥帐。加上老板娘眼下的姿态,再没人敢公然拿大了。只是他们都是跟了沈刘夫妇多年的老臣子,多少都抱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心思。
沈小娜眨巴着眼睛看叶知秋讲话,再看下面众人的神情,不能不生出佩服之心。她一向散漫,不服父母管束,父母万般无奈,将她送去法国念设计,不过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到底学到了多少。
一回来她妈妈就把设计总监的名头给她挂上了,听着威风,可是对产品她并没多少发言权。三个设计师都做了好几年,是她妈妈也要呵哄着才肯做事的那种人,听到她的建议或者当耳旁风,或者干脆说:“要不你来出几款我们看看得了。”噎得她差点倒仰,这才知道,自己还真不是拿了尚方宝剑就能大杀八方了。
眼前叶知秋看着只比自己年长两三岁,中等身高,看着瘦弱,脸色也有点苍白,可是举止老练镇定,笑盈盈看着众人,一双眼睛扫过,好象把所有人反应尽收眼底,讲起话来条理清晰,字字含威,偏偏又不动声色。而市场部的销售经理,要远厉害过那几个斯斯文文的设计师,居然一下被她震得做声不得。沈小娜瞟一下她妈妈,果然她眼里这会全是收不住的笑意,显然在得意自己的20万花得值。
沈小娜有点气沮,她知道刘女士疼是疼自己,可是大概也真巴不得正站在那口若悬河的女孩子是她女儿才好。
她父母在她很小时开始经商,先是南下进货做服装店生意,积攒了第一桶金后开始办厂,算是白手起家,不可谓不艰辛。对她自然疏于照顾,很多时候都将她寄放在老同事陈叔叔家里,弄得她和陈叔叔一家比和父母要亲近得多。好容易生活安定下来,父母又弄来指标,给她添了一个弟弟,仍是没什么空多管她。这种情况下,她要成长得乖顺,倒也离奇了。
沈小娜也没惹出什么大事来,只是读不进书、任性、贪玩、对父母爱理不理,父母看她的目光不免就总带了点自知没有尽责的理亏再加恨铁不成钢的矛盾。她这么一想,心里略略一酸,索性起身就走了出去,懒得再听了。
叶知秋并不在意沈小娜的离席,她清楚知道沈大小姐那个设计总监的头衔比不得自己的销售总监来得实实在在,设计还是牢牢被刘玉苹抓在手里。
她听说了沈小娜在设计师那碰的壁,也基本同意她对本公司出品服装“老土”的评价。可是信和公司多年中规中矩的设计已经有了广大的市场和稳定的消费人群,目前她的全套销售策略就是配合这样的产品做出来的,她可不希望立足未稳就开始搞产品调整,那样只会弄得她更累。
开完会回了自己办公室,长吁一口气。她打电话给邻居西门,西门是滨江花园开发商秦总的侄子,她请他帮着和他叔叔做交涉,把合同更名办下来。眼下风声越来越紧,传说房地局为了规避楼市风险,对于合同更名审查日趋严格,不得不请西门出面了。
其实当初买这房,还是前任老板曾诚出面给她弄来的优惠价,他和开发商的交情非浅,只是叶知秋哪里还好意思再去找他。
说起和西门的认识,也算是好笑。他们家全是做建筑和房地产开发生意的,颇有实力,西门也是早早被他爹送出去留学,回来后国进了家里的房地产公司,理所当然坐个经理的位置,也挑了一套房子自住。
叶知秋开始装修时,他也装修。只是叶知秋全是自己设计,她美术功底在,加上多年橱窗卖场布置锻炼和自己的审美,房屋略略成型,西门和他女友小盼就惊艳了,对自己高薪聘请的设计公司很有点不满。等到叶知秋开始软装,他们俩就厚着脸皮上门请教。好在叶知秋很随和,只要有时间,就愿意指点他们。西门大喜,递上名片自我介绍。叶知秋看着他的英文名字堂皇印在背面:Simon Qin,老实不客气笑着念道:“西门……庆。”
本地人发音一直对后鼻音就分不大清,这么把英文名字汉化,确实太有喜剧效果了,小盼顿时哈哈大笑。大名本是秦湛的Simon Qin哭笑不得,可是两个美女笑得这么开怀,他也只好笑着威胁小盼:“你想当潘金莲就直说。”
小盼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接下来西门这个称呼算是传遍了他的朋友圈子,一来二去,他也只好默认了。他们和叶知秋、范安民年龄都差不多,很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有时也会约着一块吃饭或者唱歌。说起来范安民和别的女孩子开始出双入对,叶知秋正在外地出差,还是小盼看到,马上打电话通报给叶知秋的。
后来叶知秋不大和西门他们联系了,一来是换了工作忙得脚不点地,二来也真不想听小盼在自己面前声讨范安民。一想到这,叶知秋就有些黯然。那样急怒攻心地匆匆赶回来,那样怀着侥幸只希望是小盼大嘴巴弄错了地小心发问,那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范安民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实在再也受不了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这件事。
西门得意洋洋告诉叶知秋,事情基本搞定,他叔叔居然对她有印象,记得她是由曾诚很正式介绍来买房,马上答应了,叫她约好时间过来。
叶知秋惭愧,想不到还是要沾前老板的光,想起曾诚,略略有些怅然。也只有趁这会有空,马上拿手机打范安民的电话。
范安民很快接了电话:“秋秋,你好。”
“你好,你看这两天什么时间方便,我们约一下,去开发商那边把合同更名做了吧。”
范安民沉默良久,才说:“好吧,你一定要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只收我出过的17万,不答应的话,我就不过来了。”
多出少出这3万,对叶知秋意义不大,她知道范安民的坚持无非是想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她也并没有赌一口气,一定要拿钱砸得他惭愧至死的劲头:“随便你吧,我无所谓,只要你妈妈不要以这个为借口再生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