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事启奏!”此时沈书庸以全无病态,安好地立于大殿之前,手中捧着朝板,从队伍中出列。
“元帅羽战祁已困于居忧关多时,佻褚大军态势咄咄,武举之事是否应早日开始,以便接应我居忧关大军!”
上官离往前一步道:“臣有话要说,武举乃国之大事,不可贸然而举,居忧关战事紧迫,事关数万大军之性命,不可随意而为之,必将选举文武兼备的有谋之士,况朝廷已搬下文书于下月初正式开始,便不当改换时间。”
“上官爱卿言之有理!”皇帝邵述点头道,蓦地看了眼上官离,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上官爱卿怎地今日如此衣衫狼狈之色?”
上官离没好气地瞟了眼沈书庸,对方一副“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干得”脸色,便无奈道:“微臣路上……跌了一跤!”
“……”皇帝惊异之余,沈书庸一把带回之前的话题。
“皇上,居忧关之事迫在眉睫,即便武举不宜提前,也应先行派遣将士前往支援,救兵如救火,万万不可耽搁啊!”
沈书庸那番痛心疾首,跪倒在地,身后一番相党皆上前而跪,声援沈书庸。
上官离看着精神良好的沈书庸,自是感觉早前在兴德门必然有诈,心中不免暗暗着急。
“沈爱卿,非朕不愿调兵增援,乃是你也知我朝武将奇缺,无合适之人才!”
“臣有一人可举!”
“哦?既有武将可举,便快快道来,是何人?”
“回皇上,元帅羽战祁有一女,名羽君阡,得其父真传,自小学习兵戎之道,昨日听闻居忧关告急,便有心前往救父!”
上官离的师党面面相觑,上官离突而厉声道:“臣早上上朝听闻沈相生病,许是病糊涂了?我玄齐国自开国以来,还无女将征战沙场,若传言出去,还道我玄齐无人不成?”
“臣附议!”
“臣附议!”
……
师党手下皆跪与地,邵述面色黯淡。
**
君阡跪了多时,大元殿内还未有动静传出,心里暗暗着急,心知朝堂之上相党师党之争,恐怕这回即便是沈书庸都不好处理。
心急如焚之时,未料身后站了一人,突然轻拍她肩。
君阡一个机灵差点跳了起来,却见身后一人远游三梁冠金附蝉九首,施珠翠,黑介帻,发缨脆绥,犀簪导,文质彬彬面带微笑地立于身后,虽纤弱却透着高贵之姿,还略微有点眼熟。
这大元殿外如此堂而皇之负手而立,君阡即便是闭着眼都能猜到,这般打扮的必然是皇太子邵奕炆。
邵奕炆看着小厮模样的君阡,笑得那般明媚灿烂,“灭世太妹居然如此安静跪于大元殿前,所求何事啊?”
君阡心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邵奕炆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但也难怪,任谁家太子若是在某些青涩的岁月被一个小女孩一脚踹到御花园的明湖内,恐怕都是难以忘怀的。
“太子殿下,好巧啊!”君阡讪讪地笑道。
邵奕炆单膝触与地面,对着君阡子希揣摩了一番,唇角含笑:“你若像今日这般娴静,倒也看起来像个女子!”
原本正处在片刻安静之中的君阡抬头朝邵奕炆眦了龇门牙,翻了一个白眼,侧过脸。
“说你一句就生气啦?羽君阡,你可知擅入皇城是死罪?”
“我当然知道了,不知道我跪在这干嘛?享受清晨的阳光?等待太子殿下的出现?”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本太子好心想帮你还被你反咬一口。也罢,你自己跪着吧,有事可别来求我!”
邵奕炆起身便走。
“站住!”
意料之中!邵奕炆收起背过去那一瞬间的笑容,冷冷道:“这就是你对太子殿下说话的语气?”
“我若有事你插得上手?”君阡降低了音调,犹豫着质疑。
对太子殿下发出质疑简直就是怀疑他的性别!
某太子怒了!虽然人家身材纤瘦了点,脸色苍白了点,语气温和了点,还曾经被某悍妇欺负了一下,但是,人家是太子!堂堂玄齐太子,竟被一女子怀疑其能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邵奕炆回到君阡面前,假装很为难道:“也许别人的事我帮得上忙,羽姑娘的事向来都是极其繁杂且劳财伤命的,炆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君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声道:“也是,这事比较麻烦,搞不好丢脑袋,太子殿下这般娇生惯养千人捧万人爱的,经不起这折腾,我还是继续跪我的吧!”
“羽君阡,你以为这样就能激到我?”
君阡四十五度仰望邵奕炆明媚而忧伤,无比纯洁可怜无辜地点点头。
邵奕炆咬牙切齿地指着君阡,五指捏成拳头与君阡头顶,良久都未落下,一甩袖,一回头,愤愤地走进大元殿。
君阡吐了吐舌暗笑。
**
大元殿的气氛高|潮紧张,两边之人皆跪在殿前沉默,等待皇帝发话。
邵述坐于鎏金宝座之上,食指关节顶着太阳穴轻轻搓揉。
玄齐国缺将是个燃眉之急,他也曾听闻羽战祁有一女善战,可也正如上官离所说,玄齐国没此前例,国家威严高于一切。
“臣以为,若玄齐女子上战场,足以说明我玄齐国力昌盛,连女子都能征善战,况男子乎!当年佻褚国珍妃披甲上阵,其布阵之势无人能及,女子亦可担此大任!”沈书庸身后的司徒甄归琅道。
上官离身后,钟太尉一磕首冷笑道:“珍妃善战,可最后佻褚国也因她而无成与事。况我玄齐国女子位卑,怎能摄于朝堂战场,于理不合,忘吾皇三思。”
众人皆言之灼灼,邵述面上阴沉。
大元殿之外走进一人,环顾满朝文武跪地的场景,微微一笑:“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请起。你来得正好,沈相举荐羽君阡支援居忧关,你有何看法?”
“居忧关乃我玄齐**事重地,不可轻派大将。况我玄齐未曾有女将,想必百官正在为此时争辩。父皇,儿臣认为,国难之际,不分男女,羽君阡现正候于大元殿外,父皇竟可招其入殿,观其言行,再下定夺!”
“哦?羽君阡既已候于大元殿,怎不早点宣见!”
“宣,羽君阡!”

 


☆、第4章 上殿求旨(下)

君阡揉揉跪得发麻的膝盖,挺胸步入大元殿。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大元殿,皇宫正殿,莫不过恢弘壮丽,气势磅礴。
看着跪满了文武百官的地面和负手而立的邵奕炆,在一干人中鹤立鸡群,君阡自感运气还算不错,至少遇见了邵奕炆,不然恐怕连见上皇帝一面都难。
邵奕炆冲着她嘴角勾勒起一道淡淡的弧度,君阡略带感激地笑了笑。
“臣女羽君阡参见皇上!”
“羽君阡,你可知罪?”大殿上方的邵述开口便是语气凌冽,沈书庸不经颤了一下。上官离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羽君阡。
“臣女知罪,擅闯大元殿,乃是死罪。然我父征于战场,无功劳尚且有苦劳。臣女听闻居忧关告急,不惜以身试法,一来为国效力,二来救父与水火。都说古来忠孝难两全,可臣女觉得此举全了忠孝,其情可悯。若是皇上定要降罪,也忘赐予臣女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君阡振振有词,语出必掷地有声,毫无怯意,像极了其父。
邵奕炆意料之中,一个连太子都敢踹的人,怎么有怯场一说。
邵述似在打量着羽君阡,算不上倾国倾城到也是一番清秀,眉目清晰柔和,彷佛名家勾勒的轮廓,却不乏硬朗。此女有胆魄,善谋略,倒有几分其父之姿。
“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有胆识!朕问你,玄齐国从无女将,自你之始,可好?”
“世间万象皆有始,有始才有续,臣女自当尽力而为,不负皇上厚爱!”
“好!”邵述抚掌大笑,“传闻羽家灭世太妹,如今看来倒有几分由头!不卑不亢,有勇有谋,朕这便封你为——”
君阡未料这般顺利,忍不住浮上笑意。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一边上官离举着朝牌道:“羽姑娘有此心乃我朝只大兴,虽闻羽姑娘自小学武,可无实战经验,难免纸上谈兵!”
“太师所言有理,”钟太尉接话道:“领兵须有真才实学,未经考验,岂可轻易担上几万将士的性命,皇上三思!”
邵述似冷静下来,思考片刻,也觉有理,将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帅几万之众,确实莽撞了些,看向沈书庸,道:“丞相以为如何?”
沈书庸知自己已不能在全力举荐,毕竟此乃国之大事,他也有几分顾虑,转而看向邵奕炆。
“儿臣有一策!”
“但说无妨!”
“下月初武举,原武举并未有女子参加,此番既有此议,不如安排羽姑娘参加武举,武举既需自身武艺,今年又加了布兵之局,羽姑娘若能得了前三甲,父皇当能安心加封。”
“好,依太子所言!退朝!”
君阡与邵奕炆擦身而过时,轻声道:“多谢太子殿下,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可是要还的。”邵奕炆轻笑道,拂袖间云淡风轻的飒然,离开了大元殿。
君阡扶着沈书庸一路出了皇宫,期间与相党的各路官员作揖道谢,神态自若。
“相爷真是好心机啊,带了羽帅的女儿都瞒过了众人。”上官离从后面跟上,冷笑着看羽君阡,君阡便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太师说笑了,唯恐途中生出点意外,君阡只能出此下次,若非今日蒙上天眷顾,怕是回不去了!”君阡嘴角含着嘲讽,似笑非笑地对着上官离。
上官离似不介意,大笑着拍了拍之前弄脏的袖子,道:“好你个舌灿生花的丫头!相爷,我的这件官袍今日还要送到相府劳您的人帮我洗干净咯!”
沈书庸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半边脸,开口起承转合,婉转花腔,羞答答道:“老了,生病了,有病得治,老夫治病去也!”
君阡撩开丞相的官轿帘子,一把把正做着娇羞状的沈书庸推进轿子。沈书庸吃痛“哎呦”了一声,君阡朝里瞪了眼,清了清嗓子喊道:“起轿!”
轿夫们看着今日微妙的气氛,抬起轿子,以平日不常有的利索“噌”地窜出兴德门赶往相府,留下一干风中凌乱的闲杂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健步如飞地下人抬着轿子消失在视野中。
上官离站在一侧放慢脚步,看着刚从后面追上来满头大汗的钟太尉,眼神一瞟而过,太师府的下人看见自家老爷便抬着轿子迎了上来,上官离一扯轿帘子,面朝钟太尉微笑道:“老夫府上藏了些好酒,听闻钟太尉嗜酒,不如随我去府上看看?”
钟太尉抱拳答谢,假作推脱依然上了轿子。
轿子悠悠地起地,上官离眯着眼坐着,随着轿子的节奏一摇一摆地晃着,静默许久,钟太尉发话:“太师对于羽君阡一事作何看法?”
上官离微张双眼,嘴角带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有回答他,只是扯开话题,“此番武举的主考是谁?”
钟太尉稍作一怔,随即答道:“听闻太子要亲自监考。”
上官离点头道:“太子监考?看来羽家那丫头势在必得。你上次举荐的那个人?准备得如何?”
“太师说得可是方刃决?”钟太尉自信满满,坚定道:“请太师放心,一切准备就绪,下官尽可担保他那些头魁!”
“包票别打得太早,”上官离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口气,“太子亲临,他会替羽家丫头进言,必定会偏向她。无论谁赢了,刃决可是必须要上战场的,得些军功,来日方可上朝堂发话。”
钟太尉似有领悟,询问道:“可要下官做点手脚?”
上官离蓦地睁开眼,看向钟太尉,继而转头冷笑,“做手脚?为什么要做手脚?若她真有这个本事赢了,也是件好事,无论这皇权到谁的手上,失了半壁江山总归是个笑话。一个男人赢不了女人,他自己也会愧疚自卑;一个女人赢了男人,那前途更是不可估量。我们,只要看着就好。”
钟太尉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太师可真是宅心仁厚!”
上官离冷笑,只觉自己手下不可理喻,“宅心仁厚?何谓宅心仁厚?善良的人可是能活的长久?他羽战祁善良?血溅沙场马革裹尸一将功成万骨枯,他那饮得是千千万万人的血,他国的人命不是人命吗?杀人的时候可曾宅心仁厚过?没有!否则今日就没有什么羽战祁!沈书庸宅心仁厚?几十年的老政敌,知我者莫过于他,知他者莫过于我,朝堂一递朝板,一句话就按着普天之命,满城风雨不过是朝廷的一句玩笑话,他宅心仁厚?笑话!就说那羽家丫头,侑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混世太妹,嚣张跋扈最喜弄人,凭着点家世就干胡作非为,她善良?你我不是武将不是鸿儒院的儒子,咱做政客的不过是为了政党利益,宅心仁厚?放在棺材底下比较好!”
钟太尉抱拳连连应和,“下官谨遵太师教诲。”
上官离望着轿窗外的人川,看着往来人群平凡度日,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做到我这份上,无论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总归是在史书上记了一笔,功过是非就让后人去评价吧!让方刃决好好练练,过段时间上了战场,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光凭武功还不够,”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带上这个!”
“是是!下官必然把话带到。”
轿子停在太师府门口,小厮撩开轿帘子扶着上官离下了马车,钟太尉一并跟了下来便自觉道:“今天天色已晚,太师府上的好酒怕是品尝不到了,改日下官再来拜访!”
上官离捋捋胡子,他本就没打算请钟太尉来喝酒,不过就是找个适合的理由让他给方刃决带带话好好练着,这边微笑点头,“钟太尉请便。”
**
君阡随着沈书庸回到相府,梧桐便焦急地等在门外,一见乔装打扮的君阡就迎了上去,昨日跟着君阡,谁想她一路疾驰将她甩在后头,梧桐便回了府中照看老夫人。夫人一听说君阡去了沈相府上,心叹不好,也没顾得上自己,一大早打发梧桐来接君阡回去。只是没料到她一早便随了沈书庸进了皇宫差点酿出大祸。
“小姐,你可急死我了,听下人说你一早入了宫,可没遇上些事?”梧桐长了双又大又黑的娃娃眼,说起话来溜溜地转,可爱得紧,和羽君阡细长上翘的时风眼不同,讲话时一直眨巴眨巴,惹人怜爱。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个什么性子,君阡还会不知道么?她伸手戳了一下梧桐的脑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是不是又怪我没带你一起?”
梧桐嘟着嘴埋怨道:“你最近总是不带着我,夫人还让我盯着你,我的日子怎么这么难过啊,我抗议!”
“抗议无效!”君阡张口接上,突然想到些什么,梧桐从小与她一起习武,武艺是没话说的,人又机灵,若是真的去军营,一个女子总是不方便,若是梧桐在,一来有伴,二来要做些事总归是自己亲信。“梧桐,有件好玩的事,我们一起去?”
“真的?”梧桐顿时欢呼雀跃,抱着君阡开心道:“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有好玩的事绝不对丢下我,快说,有什么玩头?”
“皇上准我参加今年武举,若是得了名次就可上战场跟着爹爹杀敌,不如,我们一起去参加武举?”
“好呀好呀!”梧桐欢乐地像小麻雀在原地蹦蹦跳跳唧唧喳喳,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忐忑,“可是,夫人会允许么?别说是我,就是小姐你,夫人也不会答应啊。”梧桐毕竟是跟着混世太妹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打架的事可少不了她,只是平日里人前装得文静,这一装十几年,竟是给众人留下了乖巧的好印象。
君阡一挑眉,“皇帝下了旨,娘哪敢抗旨,她肯定会让你跟着我保护我,不过这武举之中能人众多,能不能赢还是个问题,”君阡略微沉思,“走,先回府合计合计,过两日就武举了,这头魁,我非拿了不可!”

 


☆、第5章 武举报名

羽夫人纵然爱女情深,也不敢公然抗旨,皇帝既下了旨让君阡去参加武举,她心中万般无奈,束手无策,偏偏君阡和梧桐欢喜得紧,两人躲在闺阁中秘密商讨些什么。
屋内不时传来争吵声、掀桌声、玻璃落地声、痛苦喊叫声,门外的丫鬟们站在门口看着陆续飞出来的茶杯茶壶棉被桌椅,越挪越远……越挪越远……月俸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被君阡顾,两者皆可抛。皆可抛……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不会从窗户中飞出一把匕首插在胸口,接着所谓银子、生命,全部化为云烟消散。
三丈开外羽府管家老徐扯着嗓子冲着君阡的屋子吼道:“小姐,沈相传话来叫您去街上走走,闷在屋子里不好!”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梧桐扑闪扑闪着大眼睛趴在地上,“小姐,沈相又来传话了!”
君阡卷起手中的长鞭绑在腰间,“这个月沈伯伯第几次来传话?”
梧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伸出一只手,五只手指头抓了抓,沈相真是极度了解羽君阡啊,每次来传话都让人记忆深刻。羽战祁出门在外,沈相虽年事已高,却心里始终如孩子般淘气,最喜跟君阡玩笑。
上一次沈相府的人来找羽君阡,顶了只锅盖,君阡以为他是被人追杀了,挥着鞭子准备去教训人,结果人家走到伙房,说是相府断粮了,来这里借点粮食,君阡一生气,去相府蹭了十来天的饭,沈书庸心痛难忍,一合计这米借得不划算,立刻叫人还了米来,才把这尊瘟神请回家。
“这次沈伯伯又想干嘛?”君阡托着下腮,悠悠道:“觉不觉得他这次传话传得很奇怪?难道是在羽府门口挖了个陷阱等着我去跳?”
梧桐爬起来,理好皱成一团的衣服,“也许是在门上掉了一袋面粉,等着小姐一脚踩出去洒上一脸,晚饭咱就能吃馍馍了。”
“去你的,”君阡推了一把梧桐,“他就是个老来疯,以为我会上他当,哪次不是我假装掉到他的陷阱里的,还不是怕他年纪大了气不过我生出个毛病来。”
“那咱是去还是不去?”梧桐打开门,其实早就知道君阡会去的,只不过随口问问,还不等君阡开口就直径拉着她出去。
周围是丫鬟们羡慕的目光,别说羽府上下,就是整个侑京,敢对着君阡这么放肆,除了梧桐也没有别人。
“你等着!”梧桐若脱弦之箭“咻”地跑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又“咻”地出现在君阡面前,“报告小姐,府外十丈无陷阱,抬头三丈无机关,东南西北角无埋伏,一切安全!”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君阡有些不可思议,“今天这么安静,莫非他有了什么新玩意?”
君阡环顾四周,云卷云舒,晴空万里,像心情明媚,如碧波静谧,她指向高墙,淡淡道:“爬墙出去!”
“小姐,现在是白天……”梧桐撇了撇嘴,虽然她两跟淑女二字毫不沾边,可大白天爬墙总归是不太文雅。
君阡拉着梧桐跑向墙边,手中转动着一根她常年爬墙必备的铁爪,“嗖”的一声抓在墙顶,熟练地爬了上去,用手指按在唇边,示意梧桐别讲话。低头看去,墙角蹲了一个人影,正专注地看着大门口。
君阡抓过一颗石子,手指一用力,便弹在那人的屁股上,地下的人吃痛突然跳起来,看着前头两个抱在一起狂笑的女孩。
沈书庸朝上招手,“快下来,有好事!”
两条身影落在地上,一左一右扶住沈书庸,“怎么您亲自出动了?有什么好事?”
沈书庸被两个女孩架在一处动弹不得,哀求道:“我的小姑奶奶,快放我下来,去街上,快!”
君阡和梧桐对视一眼,沈书庸双腿便离了地,就这么被架到街上。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记在墙角一处告示处,有官兵把手着,挡不住人潮滚动,沈书庸指着前头喘着气道:“那里,快去!”
主仆二人极有默契地一把将沈书庸丢在地上,挤进人群,还边嚷嚷,“让让!”不顾周围众多人的不满,凭借身材和身手优势挤到最前边。
城墙上赫然贴着的告示,说的是今年武举,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可报名参加。怪不得沈书庸叫她们来街上,之前君阡还在忧愁着梧桐是否可以报名参加,如今看来,确实是好消息,可她刚刚还把沈书庸给扔了。
君阡迅速挤出人群,找到正站在一边边揉屁股边埋怨的沈书庸。
“看见了吗?”沈书庸故意沉下脸色:“今年的武举主考官是太子殿下,昨日替你在殿上求情之后今日便下了这道旨意,这可是广招贤才的好事啊!”
“邵奕炆?”君阡挑了挑眉,眼角便随着上翘,显了些桀骜不驯,多的是不顾一屑。
“怎可随便喊太子殿下的名讳,”玄齐国虽有太子,可夺娣的戏码从未消停过,以上官离为首的师党支持六皇子邵奕勋,而以沈书庸为首的相当则是站在太子正统这一边。是以他二人在朝堂上的争斗,牵动着两边各自的利益。
羽君阡自是不在意这些的,其父虽与沈书庸交好,可一直保持着中立,沈书庸多次拉他都没能动摇,也难怪,玄齐国是个重文轻武的国家,若不是今年的战事,武举都是随意开展颓败落幕。
沈书庸了解羽君阡,也知道她一定会带着梧桐这丫头,这才让她们上街来看看。
“你就不用报名了,让小梧桐去报个名,能否得些成绩非我所能及,不过小梧桐在你身边,来日去了边关也有人照顾你。”沈书庸捋着胡子,带了些淡淡的哀愁。
君阡不喜矫情的气氛,便拉着梧桐去报名处报名。人海中推推搡搡,今年报名的人异常多,有官家子弟,也有穷苦百姓,因着朝廷对于此事与往年不同,态度暧昧了许多,便有人猜测这武风今后会更多的影响朝政,谁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君阡一贯地唯我独尊,也不管周围人鄙夷地眼光,硬是拉着梧桐推着周边不断挤来的人群,低着头往里面冲,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人,她用力一推,没推动,抬头望去,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眉色浓重,脸廓的线条分明硬朗,那五官深深刻在脸上彷佛石雕的塑像,不觉秀美,却是一种大义凌然的正直豪放之感,多年练武的缘故,君阡方才一推,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坚实的肌肉和深厚的内力。
君阡的倔脾气上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侑京城中居然还有敢挡她路的人,真是可笑不自量,心里想着,手上便用了几分力道,一掌拍在他背上。
那男子依然没动,古铜色的肌肤上冒着些汗滴,脸色却黑了下来,看着蛮不讲理的女子,皱了皱眉,他也是来报名的,却不料遇上了这个太妹。
这一推君阡更生气了,显然眼前的男子武功不在她之下,可她硬是钻了牛角,看着他渐变的脸色,怒道:“阁下的脸可是被这太阳烧焦了?黑是黑了点,还好没糊味,挡着这路,说不过去吧?”
那男子本就怒上心头,听着君阡的讥诮,原本也不想生事,此刻以忍耐不住,一发话,那声音像极了他的人,雄浑高亢,“你这娘们好生无礼,我站在此处是你又推又挤还出手打人,反倒骂起我来,我不跟女人打架,你要是男的,今天我非揍你一顿!”
君阡一愣,这些年都没人敢跟她这么讲话,当即抽出腰间的鞭子,长鞭如银蛇出动翻卷起一阵飓风重重落在地上,她松开梧桐,一手叉腰,笑道:“打架?本姑娘从小打到大,还会怕你不成?”
“没听见我说我不跟女人打架吗?”那男子突然转身,也不管君阡,直径走向报名处,看热闹的人为他让了一条道,梧桐咬了咬牙,朝着君阡吐了舌头做了个鬼脸,抛下气得暴跳如雷艴然不悦的君阡,从刚刚裂开的那条道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