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是去替君阡报仇的,她机灵得很,钻了进去就站在登记处朝登记官员微微一笑。
“姑娘是来报考的?”登记的官员看着文弱乖巧的女孩,有些犹豫,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经得起战场上的暴风骤雨。
梧桐没出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名字?”
“梧桐。”
“住处?”
“侑京羽府。”
登记官员抬头看了一眼梧桐,羽君阡是恶名昭彰,以至于一报羽府,众人都会想到她,想到她曾经挥着鞭子追了谁家小孩三条街,扛着斧头砸了谁家大门,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是眼前这灵动的女孩,真是让人无法将她和羽君阡联系起来,那官员拿了张号牌写了几个字递给梧桐,“拿好了,丢了可不补办。”
梧桐接过号牌,转身便看到了方才跟君阡争执的男子,那男子也看到了梧桐,想到之前君阡拉着她,看来是一伙的,余光扫视她,对着登记官员喊道:“太尉府,方刃决!”
梧桐转过声,摇着下嘴唇笑了笑,这可是她跟君阡在一起这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给君阡吃瘪子的,不知不觉脸上浮了点红晕,记住了他的名字,捧着号牌去找君阡。
与梧桐不同的是,君阡只记得了此人的长相,手指关节格格作响,心中暗下决心,此仇必报!

 


☆、第6章 武举选拔(上)

两日后的清晨,当泛白天际的第一道曙光落在侑京城时,相府的轿子已经停在的羽府门口。沈书庸是怕羽夫人心疼女儿,干脆就把君阡和梧桐接接走,寻个点兵场的好位置,侑京若是到了正午,这阳光如琥珀浓酒烈得辣人。太子爷亲临,下人们少不了一番折腾,只是上官离这只老狐狸也请了旨前去观摩,沈书庸有些不放心。
点兵场设了不少障碍,原本便是将士训练之处,这届报名人数之多超乎想象,选将不是征兵,于是基本体力这一关必须要过了点兵场外的一道障碍才可,虽说是只有一道,却是邵奕炆精心策划多方位考验的难关。
战场之上不可或缺的是的马,将士的驭马能力必须要强,邵奕炆从皇宫之内带了十匹草原上来的烈马,此批马性子傲娇,寻常人难以驾驭,这一关便是驭马,只有十匹,在这成百上千人之中便只能有十人可以取得这个位置,不但要抢到马,还要能驱使得了。想到得到靠近马的机会,就要经历一场混战,人多的地方难免形成小团队,只要形成了团队便需要配合操作,需要有人指挥,是大局观的掌控,而取得了上马机会之后便是考验个人的内力和机智。既方便省事,又效率精准。
上官离坐在一旁眯着眼对着坐在正中的邵奕炆道,“太子这一招妙哉,下官佩服。”
邵奕炆此刻正在万千人群中寻找君阡,天下之物生生相克,克他邵奕炆的便是羽君阡这个乖张的太妹。听到上官离的话,方才回过神来,抿了一口座前的前峰雪莲,“听说太师此次是有个中意门下弟子,想来太师眼光独到,不知是哪位豪杰?”
上官离看着眼前嘈杂的人群,丝毫不为所动,“我门下之人哪敢跟羽家大小姐比,倒是武艺过得去,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还让太子见笑了。”
邵奕炆点点头,眼神又飘到战场之上,卯时一过,比试便开始了。
“梧桐,来!”君阡此刻偏生没有像报名那会着急,拉着君阡走到僻静的角落,出府时未用早膳,进了点兵场便出不去了,好在沈书庸早已料到,便给她们带了些吃食,“先吃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梧桐吃着包子,眼睛不时地瞟向战场,“小姐,我们不去吗?万一被人抢了位置怎么办?”
君阡淡淡的,没有回头一眼,掐着包子里的馅,“沈伯伯怎么搞得,大早上让人吃肉,是想腻死我吗?”
“小姐!”梧桐有些急了,平日一有打架她二人必定亲力亲为冲在前头,可今日君阡反倒没有一丝想要打架的样子,眼看着伤员被一个个抬下去,战场上的人一个一个在减少,她有些着急。
“急什么?”君阡淡淡道:“这要是作战,第一个冲出去的一定是烈士。打仗不是打架,场上千百人真要一个一个杀过来还不得累死,我们这是看螳螂捕蝉,做黄雀在后。”君阡挪过一个被打飞的人,挥手招来人抬下去,靠在墙边幸灾乐祸地看着。邵奕炆怕刀剑无眼,便规定了参赛人员需赤手空拳,可稍有内力的一拳下去都能将人打得鼻青脸肿。
梧桐是个一点就通的姑娘,一下子就明白了,便冲着前方卖命的勇士们拍着手大喊:“好,打他!下三路!喂,别打那里,会断子绝孙的!”时不时抚掌大笑,又不觉扼腕叹息。
邵奕炆穿越过众人将视线久久停在西北方向最角落里那个靠着墙吃着包子一直都未曾回头看得女子,她并不美艳,却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她小事莽撞,实则精明,她为人骄傲,却不知那伪装的皮囊之下是一颗怎样的七窍玲珑心。
上官离在人群中找到方刃决的身影,看着他一拳一拳打到周围涌上来的劲敌,却丝毫不觉得疲倦,越打越猛,掌风凝成一道青色的光华彷佛穿越无垠沙漠带起的风沙慢舞,充满力道的美感,使得众人不得不集合力量对抗他。那硬朗健壮的体魄在人群中似神之骄子睥睨天下英杰。上官离放下心来,去寻找邵奕炆的眼光落处,看见两个散漫而随意的女孩。
“太子殿下觉得目前战况如何?”上官离靠着长椅的椅背,方刃决显然是战场上无法抹去的光辉,邵奕炆又怎会没有注意。
“不错,”邵奕炆的眼眸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想必中间那个便是太师的门生?不知他姓甚名谁,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太子过奖,此子叫方刃决,师从名家,自小习武。”上官离满意地点头。
“嗯,”邵奕炆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沙场需要猛将,更需要谋略,武艺高超,可以一敌百不是上上之策。”
上官离以明白邵奕炆的意思,作为一员老政客,他又岂会看不出,当日便叫钟太尉告诫方刃决要带着脑子,方刃决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却少了一份机警。“太子此言有理,只不过这以一敌百也要因人而异。”很明显,他的意思便是若是羽君阡被围攻,这局势可就没现在这么乐观了。
“自然是的,”邵奕炆玩着手中的茶盏,“领兵帅将不仅要考虑到自身实力,还要能运用手中的力量和优势,借用外界之力,不战而屈人之兵,将才者,无须英勇无双,看佻褚的言止息,这等人才,世无其二。”
“太子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上官离嘴上虽这么说着,心中却也不免认同。
邵奕炆此刻发觉自己的言语过于唐突,便微笑改口,“倒也不是绝无仅有,”他看着西北角,嘴角勾起一抹清淡上翘的弧度,看着那女子临危不惧,成竹在胸,大将风范,“也许,还是有一个的。”
梧桐看着一个个被揍得晕天暗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君阡反倒是闭着眼像是入定,只是耳朵时不时微微颤动,突然有人大力地摇晃着她,“小姐,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吧!”
君阡皱了皱眉,她一直听着前面的动静,此刻场上还有二三十人,对她依然依旧太多,只是梧桐怎么突然那么着急?她睁开眼,顺着梧桐紧张的眼神看向点兵场中央,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让她愤怒的身影,现在剩下的都是高手,而众人突然默契地开始围攻一个人,便是那日报名场上让君阡吃了瘪的那个男子,君阡“噌”地站起来,手握成拳头,狠狠道:“上!”
脚还未踏出,手臂被梧桐抱住,梧桐的小脸靠着君阡的肩膀撒娇道:“哎呀!我突然有点头晕!小姐你看这么多人,咱还是在休息会把!”梧桐看着眼中冒火的君阡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此刻若是上去,君阡一定是第一个围攻方刃决的人!她想上去是为了帮他,君阡才不管这些,她可是巴不得让他碎尸万段的,于是即即刻死活硬拽着君阡。
“你认识他?”君阡问道了一股异样的味道,眯着眼看着身边小脸蛋红扑扑的梧桐,这丫头怎么有些怪异?
梧桐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梧桐认识的人小姐都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是么?”君阡抓开梧桐的手,抱着胸靠着墙,数着场上的人和马。
这一打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阳光有些刺眼,汗水湿透衣襟,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所有人都满怀憧憬,看着那些梦想一个个被打破,看着那些战斗在人生舞台上谱写的一支支琴曲,时而奔放似脱缰野马,时而悠扬似绿绮绝响。
当到数第十五个人被抬下场的时候,君阡拉着梧桐鬼魅般闪现在厮打的人群之中。
正全力施展拳脚的人看着突然冒出的两个女子,单薄的身体如一曲醉梦流畅,姣好的面容似月下诗赋清丽,一掌打来绵绵软软彷佛云朵从天而降,打在身上方知一切都是假象,所以说,女人的外表是最大的武器,因为你不知道她隐藏了多少。
君阡看着刚刚被一圈打在地上闷声不响的男子,吹了吹拳头,转身施展轻功飘向正在一边休憩的战马,其余的人看见这般速度谁也不甘落后立刻跟上,霎时间马声嘶吼马蹄急,被惊吓的烈马等着前后蹄踹向前来的人。
这是多么诡异的画面,一群人撒丫子追在一群马后面吃着马儿踏起的黄沙强势追击胜过千里寻夫,彷佛前面是长了蹄子在跑的金子,但求拍马屁抱马腿,是否会成为典故还有待考究。
“跐溜溜——”十匹马在点兵场疯狂地奔跑,撞塌了木架石梁,扬起尘土飞沙托弦似的冲向邵奕炆和上官离的方向。
“拦住!拦住!”一个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冲着场上追马的人急促喊着。上官离和邵奕炆齐齐离开座位躲避。
“嗞——”方刃决纵声一跃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完美降落在疯狂的马队之前以内力一掌挡住第一匹马,被马儿冲着划了数十米方才停下下来在地上刻下一道生重的烙印,跟在后面的人深吸一口气,此等臂力和内力非常人所能及,台上的邵奕炆和上官离也松了口气回到座位。
“天生神力,得此一将乃是我玄齐的福气!”邵奕炆当即改了语气,目光饱含欣许。
“太子过奖!”上官离也很快镇定下来。
梧桐看着方刃决的身影心中突然起了些羞涩,眼神是不是划过他的身影,君阡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长道:“梧桐,我有一种预感,他会是我最大的阻碍。”
“啊?”梧桐猛然一惊,慌忙撇开眼神,错过羽君阡五味交杂的眼眸,跳上一匹马,轻轻抚着马鬃,低声在马耳边讲着什么,那匹马儿服帖于她身下,一时间失去了它本该张扬跋扈的风姿。
剩余的人看着那马如此轻易地被梧桐驯服,卸下了提起的防御之心,纷纷上前,“砰”,两团黑球被马儿一脚踹飞道天边,伴随着惊悚地人声:“我一定会回来的——”“噌”,明亮的天空,两颗流星消失在天之涯。
君阡心中暗叹一声,这马一定是雄性的,只要是雄性动物,对美女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只可惜自己没有梧桐那般秋水盈盈的清眸和轻云蔽月舞风回雪的芙蕖之面,上天就是如此不公,君阡悲从中来,一咬牙一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落在马面中央,“轰”,那匹马侧身倒在地上,将其与马匹惊在一旁。
原本还剩十人,被踹飞了两人,出去倒下的一匹还多了一匹,剩下五人得君阡之力,马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主人的荣耀登上。
邵奕炆忍住笑意,无奈地点点头,太监立刻扯着嗓子报了进入决赛的名单。
“他叫方刃决?”君阡附在梧桐耳边悄悄问道。
梧桐脸上蒙了层姣若朝阳的绯红,咬着下嘴唇点点头,继而又突然摇摇头,道:“哎呀小姐,你问我作甚?我也才刚知道……”
君阡撇了嘴,拉着缰绳双腿一蹬马腹策马前奔,大笑道:“我信你——才怪!”

 


☆、第7章 武举选拔(中)

梧桐红着脸,骑着马跑过方刃决身边时眼神偷瞟了一眼,方刃决全然不知,正看着背影潇洒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羽君阡,心中有些纳闷,方才知道自己当天惹到了红遍侑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遇神杀神遇魔弑魔比母老虎残暴的混世太妹,他不屑地轻哼了声,策马追赶上去。
邵奕炆和上官离已换了位置,这剩下的八人都是佼佼者,决赛的地点在里点兵场不远的荣威台上,稍作整修便要开始,而君阡等人已到达了荣威台,单打独斗靠得是自身实力,对于从小耳濡目染的君阡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有些担心梧桐,君阡跳下马,围着高台走了一圈,台子被架在两丈高的空中,综合考验了内力、轻功、反应能力,若是对手出招过重打下台来,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梧桐追上来,看着君阡正在冥思,荣威台的高度让她咋舌,“这么高,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不会。”君阡的嘴角微微上扬,回眸对着刚到达的邵奕炆微微一笑,便转身拉着梧桐找了个遮阴的地方坐下,邵奕炆虽然不会武功,却心思缜密深谋远虑,为将者号令全军,靠得不只是威严,还有德行。恩威并施赏罚有度,最忌骄躁自大。若是谁真敢在此出手过重至对方于死地,那么来日领兵必然会因个人言行遭到公愤。所以这考得不只是武艺,还有品性。对待敌人可以狠心决绝,却不能同样去对待所有人。
君阡和梧桐平时贪玩了些,倒也没真的视人命如草芥。骄阳似火,君阡有些耐不住炎热,看着一旁被伺候地安逸的邵奕炆,正要过去,被一人拦住。
梧桐站了起来揉着衣角站到君阡旁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一脸毫无表情的方刃决。
君阡蹙眉,阳光照得她眯了眼,“喂,你是挡道挡上瘾了?”
“这道可是你家的?只准你走不准我走?叫它它会应?”方刃决蔑视的眼神落在君阡脸上,看着她被烈日晒得微红的脸颊沉下颜色,愈发黯淡,只是眉间的煞气不断上升,看向他时变成了饥饿的猛兽想要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好有魄力!梧桐在一边如是想,三番四次跟着君阡作对,这个世界越发充满激情了。那年她们还小,欺负完东边欺负西边,打得别人满地找牙之后的小梧桐嘟着嘴揉着眼娇嗔:“这年头的男人都怎么了,比女人还娇弱!敢不敢来个能跟小姐呛声的,要我知道世上还有真男人活着!”虽然,她一直没有意识到她家小姐是个纯爷们,但这不妨碍少女美好的愿望和此刻萌动的春心。
“啪!”君阡一手抽出自己的长鞭甩在地上,其声惊破天际,似一道长天幕布之外的惊雷,干脆利落,霎时撕破苍穹,显现腾云驾雾的金龙气势。
“你叫方刃决?”君阡冷森森地笑道:“很好,看来今天,非打一场不可了!”语毕立即挥动长鞭抽向他。
方刃决未料君阡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侧身一闪,长鞭擦过他的衣袂擦落些细碎的线丝,君阡单手一抽,那鞭子在空中打了个转直直扑向他腰间。他向后一倒身子停在与腰齐平的半空中,看着那长鞭从他眉角划过。拔出随身带着的双钺。
“喂,你们——”发觉事态不对,比武还未开始此处已打得如火如荼,那太监蹬着脚尖翘着兰花指大叫,“来人呐——来人呐——快停下,你们这是舞弊——”
谁还会去听他的嘶叫,周围的人纷纷聚拢看这边的好戏,君阡和刃决同时回头瞪了眼太监,“我就要他(她)做对手!”
太监被两束凌冽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赶忙收回目光拍着小心肝嘀咕道:“我是作孽哦——这可如何是好——吓死老奴了!”
岂料邵奕炆和上官离同时眼前一亮,一个捋着胡子笑得隐晦,一个假意喝茶默作应允,这世上最好看的对手戏,便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场势均力敌无法预知结果的斗争才有让人惦念的可能,强强联合喜大普奔,强强之争喜闻乐见。
没有受到阻拦的君阡一脚踹在石灰岩墙上,借力窜到荣威台之上,扬起下颚,露出些鄙夷的神色,朝着下方勾了勾手指,风中衣袂蹁跹,飘舞如三月柳絮纷飞,身子挺拔峻绝,清霜不落玉碧无痕,束翠沉沉似名家笔下的风竹。只是那般狂傲睥睨,俗世之物如何落眼?
受到挑衅的刃决接收到上方的挑战,轻蔑一笑,虽然这个女人武功了得,可他怎会放在心上,女人就该温柔文静娴雅端庄,他已然忘记了自己说过不跟女人动手,打心眼里已经将君阡当做了男人。如果非要说她是女的,那一定是母兽!
凌空一跃落在荣威台边缘,手中是锋利的双钺,兵器上显了些弱处,短兵器遇上软武器,以柔克刚占了三分优势,君阡势必不会让他近身,这样双钺便失去了短小精悍的优势。
台下是一片喝彩声鼓掌声,人声鼎沸,看着台上还未开始便蓄势待发的阵仗,点兵场那一下众人便知此二人皆是高手,如此一来气氛高涨,仰着脖子看着上面冷静对峙,突然一切声音停止了下来,众人秉着呼吸,台上的一举一动扣人心弦。
梧桐紧张地注视着双方,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一边是一起长大的君阡,一边是初有悸动的男人,但是为了能去战场,她一咬牙一下狠心,还是得支持自家小姐呀!男人可以继续找,靠山不能丢!
“啪”!鞭子展现着它独有的韧性游荡在方刃决身体的各个部位,在空中舞得优雅凝动,似一匹华光靓丽的赭色绸缎伴着羌笛之声跳一曲战舞,每一鞭力道十足又不失灵动,将方刃决阻在一丈开外,方刃决手中的双钺有一下没一下地挡着君阡的鞭子,寻找着破绽。
君阡向来认为,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是以招招攻入对方要害,也同时暴露了些自己的防御弱势,只是她的攻势太猛,若非绝顶高手在无法挡着她攻击之时压根腾不出手来反击,只是刃决师从高人,虽然便面看来做事豪放不拘小节,实则悉数对手要害绝不手软。
方刃决凌空倒翻将后背露给君阡,君阡心中一喜,即刻便那鞭子直直飞出,刃决猛然间侧身回转敏捷绕过长鞭,转到君阡背后,君阡一惊,半空中的鞭子收不回来,他依然进到她身边,左腿向后一踹。
千钧一发,眼看君阡就要落空,梧桐挤在人群中仰着头,不顾刺眼的光线用了些内力向空中喊道:“方公子,自从那日城下一见,小女子对你日思夜想,闭目都是你的身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小女子爱慕,不知可否今夜约见?”
君阡的腿停在半空中,刃决一个踉跄,刚好被君阡绊住,身体向前倾去,好在反应敏捷,单手拉住荣威台边缘的麻绳,未落地,君阡长鞭一甩,已绑住他的腰,被拉在空中似大鹏展翅,却无法收翅。
所有人眼神看向梧桐,梧桐作羞捂着脸,小姐啊,我可为你丢尽颜面了,你好自珍重。
上官离猛咳了声,手按在桌子上,邵奕炆赶忙拍着他的背给他抚顺了气息,“这年轻人的场合,老太师还是悠着点,保重身体!”
“是是是!”上官离浑身一抖,世上所谓奸诈者,莫过于此。
方刃决身子架在空中,单手我这绳子,扭向一手握鞭子一手叉腰满脸竟是得意笑容的君阡,愤愤道:“你耍诈!”
“对呀,我耍诈!”君阡答得云淡风轻,“我就耍诈了,怎么滴?有本事咬我啊!”
“我呸!”刃决吐了口唾沫,“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婆娘!”
君阡朝台下张望,自家丫鬟果然够靠谱,冲着梧桐眨了眨眼,喊道:“下面的美女,速速敞开你的怀抱接好!”
“你!”方刃决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未料她松开鞭子,一手伸到他面前,微笑道,“耍诈是耍了,不过看你够男人,起来吧!”
方刃决侧了脸,虽然败在她手下,但君阡凡事掌握了度,也不算乱来,战场之上阴谋阳谋,无论什么谋,只要能赢便是英雄,怪不得她,但也没接她的手,自己从地上一跃而起,哼了一声跳下荣威台。
君阡耸耸肩,男人都这么爱面子吗?她没管这么多,随即跳下台子,找到梧桐,搂着她的肩打趣道:“当众表白勇气可嘉,来日我定送上大礼,加油!”
梧桐一推君阡,嘟着小嘴,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小姐最是无良,以后梧桐再不帮你了!”
“是吗?”君阡奸笑道:“方才你是不是做好在下面接着他的准备了?”
“才没有!”梧桐一急大眼睛上便蒙了层烟雾,摇着嘴唇两腮更红了,“哎呀,人家要去比试了,不跟你胡扯了!”说罢偷笑着跑向比武场地,与方刃决擦肩而过,冲着他浅垂眼眸笑意盈然。
接下来几场倒是过得平平淡淡,方刃决虽然败给了君阡,但之后几场连胜,不负众望地进入三甲,梧桐却失手败落,引得君阡一阵叹息。
“不打紧!”君阡安慰着失落的梧桐,“进了前八赢了一场,只要我能拔得头魁,皇上一定不会拒绝让你跟着我的。”
三日后殿试,考得是排兵布阵,君阡毫无压迫感,就如年少时夫子要测验,可君阡向来是能逃课便逃课不逃课便睡觉,因着此事没少挨批,记性却一直不涨。考试嘛,那年的小君阡一瞪眼一挥鞭子,隔壁桌的小赵钱孙李一个个奉承地递上卷子,一遮眼睛,“喏,给你抄,少挨一天揍行不?”
小君阡满意地点头,而此刻的君阡亦是自信满满,指着远处的方刃决一字一顿道:“看我怎么弄死他!”

 


☆、第8章 武举选拔(下)

大元殿,羽君阡熟门熟路,已不是初次来了,对于这次武举的重视,空前绝后,上殿的三人是羽君阡、方刃决和一个叫安璟的人,皇帝看见羽君阡,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个女孩果然不负众望,再次出现在大元殿。
那当中的过程他略知一二,只不过传到他耳里的东西早就变了样,邵奕炆自是添了笔墨描述她是怎么赢了方刃决,只不过梧桐那平地一声吼是一定要省略掉的。
由于此次武举全权交由邵奕炆打理,出题之事自是由他负责。纸上的阵势都是假的,没人会原模原样地搬到战场上,所以那些纸上谈兵的话题邵奕炆便一笔带过。他很会计算,约摸有些了解君阡过于常人的思维,便让三人各自出一题于纸上,以抓阄的形式选择题目。
君阡笑了笑,看着绞尽脑汁思考的方刃决和安璟,大笔一挥,写了一行字,交了上去。邵奕炆打开题目看了看,瞬时愣在原地,继而抿嘴一笑,去收了其余两人的纸条。
抓阄的结果便是君阡答安璟的题,安璟答方刃决的题,刃决答君阡的题。此顺序正和君阡之意,原本她就没把那个叫安璟的放在眼里,对手只有一个,如今方刃决抽了她的题,她几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安璟出的题很简单:古人言用兵之道四轻二重一信未先,何解?
君阡虽不明诗词歌赋,却对兵法熟于胸中,四轻为地轻马、马轻车、车轻人、人轻战,二重则是进有重赏、退有重罚,一信则为行之以信。这是战争治兵,中和了地形地势的选择应用,战场上的应式因变和奖惩制度,只是些理论上的东西,这个安璟出身于平民家族,没有实际的结合只能靠书本的应对,而君阡生于将门,在教育方式和实例讲解上便胜过普通人,能答出来并不稀奇。
君阡负手立于殿下,虽为女子,却英姿飒爽英气勃发,立于众人面前毫不羞涩颇有大将之风,周边之人纷纷赞叹有其父风姿,君阡一笑了之,若非父亲被困居忧关,她此次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往前一步,看着她的题目发怔的方刃决猛然间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