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舒雅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我记得当年,你对王爷可是一往情深…”
花开不由得愣了,舒雅可是雍王爷的女人,她这话什么意思?姊妹二人对视片刻,钮钴禄·舒雅笑道:“姐姐,你不会是因为我这个妹妹是王爷的庶福晋,这才不肯服侍王爷吧?”
花开张了张嘴,舒雅竟然把话说开了,这样也好,至少说明自己和雍王爷还清白,花开说道:“过去的事儿还是都忘了的好。”
“忘了?”钮钴禄·舒雅好奇看了花开一眼“你忘得了,王爷可忘不了。”
花开闻言皱眉,舒雅却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没落:“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当年王爷就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为你求了德妃娘娘,没想到选秀的时候你第一轮就落选了,那时候王爷去了盛京不在家,最后德妃娘娘见你落选,我又是你的堂妹,这才让我替你进了四阿哥府,怨不得自从我进了府,王爷就一直对我不理不睬…”
花开不由张大了嘴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自己这样的相貌不知比舒雅漂亮多少,选秀怎么会落选?不过不管前情如何,花开忧虑的是今后,雍王爷似乎还对她念念不忘,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花开还想着,反正已经是寡妇了,女人改嫁不需父母做主,自己可以选一个喜欢的良人嫁了,结果现在有这个冷面王在一旁虎视眈眈,男人还不得都吓跑了?她还怎么嫁人啊!
钮钴禄·舒雅看见花开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窗外传来了她熟悉的脚步声,看来王爷不放心,跟过来了,想起王爷的嘱托,钮钴禄·舒雅可不敢不尽心,她只得劝道:“姐姐,姐夫的孝期已经过了,现如今你是自由身,不如搬到王府去住吧?也散散心。”
花开摇摇头“我就不去给王府添麻烦了。”
“姐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姐姐以后跟了王爷,咱们姊妹也能相互扶持,以后天天一处也有个人说话、作伴,至于你的身份,王爷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他总会想到法子的,到时候你若是能给王爷添几个儿女,将来做个侧福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知道你还顾忌什么?”
侧福晋?雍王爷已经有了李侧福晋,还有一个侧福晋的名额应该是留给年羹尧的妹妹吧?花开虽然不是学历史的,不过清穿小说可没少看,这话可胡弄不在她,再说哪有女人会把自己的男人推给别人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姐?她想到历史上的钮钴禄·舒雅在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一直做到了皇太后,一个没有心机手段的女人,如何会办得到,舒雅的心机显然很深,自己可别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花开笑道:“妹妹,有些事情你不懂,你现在还没有孩子,不了解当额娘的心情,什么情啊爱啊,那都是过眼烟云,我已经不想了,‘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王爷现在也许想着我,不过,过不了几年,等我红颜老去,不再年轻漂亮了,他就该把我忘了,所以,我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把重阳好好的抚养长大成人。”
钮钴禄·舒雅一皱眉“姐姐,你既然想重阳好,那就更应该进王府了,你想想,有了王爷的关照,将来重阳的大好前程还能跑了不成?”
花开依然摇头,这会儿她已经明白了,钮钴禄·舒雅这样不遗余力,应该是雍王爷带来的说客,只不过那样禁锢在深宅大院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
花开忙说道:“妹妹你不知道,刚才泰格还威胁我,说要不了多久,他就让我名声扫地,还说到时候就算王爷,也堵不住世人悠悠之口,还说,有机会他一定会让王爷避我如蛇蝎,看到时候谁还能来救我!唉,也不知道泰格到底打算怎么对付我,他那个人,就是个疯子,为了钱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想,他肯定不会单纯地吓唬我,我担心若是真的住进了雍王府,会给王爷带来麻烦,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传了出去,不但我的名声毁了,王爷也不能幸免…”
花开虽然不想求雍王爷对付泰格,不过舒雅若是给他吹吹枕头风,显然也不错,这样既不会欠下人情,又能把事情办了,岂不是两全其美?自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泰格没有跟雍王爷斗的资本,他完蛋了,自己还将面临抉择,不过拖一时算一时!
窗外的雍王爷听得虚火上升,他气得“哼”了一声,泰格!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花开,分明还是找借口,枉费自己的苦心…雍王爷暗自恼火,他转身就走,屋子里的姊妹俩听到这声音,面面相觑,钮钴禄·舒雅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忙追了出去。
花开觉得雍王爷偷听太过分,不过看着二人相继离开,她也终于醒过神来,赶紧追去挽留,无奈雍王爷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看着马车走远,九月面带忧色:“奶奶,王爷他恼了。”
娘家来人
花开叹了口气,恼了就恼了吧!时间久了也就忘了!二人刚要往回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重阳带着哭音地喊声:“额娘!你不要扔下我!”
回头一看,只见重阳小小的身子飞一般地跑过来,刘嬷嬷远远地在身后喊:“我的小祖宗啊,你慢点,小心摔着!奶奶只是去送客…”
倒像是应了刘嬷嬷的话,她刚说完,重阳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拌,“噗通”一声,小家伙摔了一个大马趴,花开的心跟着一颤,也不知道是原主心系孩子,还是这个孩子打动了她,反正花开觉得有些心疼,她疾步迎了上去。
花开能理解重阳的心情,小孩子现在没有安全感,生怕她这个额娘扔下他偷偷地走了。等到花开来到重阳跟前,小家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他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偏偏不肯哭出声来,只看了手掌两眼,目光便转向花开,嘴里委屈的喊道:“额娘…”
花开一看他嫩嫩的手掌,已经擦破了好大一块皮,正冒出血珠来,她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他手上的灰尘,双手把他的小手握住,轻轻地揉了揉,安慰道:“额娘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摔疼了吧?”
重阳破涕为笑“刚才还很疼,额娘一揉就不疼了。”
手掌都冒血了怎么会不疼?花开以为这是小孩子怕她这当额娘的恼了,说出来哄人的话,也没当真,没想到松开双手再看重阳的手掌,竟然完好无损,哪有擦破皮的地方?真是出鬼了!如果不是血迹还在,花开都会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不过转瞬间想到柳树干上发出的嫩枝条,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明悟,原来自己的手竟然有这样的能力!这全都是那个白玉杨柳观音的功劳吧?
趁着九月和刘嬷嬷没注意,花开把重阳另一个擦伤的手掌也揉了揉,此刻她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像滚水一样翻腾不已,这样诡异的事儿让她既兴奋,又紧张,还有有些许害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让人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死?别说是在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也会被人当成是小白鼠来研究!所以这事儿谁也不能告诉…
现在,花开不但忘记了穿越到陌生地方带来的恐慌,就连刚刚得罪了雍王爷,她也不放在心上了,什么事儿也不如眼前这件事让她震撼。
两个人回屋,花开让人给重阳洗漱了一番,她自己则魂不守舍,刘嬷嬷虽然疑惑小少爷手上的血迹,不过孩子没受伤她还是挺高兴,毕竟小主子摔坏了,她这个当奶娘的责任最大,应该受罚的,所以主子没说什么,她也乐得不提。九月只以为主子得罪了雍亲王害怕了,倒也没再追问什么。
午餐厨房准备的很丰盛,可是今天宴客的正主雍王爷已经被气走了,正好便宜了两位主人,重阳吃的很开心,饭菜虽好,花开食不甘味,她现在一门心思惦记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只想着快点吃完好饭,也好试验一下。
用完了午饭,刘嬷嬷带着重阳去午睡,花开刚要把九月也打发走,九月却说道:“奶奶,这次王爷气得可不轻,都怪奴婢多嘴…”
花开笑了“行了,跟你没关系。其实,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九月还是担忧“您说,王爷会不会去请奶奶的娘家人替您做主啊?若是找到老爷那里,老爷那脾气…”
花开不明白九月的担忧,她虽然没有古代的生活经验,但人生阅历在,便摇头道:“那倒不怕,王爷如果坚持要纳我,我只一口咬定要一个名分就行了,我是寡妇,他一个王爷,若是想明媒正娶的纳我进门,不知道会受多少人耻笑,王爷是爱面子的人,所以那几乎不可能,我料定他不会。”
九月说道:“那可未必,奴婢看,王爷对您上心着呢!当年的孝庄太后,还下嫁了多尔衮王爷呢!咱们满人又没有那么多规矩。”
花开听了不由得心一沉,竟然是这样吗?
九月接着说道:“奶奶,您说是不是有机会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花开不明白九月说的是啥,稍微一琢磨才懂了,原来九月是说雍王爷和她的关系,是啊,也许雍王爷得到了她,就不知道珍惜,或者把她弃如敝履,这事儿谁又能说得清?也许男人都这样犯贱…
花开没什么心情研究雍王爷的心思,便故意现出疲态来“忙活了一上午,还真是有些累了。”
九月闻言连忙告退,临行却又笑道:“奶奶是应该好好歇歇,等养好了身体,也该去几个铺子好好查查帐了。”
九月这是暗示她什么吗?花开忙问:“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没有,奴婢就是想着奶奶一病这么久,万一那些掌柜的在账目上做了什么手脚,吃亏的还不是奶奶?奴婢虽然也替奶奶去了两次铺子,到底身份不同,上次去铺子,还见到了二少爷和当铺的秦掌柜有说有笑,奴婢有些担心。还有…二少爷今天那些话,怕不只是嘴上说说,奶奶还是回娘家找人商量商量吧。”
这些都是金玉良言,无奈花开没有前主人的记忆,根本不记得娘家人,九月说着,忽然想起来主子身体刚好,实在不应该说这些忧心的事儿,便连忙住了嘴。
花开觉得反正她又不是马上嫁人,这事儿倒也不急在一时,便挥挥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再说,大中午的,正是困乏的时候,你也去歇一会儿吧。”
打发走了九月,花开便打量着屋子,发现箱盖上的一把剪刀,拿过来斟酌半天,还是狠了狠心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眼看着鲜血流了出来,伤口虽然不如何疼,她依然龇牙咧嘴,也就刚开始疼了一下,然后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而且片刻后血也不流了,花开赶忙抹去手指上的血迹,再一看,手指上光洁如前,哪有什么伤口?
花开呆立了半晌,因为怕惊动门外执役的小丫鬟,她便轻轻拿起八仙桌上的喝剩下的半盏茶,看见柜子旁边花架上摆放着一盆兰花,她端着茶杯,在兰花上方用凉茶冲洗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迹,然后神情恍惚的躺在了雕花床上,脑子里一个劲儿的琢磨着,这样的异能有什么用呢?自己又不用过那种刀刃上舔血的日子,这样的能力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也许是大病初愈身体太虚弱,没一会儿花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花开隐隐约约听见院子里九月正在跟人说话“太太,不如奴婢进屋看看奶奶醒没醒吧?”
“不用,让花开多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石凳上坐坐挺好,有外孙陪着就行了,小孩子应该多晒晒太阳,是不是重阳?”
重阳奶声奶气的问道:“玛嬷,二舅的眼睛怎么样了?昨天额娘还念叨呢!”
“哎呦!”那个陌生的声音笑道:“我们重阳还知道关心人了?你舅舅的眼睛过些日子就好了。”
花开心里一阵惊慌,这位应该是自己的额娘吧?她怎么突然来了?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异样?随即她又自我安慰,不会不会,这几天九月是一直贴身侍候,她是陪嫁丫鬟,她都没发现什么,太太就更不会发现什么了,毕竟女儿已经出嫁好几年了,有些变化是应该的…
花开披上衣裳起来,绣花鞋还没有穿好,门口执役的小丫鬟玉兔就听见了动静,掀开竹帘往屋子里看,花开问道:“是额娘来了吗?怎么也不叫醒我?”
玉兔忙进来服侍“太太希望奶奶多睡一会儿。”
须臾,九月也带着佟佳氏和重阳进了屋,佟佳氏四十多岁的模样,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人,花开连忙给她见礼“额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花开发现自己对有血缘的人不自觉的就会很亲近,佟佳氏拉起她,端详着她的脸庞说道:“清瘦了不少,不过精神看着还好,身子总算是好了,额娘日日为你悬心,若不是你二弟病着,额娘早就来看你了…”她说着眼圈有些发红,又低声问道:“额娘听说雍王爷来了,你没答应他什么吧?”
花开连忙摇头,九月在一旁却惊讶地说道:“太太、奶奶,快看啊,这盆墨兰竟然开花了!”
九月的一句话,引得屋里的几个人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花架上面的那盆兰花上,花开一看那盆花,顿时脸上变色,只见那盆墨兰的花冠如蜜桔般大小,花瓣分三重叠连,恍如花中有花,极为新奇,就连花开这样不懂兰花的人都能看出其珍贵,而且,明明先前那盆兰花连个花骨朵都没有,怎么自己睡了一觉花冠就变成这么大了?难道是因为浇了自己血水的缘故?花开越想越是心惊。
好在墨兰虽然珍贵,在佟佳氏的眼里还是不如女儿重要,她的话很快又引到了花开的身上,九月对这盆兰花虽然疑惑,但是有太太在,她也不好仔细问,倒是让花开松了口气。
佟佳氏对着女儿嘘寒问暖了半晌,说道:“花开,你既然身体好了,不如搬到额娘家住些日子吧!免得四阿哥得了闲又来罗唣!”
良辰美景
等到花开母子脱了孝,花开便把手中的嫁妆整理了一下,除了两个租出去的铺子之外,还有一个庄子,再加上一些头面首饰和布料,手中还有三千多两银票,跟大富大贵之家不能比,不过据说这年头平头百姓家一年有二十两银子就够开销,花开觉得手里的钱财也不算少了。
没过几天,佟佳氏就派了娘家大嫂富察氏亲自来接她回娘家,花开也不拒绝,她正琢磨着那个泰格死缠滥打不好办,需要跟娘家人商量一下,好在她现在有了九月的帮衬,心安了不少。
自从上次送走了佟佳氏之后,九月就旁敲侧击的问花开那盆墨兰是怎么回事儿,花开琢磨着九月是她的贴身丫鬟,她的事儿就算瞒得过别人,怎么也瞒不过九月,既然早晚能被她发现,还不如早点让她知道,毕竟九月是她的心腹,再说她初来乍到,对清朝两眼一抹黑,也需要一个助力,如果九月能帮着遮掩,就事半功倍了,最主要的是九月的卖身契在她手里,还有主仆二人的情分在,花开倒也不虞有他。
是以花开便对九月说自己这次大病,昏迷中得了观世音菩萨的点化,有了这么点本领,以后可以赚钱养家,不过却也因此忘记了很多东西。
九月听了将信将疑,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儿,不亲眼见到没有说服力。花开见她不信,便来到窗台前,窗台上摆放着几盆月季,花开挑了一盆刚开了花苞的月季,伸手便握住了它的主干,其实她心里也打鼓,不知道这一举动到底是能让月季发出新枝呢,还是能让这些花苞绽放。
效果还是很明显,只过了片刻,便能看出那株月季开始生长,尤其是花苞,瞬间便绽放开来,花开自己都恍然,觉得如同变戏法一般,没一会儿,屋子里满是浓郁的花香,比平时的月季香了数倍,花开连忙住了手,那月季花又长了一会儿,这才停住,只不过那月季花竟然大如汤碗,看得九月目瞪口呆。
花开笑道:“这回你信了吧?”
九月醒过神来,一把抓住花开的手,边看边说道:“奴婢没想到奶奶竟然有了这样的本事,这下子好了,您每年只要多培植几盆名花,多少银钱赚不回来?咱们再也不怕二少爷捣乱了。您放心,这事儿奴婢对谁也不说。对了,您刚才说忘记了很多事儿…”
“是啊,有些事儿你还得多多提点我。”
九月闻听,不迭的点头,花开虽然知道古人都信奉鬼神,却没想到九月这样就信了,如此倒是少费她不少口舌,从九月的口中,她才知道她的父亲钮钴禄·凌石是凌柱的弟弟,因为是庶出,从小很不得钮钴禄家的重视,好在他读书上进,是两榜进士出身,这才在钮钴禄家有了一席之地。
母亲佟佳氏共育有兄妹三个,大哥钮钴禄·安泰,她钮钴禄·花开,还有二弟钮钴禄·恒泰,父亲虽然也有两个通房,却都没有生养,佟佳氏跟康熙的佟贵妃是堂姊妹,早年二人关系还算不错,因为四阿哥从小是有佟贵妃抚养长大,佟佳氏对他也有些了解,觉得四阿哥这个人有些阴鸷,虽然地位尊崇,却不是个好夫婿人选,所以她一直反对花开嫁给四阿哥,尤其是在花开参加选秀落选了之后,佟佳氏怕四阿哥纠缠,便急急忙忙为花开选了舒舒觉罗家这门亲,把她给嫁了出去…
知道了娘家的状况,花开放心不少,带着重阳跟随着富察氏上了马车落座,重阳这孩子生怕花开扔下他不管,这几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花开,让花开心头发酸,再三跟他保证不会抛下他,可是这孩子就是一直扯着她的衣襟。
富察氏听婆婆说起过,她也明白重阳怕什么,便笑呵呵地安慰道:“重阳不要怕,你外公已经想好了法子怎么安置,肯定不会委屈了你。”
花开早就从九月的话里听出来了,自己在礼部任职的阿玛凌石有些书呆气,却不知道这件事儿上父亲会有什么办法,此刻她也不多问,只是与嫂子说些家常里短。
马车刚到钮钴禄家的大门口,就有两个小丫头跑了出来,这就是她的两个小侄女景澜和景韫,大一点的景澜八岁,小一点的景韫六岁,景韫看见花开便喊道:“姑姑,你怎么才来?二叔都等急了。”
景澜笑着给花开行礼“姑姑,二叔眼睛看不见,烦闷的厉害,正等着你陪他下棋呢!”
花开笑道:“眼睛看不见怎么下棋呀?”
重阳看见两个表姐很高兴,终于不再扯着花开的衣襟了,他笑嘻嘻地给两个小姑娘行礼,景韫拉着她就往院子里跑,景澜对花开说道:“姑姑,二叔现在读书读不成,什么也做不了,闲着就学会了下蒙目棋,可惜我不是二叔的对手,二叔让了我六子,我还总是输,姑姑快去替我报仇。”
富察氏笑道:“没有礼貌,还是等你姑姑歇歇再下棋的好。”
花开笑道:“我没事儿,坚持得住。”她现在觉得身体恢复的不错,蒙目棋她以前虽然听说过,却没有见过谁能下,便觉得有些稀奇,下蒙目棋需要过人的心算和记忆能力,她真想去见识一番,便对景澜说道:“陪你二叔下一局也好,只不过姑姑也未必是你二叔的对手,怕是不能替你报仇。”
九月说过,弟弟恒泰少年聪慧,过目不忘,今年才十六岁,春闱的时候便中了秀才,还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他用功不辍,大概是有些着急上火,遂得了眼疾。
花开的围棋虽然下得不错,在这样的天才跟前却也不敢拿大,而且恒泰得了眼疾后,因为看不见东西,脾气变得分外焦躁,就算花开有把握能赢棋,也得然让着的弟弟不是?
景澜笑道:“姑姑答应了就好,这下子总算有人陪二叔下棋了!”她这些日子在棋盘上实在是被二叔虐的厉害,又被祖母嘱咐陪着二叔,天天都不能脱身,此刻见了花开,只觉得救命的人来了。
富察氏和花开闻言都笑,一行人进了三重的院子,就见恒泰带着眼罩站在院子里,手里拉着景辉,景辉是景澜、景韫的三弟,今年只有四岁,这会儿看见富察氏,急忙撇下众人奔着他额娘去了。
院子里的老槐树正开着花,槐树下的石桌石凳距离恒泰不远,上面摆着围棋,此刻春光正好,空气中都是槐花的香气,恒泰听出花开的脚步声,笑道:“姐姐来了,我早就说要去看你,额娘只是不准,你的身体可大好了?能下棋吗?”
花开笑道:“怎么不能?不过我得先去见见阿玛和额娘,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两天前太医给换药的时候摘下了眼罩,好歹算是能看见东西了,太医说要好好养上两个月便能痊愈。阿玛在衙门没回来,额娘正等你呢。”
花开点头,又嘱咐道:“能痊愈就好,你以后可要注意些,宁肯不走科举的路子,也别把眼睛累坏了。”恒泰点头应了,花开闻着一股子药香,想来是眼罩的夹层里有太医配置的清火明目的药物。
进屋见过了佟佳氏,母女说了几句话,花开便被景澜拉着跟恒泰对弈,花开执白先行,直接把棋子放到了去位人官。
这第一手棋是星位小飞挂,古棋记谱法中把围棋分成四大区域,东北是去位、西北是上位、东南是入位、西南是平位,然后再把十九道用十九个字来标识,这十九个字是“天地人时行官斗方州日冬月闰雉望相生松客”。
花开在拍卖行的时候,经常被那个“老古董”的鉴定师拉去下围棋,她当初想学古董鉴定技术,为了在“老古董”跟前卖好,棋谱也是狠狠地背过几本,棋艺也不算太差。
姐弟二人你来我往下了六十多手棋,花开已经尽落下风,围棋显然不是靠看看秘谱就能提高棋艺的,以前她在“老古董”跟前就总是输,这次输在弟弟的手里,她也没觉得什么,倒是恒泰自夸道:“姐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姐姐不是我的对手了。”
花开对这个弟弟颇有好感,能让弟弟高兴她也开心,不过若是像景澜那样天天被弟弟用围棋虐,那就不美了,花开眼珠一转,笑道:“二弟,你这是心静生智、开启宿慧了,既如此,何不让司砚读书给你听?你以前过目成诵,说不定现在也能过耳成诵了,若是那样,秋闱的时候你眼睛也好了,照样可以参加考试…”
“呀!这主意好!”恒泰兴奋地“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嘴里喊道:“司砚,司砚快带我去书房。”猛然想起扔下姐姐自己不妥,他又迟疑着站住了。
花开笑道:“想试试就快去吧,我又不是外人,不用你陪着。”
景澜一旁冲着花开眨了眨眼睛,说道:“二叔尽管去,我来陪着姑姑就行。”
“那好。”恒泰笑道:“姐姐安坐,我去试试看。”
眼看着恒泰带着书童司砚急匆匆走了,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箫笛伴奏,还有一个女声在依依呀呀地唱,景澜道:“姑姑,你听,是伯祖家…”
花开侧耳细听,只觉得这声调柔缓婉转,字字清晰入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花开心道,这是汤显祖的南曲《牡丹亭还魂记》,景澜的伯祖,应该是凌柱吧?
一曲唱完,景澜笑道:“姑姑,你听伯祖家多热闹!额娘说明天是伯祖的五十岁生日,我们一家都要去,额娘也替姑姑送了礼物过去了。我听额娘跟玛嬷说,雍王府特意送来了一个戏班给伯祖唱戏庆生,舒雅姑姑还送了信回来,说明天王爷也会来,额娘说,那可是天大的脸面。”
花开听了不由苦笑,原来明天是凌柱的生日,难道自己又要见到那个冷面王了?
过耳成诵
傍晚,花开才见到父亲,钮钴禄·凌石一身官服刚从衙门回来,进门就看见花厅里放着的那盆墨兰,他也顾不得换下官服便围着那盆花转了两圈,看见花开向他见礼,他喜滋滋地说道:“花开,我一进门,管家就说你拿来了一盆上品墨兰,嗯,这墨兰养的真不错,满京城怕是找不出同样的一株来,好得很。”他说话的语气,仿佛花开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