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寒朝小正太露齿一笑,桃花眼顿时春意荡漾:“小无非,才多久没见怎就把你家表少爷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你对得起我吗?”
边说着边以着西子捧心状,无比幽怨地望了小正太一眼。
云倾倾嘴角抽了抽,小正太嘴角也抽了抽,只有那九重天仙克制得极好,事不关己地望了眼挡在她面前的桃花美男,而后轻落至她身上,问:“这位是?”
风子寒笑了笑,微微侧转身,右手跟着揽上她的肩头,左手顺势替她理了理方才被他扯乱的衣服,将她从身后推至身前,笑道:
“这就是前些日子傻乎乎地替沐倩那丫头挨了一刀的笨小子,名唤飞倾云。本来在马厩专司喂马的,不想那天阴差阳错救了沐倩那丫头一命。”
云倾倾暗自咬牙,她素来知道刀剑无眼,能躲多远便躲多远,也尚未培养出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怀,脑子没进水又怎会嫌自个命长傻乎乎地往刀口上撞?那日若非他亲手将她扔下去……

想起那日的惨状,云倾倾忍不住磨了磨牙,背腰上那道伤痕又隐隐作痛起来。

“倾云,还不见过大公子?”风子寒嬉笑着将她又往前推了推,而后朝眼前的九重天仙说道,“这傻小子平日没见过什么世面,容易害羞,还望表哥别介意。”
“奴才见过大公子。”低顺着头,云倾倾从善如流道。
“不必多礼。”九重天仙安王府大公子安沐辰淡淡开口,“听说你为救四小姐背上挨了一刀,伤口好些了吗?”
“奴才已基本痊愈,谢……谢大公子关心。”
唯唯诺诺的语气,云倾倾将这半年来懦弱卑怯的小马僮形象诠释得完美无可挑剔。

“你既是为救四小姐而受伤,是安府亏欠了你,回头让表少爷再给你多看看背上的伤,别留下什么病根。需要什么药材什么食补尽管开口便是,不必顾虑,安府定会为你准备,你就先安心在这待着,好好养伤。”安沐辰疏离有礼地吩咐着。
“是,谢大公子。”她依然低垂着眉应道。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把头抬起来说话吧,不必太拘礼。”
“是。”她苦着脸慢慢抬头,却不敢直视这九重天仙,虽说是换了张面皮,但都说这眼睛是心灵之窗,也不知道和这天仙对望了一眼后自个这双眼儿会不会就这么将她给卖了。

“啊!”乍见到她的容貌,无非惊得跳了起来。
她的心因无非的一惊一乍悬了起来,这小正太长了双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不成?

却见无非在惊诧过后已伸出兰花玉指忿忿地朝她身边的桃花美男含泪指控:“表……表少爷,这么俊的男子你竟然也忍心染指!”
九重天仙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桃花美男的额角抽了抽,云倾倾被梗在胸口的那口气呛到,一时顺不过气,剧咳了起来。
桃花美男风子寒自然而然地将手抚上她的背,轻拍着为她顺气,也不管此刻两人这姿势有多亲昵暧昧。
安沐辰目光在两人身上顿了下,而后事不关己地移开。
唯有无非捶胸顿足:“表少爷,外人皆盛传你除了喜女色,也好男色,无非还不信,非和人辨个明白已还表少爷清白,没想到没想到外人所传竟是真的。”
风子寒回头凉凉地睨他一眼,唇角一弯,笑得暧昧:“小无非,倾云这身子骨尚未恢复,表少爷最近寂寞得紧,今晚就去你房里挤上一挤吧。”
小正太拢了拢衣服惊惧地后退几步。
云倾倾抬起咳得通红的脸,狠狠剐了眼笑得一脸暧昧的桃花美男,他这话是存心让她这断袖之癖坐实了不成?这话出口,也不知道这一根筋到底的正太要怎么个天马行空。
这一幕恰好落入安沐辰眸中,似曾相识的眼神让安沐辰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深思地多望了她几眼。
“奴才和表少爷是清白的,奴才年龄虽小,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等攒够了钱还要回老家娶媳妇儿的,这位大哥如此诋毁奴才,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以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奴才这可如何是好。”
云倾倾抬起一张呛红了的脸,委屈望向无非,誓死捍卫自己名誉。
“真的?”小正太眨了眨眼,眼儿在她与桃花美男身上逡回,“这府里的丫鬟老婆子都在说,这半个月来表少爷几乎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在你床前照顾着,甚至与你一同关在屋里几天没出来,也不让别的大夫靠近你那屋子,衣食和药都是只让人送到门口,也不知在里面行啥苟……苟且之事,方才我们来时表少爷不也正忙着解你的衣服吗,如果不是被我和公子撞破,谁知道……”
小正太憋红着黑脸将话留了个尾。
云倾倾抚了抚 “突突”直跳的额头,低垂着头委屈道:“表少爷是大夫,奴才受了伤,自是表少爷照顾着,况且奴才那会儿伤得只剩下半口气,哪来的力气和表少爷行……行那苟且之事?方才……奴……奴才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表少爷正要给奴才查看查看,正解着衣服不想你和大公子出现了。”
“你看你看,露馅儿了吧,露馅儿了吧,要是你有力气不早和表少爷行那苟且之事了。”无非抓着了把柄,痛心疾首,“你说你长得这么俊,要啥样的女子没有,怎就从了表少爷呢。”
云倾倾以手抚胸,免得再被胸口淤积的气呛到。
“况且,你说若是你是被表少爷逼迫的也就罢了,你怎就自己倒贴去了呢。”无非继续痛心疾首数落着。
云倾倾含泪瞪向他,眼含委屈不说话,一副受尽委屈却不敢言的样儿。
无非觑他一眼,看她那样语气也缓了缓:“你也别觉着是我冤枉了你,你看表少爷手掌上那牙痕,这会儿还滴着血,是刚被你给烙上去的吧,你这表现就像一染了醋意的女子。”
“……”如麻绳般绞在一起的两手搓揉得愈加厉害,似是憋了许久,云倾倾才悻悻然地应了句,“是他自己咬的。”刚真不该为出心中那口恶气逞能。
风子寒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安沐辰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而后落在风子寒犹残存着血迹的牙印上,淡声开口:“子寒,既然倾云说扯到了伤口,你带他回去为他包扎一下,顺道将你手中的伤口也处理一下。”
“是。”风子寒应了声,朝小正太眨了眨眼,笑得无比暧昧,“小无非,今晚记得等表少爷哦。”
说完不顾无非含恨带惧的眼神,已拉着云倾倾屋子那头走去。
安沐辰目光平淡地望着一白衣一蓝衣两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在走廊转弯处,在看到身着浅蓝仆衣个字较矮小的飞倾云似是抬脚拐了风子寒一记时黑眸有了些微的波动。
“无非。”他唤道。
“公子,有什么吩咐?”
“去查探一下,这飞倾云是什么来历。”

 

003.

  “公子,据府里刘管事称,飞倾云入府半年不到,一直在马厩帮忙,专司喂养马匹的事。虽然模样长得挺俊,人也温顺有礼,做事勤快,但就是太过懦弱怕事,所以这半年来倒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马厩里,专心照管府里的马匹,本来除了后院里常接触的几个丫鬟管事,也没几个人识得他,但半个月前因意外替四小姐挡了一剑,这才在府里名声大噪。”
不出一日,无非便将飞倾云的消息打探清楚,来到书房向安沐辰详细汇报。

安沐辰此刻正立在书桌前练字,听完无非的话仅是将手中的毛笔顿了顿,继而重新将注意力投回眼前摊开的宣纸上。
“有没有打探到他是哪里人士?”端详着眼前的宣墨,安沐辰头也没抬,淡声问道。

“据说,是北边西城人士。”
刻意停顿了下,无非边偷觑着安沐辰的神色边小心翼翼地应道。
北边西城不稀奇,只是那个有胆让大公子吃瘪的“表”小姐,似乎也是从那过来。
俊脸潮红□无边的大公子,咬牙让他关照云府养在深闺中的三小姐的大公子,提到这北边西城,无非真真怀念那晚的夜色。
安沐辰正欲落下的毛笔停在了半空,眼眸半敛,神情淡淡,不知所想。
无非偏着头觑,觑不到,再偏头,却始终瞧不清他此刻眸底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有些不甘愿地将视线从自家公子脸上收回,瞥见毛笔尖上慢慢凝聚的大滴浓黑的墨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墨汁已从笔尖剥离,在那幅已完成九成的书法宣纸上晕染开来。
无非心疼地望着那幅被毁的书法图,捶胸顿足,大公子的真迹啊……
“无非。”淡淡瞥了眼被毁的书法,安沐辰轻轻将笔搁回案上,唤道,“你被派往西边蛮荒之地有半年了吧。”
无非眨了眨眼,小心肝儿抖了抖,不知自己方才偷瞧公子的行为是否又触着了公子的底限,忍着背上虚冒的冷汗,诚惶诚恐地应道,“回公子,无非在二公子那正好待了六个月。”

安沐辰轻点头,视线在晕染开的墨迹上停了会儿,而后淡声吩咐:
“无非,差人去给飞倾云通个信儿,就说为感谢他对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府里今晚特地为他设了宴,还望他能依时出席。”
“……是。”盯着自家公子的侧脸,无非眨了眨眼,半晌才应道,对于自家公子的思维,无非自认跟不上去。
宽敞明亮的厢房内,云倾倾百无聊赖地揉弄着身下的云锦薄被,趴躺在床上,撑着下巴盯着窗外益渐西沉的夕阳,哀叹连连。
背上的伤在风子寒的妙手神医下已愈合得差不多,但因为整个剑伤从左肩下横跨到右侧腰部,未免挤压到伤口,这半个月来她只能像王八般这么死趴着。
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啥不该留的后遗症,比如不该瘦的地方瘦了。

低头瞄了眼此刻看似平坦的胸,伸手比划了下,云倾倾再次仰天长叹,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混进这安王府也快半年了,每天除了与马厩里那群马马儿小眼瞪大眼便是跟着马厩的周老头混吃混喝兼偷师学点防身的本事,一眨眼半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却连这府里的主子都没见着,若非半个月前的乌龙,怕是她到现在也无机会目睹府内各位主子的尊容,更遑论吸引他们的目光。

引发目光啊……想到这半个月来对她过分热情的安王府四小姐安沐倩,云倾倾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安府四小姐,那是自小便被捧在手心的天朝小公主,娇蛮任性,心情一个不爽手中的鞭子比那小嘴还快,哪是她这种乡野之人招惹得起的。
只是,若真能从安王府的小公主入手,却也不失为个好法子,说不定还能为她省下不少时间和心思。
但靠着这么张面皮去欺骗人家一小姑娘的感情……手指不自觉地在自个这张堪称完美的面皮上刮了刮,云倾倾疼得“嘶”了声,盯着窗棱纠结。
“咯咯……”几声象征性的敲门声响起。
云倾倾有气无力地应了句“请进”,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窗棱纠结。
“公子,无非方才来通报,说为答谢你对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大公子今晚特地在府里设了宴,希望你能依时出席。”
来人是府里专门伺候她的丫鬟绿漾,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娇小伶俐,小脸儿粉嫩粉嫩的,云倾倾每每见到她那张粉嫩得似是能掐出水儿来的小脸就恨不得化身为狼冲上去啃几口。

“绿漾,都说多少遍了,你就直接唤我一声倾云便是,别公子来公子去的,我听着别扭。”
懒洋洋地睨了绿漾一眼,云倾倾缓缓坐起身,旁若无人地理了理那头顺垂而下的青丝,自从被这叫绿漾的小丫头撞破她的底细之后,她也懒得再在她面前装,人啊,时刻带着面具生活,那这人生得失去多少乐趣。
窗外余晖映入,云倾倾那张稍显阴柔却俊秀完美的侧脸在黑丝的烘衬下愈显魅惑迷人,看得绿漾粉嫩的小脸俏红一片。
云倾倾望了眼小脸烧红了的绿漾,手又下意识地往自个那张面皮上捏了捏,妖孽啊,这张面皮也不知骗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当初真不该贪恋美色换上这么张面皮的,本以为顶着美色能混个美差,结果刚入府当天便被刘管事以妖颜扰乱民心给直接扔去了马厩,一扔就是半年,几乎将她给与世隔绝了,她那时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当场把脸上那张皮给揭了。
本以为这日子就得这么无惊无险地平淡下去了,没想到自从无意替这天朝小公主挨了一剑后,她在这安王府里的地位便扶摇直上,由一个伺候马儿的小厮成为一个由专人伺候的公子爷,凡事假他人之手,若非她自个坚持,只怕连沐浴更衣都得由专人在一旁候着。
“绿漾宝贝,你刚说什么来着,什么设宴?”
将身前那头如丝黑发随意撩到身后,云倾倾回头谑笑着问道,每次见到羞红了脸的绿漾便忍不住出言调戏,看来每个人体内还真住着个邪恶的小怪兽。
粉嫩的小脸又红了红,绿漾抬眸狠狠地剐了眼此刻不甚正经的云倾倾,荡漾的春心瞬间归位,将刚进门时的那番话再重复了一遍。
本挂着调笑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云倾倾苦着脸望向绿漾:
“绿漾宝贝,你能不能帮我去回了大公子,就说我这伤还痛着,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赴宴?”

想到半年前潇洒挥出的药粉,云倾倾一提到安大公子心里就忍不住发毛,虽然安大公子看着一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九重天仙,高雅脱俗,但依她曾在晋江蹲坑多年的历史,但凡看着越高洁出尘的天仙,越具腹黑狐狸潜质,而且是往往有将小白女主玩得叫爹爹不应叫娘娘不理还巴不得将自家闺女打了包往天仙怀中送的那种,境界之高,无人可企及。
若他这一高雅的天仙外壳也包裹着那么一腹黑体质,她整就一逃不出如来五指山的孙猴子,只有乖乖被玩的份儿,当然,她顶多也就一被玩完然后炮灰了的苦逼女配,所以,要逃脱被炮灰的厄运,就得从源头上切断一切成为炮灰的可能。
绿漾一脸为难:“这不太好吧。大公子虽然不常回府,但是这府里真正做主的却是大公子,其他公子小姐平日什么都听大公子的。四小姐现在倾心于你,你也倾心四小姐,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晚宴与大公子套套近乎,说不定大公子就准了你和四小姐的亲事了。如若不然,只要大公子不允,就是皇上下了旨那也算不得数。”
云倾倾打了个趔趄:“谁说我倾心四小姐来着?”
绿漾分析了这么一大堆利弊,她独独被这句给吓着了。
绿漾一脸“你还装”的不屑,睨了她一眼:
“这谁瞧不出来,你都为四小姐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这还不是倾心四小姐是什么?”

“我他妈是……”被人从树上扔下去,好死不死地砸在了你家四小姐身上,顺道替她挨了一剑!
本该豪气冲天咆哮而出的话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咙,云倾倾掐了掐突然失了声的喉咙,转身怒瞪向此刻正踏着悠闲的步伐款步而来的安王府表少爷风子寒,试着开口。却只能发出“咿呀咿呀”的单音,这年代要还说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怕这让她心痒又心恨的隔空点穴及那身飘若流仙的轻功。

风子寒朝她露出一自认颠倒众生的微笑,朝一见着美色俏脸便烧红的绿漾眨了眨眼,说道:“倾云公子素来脸皮薄,又向来介意自个出身,你这么没遮没拦地点破这不是叫她难堪吗?”
难堪泥煤啊……云倾倾继续怒瞪。
绿漾心领会神,笑道:“是绿漾疏忽了,这事儿大家看着心知肚明就是。不过只要是四小姐认定的就管它是阿猫阿狗她也会一声不吭地嫁了的,所以公子不必为自个出身有丝毫介怀。”

“那是那是,我那小表妹平日任性惯了,就爱认死理儿,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今早还在和我抱怨来着,这婚事不能总这么拖着,晚上觑着了空儿就来找倾云商量商量婚事的的事,然后去向皇上请个旨意等你伤痊愈了就将这婚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风子寒笑眯眯道,看着似是对绿漾说,带着谑笑的黑眸却是落在她身上。

云倾倾狠剐他一眼,指了指自个失了声的喉咙。
风子寒会意,倒也没为难她,手指轻轻一弹,便爽快地为她解了穴。
转身拿起桌上的清茶狠狠灌了口,理也不理托着下巴看戏的风子寒,云倾倾朝绿漾喊道:“绿漾,替我去回大公子,就说我今晚会准时赴宴。”
与其晚上留下来面对这魔女一般的天朝公主,她倒宁愿去与那九重天仙对月轻酌,起码在他认出她之前,她不会被他啃得尸骨无存,但在这安家小魔女面前,今晚她不是被她强了便是明天提着自个的项上人头去见高位上的那位。
夜里来找她商量婚事,依安家小魔女的性子,怕是她不答应便直接强了她,将生米煮成熟饭,可是……
想到自个被安家小魔女摁在身下强行剥她衣服然后一脸惊悚的画面,云倾倾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


004.

  为让自个不算结实的脑袋在脖子上多待几天,是夜,云倾倾如期赴约。
本以为府里其他主子也在,却不想亭子里除了安沐辰和无非便只有一个随侍的丫鬟。

安沐辰不知何时已到,正立在栏杆处,背对着她望向亭外的苍茫夜色,一袭月色衫袍将颀长的身姿勾勒得飘逸脱俗,朦胧月色罩在周身,背影淡冷疏离,却叫人看着赏心悦目。

清风明月,亭台楼榭,佳肴美酒,还有白衣飘飘的九重天仙……
趁着四下无人,美眸感慨地往四周转了两圈,云倾倾想这辈子圆满了。
“倾云公子。”
九重天仙不知何时已转身,望向她,淡淡唤道,一声“倾云公子”唤得她魂儿都快吓没。

“大公子,您还是唤奴才飞倾云吧,奴才身份卑贱,‘公子’二字承受不起。”
低垂着脸,云倾倾诚惶诚恐道,刚进来那会儿府里几个管事便花了几天几夜跟她宣扬安府大公子的丰功伟绩,其他东西她没记多少,但唯一记牢了一点,据说这安府大公子尊口一开比那龙座上的天子圣旨还管用。
他这一声“倾云公子”一传出去,这“公子”二字就非得冠她头上不可,她自认只是一喂马的,身份卑微,实在没必要去跟人挤那些好尽会生事的头衔。
这年代能冠上“公子”头衔的莫不是声誉相貌极佳且在某一领域有所专的青年才俊,比如说在医学用毒方面极有造诣的浮云公子风子寒。
作为一个从“神马都是浮云”乱飘的年代穿过来的新新人类,云倾倾自第一次听到“浮云公子”四个字无风也凌乱了一把后,从此遇着疯子寒便极力避开“浮云”的称谓。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在这“公子”稀缺如国宝的年代,“公子”便成了众多未有婚配的闺阁少女及江湖侠女争相追捧的香饽饽,光是想象出门被一干年轻貌美的少女追着满大街跑,云倾倾便觉一身冷汗直冒。
清冷的黑眸落在她身上,慢声开口:“飞倾云?”
稍显缓慢的语速似是在细细琢磨,听得她心肝儿一蹦一蹦却不敢抬头看他是否已觉察出什么玄机来。自从半年前进来被府里几个管事轮番洗脑后,她对这传说中的安府大公子便心生警惕,这半年来一直琢磨着该如何避开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安府大公子而后功成身退,一个十六岁便不费一兵一卒将敌手一锅端连根拔除还获得无上美誉的的男人,实在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这飞姓倒是少见。”安大公子终于开口。平淡的语气倒像是没察觉出什么东西来。
她暗暗舒了口气,小心应道:“是啊,‘飞’姓似乎甚少见到,许多人听到奴才……名字时都这么说。”
这“奴才”二字念着还真不是味儿,虽说待了半年但还真不习惯贱称自己一声奴才,每每念到“奴才”时云倾倾便觉怪异,下意识地停顿半秒。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安府不是什么恪守礼节苛待下人的地方,你也不必如此拘谨,不习惯唤自己那两个字省去便可。”
“啊?”
犹沉浸在对万恶封建等级的鄙视中,云倾倾一时没明白这话内意思,下意识地抬头,不意撞入那汪无波黑潭,如清泉般深幽的墨眸平静不见底,却轻易将人慑入其中,云倾倾看得有些怔愣。

“咳咳……”
发现自家公子正被与表少爷不清不楚的俊秀小白脸盯着出神,立在安沐辰身旁的无非不满地轻咳。
安沐辰抬眸望了无非一眼,继而仅是神色平静地望着褪去卑微不安的云倾倾。
无非被这一眼瞧得心惊肉跳,赶紧闭嘴不语。
云倾倾却已被这无非的轻咳给惊回了神,发觉自己竟盯着这九重天外的天仙闪神,诚惶诚恐地笑了笑,局促不安地赶紧垂下头,盯着脚尖不说话,外人望过去倒真像一做错事手足无措的小厮。

“先入座吧,菜待会凉了。”
淡淡瞥了她一眼,安沐辰已转身入席,执起酒壶,刚要为她斟酒,后又似是想起什么,改而为她倒了杯清茶。
云倾倾眼眸转了转,硬生生压下心底的疑惑,低垂着头不语,在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安家大公子面前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你身上有伤,喝酒伤身,还是喝茶吧。”安沐辰淡声解释道,将茶递到她面前。

拥有一张完美皮相一副衣架子身材的男人本就女人的克星,如果这样的男人还兼有一颗异于常人的脑袋和敏锐的心思,那这男人便是女人的祸害了。难怪府里的丫鬟提到自家大公子时俏脸都烧红了去,连她方才有那么一瞬都有那么点心跳漏拍的感觉了,祸害啊……
捧着犹带着余温的清茶,云倾倾无限感慨,若云之晗那女人知道自个未来夫婿长得这般招人眼球,会不会毁得肠子都青了?还真期待看到那女人那张俏脸能出现点别的情绪,不然总盯着一张和自己不差毫厘却总是淡淡然然没半分情绪的脸,着实怪异。
不过话说回来,云之晗与安沐辰,一个淡雅脱俗,一个淡冷出尘,一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超凡脱俗,一样的……面瘫脸,倒也是绝配,也不知是谁主张为两人定下的婚事,倒是深有远见得很啊,就不知两个面瘫生出来的娃儿会是啥样,是负负得正成了一爆发的小太阳还是正正得正继续秉承面瘫气质?
想到一个不到自个膝盖的小不点顶着张一本正经的小脸蛋很淡定地朝人要糖,云倾倾很不淡定地“噗”了一下,而后方想起对面坐着的九重天仙,轻咳一下掩饰而去。
但九重天仙显然已听出她的欲盖弥彰之意,淡声开口:“倾云可是想到什么开心之事?”

云倾倾低垂着头惶恐道:“奴……我只是被这茶水小呛了一下而已,对不起,扰了大公子的兴致。”
“抬起头说话吧,我素来不喜欢对着别人的脑袋说话。”
九重天仙不紧不慢地发话,莹白长指优雅移动,又为她倒了被清茶。
云倾倾犹豫:“这……奴才不敢。”
自个这双眼要老给他这么盯着,他没瞧出点什么她倒可能先露马脚了,方才在亭外那一眼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诡异,却想不出哪里诡异,明明只是比别人深邃了些也平静了些而已,她与他眼眸对上的刹那,却似是有瞬间被摄魂了般,意识漂离。那样深幽无底却无波无澜的瞳眸,不该有那样蛊惑人心的神秘才是,却偏偏……那双眼眸,大大的有问题!
“既是本公子已允了你,有何不敢的。”依然是不急不缓的语气,叫人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