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大公子,公子贵为王爷之尊,奴才身份卑贱,能与公子同桌共饮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若斗胆与公子对视,这岂不折煞奴才?”
手局促不安地搁在大腿上,云倾倾语气紧张无措。
安府大公子是皇上亲封的安王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之事,若不然这安府也不挂上这“安王府”偌大的牌匾,据说万岁爷将这牌匾送来时,安大公子本意是让人给抬厨房去的,若非安大公子那喜好游历的老娘不知从哪座深山掘墓回来恰好碰上,这块万岁爷御笔钦赐的牌匾就这么给厨房劈了当柴烧。

当日刚被刘管事洗脑完成后云倾倾还为此对这位自以为素未谋面的安府大公子膜拜了一番,敢将万人之上的万岁爷不放在眼中的,真正的牛人啊。
不过刘管事接下来的那句话直接将她的膜拜打击得支离破碎:“公子连这太子之位都不要了还会稀罕这王爷之位。”
太子?敢情人家安大公子还是皇帝老儿在外偷吃没抹干净嘴留下的罪证?安大公子这一拆牌匾的举动也不是那啥的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只是不满自家老子和老子杠上而已?
云倾倾原以为接下来几天的洗脑行动听来的会是一番惊心动魄的宫廷秘史,结果却是索然无味的紧,顺带知道,这安王府里住着的是一窝血统纯正的皇子皇孙,公主小姐。
从她晃悠到这一时空一年多的时间所知所闻及府里丫鬟管事的言语中,她大概对这安王府与那金銮殿的万岁爷间的纠葛拼凑出个大概。
那宫墙大苑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确系这安王府里大大小小主子的亲爹,而此刻对面坐着的九重天仙那喜好四处游历的娘也不是什么万岁爷养在外面的野花,而是当年陪着万岁爷打天下据说伉俪情深的正牌皇后娘娘。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传奇皇后,云倾倾那不算多的好奇心被调了足足半年。
据说,这位正牌皇后娘娘本是一山野长大的江湖丫头,却拥有天仙般的容貌和过人的才智,素来古灵精怪娇俏可爱,师承当年久负盛名的鬼医柳墨子,医术了得,擅制毒,三十年前便以“毒仙子”名冠天下,慕名提亲者据说挤破了柳墨子家那干茅草搭起的破草房,被迫在树上喂了两天蚊子的柳墨子一怒之下将自家招惹烂桃花的徒弟给扔出了谷。
被扔出谷的毒仙子游山玩水途中误打误撞将有玉箫公子之美誉的当今万岁爷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给毒晕在迎亲途中,被玉箫公子以补偿的名义强压上礼堂拜了天地,莫名其妙成为了□。

当时的万岁爷还不是万岁爷,仅是一位世袭的异性王爷,儒雅慵懒皮相下却暗藏着睥睨天下的野心。
当时的大瑞王朝腐朽糜烂,对忠臣义士百般迫害,对异性王爷更是万般打压,朝廷内国库亏空严重,对百姓严加盘剥镇压,各地大小起事不断,外受各国虎视,随时有亡国危险。

当时的异性王如今的万岁爷玉箫公子安洛枫谋划多年,趁着皇室争斗火热之时起兵平内乱,后又马不停蹄地率兵北上驱外敌,频立战功,在民间声誉如日中天时本平息下来的皇室内斗突然升级,太子逼宫,二皇子四皇子兄弟阋墙,七皇子螳螂捕雀,在上一场内斗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皇室子孙无一能躲过在这场逼宫大戏,就连那位备受圣宠年仅3岁的安然小公主也难逃此劫。

本枝繁叶茂的大瑞皇室瞬间成空壳子,在朝廷内外高涨的呼声中,大瑞184年,即十八年前,安洛枫这位皇室仅存的王爷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改国号大安。
一路陪着玉箫公子问鼎这万里江山、与万岁爷情深似海的“毒仙子”这时却不知何故褪下凤袍,不知用了何法逼着万岁爷讨了一纸承诺后便带着一双儿女远远逃离那万丈高墙。

据说那金銮殿上的万岁爷当年为此龙颜大怒,“皇后娘娘”四个字从此便成了宫里的禁忌。

没有人知道正牌皇后娘娘向万岁爷索要的那纸承诺是什么,有人说是逼迫圣上将那凤位为她留着,毕竟这十八年来尽管万岁爷大大小小也封了几位贵妃美人,皇后之位却一直虚空着。也有人说是逼迫圣上允她将太子公主带走,如若不然当年的圣上怎么会如此龙颜大怒?
对于这种种猜测,云倾倾倒觉得正牌皇后娘娘索要的承诺无非是让自己的儿女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若非如此,五年前对面这九重天仙拒受太子之位时,他那皇帝老爹盛怒之余又怎会答应得如此无奈?依那些传言,安沐辰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奇才,一不小心就得成千古明君,若非有逼不得已的原因,那皇帝老儿又怎舍得放弃?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正牌皇后娘娘十八年前就包袱款款地离宫而去,如今王府那对年方十六的活宝贝又是打哪冒出来的?这之中……着实耐人寻味啊。
“公子让你抬头说话你抬头便是,怎么婆婆妈妈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无非粗声粗气的不耐将她从那段皇室秘辛中带回,云倾倾犹豫着是该抬头将这气焰嚣张的小正太狠狠剐上一眼还是继续垂着头将卑微可怜诠释到极致时,安沐辰已抬头轻飘飘扫了眼一脸不满的无非,声线有些拉长:“无非。”扣着杯沿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像敲在他心尖上般冷汗直冒,无非讪讪地闭嘴不敢再语,自家主子平日倒没什么别的不良嗜好,只是这长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或杯子时,只能说明一件事,主子心底不悦。

 


005.

  “背上的伤好多了吗?”安沐辰也不再强逼她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地问道。
“回大公子,已经好了七八成了,谢大公子关心。”云倾倾唯唯诺诺应道。

“表少爷医术倒是了得,那么重的伤半个月竟能好了七八成。”
无波无澜的语气叫人听不出是褒是贬,云倾倾不敢妄加猜想,顺着他的话尾应道:“大公子所言极是,表少爷医术过人,当日若非表少爷出手相助,倾云怕早已命丧黄泉。”

当日那伤口虽长,从左肩绵延至右下腰,加之那染红了整个外衫的血水,看着着实吓人,但伤口实际并不深,只是刺破些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照理说被风子寒从树上扔下去当人肉箭牌,那么凌厉的剑锋劈下,她即便不被劈成两半也已深及见骨,断不可能只是刺破些皮肉那般幸运。这中间,有猫腻。
但,这似乎与她关系不大,风子寒的目的是什么,她实在没有探究的必要,这年头,保护好自己才是王道。
“抱歉,小妹不懂事,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轻抿着薄酒,安沐辰淡淡客套。
云倾倾顺着话尾客套道:“大公子您别这么说,能为主子们效劳是奴才的荣幸,只要四小姐没事就好。”
“她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受了点小惊吓而已,也好,当买个教训。大大小小总也是个公主,有多少敌手在暗处虎视眈眈,老是这么不懂事迟早要出事。”
安沐辰漫不经心道,平静语气下隐含的关心让云倾倾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他,安沐倩有这么个关心自己的哥哥,倒也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
突然觉得自己对“哥哥”这个称呼已觉遥远得陌生了,一年多的时间,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了。
从那个世界里消失那么久,也不知自家老哥有没有急白一头黑发,还有那美丽羞涩的小嫂子,也不知道嫁给了老哥没,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待久了,每天晚上看着灯影下孤单的身影,还真怀念那个世界的温暖来了。回家……多温馨的字眼……与心底那点纠结的良心相较,云倾倾想她还是更贪恋她那个世界的温暖的。
“四小姐年纪尚轻,单纯善良,尚不懂这人世间的嫌恶,不小心吃了亏也在所难免,还望大公子莫要责怪四小姐才是。”
心底有了主意,云倾倾小心翼翼拿捏得当地为安沐倩说好话。
安沐辰望向他:“说到这事,本公子有一事甚是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公子您请说。”云倾倾惶恐应道。
“当日小妹是在前往龙隐庙的中途遇刺,倾云身在府里,是怎么知道小妹遇刺还恰好飞身相救?又是什么原因让倾云不惜以命相救?”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犀利无比的问题,听得云倾倾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回……回大公子,奴……奴才可以不说吗?”
抬起憋气憋红的脸,云倾倾一脸羞涩有口难言地结巴道。
俊雅眉峰轻轻一挑,安沐辰只是望着她,不语。\
云倾倾颤抖着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憋着红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奴……奴才自半年前在府中后院偶遇四小姐后,便对四小姐……倾……倾心不已,始终无法……无法忘怀,,所以经常借着给马儿拿饲料绕道路过四小姐庭院,只盼着每天能多看四小姐几眼便也知足了。
半个月前我去给马儿拿饲料时路过四……小姐庭院,恰好听到侍候四小姐的眉蓝正在焦急地和青竹说四小姐又瞒着莫护卫偷偷溜去龙隐庙赶庙会的事,那晚奴才正好也没什么事做,奴才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偷偷多看四小姐几眼,也可以顺道暗地里保护四小姐,有个什么事也能帮上点小忙,这么想着于是奴才就跑……跑了……过去。
奴才知道四小姐出行素来喜欢挑人少的小径走,所以就在府里通往龙隐庙的深幽小径等,但害怕被四小姐察觉继而对奴才心生不满,所以……就……就爬到了树上。后来小姐赶庙会回来果然途径奴才栖息的树,奴才本想等四小姐走了之后再……再悄悄在小姐后头跟着,没想到小姐刚到树下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大群陌生人。
当时莫护卫不在小姐身边,小姐随身带的几个护卫也敌不过那些黑衣人,可无奈我自小没学过功夫,也帮不上忙,只能在树上看着干着急,本想觑着机会便跳下去带着小姐逃离,但没成想还没等到机会一个黑衣人便举着长剑朝小姐门面直直劈了下去,奴才当时吓坏了,便想也不想地跳下去为小姐挡住那砍下来的剑,只盼能以奴才这条贱命换小姐一命。”
小说看多了,掰起故事来倒是连眼睛也不用眨一下,若非记恨着风子寒当日将她扔下树去挡那一剑之仇,一番话下来差点连自己都相信对安府那四小姐情真意切了。
赶庙会也是真,却不是专程去看大安王朝的小公主是如何将那庙会搅得鸡飞狗跳,她只是被那叫风子寒的疯子给掳到街上逛庙会去的。
庙会本是为那些未定情或已定情的未婚男女提供幽会的好去处,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地在街上晃了一圈后受尽白眼无数,疯子寒终于懂得适可而止,将憋了一肚子火的她给送回,不料中途遇上被黑衣人包围的大安王朝小公主,本以为风流倜傥的浮云公子会来个英雄救美,却不想他脚尖一点,直接拉着她坐枝桠上看戏,紧急关头却冷不丁一把将她推到了大安王朝小公主的剑锋前,替她挡下致命的一剑,而后才翩翩而至,转眼便成了她应该感恩戴德的大恩人。
“你对四小姐倒是情深意切得很哪,四小姐现在可是也认定了非你不嫁。”
听完她一番真情告白,安沐辰却只是轻呷一口茶,睨着她,不冷不热地道。

云倾倾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颤着嗓子连声请罪:“大公子恕罪,大公子恕罪,奴才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四小姐的金枝玉叶,对四小姐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那天救四小姐只是情急之举,奴才绝不敢因此而对四小姐抱半点妄想,还望大公子明鉴。”
“对本小姐有非分之想又怎么了?本小姐就允了你对本小姐有非分之想。”
一道娇蛮的清悦女声突兀地从亭外插入,话音刚落时,一身紫衣骑装长靴腰裹着长鞭的安沐倩已掠至桌前,清亮的美眸不满地瞪着一脸卑微地低垂着头的云倾倾。

 


006.

  “四……四小姐……”云倾倾一脸羞愧腼腆地望了安沐倩一眼,手不安地绞搓着,主角都来了,唱戏就要唱全的。
安沐辰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而望向安沐倩,也不说话。
安沐倩被自家兄长这么轻轻地一瞥后,气势弱了一半,习惯性地上前拉住自家兄长的衣袖撒娇。
安沐辰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安沐倩手中抽出,轻掸了下。
云倾倾偷掀起的眼皮颤了颤,这九重天仙敢情还有洁癖?自家妹子都不让碰。
安沐倩不满地撅了撅嘴,复又扯着安沐辰的衣袖柔声撒娇:“大哥,您做主把倾云许给我做驸马吧。”
“咳……咳咳……”云倾倾一口气卡在喉咙,呛了起来,这天朝小公主果真女中豪杰,好歹她现在也是男儿身,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要自家兄长把她许配给她了,以后娶了她的男人有得受的。

心思百转千回,云倾倾却也顾不得此时尚未顺气的喉咙,颤着嗓子连声开口:“四……四小姐,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奴才身份卑微,配不上四小姐金枝玉叶,还望四小姐莫要拿自个婚事开玩笑。”
安沐倩回头瞪她一眼:“闭嘴,本小姐没有开玩笑,我说了要你做我驸马你就乖乖地做我驸马,”
云倾倾乖乖把自个嘴巴闭上,公主最大,她一喂马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搞不定的公主自会担下来。
但这语气,哪像是在挑驸马的,倒像是在挑一喂马的。
安沐辰垂眸淡扫了自家妹子一眼,衣衫下的手微微一动,衣袖已从安沐倩爪子中脱离:“你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安沐倩不依:“谁说做不了主,只要你点头了还有谁敢反对。大哥……”

安沐倩声音柔了下来,糯软的娇柔嗓音听得云倾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为了小妹的终身幸福,您就做个主把倾云许给我吧。”
“你怎不问问人家倾云愿不愿意娶你?”
望也不望自家妹子,安沐辰淡淡说道,清峻的脸上淡淡然。
“他当然愿意。”安沐辰话尾刚落,安沐倩已抢着说道。
安沐辰抬眸,平静的视线落往云倾倾微垂的小脸,似是等待她的答案。
云倾倾咽了咽口水,语气无措:“小姐贵为金枝玉叶……”
“我金枝玉叶都愿意下嫁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不等云倾倾将心底那番大道理念完,安沐倩已呛声道,复而转向安沐辰,“大哥,你这样问他他就是愿意也不敢说愿意啊。”

安沐辰望向她:“哦?那依你说该怎么问?”
“我……”安沐倩一时哑言,干脆跺脚耍赖,“哎呀,我怎么知道怎么问,反正就是不能这么问。”
云倾倾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作为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话题主角,这种时候她实在有必要保持沉默。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先回房歇着。”
“可是你还没答……应我。”安沐倩不满抱怨道,却在抬头瞥见自个兄长极淡的一瞥后不自觉地噤声。
“莫护卫!”安沐辰已望向随安沐倩同来却一直抿着唇不语的莫云飞,“送小姐回房。”
“我自己会走!”安沐倩怒声道,转身便走,经过莫云飞身边时似是少顿了下,却连正眼也未瞧一眼便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安沐倩又回头朝安沐辰发狠道:“大哥,如果你不愿做主将飞倾云许给我当驸马,我马上进宫向父皇请旨赐婚。反正飞倾云冒死救公主一命,光这点就值得本公主下嫁。”
“为兄没记错的话,一年前莫护卫似乎也曾冒死救了公主一命。”
轻品着手中的清茶,安沐辰淡淡提醒。
“我……他……”天朝小公主被堵得不知该作何回答,支吾了半天最终只能泄愤地跺了跺脚,冷着气红的俏脸离去。
莫云飞面无表情地执剑跟上。

云倾倾滴溜溜的美眸在那一高一矮却赏心悦目的两道身影上溜了一圈,这俩娃,她似乎嗅到了一点JQ的味道。
“抱歉,小妹自小被娇惯了有点小脾气,倾云见笑了。”两人走远,安沐辰客套有礼地说道。
“四小姐只是性子比较直率可爱而已。”云倾倾礼尚往来地客套道。
安沐辰也没有继续在这礼节上与她客套,话锋一转,却将话题绕回她身上:“听闻倾云是北边西城人士,怎会千里迢迢奔京城来?不知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
“北边西城”几个字落在她耳中小心肝不自觉地抖了抖,当初进府时也没多想,管事问起祖籍时便随便将刚用过的“北边西城”给用上了,却没想到这世界如此之小。
“奴才出生时便被父母遗弃,后幸而被当时在西城行乞的义父收养,奴才才得以安然长大,两年前西城瘟疫,义父不幸染病,却因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奴才孑然一身,所以才想着来京城讨生活。”
在心底对自个生身老爹老娘千万个抱歉,云倾倾硬着头皮掰道,要哪天让自个老爹老娘听到这番话,不被剥掉一身皮也被抽了一身筋去。
安沐辰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信了还是在甄别这话中的真伪。
云倾倾屏着气不敢打破他的沉默。
“一个人来京城讨生活怕也不容易,倾云今年多大了?”良久,安沐辰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
“年方二……额,十八。”
下意识地报实数,恍然记起这张年轻个几岁的俊俏面皮,云倾倾硬生生改口。

“可识得字?”
“识得一些,义父虽然靠乞讨为生,却是明白读书的重要性,故而即便只讨得一分钱也会供奴才上学堂。”
安沐辰抬眸,无波的黑潭似有什么一掠而过,语气平淡地道:“既是识得字,整日待在马厩里也是浪费,正好书房里缺了个研墨打理书房的小书童,过些天你伤好了便来书房供职吧。”
啊?云倾倾惊诧地抬头望向他。
无非似乎也被自家公子这决定吓着,不满地呼了声“公子”。
安沐辰却是脸色极平静地望着她,说道:“夜已深,你身上伤势未痊愈,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
云倾倾张了张嘴,本想劝安家大公子收回成命,却最终只是悻悻地闭了嘴,抱着满肚子疑虑和担忧退回自个的小窝,虽然见面不多,但从这两天的接触中多少也了解安大公子说出口的话便比他家皇帝老儿的圣旨还值钱,收不回去了。
望着云倾倾慢慢远去的身影,无非不解地望向自家公子,问道:“公子,为什么要将飞倾云调到书房供职,这研墨打理书房的事我来不就成了?”
安沐辰望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拂了拂微皱的衣襟,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平声问道:“无非,前些日子让你多留意云府,有什么消息吗?”
“一切都很平静啊,云府除了半年前遭窃过一次损失了些名贵药外,这半年来很平静,就是云三小姐……”
无非停下,眯着眼睛偷偷觑着自家公子。
安沐辰也不望他,转身往亭外走去,月色衫袍迎风拂动,雅致无边。
“无非,”不温不火的声音自亭外传来,“二小姐今天和我提起他那边……”

“公子公子,未来的当家主母云三小姐半年前据说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离开云府去南边养病了,至今尚未回府。”
半年前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无非不等自家公子将话说完,赶紧打断憋着气一口气说完。

前方雅致的颀长身姿稍稍顿了下,复又往前而去。
“公子,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让飞倾云来书房任职呢?”
无非朝着前方的优雅身姿问道。
“无非,表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了记得好生招待。”
天外飞来一句,听得无非云里雾里,忍不住扬声问道:“公子,表小姐,什么表小姐?府里没表小姐啊。”
安沐辰留给他的只是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007.

  安大公子的决定在这府里果真如圣旨,没有商量的余地。
宴席后第二天府里的刘管事便冷着脸来通知她,从此马厩的事交由小胖墩江小弟一人负责,她将公子的书房好生伺候着便是。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尽好自己的本分就成,别老想着去勾引大少爷。

冷冰冰的一句话惊得她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好歹此刻她也一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怎就给了刘管事这么个错觉了?难不成那九重天仙还是有龙阳之好不成?
这倒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一个订亲十多年却一直将人家大闺女晾在娘家不闻不问的男人,现在人家闺女都年方二十一了也没见要办喜事的打算,这要深究起来确实挺耐人寻味的。

自她进府以来她现在这张据说能祸国殃民扰乱民心的妖颜便非常不被刘管事待见,将她扔到马厩去时连禁足令都下了,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马厩方圆千米内,刚好这千米内除了马厩便是洗衣房和厨房,都是些主子们不会出现的地方儿。
想来刘管事那会儿的安排就是为着掩饰自家主子这一特殊癖好?怕自个主子被她这么张妖颜给惑了心神去?
她原本还想着那刘管事还是极有先见之明的,以为那会儿他便能猜着自家四小姐会被她这张妖颜给“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先防患于未然,却没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仅误打误撞让安家四小姐给瞧了去,还是以英雄救美之姿闯进去的,刘管事暗地里估计是要悔得捶胸顿足,当初就不应该贪恋廉价劳动力将她这么个祸害给留下。
现在看来,难道还另有隐情?
想想安大公子那超凡脱俗的九重天仙气质,人虽是淡冷疏离了点,倒也不像有那种癖好的男人。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她向来没什么好奇心,想不明白的事便也懒得再去费心纠结,还不如看着自个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蛋来着舒心。
望着镜中那张不属凡尘的俊脸,纤细的手指轻轻描绘着镜中那张阴柔俊美却带着股英气的完美脸孔,云倾倾满意地咂了咂嘴,这么一张男女通吃的脸,还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看得久了,她都满意得紧,若非为着自个那张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平凡脸蛋着想,还真舍不得摘下。

美眸警觉地朝四周瞅了瞅,确定门窗已锁好后,云倾倾才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拧开盖子,倒了些酒红色的药水,指尖轻沾了下,沿着脸蛋的轮廓轻轻涂抹了一圈,稍作按摩后,指腹下的凹凸感慢慢明显。
两手轻拈着两侧脸颊凸起的小皮,轻轻往上一掀,完美无瑕的俊脸便被摘了下来。

将那张玉树临风的完美脸皮宝贝地轻放到一边,云倾倾拍了拍自个几乎被闷坏的脸蛋,朝镜子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还好,除了被闷得有点红外,脸皮没受损,要不然哪天有机会回家让自家老妈瞧见了,估计她真的得按着老妈的意思双手抱膝团成一团圆润地离去了。
对于自个这张算不得倾国倾城的脸蛋,云倾倾琢磨了二十一年愣是没琢磨明白这脸蛋落在自个老妈眼中怎就完美无疵宝贝得不得了了?难道就因为这张脸蛋是她给她的?
前面的二十年这张脸蛋在她看来虽然不是完美无瑕但也算是差强人意,随便往街边一站也算对得起观众,因而她对自个长着这么张脸还算是满意。
但自从一年前发现这样一张面皮竟也长在另一个人身上时,这种满意就变得极其微妙了,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中,顶着这么一张面皮一不小心就成了一个随时会被炮灰掉的替身,这种感觉,想来还真让人心情舒爽不起来。
而且,这也就罢了,明明就是毫厘不差的一张脸,长在别人身上和长在她身上怎么就成了云泥之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