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般,柳嘉“咯咯”笑了起来:“语涵,记者能乱写什么,而且有记者乱写多好,到时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星逸一姐即将下嫁星逸老板顾少,变身星逸老板娘,灰姑娘嫁与王子,这是多让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顾桓眉峰微微皱起,冷凝的声音带了几分警告:“柳嘉!”
柳嘉笑得愈发欢畅:“顾少?怎么了?我说话不中听,你心疼了?当初那么多人那么诋毁叶晞,怎么就不见你也为她心疼一下?”
本是讽刺的话语,话到最后时声音却有些微颤,看得出来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顾桓脸色遽变,但多年来在商场打拼练就的行不露色让他很快便将眼底那抹一掠而过的情绪掩饰过去。
童娅低头望着杯中的红酒,为自己方才意外捕捉到顾桓眸底掠过的情绪时陡然产生的念头笑了笑,那一刻她竟然觉得顾桓眼中掠过的情绪带着深沉的悔痛。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么揭人伤疤的行为有些过分,柳嘉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端着手中的红酒往阳台外而去。
“顾桓,你没事吧?”
望着柳嘉转身而去,童娅看着萧语涵轻拧起柳眉望向顾桓担忧问道
果真是朵解语花呢!嘴角轻扯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浅笑,童娅垂眸望着透明的玻璃杯沿想着。

“我没事!”
虽冷漠但却似是带了暖意的声音透过人群灌入耳内,不用抬头童娅也能大致也能想象得出他此时脸上被柔和融化的冰意,就不知抬头时会不会撞见一幕深情款款两两相望的肉麻画面。

不自觉地又笑了笑,童娅没有抬头,仅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转身从侍从手中又端起一杯,往柳嘉独自待着的阳台走去。
她轻轻将阳台的门推开。
“谁?”柳嘉冷声问道,手有些慌乱地在脸上擦拭着什么。
“是我!”反手将身后的门锁上,童娅低声道。

“是你?你来干什么?”
阳台上只剩下她与她,柳嘉也懒得再带上面具,冷声问道。
童娅望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走到她旁边的栏杆,而后转身望向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与你无关!”

童娅抿了抿唇,望向外面黑夜中的流光溢彩,半晌,才轻声道:
“柳嘉,其实我们都属于同一类人,习惯在不同的人面前戴着不同的面具。这个圈子本来就浮华,能得到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不容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我未必能为你带来什么,但是你累了的时候至少还有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会很累的。”

柳嘉缓缓转身望向她,被泪水氤氲了的双眸有些迷蒙:“你到底是谁?”
童娅笑了笑:“我是童娅,还能是谁。”
“有时候,我真的以为……算了,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又怎么可能是她?”
柳嘉苦笑,端起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童娅,每次看到你这双神似她的眼睛以及与她有七分像的侧脸时我就很恨很恨你,为什么连陌生的你都将唯一属于她的东西给夺去了,我知道我恨得莫名其妙,可是我没办法,看到你我没办法不想起她,都六年了,她都走了六年了,你说我怎么就……”
话到此时柳嘉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下意识地端起手中的空杯喝酒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她尴尬地笑了笑,眼泪却越流越凶。
童娅将手中的红酒递给她:“如果不介意的话。”

柳嘉接过来一饮而尽,失控的情绪稍稍缓解,转过身,与她并排着站在阳台上,望向外面的霓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倾诉什么,低声问道:“童娅你知道叶晞吗?”
童娅抿了抿唇,低头望向自己修剪得齐整的指甲,轻点了下头:“嗯,听说过。”

“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柳嘉继续问道。
“一个……可怜人吧。”想了半天,童娅只想到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叶晞,“我和她……不熟,对她的了解也只源于媒体的报导,但在这个圈子混的,都知道媒体写出来的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以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她。”

柳嘉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不认识她,又怎么会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童娅沉默,在叶晞的问题上,她是最没资格发表任何意见的。

“你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可怜人,什么也没做过,却被推入了舆论漩涡,任人口诛笔伐,最后还被自己的好姐妹给毁了脸连命也丢了,傻傻地爱着一个从不会把她放在心里的男人,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头便能摆平的事,那个男人却任由她独自站在风口浪尖自生自灭。”

柳嘉自嘲地笑着,笑着笑着却已是满脸的泪:“有时候我真的很恨顾桓,即使他真的不爱她,但是他好歹也与她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没有爱情感情总还是有点的吧,可是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就忍心一直冷眼旁观着,就这么让她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浪尖上。如果那时他肯站出来替她说句话,任甜甜或许就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那么爱美的一个女孩子,却要带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离开这个世界。那天刚吹熄蜡烛抬头,她明明已笑得很灿烂,可是,那硫酸……那硫酸就这么硬生生地泼在了她的脸上,她得有多痛,才会发出那么凄厉绝望的哭喊,这么多年来,我一闭上眼睛,耳边都是她当年凄厉的哭喊,童娅,你说她当时会有多痛……”
话到此时,柳嘉的声音已开始控制不住地哽咽,“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女人,可笑的是我们曾经竟还亲如姐妹!”

童娅侧身望向她轮廓美丽的侧脸,沉默不语,如果不是痛到极致,谁会愿意发出那般凄厉的哭喊,那中国抽筋削骨般的痛楚,也只有亲历过,才知道有多痛,她该感谢,任甜甜当年那瓶硫酸,没有直接泼到叶晞的眼睛去。

柳嘉将滑入唇内的泪滴抿去,吸了吸鼻子,抬手将眼泪擦去,稍稍调节了下失控的情绪。
“抱歉,今晚……有些失控,我先回去了,外面风大别吹太久。”望了望手中空了的酒瓶,柳嘉不自在地叮嘱道。
童娅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也别喝太多。”
柳嘉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只是默然不语地转身离去,许是也还不习惯与她一下子由对立的立场成为朋友。

童娅沉默地望着她孤寂的背影,冲动下喊了声:“柳嘉!”
“什么事?”柳嘉回头望向她。
“没……没事,只是觉得,叶晞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很幸运,好好照顾自己,她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人总要向前看的。”她盯着她说道。
“我知道。”垂下眼眸,柳嘉轻应了声,不再搭理,转身回了热闹异常的宴会大厅。

童娅也不以为意,静静看着她将阳台的门打开再掩上,直到那道朱色实木门将她的视线阻隔才转过身,望向外面的霓虹,邸景华庭位于黄金海岸的半山腰处,视野极佳,从阳台望出去,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豁然感。

虽说回来已有大半年,但这半年来每天忙着跑通告、拍戏,她倒是从没有时间像此刻般静静看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身后的门将屋内的繁华奢靡与此处的安谧阻隔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屋内大概已在为萧语涵庆祝,开香槟的热闹喧哗隐约透过门缝传来,薇薇安这会儿估计又在那找她找疯了,她不讨厌屋内的喧嚣热闹,但大概是被柳嘉方才的情绪影响,她竟难得地不想回到人群中。
身后的门把似有轻微的扭动声,却没听到脚步声,大概是谁闹得太疯撞到了门吧。
不自觉地笑了笑,童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撑着栏杆的两只手微微打直后轻快地放开,而后转身,再让薇薇安疯找下去待会又不知道要怎么念叨她。

转身的动作在看到静静地倚靠在门口垂眸望着她出神的高大男人时停住,几乎是反射性地,唇角勾起媚笑,略哑的嗓音嗲声嗲气:“顾少!”
冷锐的黑眸缓缓抬起,眸底萦绕着些许迷茫的味道,望向她时竟没有往日她熟悉的嫌恶,却只是空茫,那种像是沉浸在某段回忆里恍然在梦的空茫,似是没有从那段回忆中完全抽离。

背对着的灯光让他整张俊脸隐藏在阴影下,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唯余下那双茫然失神的黑眸,没有了平日的冷酷狠厉及意气风发,无端给人一种行尸走肉般的冷寂萧瑟感。
心莫名地窒了窒,唇角的媚笑不自觉地凝住,童娅不放心地唤了声:“顾少,您没事吧?”

顾桓像是突然被惊醒般,眸底的空茫瞬间隐去,换上她熟知的冷厉与疏离。
“没事!”
他淡应,黑眸自她身上扫过时,眸底隐约带了点自嘲的味道。

 

☆、04.似曾相识(修)

  童娅沉默地望他一眼,他眼底掠过的自嘲让她有瞬间的迷惑,方才就这么背对着他站在阳台时,她知道他大概又将她误认作了叶晞,毕竟她身上,除了这张脸以及那副恢复不过来的嗓子,全身上下无一处没有叶晞的影子,只是对于一个已经死了六年且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人,顾桓眼底不该出现那样的情绪。

这样的迷惑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本想随便托个借口离开先,抬眸时却隔着人群发现萧语涵正张着那双莹莹水眸四处张望,似乎在寻顾桓。
黏得这么紧?就不知她看到顾桓正与长得叶晞几乎一样的童娅纠缠在一起时那张气质美脸会不会裂开些狰狞的味道来?

唇角有些恶意地往上划开一抹妖娆的笑,童娅扭着腰走近顾桓,轻轻踮起脚尖,手臂轻轻一搭便亲昵地环在了顾桓的脖子上。
“顾少?”噙着妖娆的假笑,她搂着她的脖子,侧头望向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听说公司最近在为您阿姨的新戏选女主角,不知道顾少心底是否有了合适的女一号人选?”

黑眸淡淡瞥了眼她缠在脖子上的手,望向她:“你有兴趣?”
童娅含笑点头:“我想只要是在这个圈子混的女人都会对成为您阿姨的御用女主角感兴趣的,就不知道顾少能否……推荐推荐?”

顾桓的亲阿姨方沐屏稳坐国内电视剧第一把交椅,她打造的女星大多早已高居国内一线,能成为她的御用女主角,虽不说她的星途从此一马平川坦坦荡荡,但是至少也能跻身二线,这对于她这种初出道的新人来说,若是能拿到那个角色,想想倒也不错。在这之前她便从一些小道消息听闻顾桓有意将这个角色留给萧语涵,这些年来萧语涵虽主攻大荧屏,但遇到好的影视剧本偶尔还是会接。

就不知道若是她去争取这个角色,顾桓是否会因为这张与叶晞相似的脸也提携提携她?

“既然这么想要这个角色?”低沉似是带着些许蛊惑的声音缓缓从那两片薄唇中逸出,他一手缓缓勾住她的腰,另一手端起她的下巴,在她有些愕然闪躲的眼神中缓缓俯下头……
“靠自己本事去争取!”在他的唇与她的唇的距离几乎化为零时,他突然停下,一字一顿道,而后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的手拿下,转身融入了身后的纸醉金迷中,独留下愣在当场的童娅。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可找着你了,我说我才一转身去打个招呼你又躲哪去了?”
犹处在顾桓带来的错愕中时,薇薇安的大嗓门已透过人群,穿透耳膜,声音落下时,人也已到来了身前。
“童娅,我说你没事躲这角落来干嘛呢,今晚好歹也算是大功臣之一,该敬酒的该招呼的赶紧过去,免得人家又要说新人有了点成绩便心高气傲,落人话柄了以后在星逸不好混。”

薇薇安边唠叨着边将慢慢恢复过来的童娅推入人群,同时不忘扬起职业的笑容拉着她与不同的人敬酒寒暄打招呼,手被薇薇安紧紧拽着,童娅也不得不全程陪笑敬酒,整场下来,童娅自觉笑得嘴角都已抽筋,也不知道灌了多少酒进去,头有些犯晕,胃也被酒精烧灼得难受,脸上却还要极力维持着浅浅的笑意。

发晕的脑子及翻腾的胃让她有些受不住,今晚因为柳嘉的事情绪也有些不佳,看着宴会也接近尾声,童娅便随便托了个借口打算先行离开,但天不遂人愿之事似乎无处不在,摇晃着被酒精麻痹了的身体刚走到宴厅门口,她便被从身侧横过来的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童小姐,宴会还没散怎么就急着离开了?不多留一会儿?”
说话之人是业界内小有名气的导演卢平,导演过几部票房口碑都不错的商业大片,成就不小,大众面前是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但私底下,却是好色之人,私生活糜烂,凭着那点名气不知道潜了多少妄想一夜成名的女星。有才而好色,这便是圈里人对他的最好诠释。

一股浓浓的酒味自他溢出的酒嗝中扑鼻而来,童娅强忍胃部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虽很想甩开横在身前的那只猪蹄转身而去,但她只是一个没啥背景也没啥后台的小演员,日后指不定哪天便要有求于大导演也说不定,能不得罪人还是别将人给开罪了,在这个圈子,就某种程度而言,导演还是掌握着演员的生杀大权的。

这么想着,她暗自掐了掐掌心已维持清明,转身朝他浅浅一笑,唇角划开的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有点事得先走,卢导有什么事吗?”她侧头笑着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最近手头上有一个剧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角,不知道童小姐是否感兴趣?”
卢平说着说着又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望着童娅问道,几乎眯成细缝的两眼睛却时不时往童娅被宝蓝色晚礼服遮着的胸前望去。

童娅不动声色地抬起左手撩了撩披在身后的波浪长卷发,手顺势掩住胸前□的肌肤,笑道:“不知道卢导说的是什么剧本?”
“HC投资拍摄的一部职场商业片,一个有着双重性格的女孩子由一个饱受欺凌的小白兔蜕变为业界精英的故事,这个角色比较具挑战性,就不知童小姐是否对这个角色感兴趣?”
卢平摸着下巴上那一小撮胡须说道。

听到HC二字时童娅眼睛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眯,但很快便被糅着惊喜的眼神给掩饰而去,脸上的笑容配合着眼里的惊喜把握得恰到好处:
“我很喜欢这个角色诶,卢导,您……愿意让我尝试出演这个角色?”

“你虽是个新人,但是很具发展潜质,而且你的气质也很适合这个角色,让你尝试一下未尝不可。”卢平说道,但神色似乎有些为难,“不过这个角色也不是我一个人便能拍板的,现在还有几个女星与你一同竞争这个角色,所以我现在也不好说这个角色便一定属于你。”

童娅含笑望着他,顺着他未尽的话委婉说道:“能出演卢导亲自执导的片子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也知道我现在资历还浅,可能还无法全然胜任女主角这一角色,但我会努力的,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卢导能给我这个机会。”

“童小姐,说实话,”卢平边说着边状似随意地搂上她的肩,“这几个竞争的女星中你的资历是最浅的,但是我却是最看好你的,如果你有兴趣,不如我们约个地方谈谈进一步的合作事宜?”
边说着边朝她暗示性地眨了眨眼睛,话中隐含的意思明理人一听便明白。

“这个……”强忍着将肩上那只爪子拍下的冲动,童娅面有难色地望向他,正欲找个不得罪人的理由婉拒,一道冷凝低沉的嗓音却在这时插了进来。
“抱歉,卢导,童娅只是个新人,怕现在还没有能力独挑大梁,而且她下半年的档期也已排满,怕是没时间出演卢导的新作。”

顾桓不知何时来到他们的身后,眼睛不着痕迹地在卢平搂在童娅肩上的手掠过。

卢平悻悻然地收回自个的熊掌,朝顾桓谄笑着道:“童小姐既是档期已满,那这次就算了吧,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
“希望有机会能与卢导合作。”
童娅也笑着回应道,这个戏接不接得成她倒无所谓,她感兴趣的是TC,而不是剧本,只是若要拿身体去换得那个角色,她倒宁愿放弃。
“会的会的。”卢平谄笑着道,而后随便托了个借口便赶紧离开。

顾桓望她一眼,双手交叉在胸前,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冷锐的眸子也带着淡淡的讥讽:“童娅,若是想要在这个圈子好好混就别去招惹卢平这样的人,要成名不是依靠出卖身体便能红的,专心演好你的戏,我既然答应捧红你便不会食言,但你若是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惜,哪天栽了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靠本事去争取!这话不是顾少方才教与我的吗?”童娅抬起晕沉沉的脑袋,望向顾桓,笑靥如花,故意说道,“凭身体去争取到的角色,似乎也算得上我身为女人的真本事不是吗?”
望着她的黑眸凝入了几分嫌恶的冷厉:“童娅,你既然这么不懂得自爱,那我们不如早日将合约解了吧,免得浪费你我的时间。”

“开个玩笑呢,顾少您怎么就当了真了呢。”见顾桓似是动了真格,童娅“咯咯”笑道,“人家只是喝多了开个小玩笑而已嘛,顾少您别见怪嘛。”
边说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侧头朝顾桓歉然笑道:“顾少,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说着不待他应便脚步虚浮地往门外而去,她酒力不是很好,方才喝下的酒精已慢慢在体内发酵,酒的后劲慢慢烧涌而来,她现在的状态随时都会醉倒,实在不宜再在这里久待。

顾桓环胸立在原地未动,冷眼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本想转身离去,但刚转了个身似是放心不下,脚步顿了顿后转身走向她,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嗓音带着不耐:“住哪?我送你回去。”
他的话让童娅有些意外,却不想在这种醉态百出时让他送。指甲紧紧掐了掐手掌心,头脑略略清醒了些,她习惯性地扬起媚笑:“顾少,不用了,我今晚有些喝多了,怕是无法让您尽兴,我们还是改日吧。”

暗示性十足的一番话让他眉头打了个结,她清晰看到他黑沉的眸底掠过的那抹嫌恶,却笑得愈发柔媚,手臂也柔弱无骨般缠上他的手臂,嗲声道:“顾少,若是您不介意,我们走吧。”
最后这一句话成功让他把缠在他手臂上的手拉了下来,转身唤来不远处站着的黄子平:“子平,童娅喝醉了,你方便的话送她回去吧,若是让她独自一人回去也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新闻来。”

黄子平苦着脸打了个酒嗝,舌头有些打结:“老……老大,能……能换个头脑清醒的人送她回去吗?我现在……现在脑子也晕乎乎的,怕是喝高了,两个喝得烂醉的人,又是孤男寡女的,若是一个没留神干柴烈火地燃烧起来了就完了。”
黄子平这一番话让童娅听着很是不受用,被酒精灼烧的脑子胆气也比往日大了些,往前一步身子软软地朝黄子平倚靠过去手也跟着环住黄子平的脖子呛声道:“黄子平你说什么呢你,烧起来又怎么样了,难不成你还怕我要你对我负责不成?”

黄子平哭丧着脸拉下她缠在脖子上的手,朝顾桓道:“老……老大,你看她这酒劲都还没完全上来就开始发酒疯了,待会若是回到屋里那不知得疯成啥样,你还是找个脑子清醒的人送她吧。”
顾桓冷冷扫了眼被黄子平扯得摇摇晃晃的童娅,指腹摩挲着下巴犹豫了会儿后,黑眸往依旧热闹非凡的宴厅里望了眼却找不着合适的人后,不耐地一把拽起她的手腕,朝黄子平扔下句“你若不方便我顺道送她一程吧,时候不早了我也得早点回去。”便头也不回地拽着她离开。

童娅脚步踉跄地任由他拖着往电梯而去,一直到地下停车场,混沌的脑子依旧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向来恨不得将她远远推开的顾桓今晚怎么会大发慈悲要送她回去,但显然顾桓也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丝毫不怜香惜玉地一路拖着她来到他那辆拉风的迈巴赫62S副驾驶座车门前,一手拉开车门便将她硬塞了进去,继而绕到驾驶座,启动引擎,慢慢往车库外而去。

“住哪?”眼睛专注地盯前方路况,顾桓问道,惜字如金,冰冷低沉的嗓音一如他此刻线条优美却如冰棱般冷锐的侧脸,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甚至是不耐!

既是如此不情愿又何必委屈自己!童娅盯着他的侧脸,心底叹气,却明智地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毕竟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开罪了自家大老板也划不来。

漫不经心地将住所地址报与他,也懒得再故意以言辞撩拨他,她疲惫地贴着车窗静静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马路不再说话,车窗的凉意脸上的表皮肌肤沁入体内,发晕的脑子稍稍清醒过来。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车,能坐上顾少的车子,想想也算是值了。脸贴着窗户,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大概是她异于平常的安静让他有些意外,他侧头望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开了车里的音乐,而后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Notice me, take my hand ,Why are we strangers when ,Our love is strong ,Why carry on without me ,
Everytime I try to fly, I fall ,Without my wings, I feel so small ,I guess I need you, baby ,And everytime I see you in my dreams ,I see your face, it's haunting me ,I guess I need you, baby ……”

静谧的车内,布兰妮的《every time》流泻而出,久违的旋律让童娅微微怔了怔,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顾桓,他从不会听这种明媚忧伤的伤感情歌,只会去听诸如李斯特贝多芬之类的古典音乐。
对于她疑惑的注视他仅是淡淡地转头瞥她一眼而已。

她自讨无趣地摸了摸鼻子,而后若无其事地贴着车窗闭目休息,任那音符一遍又一遍地从耳边划过,听着听着眼睛莫名地就便有了些酸酸涩涩的味道。同样一首歌,有人无论听了多少遍都会流泪,有人却是听着无感,不是歌曲不好,只是歌曲里凝结的记忆不一样。

有时候,一段旋律就像一把钥匙,轻易将被封存许久的记忆开启,当熟悉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在车里回荡时,有种记忆与现实交织的错觉,童娅有些微怔,原本紧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不自禁地转头望向顾桓。
夜色将他冷肃的俊脸掩去大半,阴影下模糊不清的脸上莫名地带了股迷离感,像是跌进了某段记忆中般,这样的神情她稍早前也见过,在邸景华庭的宴会大厅里,他端着酒杯站在她身后时。

她沉默地盯着他的侧脸望了好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打破这车里的沉闷:“顾少,怎么老重复这首歌,都听腻了,换首歌吧。”
说着便要动手去换歌,音响上发光的屏幕将她莹白的手指照得通透。

他转头,冷眼扫过。
撇了撇嘴,童娅悻悻然地要将手收回,手指刚轻巧地抬起,不经意抬眸间却见他随意望向这边的黑眸骤然眯起,脸上似是掠过难以置信的震惊后,她的手瞬间被他抬手紧紧握住。

“顾……顾少,您没事吧?”童娅不明所以,不安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攥得死紧。
他抿了抿唇,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往左一拐,猛力踩下急刹车,随着“吱”的一声闷响,车子陡然靠路边停了下来。

车子刚停稳他便侧过身子,一把将她的手翻转过来,借着车内的灯,黑眸死死盯着她无名指指缝处那道淡粉色的月牙状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