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疤是怎么来的?”他冷声问道,冷凝的声音却隐约有些微颤。

 


☆、05.做客(修)

  眼睛淡扫了眼那道几年前留下却一直没能淡去的伤疤,心底微微一颤,面上童娅却是大惑不解:“当然是不小心刮到的啊,顾少,您干嘛了?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
波澜不定的黑眸慢慢抬起,望向她与叶晞有七分像的脸,攥着她手掌的手几乎将她的手捏碎而不自知,素来无波的低沉嗓音依然有些微厉:“童娅,你到底是谁?你手上怎么会这么凑巧也有这道疤?”

“我是童娅啊,顾少你到底干嘛了?”童娅继续维持着脸上疑惑的神色娇声道,眉尖轻蹙起,美眸染上盈盈湿意,含怨带嗔地瞪他一眼,她试着将手抽回,“顾少,有什么事您先放开我的手再说不行吗?您的问题很奇怪诶,我手上有道疤同我是谁有什么关系?”

“童娅,这个疤怎么会这么凑巧地长在这个地方?你是不是……是不是……”
比平日低了几分的声音微紧,似是想问是不是她却又觉得荒谬,顾桓抿了抿唇,终是没能问出那个字,只是手依然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黑眸死死盯着那道淡粉色的月牙状疤痕。

“你说那个疤啊,”童娅瞥了眼被他紧握着的手,笑得有些赧颜,“顾少,我说了您别生气,其实那也不是我不小心刮到的,还没出道时子平不懂发什么神经给我整上去的。”
当年手上落下这么个疤痕时就是黄子平给整出来的,拉上他垫底也不错,回头同他打声招呼便是。

童娅这番话让他原本略显激动的神色慢慢沉淀下来,握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转头望向她,清冷平稳的声线恢复成了以往的淡讽:“为了让你能彻底顶替她黄子平还真是煞费苦心呢,或者说为了你的星途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童娅小心觑着他的神色,却摸不准他这句话是信了她的胡诌还是没信,只能陪着干笑。
顾桓睨她一眼,也没再言语,转身坐正,缓缓启动车子,将车子重新驶回车道,往她的住所而去。
见他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童娅暗中舒了口气,也没敢再乱开口,更没敢再乱动,仅是老老实实地做着,直到他将她送回到她居住的小区公寓楼下。
“早点休息!”客套性地叮嘱一句后,没有逗留半秒,他已开车而去。

童娅静静地看着他将车子开出小区门口,直到融入那望不到尽头的车水马龙中才缓缓转身上楼。
她独自租了套几十平米的小公寓,房子不是很大,却布置得很温馨,她平日回来的时间不多,不是在外面忙着拍戏便是去夏泽那,琦琦与夏泽住在一起,因为她的明星身份,夏泽从不会带琦琦来这里,因而很多时候她都是忙完后直接去夏泽那边。

夏泽是广告巨头华意传媒的下一任继承人,成熟稳重,年轻有为,相貌好家世好有才气,商业手腕一流,无论是相貌还是经商手段与顾桓不分伯仲。
曾有媒体戏称,娱乐圈是顾桓呼风唤雨的天下,广告界却是夏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儿。虽然媒体的言论有言过其实的嫌疑,但是两人凭借身后雄厚的家族企业实力支撑,及各自出色的商业手腕,在业界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

只是两个本该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的传奇人物,却是互看不顺眼,不待见彼此,虽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峙,私底下却相互蚕食与吞并,似乎都下了狠劲般要把对方往死里整。
据某些自称是知情人士的爆料,顾桓与夏泽本没有交集,一个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另一个在广告界混得如日中天,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却因为一个女人而成仇,那个人,便是六年前意外身亡的叶晞。

没有人知道夏泽与叶晞是什么关系,在硫酸事件发生之前甚至没有人会将夏泽与叶晞联系在一起过,两人从未在公开场合现过身,私底下似乎也从无交集,但是硫酸事件后从住院到办理后事都是夏泽一人负责,自叶晞入院她的消息便被夏泽彻底封锁了起来。

顾桓与夏泽的梁子便是从那时结起的,因为夏泽的从中阻拦,顾桓连叶晞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不眠不休地在病房外等候了两天,等来的却只是一份苍白的死亡证明书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冰冷尸体,以及,夏泽的一个拳头!

因为这件事,这六年来,本井水与河水互不相犯的两个人暗中便较上了劲。顾桓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广告界渗透,夏泽似乎也有朝娱乐圈发展的势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都有吃了对方产业的念头!
对于外人口口相传的这些是是非非,童娅曾问过夏泽他是否真的打算将顾桓往死里整,夏泽仅是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淡淡扔了句被八卦媒体洗脑了便没将这个话题给彻底打住了,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他也不肯再透露半点口风,问得多了她也懒得再问,只是在心底为叶晞叫屈,男人为了事业在商场上相互鲸吞酿是常事,媒体却偏偏要将这一切归因到她的头上,给她扣上一顶红颜祸水的帽子,只为了给这两个男人掀起的血雨腥风中添点风花雪月的佐料,满足那些少不更事喜爱做梦的少女情怀。

因为夏泽向来低调,她也不想哪一天夏泽莫名成为她的绯闻男友,因而除了薇薇安知道她常去夏泽那边,没人知道她与夏泽之间的关系,公共场合里两人偶尔撞见了也只是如朋友般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因而出道半年多以来,也没有任何媒体对她与夏泽捕风捉影,这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回到家时童娅给黄子平打了个电话将今晚的小插曲同他说了下,然后威胁着他嘴巴收紧点后才放心挂了电话,之后给夏泽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琦琦的情况,与琦琦聊了会儿后看看时间夜已深便将电话给挂断了。因为那段小插曲,童娅的酒醒了不少,洗了个澡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许多,吹头发时吹风筒的线不小心绕进了指缝间,将线翻起时眼睛不易瞥到无名指缝的那道淡粉色疤痕,她盯着它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吹筒的热风吹得手臂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开才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后心无杂念地将头发吹干关灯上床休息。

有些事情不是过去了便能水过无痕的,肉体上会留疤,心灵上却未必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顾桓从不欠叶晞什么,叶晞也不欠他什么,她的离去,带走的只是一段无果的单恋而已,因而,她实在不必为顾桓偶尔表现出来的若有似无的眷恋迷惑。

迷迷糊糊地想着,浅浅地睡了过去,梦里梦外都是那种肌肤被刀子硬生生划开再黏上的痛彻心扉感,那种久违的绝望感莫名地竟在梦中紧紧将她攫住,呼吸不得,挣扎着醒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淋漓。
她犹处在噩梦带来的恐惧中,大睁着空洞失神的双眸无意识地转头望向窗外,天已微亮,她却有股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迷离感,熟悉的摆设,却是全然冰冷陌生的感觉,空荡荡的心底盯着屋子的一切失神时,柔和的手机铃声打破屋内的沉寂,也将她从梦魇中彻底唤醒,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转身起床,动作迅速而利落地梳洗换衣,方才梦中初醒的迷茫已经全然消失。

电话是薇薇安打来的,通知她别忘了今早上的节目通告。
薇薇安一直是一个尽职的经纪人,工作上不余遗力不说,就是生活上也对她照顾有加,除非当日无事,若不然每天早上的morning call 是少不了的。与薇薇安相识不到一年,她却已渐渐习惯薇薇安每天早上七点不到的morning call。

匆匆梳洗完化了个淡妆童娅便吗不停蹄地赶往节目组。今天参加的是一个卫视台的娱乐竞技节目,之前已彩排过多次,她也还为此特地去练过几日的相关竞技活动,节目录制起来勉强算得上熟门熟路,因而两个小时的节目录制时间并没有出太大的纰漏,除了在其中一个智勇冲关的环节被背着她的严卓从水面浮圈中落入水中惹得一阵暧昧的大笑外。

严卓是星逸现在力捧的男星,出道四年,阳光俊朗的外形从出道开始便一直摆脱不了偶像明星的头衔,尽管他早已向实力派成功转型。
从她出道开始星逸因她外形偏青春靓丽的邻家小妹型,星逸一直有意将她与严卓打造成荧屏情侣,因而严卓的许多宣传活动她都会被安排参与,一方面是为了借严卓的名气提高她的名气,另一方面便是为打造两人的荧屏情侣形象造势,但因为一直没有适合两个人共同出演的剧本。

对于昨晚庆功宴上与顾桓提到的方沐屏的新戏《魂断雁门关》,童娅还没能争取女一号的角色已经毫无悬念地留给了萧语涵,童娅意外拿到了女二号的角色,与严卓演对手戏,这也算是公司为他们打造荧屏情侣的第一步,想来她能拿下这个角色估计还是因为沾了男二号严卓的光。

黄子平与柳嘉也参与了这部戏,虽不是主角,但是戏份很多,演的恰好也是对手戏,整部戏的主要角色除了男一号其余都由星逸旗下的演员来出演让外界唏嘘了好一阵。

方沐屏是注重高效率的人,演员都敲定后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拍戏阶段,在新剧开播前,方沐屏一向喜欢玩神秘,除了新剧名字,连主演都要保密到家,为的就是在正式开播时给观众一个惊喜。

童娅在戏里边饰演的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千金,因为是女二号,第一集戏份不多,第一集里只有几个简单镜头,因而也没花多少时间。
拍完后她正欲找随剧组一道去吃饭,却意外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顾母方沐月。方沐月是方沐屏的亲姐姐,也是国内知名编剧,只是与方沐月主攻电视剧这块不同,她主攻电影市场,多以文艺片为主。

童娅一直觉得顾桓对电影的敏感是源自于他母亲,良好的基因往往能造出一个领域奇才。顾桓虽不亲自拍电影,但他对电影的敏感性却是令许多人望而却步的。他精准的眼光让他投资的每部电影都是卖好又叫座。

“童娅,”看到她望向这边,方沐月温和地笑了笑,唤道。
童娅与方沐月不算陌生,因为顾桓的关系她与她见过几次面,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像叶晞的缘故,方沐月打从第一次见到她便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晚上还要拍戏吗?”走到她身边,方沐月笑着问道。
“不用了,今天就拍这几场。”童娅便卸□上披着的道具,边说道,“伯母,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今天没事做,来看看你。”方沐月笑着道,眼睛朝四处瞟了瞟,没发现顾桓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顾桓呢?你今天新戏开拍他怎么不在这里?”

童娅笑了笑,随便应道:“顾少他有事吧!”他只是投资方,没必要时时来片场里探班,况且,今日拍的戏份里,萧语涵因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公益活动她的戏份被改期了,顾桓更是没有要来的必要。

“能有多大的事!”方沐月不满地咕哝了声后,朝童娅说道,“估计他今晚也不会回来,正好我在家里熬了汤,反正你今晚也没什么事了,顺道来我家坐坐吧,顺道喝点汤补补身子,才几天不见又不知道瘦成什么样了。”
大概是移情心里作祟,以前方沐月总希望有朝一日叶晞能成为顾家儿媳妇,现在叶晞不在了,看到长得与叶晞有几分相像的她,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撮合顾桓与她,只是她却不知,顾桓并不待见她。

“这……”童娅有些犹豫,以往方沐月也邀她去过几次她家,但每次都被她以各种借口婉拒,不是不想去,只是有些东西看到了容易勾起回忆。

“这次可不许再找借口搪塞我!”不等她开口拒绝,方沐月便已抢声道,“童娅,你似乎很抗拒来我家,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缘由?”
“我哪有,伯母你多想了,只是以前总是有事去不成,今晚既然也没什么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为怕方沐月多想,童娅赶紧笑着答应。

将脸上的妆卸干净换了衣服童娅便随方沐月一同回去。顾家离影视城不是很远,开车半个小时左右便到了,宽敞的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里边的摆设也几乎没有过任何的变动。
“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熬汤,就当在自己家千万别和伯母客气。”替她倒了杯茶,方沐月微笑着交代完后便转身进了厨房。

童娅本打算进去帮忙,却被方沐月给推了出来。屋里就她一人,在沙发上翻了会儿杂志后便无聊得有些坐不住,起身往后院走去。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走下阳台上的小台阶,一团白色毛绒绒的东西便扑面而来,童娅吓得躲闪不及脚下一拐便跌在了地上,那团白色的东西却是张着两只前爪亲昵地揪着她的衣裳,嘴里也在“嗷嗷嗷”地叫着。

童娅惊魂过后下意识地要将扑在胸前的某只生物给抓下来,双手刚触上在胸前扑腾的两只爪子却如被雷击般呆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只体态有些庞大体色雪白的西施犬,原本打算抓住它的爪子将它从身上拿下来的手有些发抖,她盯着它盈盈望着它的眼珠,声音微颤,有些不确定地唤了声:“小……小白?”

“嗷嗷嗷……”西施犬似是应了她,很欢喜,嗷嗷地叫了两声后,雪白的脑袋便亲昵地往她颈窝蹭过去,搔得她颈窝一阵瘙痒。
“真的是你?小白,别调皮,先让我起来先。”
颈窝被那容貌搔得麻麻痒痒的,童娅忍不住笑着将小白的脑袋推开。

“童娅,你刚叫它什么?”正努力地试图将黏在她身上的小白推开时,方沐月似是带着不确定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


☆、06.回忆(修)

  童娅握着小白爪子的手因方沐月的话微微僵了僵,她慢慢将小白从身上拿下来,而后从地上站起来,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后,转身望向手里还拿着把菜刀的方沐月,疑惑笑道:
“小白啊,我看它一身毛色都是雪白的,就叫它小白了,怎么了,伯母?”

“没……没什么。”方沐月方才的震惊稍稍退去,似是有些失望,盯着童娅的眼神也有些复杂难懂,“刚我听到外面有声响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赶紧出来看看,没想到是小白调皮了。”

“你们也叫它小白?”童娅眼露惊诧地望向方沐月,眼里似乎也因为这样的巧合而发亮,“小白这名字是您给它取的吗?好巧哦。”
方沐月神色微黯,摇了摇头:“不是,这名字是叶晞取的,她懒得动脑子,就跟你一样,看到小白一身纯白的毛色就直接唤它小白了。”

童娅看着她略显黯然的神色,抿了抿唇后有些不忍地撇开头,轻声道:“伯母,我是不是勾起了您的伤心事?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几年了。”方沐月笑了笑,将方才的黯然掩去,望向在童娅亲昵地磨蹭着她的脚跟的小白,“自从叶晞走后小白除了顾桓谁也不肯亲近,现在看来却是很喜欢你呢。”

“呵呵……对啊,”童娅轻轻笑着,俯下%身子将小白抱起,手自然而然地梳理着它柔顺的毛发,脸亲昵地蹭着它头顶的毛发,笑道,“这小家伙不知怎的就喜欢往我身上蹭来了,刚我正想着到外面看看,没想到刚走到门口这小家伙就突然扑过来了,一直在我身上蹭啊蹭的,还‘嗷嗷’地叫的欢快,却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

方沐月望向温顺地窝在她怀中的小白,眼神有些仿似陷在回忆中的迷离,望着那腻在一起的一人一狗,忍不住冲动问道:“童娅,你脑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撞过遗失过一些记忆啊?”
童娅蹭着小白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望向方沐月时眼底却已盈满不解:“伯母,您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我没有失忆过啊,虽然我对过去的一些事可能会因为隔得太久有些记不清了,但是我的记忆却是完整的。”

“你看我,”方沐月似是大梦初醒般拍了拍脑袋,摇摇头,“老糊涂了这是,看到你抱着小白时竟以为叶晞回来了。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再回来,当初都是我亲自将她的骨灰入殓的。”
话到最后时不自觉地有些黯然神伤。

童娅抿了抿唇,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她一向不擅长,这种情境下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多余。
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向不停地往童娅怀里蹭的小白,方沐月有些感慨:“这小家伙看着就一小牲畜,却是很有灵性,也很重感情。当初叶晞入土后,我与顾桓去收拾叶晞的旧物,它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般,蹲在门口动也不动,睁着那两只眼睛泪汪汪地望着顾桓,那眼神看着便心酸。顾桓将它抱回来那会儿它还颓靡了好一阵儿,整日耷拉着脑袋,顾桓抱着它时也是没精打采地窝在他怀里,那时一人一狗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从天亮坐到天黑,不吃不喝的,看着真叫人……”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方沐月收起脸上的那抹神伤,自嘲地摇了摇头后打住,有些歉然地朝童娅笑了笑:“不好意思,人老了便免不了啰嗦起来了。”
“伯母您别这么说,人有时候总免不了触景伤情的。只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慢慢看开了就好了。”
童娅低声安抚道,抱着小白的手有些不自觉地收紧,小白大概是被抓疼了,反抗似地“嗷嗷”叫了两声,而后却又削着脑袋往童娅怀里钻。

“呵呵……我倒是早已看开了,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只是顾桓,唉……”方沐月叹口气,望向童娅,眼里已带着些泪花,“这些年来顾桓面上虽然看着没什么,日子也还是像以前这般过下去,但其实他心里一直不好过,他一直认为,当初若是他能早一点替她将那些舆论摆平,叶晞就不会被任甜甜泼硫酸,她就不会死。只是当年的事又怎能全怪他,真要怪也该怪余浩才对,你说他怎么就非得这么死心眼非得让自己心里不好过呢?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

童娅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她劝他看开点?要是真有用的话,方沐月也不会如此无奈。只是她不懂,叶晞的死明明就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又何必要将叶晞的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叶晞不是他的什么人,不是女朋友也不是情人,顶多只是因意外与他发生了一夜情的青梅而已,他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替她出头,所以他要冷眼旁观完全没有不必负任何道义上的责任,他的冷漠只是敲醒了一个爱做梦的女孩而已。

方沐月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沉默了会儿,收拾了下有些失控的情绪,抬头朝童娅笑了笑,“让你见笑了。今天大概是因为看到小白竟会向你撒娇突然就想起叶晞来了,自从叶晞走后小白就从没像今天这般撒过娇了,就连顾桓抱着它也只是温顺地任由他抱着而已。若不是当初亲手将她的骨灰收入骨灰盒,我真要以为她回来了。”

童娅摇了摇头,望向方沐月:“没关系的,伯母,反正大家都说我与她有些像,你若是不介意,便将我当成她吧,就当她已经回来了。”
方沐月抿唇摇了摇头,抬头吸了吸鼻子,说道:“童娅,你是你,叶晞是叶晞,虽说你与她长得像,但若是真将你当作她的替身,这对你不公平。我知道顾桓将你放在身边也是不自觉地将你当成了她,但是相信阿姨,总有一天他会把你当你的。”

“但愿如此。”她只能这么应道。
“会的。”方沐月安抚道,低头望了望手中依然紧握着的菜刀,有些赧颜“你看我,刚一急就什么都忘了,连菜刀都忘了放下就这么冲出来了,真是……小白既然难得这么喜欢你,若是你也喜欢,便陪它玩玩吧,我先去做饭。”
“好的,阿姨您先忙,随便做两个菜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童娅朝方沐月道。

“没事没事,你先陪小白玩儿先,饭菜一会儿就行。”方沐月说着便提着菜刀闪身进了厨房。
童娅目光沉默地随着她略显发福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厨房门口才收回,抱起小白的两只前爪便转身往后花园走去,边走着边扯着那两只蹄子往往掰着,朝它龇牙咧嘴:“小白,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有没有?”
说着扯着它的爪子又往外掰了掰,直到小白反抗似地朝她“嗷嗷”叫了几声才罢休,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小白早已不在,没想到却是顾桓将它给抱了回来。

抱着小白一起来到后花园,后花园里边的树除了比几年前更加粗壮繁茂了些外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在园子里绕了半圈,却没找着什么地方陪小白玩乐的,童娅正欲抱着小白回屋,刚转身,抬起的脚却被东南角落那一大片吐着血红长丝的曼珠沙华给绊住,心底似是被什么重重击下般,完全是本能地,她缓缓朝那坛开得艳丽的曼珠沙华走去。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那一坛的彼岸花是叶晞当年种下的,在那些明媚忧伤少不更事的年代里,不必为柴米油盐忧心满心满腹都是些发酸的文艺情结。彼岸花的凄美传说,花叶永不相见的千年诅咒,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忧伤文艺的少女情怀,那时山口百惠那首《曼珠沙华》,摇滚动听的曲调混合着哀婉,一句句用心描绘的歌词,将恋爱中的女人疯魔、绝望的样态被刻画的淋漓尽致,却莫名地与她当时的心境贴合。

“……曼珠沙华/深深陷入绝望中的女子/曼珠沙华/是罪恶/就连白色的梦/也被浸染成为血的颜色/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 /花开彼岸时 /只一团火红/花开无叶 /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那一夜/梦中相会/你是白色无根莲/我是红色彼岸花/你苍白如雪/我妖红似血 /你落落于天山镜池水沄沄 /我寞寞在幽冥黄泉路漫漫/那一刻/爱上你/命里劫数/无路可逃
/无所可逃/我会一直等/三千日斗转星移/你终于老去/我依旧沦陷/你来到渡口/前方暗河黑水潺湲/投以我浅浅一笑/孟婆汤碗已空/你踏上奈何桥/心静如水/心沉如石 /我合上乱花枝/心痛破碎/心死无望/我脉脉花香的缠绵/抵不过苦涩寡汤的忘却/我还活着/没有灵魂只有肉体/却坚持爱你”

大概是因为这段歌词里哀婉的倾诉,一个冲动,于是顾家的后院里便有了这一大片的曼珠沙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忘了年少时期那段文艺过的日子,还以为这一大片艳红如血的曼珠沙华早已化为尘土,却没想到长得愈发旺盛艳美。
就不知这一坛的花是方沐月一直在打理还是顾桓在打理?

想到顾桓打理那些花花草草的样子,童娅有些失笑,她很难想象一个总是适合穿西装的男人换上园丁服的样子。
慢慢蹲下/身子,手轻轻拂过那一片吐丝艳红如血的曼珠沙华,那些明媚忧伤年代种下的记忆,现在看来却是显得有些幼稚可笑。

“汪汪汪……”大概是看到童娅花太多的时间在那些花花草草上,被童娅搂在怀中的小白不满地叫了两声,削着脑袋又往童娅怀里钻去。

童娅失笑,垂下头望向一个劲儿往怀里钻的小白,抬手毫不客气地揪着它额上的那撮毛将它拎起。
“小白,你又欠揍了是不是?”朝可怜兮兮地扑腾着四只爪子的小白挤出恶狠狠的表情,童娅龇牙咧嘴道。
这一幕恰好落入刚回来的顾桓眼里,顷刻间,波澜骤起……


☆、07.误认(修)

  相似的侧脸,扯着雪白的西施犬挤眉弄眼的样子……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场景毫无预警地撞入眼中,心脏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后被紧紧攫住,梦里梦外交叠变幻的画面让他本能地疾步朝前,下意识地想要将那抹午夜梦回后却总是消失不见的倩影紧紧地揉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