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兰没料到方太太会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愣才道:“舅母,您还正年轻,哪里就称老?”方太太微微一叹:“什么年轻,你舅舅都四十了,我就比他小四岁,也奔着四十去了。这房里别人倒也还年轻,可是谁又配戴这红宝石呢?”
别人自是指方老爷的四房妾室,罗陈赵周,听说周姨娘跟方老爷日子还更长一些,是方太太嫁过来五年后没孩子亲自为方老
爷挑的。可惜生产时候难产,不但伤了身子孩子只活了两天就断气,常年躺在病榻上,邱玉兰也只见过她一两次。
然后才又纳了陈姨娘,挑了赵姨娘,罗姨娘反倒是最后进门的,可她运气好,进门头一年就生下个胖小子,生生把别的妾都压的矮了几头,之后陈姨娘又生的一个女儿也没能盖过她的风头去。
这家里除了方太太,红的这样正的宝石也没人能戴了,罗姨娘想来也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指明。窗外已经传来罗姨娘高亢的声音:“别人不配?太太,您这话未免也太戳人心了。”话到人到,罗姨娘已掀起帘子俏生生地走进来。
她今日为迎接方老爷归家,着意打扮过,面上粉光脂艳,身上也是新衣,水红色的衫子裁的时候省了不少布料,勾勒的腰肢袅娜,白色洒金裙子边还系了两个金铃,走一步那铃铛就响一声。
即便方太太不喜欢她也要承认除了儿子,罗姨娘还是有那么几分勾住男人心的本钱的。见罗姨娘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方太太的唇微微一勾:“我戳人心?罗姨娘,我要真戳人心就不会让你这样过日子了?况且玉兰算来是我们的甥女,你好意思和外甥女争首饰?”
罗姨娘进来后那眼就一直往邱玉兰手上的东西瞧,听到方太太的话就冷笑一声:“外甥女?我可没有福气被人叫舅母。太太,您平常是最贤良淑德的,怎么连这么两件小首饰都不肯给我?”
说着罗姨娘斜斜地望向邱玉兰:“表姑娘只怕也觉得叫我这样的人做舅母玷污了她。”邱玉兰心内虽十分愤怒,但这种时候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手动一动正准备把手里的首饰递到罗姨娘那边,方太太已经冷冷开口:“既知道自己的身份,那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什么。哪有来争好嫌坏的?就算老爷知道,难道还会嫌我对外甥女好不成?”
罗姨娘难得被方太太这样堵住,气的眼都竖起来,伸手要去指方太太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只得咬牙切齿地道:“那奴今儿还要谢太太的教导了。”方太太点头:“那是自然,你虽是个妾,却是虎哥儿的生母,万不可自己堕了身份,跟个小丫头一样地争多竞少,传出去,哪是富人家的做派?”
罗姨娘这下是真的气到,气的说不出话只在脑里想辙。偏偏邱玉兰这时开口:“舅母说的是,一家子就该互相谦让,这两样首饰既然罗姨娘喜欢,那甥女也不好夺人所爱,还是罗姨娘拿去。”
方太太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瞧着罗姨娘道:“瞧瞧,你还不如个十三的孩子。”罗姨娘的手伸在那里,接也
好不接也不好,最后还是生生忍住,摔一下帕子道:“奴谢过太太教导,就不在这妨碍太太和外甥女叙情。”说着转身就走出屋子。
方太太看见她走出去才坐回椅上叹了一声,这样的戏码邱玉兰在邱家时候也常见,此时看见方太太面上的疲惫之色,不由上前按住方太太的肩表示安慰。
方太太抬头看见,掩饰地笑笑:“其实,你舅舅还算不错了。”好色也好在明处,没有偷鸡摸狗,对正妻还算尊重。邱玉兰的心却无法平静,难道世间男子只这样就够了吗?


、7 丫鬟

看见邱玉兰眼皮低垂,方太太轻轻地拍下她的手:“做女子的,最要紧是嫁个什么样的人。如嫁个宠妾灭妻,对正妻毫不放在眼里,那才叫呕死人。”这样的话,邱玉兰在邱家时候也曾听邱太太得意地说过,可此时在听,邱玉兰心中所想却和原来不一样,心里有一阵阵不知从何处来的悲伤。
这种悲伤不晓得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方太太,或者是为了自己已去的娘。方太太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擦掉,笑着道:“瞧我,怎么能对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呢?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真是爱玩爱笑的时候。只是这家里像你一般大的孩子没有,倒委屈你了。”
邱玉兰微微一愣,什么时候方太太也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而且她话里有难得听到的温情,不由低头笑道:“本该是甥女在舅母面前多服侍陪伴才是,哪还能让舅母说甥女委屈?”邱玉兰的乖巧方太太历来是喜欢的,此时听到她话里和自己亲近了些,眉放开道:“你这孩子就是太乖巧了,其实人常说见舅如见娘,有时稍微不那么乖巧些也是可以的。”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邱玉兰还是应了。两人又说几句家常,邱玉兰见方太太面露疲倦之色,告退离开。
邱玉兰刚走出屋,雨青就上前道:“太太,怎么说表姑娘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老太太心里再不待见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老爷又这么疼表姑娘,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太太您早就该和表姑娘多亲热亲热,而不是…”
方太太扫了雨青一眼,雨青忙把下面的话咽下,方太太叹道:“若我能有个孩子,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也不用要忍着罗姨娘,雨青的面不由一红,方太太又摇头:“我没有倒算了,你服侍老爷也有那么两三年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事怎么就那么不巧?”
雨青是两年前被方老爷看中收的房,除了雨青,方老爷这次走之前还对雨梅有意,只是时间仓促才没成事。想到这方太太就叹气:“早知道当初就把雨梅先服侍老爷了,我瞧她好一张宜男像。”
提起雨梅,雨青有些伤心,忙送过一杯茶:“这是老爷这回带回来的真天都,说是新茶,太太先尝尝。”方太太只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纵是龙肝凤髓,没有儿子也是食不下咽的,更何况是杯茶?
邱玉兰带着小玫一路回到自己院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清儿在那骂小丫头:“你当你叫了别人几句姐姐就能不理我了?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别说叫个丫鬟几句姐姐,就算你能攀上姑娘叫她姐姐,也不过就那样?”
r>院中除了这两人,还有几个小丫头也站在那,低头垂手看着清儿在那打骂。小丫头被掐的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是在那道:“清儿姐姐你饶了我吧,不就是给小玫姐姐描了个花样子。”
清儿骂了半日正打算歇歇,听见这话登时又怒了,顺手从发上拔下一根簪来就往小丫头手上戳:“还一口一个姐姐,还描花样子,我前儿叫你给我洗衣衫,怎么叫几声都叫不动。”说着清儿抬头看着别的小丫头们:“别打量我不知道,自从小玫来了,你们想着她是太太给的,都去捧她了。可你们也要知道,这家里,迟早都是虎哥儿的。姨奶奶可是哥儿的亲娘。天下从没不听亲娘话的儿子,太太,到时也不过就是被供着,别的什么都别想。你们谁敢再对太太给的人捧着哄着,可不怪我不客气。”
邱玉兰已看了半响,对小玫微微点头,小玫这才扬声开口:“怎么不客气?清儿,我从来了这几日,才晓得这屋里不是姑娘做主而是你做主的。”小玫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清儿耳里就跟打了个霹雳没什么区别,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邱玉兰,清儿面上神色顿时变化,忙放下小丫头快步走到邱玉兰面前:“姑娘回来了,奴婢方才还想着,这些日子这些小丫头们有些不听话,趁着姑娘不在时候说她们几句,谁知姑娘就回来了,扰了姑娘倒是奴婢的不是。”
清儿这变脸之快小玫暗自好笑,小玫示意一个小丫头去服侍邱玉兰,自己也不进屋只是站在台阶上看着清儿:“清儿姐姐教训小丫头也本是大丫鬟应当做的,只是我不晓得,这屋里,原来竟只能让姨奶奶给的人做主,太太给的人如我之流就该听清儿姐姐的话,否则就过不好日子。”
清儿没想到小玫竟这样直接揭出来,本想借着服侍邱玉兰的机会解释,可是小玫把她挡的严严实实,只得站在那道:“小玫,你别胡乱说话,我晓得你是太太给的,可大家都是丫鬟,谁又比谁高贵些。”
小玫哦了一声:“是吗?可方才我明明白白听见,你不许这些小丫头和我说话,还说这家迟早都是虎哥儿的,太太说话也不算数。这些话,清儿,你说我要去告诉太太,会发生什么事?”
小玫笑吟吟的,邱玉兰听到了清儿还不着急,横竖邱玉兰在清儿心里是沉默不爱说话,只要面上过的去她就不管。可是这小玫要真的往方太太那么一说,方太太不会收拾罗姨娘可不代表方太太不会收拾自己。
想到这清儿忙伸手抱住小玫的胳膊:“好妹妹,你晓得我是个爱说话口不择言的,方才不过是一时急了怕小丫头们不
肯听我的,才拿出姨奶奶来恐吓她们。谁不晓得在这家里太太才是当家人?好妹妹,你就高抬贵手,当没听见。”
小玫任由她摇着自己的手臂却不说话,清儿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更是焦急不已,咬牙作势就要跪下:“好妹妹,以后我事事听你的就是,这些小丫头们,也是一样的。”小玫这才把她拉起来:“姐姐你可别这么说,方才你也说了,都是丫鬟,都是服侍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姐姐在这院里是个大的,管教这些丫头们也是平常的事。可姐姐方才管教丫头时候口口声声不让小丫头们听我的话,这倒要问问姐姐是为什么?”
清儿见小玫还不肯罢休,脸上的红色里又加上恼意,想发几句火自己的错处却捏在小玫手里,忙笑着道:“小玫你也不是初来这家里的,难道还不晓得凡有个新来的,总是会受些教训。”小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是这样,可姐姐你方才也说了,我并不是初来这家里的,怎么还要受些教训呢?”
清儿这下算是无话可说了,小玫这才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我是晓得姐姐的心的,不就是怕姑娘对我多好一些,可姐姐也知道,我们不过都是一样的人,姑娘对谁多好一些那是姑娘自己的事,我们做丫鬟的哪能说个不字,除了尽心服侍好姑娘,别的事都不去想才是。”
清儿满头是汗,小玫已经笑着道:“进去吧,那几个小的总是不大会服侍姑娘。”清儿要说的话又只得咽回肚子里,和小玫两人进去服侍。
邱玉兰已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小玫你把这些收拾进去吧,还有清儿,以后我的衣衫首饰这些就交给小玫了。”清儿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里面又听到这话不由啊了一声抬头,邱玉兰坐得端端正正:“原先这些都是露儿管着的,不过是露儿走了临时交给你管,现在小玫抵了露儿,自然还是交给她。”
清儿觉得一向软的像泥的邱玉兰似乎也有了不同,只得低声应是,把钥匙解下交给小玫,小玫接过钥匙抱起桌上的东西就去安放。清儿虽在邱玉兰身边服侍,那眼却随着小玫的动作动,掌管了衣衫首饰就是掌管了邱玉兰的钱匣子,现在钱匣子在自己手上还没捂热两天就又重新交出去,这心怎么甘?
小玫已经把东西放好走过来,见清儿那闪烁眼神,小玫只是微微一笑,既然被邱玉兰选中,那就要告诉邱玉兰自己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自由,而不是等待主人恩赐。
用过晚饭,邱玉兰在院子中边纳凉边做针线,就听见林妈妈的声音:“这天有些晚了,表姑娘这针线就
等明日再做也不迟。”邱玉兰抬头笑道:“妈妈先请旁边坐会儿,这朵花还有几针就完。舅舅每次回来都只有半个来月,我见他的鞋有些旧了,想给他赶着做双。”
林妈妈啧啧赞叹:“表姑娘这孝心真是好,您先做吧,等完了小的再和您说。”邱玉兰已把最后一针缝好,把针别在鞋上让清儿收进去才道:“已经好了,妈妈想来也是刚用完晚饭过来走走?”林妈妈把手里东西送上:“老爷方才用晚饭的时候说,表姑娘现在也大了,月例一个月涨到十两。还让太太拿三十两银子过来备表姑娘临时花用。”


、8 愚蠢

邱玉兰忙起身谢过,让小玫上前接过银子收起来,又让小玫抓一把钱来。林妈妈见是小玫来接银子,不由点头笑道:“太太还想着让小的来问问您,小玫这丫头用的怎么样?她在太太那边日子久,年纪小些,未免娇惯了点。表姑娘您该说的要说,可千万别因为她是从太太那边来的,就不敢使唤。要知道,再得脸的丫鬟也不过是丫鬟。”
清儿手里端着茶出来,正好听到林妈妈后面这句,气的脸登时就黄了,但手里的茶又不敢不送上去,只是把茶放到林妈妈面前话也不说。林妈妈已站起身端起茶道:“又劳烦姑娘费心赏茶吃。”
邱玉兰瞧一眼清儿,见她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不由淡淡一笑:“林妈妈你别这么客气,还请先坐下。”小玫已从屋里出来,用手绢包了一包钱递给邱玉兰,邱玉兰接过看都没看就递给林妈妈:“妈妈跑这一趟辛苦了,方才吃了茶,这些就拿去打酒喝。”
林妈妈忙不迭地谢了,又说几句这才告退。邱玉兰这才唤清儿:“屋里掌上灯,这些收拾了,我进去瞧一会儿书。”清儿虽应了见小玫扶着邱玉兰进去,心中那股怒火又涌上来,不敢发作邱玉兰她们,顺手就把旁边站着的小丫头揪了个过来:“还不快些把这些拿下去洗,碰出个口子来,我活拔了你的皮。”
这小丫头平常就怕清儿,见清儿这么凶神恶煞的,吓的眼泪马上流出又不敢哭出声,只有战战兢兢地去收拾那些东西。邱玉兰在屋里听见,唇微微撇了撇:“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丫鬟。”
小玫把烛往邱玉兰这边挪了挪,轻声问道:“可是罗姨奶奶现在很受宠又生了哥儿?”邱玉兰拂一下鬓边的发:“罗姨娘是个蠢货,这种蠢货我见得多了。再说…”邱玉兰说到这一顿就道:“虎哥儿虽是她生的,可不会认她为娘,我何必为了这么个蠢东西得罪了舅母?”小玫笑道:“姑娘果然比奴婢这样没读过书的聪明,要是奴婢,就只知道罗姨奶奶是虎哥儿的亲娘,天下哪有不认亲娘的儿子呢?”
小玫这适当的吹捧让邱玉兰心里十分受用,把手里的书往小玫这边挪一下:“我也是在邱家的时候,陪着十三姐认得了几个字,就连这些书也是舅舅这一路上买的。要说聪明,我还当真不那么聪明。你要想学,拿纸笔过来,我每晚教你几个字,也省的每晚闲得发闷。”
小玫的眼顿时亮起来:“姑娘,这可以吗?”邱玉兰浅浅一笑:“有什么不可以?多认得几个字,记账也能记的好些。”小玫已拿过纸笔,邱玉兰接过笔在上面写了小玫两个字,
笑着道:“这就是你的名字,今儿先认熟了它,会写了,明儿再学别的。”
小玫应是后用手在那张纸上描了描,突然好奇问道:“邱十三姑娘和姑娘您很要好?”邱玉兰瞧着小玫:“好好学你的字去。十三姐姐可是太太的亲生女儿,我们这样的庶出妹妹,能和她说句话就够了,哪还够得上和她要好?”
小玫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忙又低头重新看起那几个字来。邱玉兰的心绪已被重新扰乱,那时邱太太总说家计消耗了,要俭省为上。只是俭省的总是姨娘们和姐妹们,邱太太自己和她的儿女们是半点都不俭省的。那时不懂事曾经问过娘,为何七姐十三姐和哥哥他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比自己好,而且还能请先生,可自己吃的穿的用的就只过的去?
换来的总是娘的哭泣,到最后磨不过自己娘去求了嫡母,让自己也跟着十三姐她们跟先生学读书写字。那时嫡母嘲讽的话还在耳边:“丫头生的不过就是丫头,还想读书写字?我呸。”后来也不晓得娘又去求了谁才总算去跟先生读书写字,可是就算能去,也不过是被十三姐她们当做丫头一样使唤。可就算这样又怕什么,能读书认字已经很好很好。
小玫已经写会了那两个字,抬头想请邱玉兰再给自己写两个,见邱玉兰的眼定在那似乎在想什么,不敢出声打扰只有上前悄悄剪了剪烛。烛光在那跳动,屋内十分安静,清儿进来见小玫用手比划那两个字,心中就跟打翻了一盆少甜的作料,气呼呼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哪能这样轻易认输,绝对不可以。
方老爷回来的头一晚歇在哪儿历来都是这家里最被人关心的问题,这次也不例外,歇在了罗姨娘房里。罗姨娘一早起来就觉十分神清气爽和得意洋洋,服侍方老爷梳洗后正打算往前面去见方太太,菊花就走进来道:“姨奶奶,舅爷在外面侯了半天了。”
本已走到门口的方老爷听了这话就转身瞧着菊花:“舅爷?这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舅爷了?”菊花刚想要回答猛地想起什么忙低头不语。罗姨娘已经笑着上前:“不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下人们不懂事,随便乱叫舅爷也是有的。”
方老爷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下人们不懂事,你也是不懂事的吗?舅爷岂能乱叫。还有,你那个哥哥也不是我说,吃口安生茶饭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他还想纳妾,妾也是他这样的人能纳的吗?白白把好好的姑娘家给他糟蹋了。”
开头还好,说到后面一句罗姨娘的脸就往下一放:“老爷,我服侍你也有那么几年了,当初你讨我进门时候是怎么
说的?今儿就这样糟蹋起我哥哥来?我哥哥纳妾也不过就是为的我罗家有后?怎么就成糟蹋别人家的姑娘了?”
方老爷的眉皱起,回头想呵斥罗姨娘几句,可见她虽嘴里说的急,那面色却是娇怯怯的,况且又提起当年,不由把心中的怒火慢慢压下反而拍拍罗姨娘的手:“我这不是听说竟然出了人命着急吗?虽是个丫头也是条活生生的命。你就说这么一堆?”
罗姨娘这才回嗔作喜:“人家也是着急罗家还没后。况且那丫头太太已经赏了她爹娘五十两银子,她爹娘已经拿着银子欢欢喜喜走了。什么事都没了,老爷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太太?”说着罗姨娘眼里就有泪花微微闪动,方老爷的心不由又软一些:“你啊,不就怕我收了那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算计着把她们都赶走。好了,现在全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我啊,就守着你一个。”
说着方老爷狠狠地捏一下她的鼻子,罗姨娘哎哟叫了声,那声音却颤的九曲十八弯的。方老爷觉得身下突然一紧,只是这大清早的还要去见人,手来到罗姨娘胸口处狠狠捏了把:“要浪,等着我回来浪,你也不用上去了,在这陪你哥哥吧。”
罗姨娘面上的笑更勾人一些,走起路来那腰肢摆的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走到门前给方老爷打起帘子,甜蜜蜜地叫声老爷:“今晚你可不许到别人屋里,不然…”方老爷已走出门口听她这样说回身笑道:“不然你怎样?”
罗姨娘那眼就跟钩子样往方老爷身上勾去,咬一下唇把帘子摔下:“到时你就知道了。”方老爷也没回身,只是哈哈笑着走出去。菊花这才敢上前:“姨奶奶,要不要舅爷进来?”罗姨娘一张脸已经完全沉下去,手往桌子上一拍:“叫他进来做什么?没本事的东西,除了来要钱还来做什么?”
骂了几句罗姨娘抬头瞧着菊花,眼似乎能在她身上烧几个大洞出来:“你是没眼色呢还是故意要在老爷面前拆我的台?明明晓得老爷不喜欢他,你还一口一个舅爷,你想害死我?”菊花忙跪下:“姨奶奶,是舅爷说想见老爷一面,又…”
罗姨娘骂了几句在喝茶,听了这话斜眼瞧着菊花:“你既喜欢,当初就该把你送去给他做妾。”菊花吓的泪都出来了:“姨奶奶,奴婢晓得错了,求姨奶奶放过奴婢吧。”罗姨娘这才把茶杯放下:“好了,你起来吧,我也是生气这不长进的东西,但凡他能帮着老爷一些,我在这家里日子也好过一些。现在,他除了会拆我的台他还会干什么?”
菊花起身给她捶着背:“姨
奶奶,那要怎么回?”罗姨娘唇一撇:“他不就是要钱吗?告诉他我这里没钱,上回他要纳妾的事我都拿出二十两了,现在还要什么?我一个月连虎哥儿的月例算在内,一个月也十五两银子,这家又不是我当,哪里还能寻出银子来?”
菊花应是,刚要出去就见清儿走进来,菊花正要让清儿出去罗姨娘已经稍见她:“你过来做什么?大清早的不是该在服侍表姑娘?”清儿上前也不行礼只小声道:“姨奶奶,别人哪没钱,表姑娘可是财主,她这几年攒下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写没规矩的人家就是爽啊就是爽。


、9 冲突

罗姨娘的眉一竖,接着就皱眉:“她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月例,虽说吃穿不用出钱,三年多顶天也就两百两,哪里来的五六百两?”清儿的手微微摇一下,声音更低:“姨奶奶,帐不是这么算的,除了月例,每回老爷回来都要太太送那么几十两银子给表姑娘花用。还有…”
清儿的话还没说完,罗姨娘就狠狠拍下桌子,眼直勾勾地盯着清儿:“你这话当真?除了月例,还有几十两银子,别的竟然还有?”清儿被罗姨娘突然的发火吓到,愣了会儿才点头:“这事表姑娘院里谁不知道啊?而且每逢节庆,太太还会另送银子给表姑娘的。特别是过年时候,光银子就是一个大元宝,更别提其它的。”
罗姨娘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好,好,这些我竟从不晓得,可怜我还带着哥儿呢,一个月也就干巴巴的十五两银子,额外要些什么还要被太太说一顿,有时直要去求老太太才中用。谁晓得对那个外四道来的表姑娘竟这样好。太太她可当真贤惠。”说着罗姨娘就起身,边走边挽起袖子:“我倒要去问问太太,这家里到底谁才是她儿子,口口声声说待虎哥儿似亲子,这就是对亲子的态度?”
清儿没料到罗姨娘竟这样愤怒,菊花机灵些急忙上前扯住罗姨娘:“姨奶奶,太太不公平那是太太的事,可是您现在去寻太太,只怕太太会说,这全是老爷的吩咐。到时反而惹的老爷生气。清儿来说这个,想来也不是让姨奶奶您生气的,姨奶奶倒听听清儿下面怎么说?”
罗姨娘看向菊花:“我哥哥究竟要多少银子?”菊花忙道:“舅爷,不,罗大爷说了,已经看中了个姑娘,只是人家要八十两银子的彩礼,再加上别的,总要一百银子出头。”
罗姨娘手上有的,多是首饰衣物,缺的是现银子,首饰衣物这些东西是不好变卖的。去和方老太太撒个娇也能多拿几两银子出来,但一来不能常做,二来雨梅的事已经花了些银子。听到要百两银子,罗姨娘一张脸顿时紧绷,现在瞧来瞧去,也只有去和邱玉兰借银子这一条路。
只有沉着脸坐下,清儿忙给罗姨娘倒杯茶,陪着十二分小心地道:“奴婢觉着啊,姨奶奶怎么都是表姑娘的长辈。姨奶奶您手头紧,去和表姑娘借那么几十两银子也是平常事,等姨奶奶手头松了再还回去。就算姨奶奶您不还,等表姑娘出嫁时候,再重重添妆就是。”
菊花咳嗽一声,清儿忙住口,罗姨娘思前想后,这家里既有钱又是个软柿子的也只有邱玉兰了。想了想对菊花道:“你去请表姑娘过来,顺便去告诉我哥哥,
就说让他回去侯着。”菊花应是。
罗姨娘又瞧旁边的清儿一眼:“你这么给我出主意,为的什么?我可先说好,要赏银子我这可没有。”清儿上前一步道:“奴婢也不求姨奶奶赏什么,只是奴婢年纪也不小了,要等表姑娘出嫁还有那么几年,奴婢只求姨奶奶给奴婢寻门好亲事。有那年轻些的管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