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小月的眼顿时睁大,这还没有分家,怎么大太太就成了外人?况且王婶婶的丈夫还是这家里的总管,但小月只敢心里疑惑不敢问出,只有谢过褚二太太才起身。
褚二太太又叮嘱了几句,也就离开这里。等送走褚二太太,小月才奇怪地问守玉:“姑娘,怎么大太太就变成外人了,这又没分家,就算分了家和外人比起来也要近些?”守玉虽理不清其中的事,但是她更信任自己的娘一些,摇头道:“或者是顾家也做丝行和大伯母起过冲突,娘想着我出嫁在即,怕他们之间结了什么怨影响了我也是有的。”
这个理由十分勉强,但小月还是点头,接着就笑嘻嘻地对守玉道:“姑娘,方才我遇到二奶奶身边的桃花,她说等会二奶奶要来寻你,还说姑娘的心愿能得偿。”
瞧着小月说话时候脸上的促狭,还有心愿能得偿,守玉估摸着只怕就是寻到机会让自己瞧一眼顾三爷,那脸不由自主又烧红起来,低头用手捂一捂。抬头却见小月脸上也有向往之意,守玉不由有些恍惚,小月是要陪自己出嫁的,出嫁丫鬟被姑爷收了房是常有的事,小月想瞧顾三爷也是常理。
可是这样想着怎么心里就有一点点酸呢?守玉急忙坐好,嫉妒是不对的,身为妻子该顺着丈夫才是。小月也发现了守玉的沉默,忙用别的话来引开,两人说笑着,开始描摹顾三爷长成什么样,今日褚夫人来此对守玉说的话,已被守玉忘在脑后。
过了些时朱氏果然来寻守玉,让守玉明日吃过早饭在屋里歇一会儿就到花厅去,那里已经摆设好了屏风,守玉听的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小声对朱氏道:“嫂嫂,到时要有人?”朱氏拍一拍她的手:“怕什么?不但有小月,还有我陪着呢,况且只让他在花厅里等一时就好。”
守玉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不晓得自己未来丈夫是什么样人,会不会是丑八怪?性情会不会很暴躁,等天亮梳洗时候,小月憋不住要笑,守玉知道今儿自己这样是见不得人,瞅小月几眼。
匆忙梳洗好,去给褚二太太问安,褚二太太问起守玉也只是推说昨儿没睡好,褚二太太还当是褚夫人说的那几句话起了作用,又为顾家辩解一番。守玉虽人在这里心却不在,只有漫应着,忙忙吃过早饭,推说要回屋补下瞌睡就告退回屋。
探看
守玉虽回了屋却没躺下,平日极有耐性的她今日连多坐半刻都坐不住,拉着小月的手让她瞧瞧自己的发髻可有乱了?首饰戴的好不好,今儿穿月白色衣衫会不会太素了?小月抿嘴笑着说:“姑娘,奴婢梳头的手艺您是称赞过的,这头发一丝都不乱,这钗啊,还是那日亲家太太来下插定时插到姑娘您发上的。至于这月白色衣衫吗?姑娘,二奶奶可是说了,今日不宜打扮的太过富丽。”
守玉又摸了摸身上的衣衫,面色红了起来,自己怎么就忘了呢,今日只不过是坐在屏风后面,并瞧不到别人,定一定心守玉想说话,看见小月面上促狭的笑,守玉的脸顿时红的更甚,还要啐她一口:“呸,你不许再笑我。”
小月忍住笑,把守玉推到镜子跟前:“姑娘您瞧,您生的那么美,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统沧州城也没有几家的姑娘能比得上您的,不就是去瞧一眼,您怕什么呢?”守玉瞧着镜中的自己,双颊有如新绽桃花一般,自己也觉得自己容色娇美,但还是咬一下唇瞅一眼小月:“就你嘴巧,这样的话让人听见了定要说我不知羞,让丫鬟成日乱说。”
外面已经响起朱氏的声音:“妹妹怎能是哪种不知羞的人呢?”不等小月去挑起帘子,朱氏已经走了进来,瞧见守玉的打扮不由赞了一声:“小姑果然如三月鲜花一般。”守玉走上前刚要行礼,已被朱氏握住手:“跟我走吧,前面厅上已安排好了。”
守玉顿时觉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脚步虽跟了朱氏出去,但只觉得全身都在云中,轻飘飘的不知要往哪里去?桃花和小月跟在后面,朱氏的步子有点大,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桃花小声地对小月道:“听说姑爷生的很俊俏,小月,你是要跟姑娘出嫁的人,到时也有福了。”
小月快速地瞧前面的主人们一眼才掐桃花一下:“满嘴胡说,要有福也是姑娘有福,我们这样的算什么?况且,”小月停下不说,桃花叹了口气:“小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人生死荣辱都攥在主人手里,姑娘又是个好脾性的,帮姑娘笼络住了姑爷,这对姑娘,对你,不都是件好事?”
小月抿一下唇没有说话,此时已经到了花厅,桃花也闭口跟着进去。花厅里新摆了一面屏风,朱氏拉着守玉坐到屏风后面,桃花跟着进去,守玉瞧见小月也进来,面上涨红想说什么但没开口。还是朱氏体贴她:“小姑可是想让小月在外面,这丫头瞧的更亲切些。”
小月听到朱氏这样说不由愣了下,但很快就应是站到外面垂手侍立,一副等待主人传唤的模样。守玉到了此时,已经不想再说什么话,这屏风瞧着遮的严实,从两扇屏风中间还是能瞧见外面情形的,而守玉坐的地方就在那两扇屏风中间。
守玉屏声静气等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这位丈夫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俊俏?没有多少时候,花厅外已有下人说话的声音:“姑爷,还请在这里稍待,小的让人回老爷太太去。”
脚步声越发清晰,守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长这么大做这样偷窥的事情,虽然偷窥的是自己的丈夫,可是这种事总不是闺中女子该做的。手上有温暖传来,守玉觉得自己那只颤抖的手被朱氏握住,这样就能静心吧?
守玉把呼吸放的更缓,以防呼吸声太重让花厅里的人听见,抬头往外看去。顾三爷单名一个澄字,对下人点一点头就进了花厅,小月一眼看见顾澄,果然和别人说的一样俊俏,家里大爷是小月见过最俊俏的男子,可是面前这位姑爷好像比大爷面皮还要白净些。
小月面上顿时有喜色出来,不由自主望一眼屏风,又怕被顾澄瞧出,努力收敛心神上前给顾澄行礼道:“姑爷还请这边坐。”小月手指的那张椅子,端端正正对着屏风,引路进来的下人先是瞧见这厅里怎么多了一面屏风,又见小月不请顾澄上座而是引到屏风面前,眉头不为人察觉地一皱但很快就松开,也请顾澄往这边坐。
顾澄并没计较坐了下来,小月忙给他端上茶,接茶时候顾澄对小月勾唇一笑,小月顿时觉得心花都开了,从没见过这样的笑。但小月还是强自收敛心神,退到一边侍立,低头时候眼就往屏风后飘去,这么俊俏的公子配姑娘,真是天生一对。
朱氏只觉得自己和守玉交握的手心里全是汗,这种心情曾经朱氏也有,不过短短一就什么都变了。朱氏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看向守玉,见守玉的唇紧紧抿住,眼几乎凑到屏风中间,面上除了欢喜再看不到别的,连平日常见的羞涩都看不到。
朱氏松了口气,果然有张好皮相就要多讨人喜欢些,虽说顾家这人有种种不足,但总胜过自己丈夫连皮相都不如旁人,想到这朱氏不由肚里笑一声。花厅里的顾澄本坐在那里低头,不知怎么抬头往屏风望去。
守玉只觉得顾澄那对眸子直直望进自己眼里,羞的忙往后退,这屏风是靠墙立的,里面本就狭窄,一往后退就差点绊了桌子,桃花忙扶住她,用手摇一摇示意她不要出声。守玉定定心坐下,瞧见朱氏望着自己耳根又红了,慌什么呢?这屏风围的那么严实,就算他猜出来也不能到后面来见自己,有什么好慌的,这样慌乱怎么到别人家做人?
朱氏伸手安抚地拍一拍她,褚二爷已经走了进来,顾澄急忙起身拱手,褚二爷满面春风地回礼:“劳妹夫久等了,快往里面请,顾澄笑着回答道:“舅兄多礼了,小弟来的时候不长。”他们说笑着往里面去,临出花厅的时候顾澄又瞧向屏风,唇边带上一丝笑容。
这丝笑容落在守玉眼里,守玉顿时觉得心开始怦怦跳起来,他这样笑,是不是已经瞧见我了?朱氏扯一下守玉的衣衫:“哎,妹妹,快些回魂了,人都走出好远了。”守玉这才回神过来,对上朱氏眼的时候脸上又红起来,小月已走到屏风后面,对守玉笑着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爷真是俊俏,比家里大爷还要俊。”
守玉本就羞涩,此时听到小月的话只觉得是她打趣自己,起身拉着她回去:“还有别人在呢,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羞?”说完也不辞一辞朱氏就脚步飞快地走出去。
朱氏扶着桃花的手出来,想笑守玉几声又没笑出来,既然守玉也中意,出嫁过去也省的好些麻烦。桃花在旁边轻声道:“二奶奶,听说老爷过几天要请族里大老爷商量事情,想必是把大爷从褚家族谱除名。”
褚守成入赘出去也有七八个月,按说这入赘出去的人就该立时从族谱里除名,但褚家族长迟迟没动,朱氏想了想就道:“公公他还是太心急了,大伯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桃花皱一下鼻子:“再不好相与又怎样,横竖现在大爷已经入赘出去了,她没了儿子还不是没爪子的老虎。”
朱氏并没说话,只是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肚子,没爪子的老虎?褚家这位大伯母若真是这么个靠丈夫靠儿子才能立足的女子,也不会在丈夫死后十几年牢牢把握家资,自己公婆一点空都抓不住?
感觉到腹里孩子踢了下自己,朱氏面上露出笑容,孩子,为了你也不能继续依附大房,娘一定要为你把产业争过来。
桃花恭敬侍立一旁,方才顾澄的相貌又涌上心头,哎,二爷要长的有姑爷一半好也好。瞧见朱氏往里面走,桃花忙收回心事跟随她去。
知道了顾澄的相貌,况且那日瞧着他也是个谦谦君子,守玉做起针线活来心情更好,速度更快。沉浸在喜悦里面的她并没注意到家里的气氛有了变化,直到那天听说褚守成再次回到褚家,她才奇怪问道:“不是说大哥入赘出去,不是褚家的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来通报消息的自然是小月,她眼睛瞪的有些大:“姑娘您别不相信,我今早去花园的时候还遇到大爷了,他比原来黑些瘦些,但模样没变,见了我还说了两句,还说来的匆忙没给姑娘您备添妆的东西,要姑娘不要怪他呢。”
既然说过话,那就是大哥无疑了。守玉只是哦了一声就道:“回来就回来吧,那你见着大嫂没?”小月摇头接着把嘴凑到守玉耳边:“姑娘,听说啊,大爷是被休回来的。”
休?这不是女子才能用的吗?守玉的眼睛顿时瞪大,小月见守玉感兴趣,指手画脚地开始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守玉,最后还来一句:“听说等会儿就要在前面进行分家呢。”
守玉先还听的有几分趣味,等到后面只觉得意兴阑珊,叹了一声继续做起嫁妆来。小月忙把嘴一捂,自己一时说的高兴了,倒忘了不该在主人面前说这家里的话,还好这里只有姑娘,若是让太太听见,又该教训自己几句。
外头传来朱氏的声音:“妹妹在家吗?”小月忙把帘子掀起,朱氏走了进来,她已快要足月,行动已极其不便,守玉扶了她一把,朱氏坐下才道:“妹妹,有件事要和你说在头里,原本公婆想把你嫁妆好好备一备,可是现在要分家,只怕家产大都要被长房拿去,你嫁妆里的首饰衣料只怕会少些。”
嫁妆
朱氏说完就瞧着守玉,见守玉一句话不说,拍一下她的膝道:“妹妹,按说这闺女出阁,总是要备的风风光光的,可是现在公婆手里也没钱,公婆觉得没脸见你,没奈何才让我这个做嫂嫂的来做恶人。”
守玉原本心里还有些不悦,毕竟这嫁妆要办成什么样褚二太太早和她说过,现在一下子嫁妆就少那么多,但听了朱氏这话,又想到爹娘哥嫂在家还要花用,哪能为了自己办个嫁妆就把家里的银钱全都花光,这样一想心里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抬头对朱氏道:“嫂嫂,这事我晓得,爹娘为我已操碎了心,哪还能再争什么嫁妆的丰厚?”
朱氏面上本是带着一脸担心的,听了守玉这话就笑了:“果然我家妹妹是最善解人意的了,日后进了顾家也定是个好媳妇。”守玉听的面色顿时红起来,朱氏又说了两句闲话,守玉见她面色有些疲累,忙对她道:“嫂嫂,您都快足月了,先回屋去吧,要累到我小侄子那可就不好了。”
朱氏听的一笑,守玉扶着她送她出去把朱氏交给等候在那里的桃花,等朱氏走了小月才对守玉道:“姑娘,您见今儿桃花这打扮和平日有些不同吗?”守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皱眉细想,桃花今儿的穿着打扮是和往日有些不同,最不同的是面上的喜色和平日也不同,就像,守玉仔细想想,就像当日嫂嫂新婚第二日和众人相见时面上的喜色一样。
但桃花还没嫁人,面上怎会有这样喜色呢?守玉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心头开始跳起来,瞧向小月只是咬唇不说话。小月本打算告诉守玉,但看见守玉只是瞧着自己,桃花是朱氏的陪嫁丫鬟,自己也是守玉的陪嫁丫鬟,如果告诉了会不会让姑娘以为自己有什么想法?徘徊一下小月才道:“风有些大了,姑娘还是进屋吧。”
守玉瞧着小月,陪嫁丫鬟除了服侍好自己,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可是自己会愿意让小月去吗?小月见守玉站着不动,急忙开口道:“姑娘,奴婢是姑娘的人,服侍了姑娘十来年,对姑娘从没有别的想头。”
守玉已回过神对小月笑道:“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想着,现在首饰衣料没原来那么多了,还该多做些绣活才是,日子就要到了,总要紧着做。”小月也顺着守玉的话说两句,只是原本亲密无间如同姐妹样的主仆之间,却像多了些别的东西。
到了晌午时分,消息已经传了回来,褚家这支就此分家,丝行酒楼这些全都归了长房,剩下田庄布店宅子两房平分,再由长房补了五千两银子过来。
消息是褚二太太告诉守玉的,褚二太太边说边落泪,紧紧握住守玉的手:“我的儿,原本还想着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可是谁晓得你大伯母竟这样绝情,分的那点点东西,日常嚼裹都不够,哪还能再给你备份好嫁妆?”
见褚二太太落泪,守玉急忙安慰:“娘,人常说好女不着嫁时衣,爹娘养了女儿这十几年,连口热气都舍不得呵女儿,现在出嫁又几乎是竭尽全力,女儿怎会怪你们呢?”
褚二太太满脸欣慰地笑:“我的儿,你果然心疼爹娘。”说着就把守玉搂在怀里,守玉靠在娘怀里,嫁妆不多又如何呢,只要有爹娘的疼爱,到时受了委屈爹娘也会给自己撑腰的。守玉把头埋在娘怀里笑出声,不会的,婆婆那样慈爱,他看起来也是温文有礼的,这样人家怎会给做媳妇的委屈受呢?
褚二太太怀里抱着女儿,心里就在那骂褚夫人,若不是你如此绝情,现在又怎能让女儿嫁妆单薄出嫁?那点点银子养家里人还不够,哪能再拿出来给女儿做嫁妆?
转眼守玉出嫁的日子就到了,喜日子头一天嫁妆就送去了顾家,除了一堂家具什物,别的不过七八口箱子,小月和另一个叫小香的丫头当了赐嫁。这样一份嫁妆倒让沧州城的人都愣了下,顾家送去的聘礼是样样齐全的,褚家又是大富之家,怎么这会儿褚家千金出嫁那份嫁妆瞧起来竟这样少?
也有人为褚二老爷辩解两句说褚家已经分家,产业大都归了长房,这二房没有了钱,不是只有让女儿这样出嫁。这是当日褚二老爷让人放出了风声,自然有人不信,说就算再分家,褚二老爷夫妇总有些积蓄,做出这种样子,分明是要让人说褚家长房薄情,故意看着女儿这样出嫁也不管。
外面的纷纷扰扰当然传不进守玉的耳朵,她只是穿着整齐安静地坐在轿子里面,心随着轿子的颤动一直不停地抖,双手也有汗出。就在这样的紧张中感觉轿子落地,轿帘被掀起,有只手进来扶她下轿。
守玉知道此时该下轿了可是想起满手都是汗,忙把双手在轿子里擦了擦,觉得没有汗了才顺势下轿。这个小停顿让顾澄的眉微微皱了下,隔着盖头守玉心里又紧张,当然看不到他的皱眉,只是小心地随着喜娘的指示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做。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走进喜堂,按着赞礼的高声赞唱跟着行礼,但守玉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生怕出了差错,毕竟这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婚礼。
这样的小心谨慎看在坐在高处的顾太太眼里,她的眉头不由皱紧,褚家这女儿,虽说容貌也算出色,但是性情未免太软了些,以后怎么当家主事?况且现在嫁妆还那么少。顾太太不满地看了身边丈夫一眼,若不是他力主这门亲事,又怎会松口答应,他心里打什么主意顾太太是晓得的,但谁也不知道褚家竟然这么快分了家,都分了家,娶这房媳妇进门来还有什么用?
顾老爷就算心里懊恼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侧头瞧见自己太太不满地瞧自己,顾老爷轻声道:“娶妻娶德,褚家也是有名声的人家,你这样耷拉着脸做什么?”顾太太悄悄在顾老爷肋下掐了一下,面上这才挤出一丝笑容。
此时已经礼成,夫妻被送入洞房,顾澄回头瞧了自己娘一眼,顾太太在儿子眼里瞧出一丝不满,晓得儿子历来喜欢那种活泼大方的女子,不喜欢这种太过柔顺的。顾太太心疼地望一眼儿子,让他快些跟去,仔细想一想,柔顺女子也有柔顺女子的好处,那不是随自己揉圆搓扁吗?
直到被人簇拥进了洞房,安坐在床上守玉觉得那颗心才安静下来,总算礼完没有出半点岔子。接着听见有女子的嬉笑声,还有人在那撺掇新郎快些掀盖头,守玉那颗刚安静下来的心顿时又狂跳起来,头上的盖头被人挑去。守玉觉得眼前一亮,头抬起对上的是顾澄的眼,看见守玉的相貌,顾澄心里的不高兴这才消失一些,总算相貌还有几分可观,不是那种丑的不能见人的。
守玉见顾澄盯着自己看,面色顿时又红起来,低头不说话。这个动作让顾澄又有不满,怎么这么羞涩,都是能出阁的姑娘了,还这样缩手缩脚,以后要怎么指望她为自己敷衍爹娘?心里既有了不满,剩下的喝交杯酒,坐床这些顾澄都不过是虚应故事,等到事一完就出去陪客。
守玉一直低头坐在床上,别人问什么话不是笑就是小声回答,这样举动在守玉心里想的是新娘子的羞涩,可在顾家这边的人瞧来又是另一样了。小月小香都在房里服侍,瞧见守玉这样,再想想过来这一日听到见到的,小月想上去提醒她,可是守玉面前站着的人多是这顾家的亲眷,自己还不能上去提醒,只得站在那里。
等顾澄醉醺醺回来,小月她们服侍守玉卸妆完这才退出,关门时候小月瞧一眼那房里的红烛,虽红烛依旧高烧,可小月却觉得这时的红烛没有方才那么喜庆。
次日一大清早,守玉面上带有羞色起身,少女的羞涩若换了个人只会觉得更添怜爱,可瞧在顾澄眼里却是更加不满,都做了夫妻不是闺中女子了,还时时摆出这样羞涩给谁瞧?顾澄也没问一句守玉身子如何就唤进丫鬟服侍梳洗换衣。
这样的默然让守玉心里有些黯淡,这不像是嫂嫂曾说过的新婚第二天啊?不见柔怜□,有的只有些不耐烦。小月进来瞧见守玉这样,等到给她梳头时候见顾澄已经出去才在她耳边悄声道:“姑娘,奴婢听说顾太太和姑爷都喜欢那种活泼大方稳重的。”
不熟
守玉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在镜子里瞧了小月一眼,小月忙又道:“姑娘,许是他们说错了,像姑娘这样端庄稳重知礼的,谁不喜欢呢?”守玉的心情却并没有转好,只是拿着一把梳子在把玩,昨夜到现在,丈夫对自己说的话都很少,虽照旧合卺但却透着一股不耐烦。
想起曾听到的,风流浪荡哥儿,既是个风流浪荡的哥儿,还不晓得外面相与了多少别人?小香拿着首饰过来:“姑娘,戴这支凤钗可好?”小月已经拿起凤钗往守玉发上戴去:“瞧瞧,这样的凤钗也只配我们姑娘戴,这样更显娇美。”
守玉望着镜中的自己,虽带有点点愁容,但初出嫁的新娘,面上的羞红是怎么都改不了的,自觉容貌比起昨日还要美上几分。小月笑着道:“姑娘,这才是刚出嫁第一日,和姑爷还不大熟,等到以后姑爷和你熟了,也晓得姑娘你的好处了,那时姑爷定会把你放在手心的。”
小月说的一脸肯定,守玉心里也大安,是啊,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是顾家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妻子,现在还不熟,自然和别人在他心里不一样,等到夫妻之间熟了,那时就不一样了。
想着守玉对镜中的自己一笑,镜中女子明眸皓齿,笑意吟吟,正是新嫁娘该有的样子。守玉又瞧一眼镜中自己,打算站起时候顾澄走了进来,瞧见守玉还没起身,那眉皱成一个疙瘩:“怎么这么半天都没收拾好,快些吧,爹娘还在前面等着呢。”
守玉急忙起身,想和他一起走出去,谁知顾澄已经自顾自走出,守玉急忙跟上。小月虽见守玉面色变的好一些,但看见顾澄这样,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希望姑爷能够像自己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因为和姑娘不熟才会这样,而不是因为像旁人说的,姑爷在外风流浪荡,怎会把心放在家里?
小香拉小月一把,小月忙追上他们,小香悄悄在小月耳边说了句:“瞧现在这样,姑娘日子只怕不好过,那我们怎么办?”陪嫁丫鬟的日子是和主人息息相关的,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她们还不能换主人。
小月觉得小香这话问的着实奇怪,白她一眼:“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难道是后悔,当日可是你挤掉别人才能陪姑娘出嫁的。”小香脸顿时一红,昨日今早,这种种事情看在眼里,小香和小月为守玉焦急不一样,她更多的是为自己打算,听到小月这样质问,小香强道:“我不也一样是为姑娘打算,怎么会是后悔?”
小月嘴一翘,才不信她的,原本挑的丫头就不是她,只是谁也不晓得那个丫头怎么就病了,才把她挑上来陪姑娘出嫁。
小香也不在乎小月的冷哼,这又不是当初在褚家,没必要事事捧着她,小香的眼突然一亮:“姚妈妈好,妈妈这是要往哪里去?”姚妈妈是顾太太身边得用的管家娘子,小月她们虽提前一日到,但还没正式给顾家的主人们磕过头,这两日见的只有姚妈妈。
姚妈妈听到招呼停下脚步瞧着她们:“还说怎么不见跟着的人呢,原来是你们两个丫头走的慢些?也瞧不出你们这么体贴,让三爷三奶奶在前面走好说说话。”
姚妈妈这话说的小香捂嘴一笑:“姚妈妈好会说话,侄女们不过是脚步慢了些。”姚妈妈还想再说几句,小月瞧见顾澄夫妻离这边已经有段路,忙对姚妈妈道:“姚妈妈,姑爷都要进去了,改日再去寻您说话。”
听到姑爷二字,姚妈妈嘴一撇:“不要怪我老婆子多嘴,这都嫁过来了,总不能再似以前一样称呼吧?”小香忙道:“是呢,姚妈妈,我们还是去追三爷三奶奶吧,您老先忙。”说完还是等着姚妈妈先走,小月已经有些等不得了,瞧见姚妈妈转身就举步往前走。
小香一直等到姚妈妈走出几步才追上小月,低声埋怨道:“你也不等姚妈妈走了就先走?”小月皱眉:“姑娘姑爷都快进去了,我们还离他们好大一段路呢。”小香白她一眼:“那是三爷三奶奶,现在已经不在褚家了,姚妈妈可是太太的心腹,你啊,到时候别嫌我没提醒你。”
小月觉得脑子都乱了,怎么这才一晚上,小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看见顾澄他们已经快到大厅,小月也没和她多说忙快步跟上。
守玉这一路走来,都想和顾澄说几句话,可是不晓得说什么,也只有低眉敛首屏声静气跟在他身边,一路遇到下人给他们行礼,都是顾澄在那说话,守玉只是面上带着笑容,听到别人称呼自己三奶奶的时候脸上有微微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