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族长看见杜员外一家前来,忙上前行礼,口称老哥,鹏程虽官服在身,却也要还规矩,忙跪下去给叔叔拜年,他这一跪,众人也都跟着跪下,族长忙扶起他来,拍了拍肩:“哥越长越富态,现在又升官,真是光宗耀祖。”鹏程只弯了腰,口称不敢。
说话时节,却各家都陆续有人来了,族一大了,难免贫富不均,却也有穿布衣的,头上只戴光秃秃一只银簪的。族长对这些人,可就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稍微敷衍。
一时,拜完祖宗,供上祭物,各家前来收拾不提,薇珠出门时节,却被人撞了一下,薇珠忙慌忙避开,族长早已看见,喝道:“谁没长眼睛,没看见是杜二奶奶?”薇珠一看,却是一个小媳妇,穿的也还干净,只是过年也没件好衣裳,肩上还有两个补丁,手里抱着个孩子,左手拿来一碗饭,饭上只一光秃秃的鸡蛋,想是刚拜完祖先,却没想到门窄,撞了薇珠。
这时族长上来,见是这个小媳妇,皱眉道:“五婶婶,你家无力,只不要来便是,你看,还撞了二奶奶。”小媳妇细声细气的说:“大伯这话说的,全无道理,我家虽穷,对祖宗的心却是一样的,难道祖宗还会嫌我穷,不受我的饭食不成?”
薇珠见这小媳妇说话在理,不由多瞅了一眼,旁边早有丫鬟悄声告诉她:“这是外边五爷家的,五爷也是个秀才,却病在床上,起不了床,全靠着媳妇支持。论起来,还是奶奶的族叔。”薇珠点头,见族长还在那说,忙上前道:“这是我的不是,没看到五婶婶在这里。”说着福了一福,以表歉意。
族长见薇珠这样,反不好意思起来:“论说,今日是过年,祠堂窄小,是有那看不见的,也是我大惊小怪了。”薇珠又对小媳妇福了一福:“却是以前没见过,原来是五婶,侄媳妇这里有礼了,”
那小媳妇忙放下怀里的孩子和饭碗,去扶薇珠:“这也是我的不是,走的急了些,侄媳妇快别这样。”两人说了会话,丫鬟催薇珠:“奶奶快些走吧,员外他们早回去了。”薇珠忙辞了小媳妇,又叮嘱她闲时到杜家来,她要请教针线。
丫鬟好奇问道:“奶奶,这不过是族里一个穷的罢了,奶奶还对她如此礼待?”薇珠看她一眼:“你啊,难道不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道理,兴盛之家,骄奢太过,那是败相,礼贤下士,不以势骄人,才是正理,别说她极有见识,说出的话不似村妇,人家也是长辈,怎么能不以礼待之?”丫鬟连连点头,宁哥听的说,似懂非懂地问:“娘的意思,就是要不欺负弟弟?”
薇珠弯腰,摸着宁哥的脸:“好孩子,很聪明,这家要兴旺,自然要兄恭弟友,互相扶持,才是道理。”宁哥点头,母子继续前行。
到了晚间,全家热热闹闹地在厅上摆了酒席,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们一桌,吃饭时节,鹏程讲些京里的逸事趣闻,万程讲些南京的新鲜东西,只乐得两位老人乐开了花。女人们这边,要安静的多,只有孩子们在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婵娟胆大,还跑到父亲跟前去敬了杯酒,说她父亲在外,辛苦了,又去敬了爷爷和二叔,三叔,说他们也是连年辛苦。
喜得鹏程只夸罗氏教的好,罗氏脸上也觉得光彩,薇珠笑笑,也没说什么,只有月娥哼了一声。
吃完了团圆饭,收拾干净,全家聚在厅上,挑明了蜡烛,四角各点了一个大火盆,中间也点了个大火盆,栽炉上用煮起茶来,摆了些茶果糕点,全家在一起围坐守岁。
这里热闹,只有银姐,没明了身份,只好一个人在房里,和丫鬟吃了点酒菜,这心里不快,不免多用了杯酒,凄凉凉一人睡了,想起在京时节的热闹,只恨的银牙暗咬。欲知后事,且待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啊,叹气。这里的风俗,是根据话本小说里来的,杜家只是新兴的官宦家庭,所以没有红楼梦里的贾府那么多的礼节和排场。

庆新年各自归宁 动胎气月娥早

虽说是守岁,但一过子时,交了岁,放过了炮仗,孩子们都东倒西歪,大人们虽强熬着,那眼皮也是不住往下掉。杜员外和老奶奶见状,吩咐各人都回房歇息,即已交了岁,就不必再守着了。众人一听,宛若得了圣旨一般,都去收拾睡觉。
鹏程记挂着银姐,本打算悄去看望,安慰一番,只是全家都在这,偷不得空,这下听得让各人回去歇息,忙转脚往银姐房里去。
银姐正睡的迷迷糊糊,只听窗外有人在敲,接着鹏程的声音响了:“银姐,你睡了吗?”丫鬟也被惊醒,正打算去开门,银姐翻了个身,坐起来说:“不许去开。”丫鬟只好又回到铺上。鹏程见没人开门,忙压低嗓子说:“银姐,我知道你委屈,只是现在老奶奶说的,你名分未定,不好在合家宴席上出现,虽这样,老奶奶还不是吩咐,给你准备的精致饭食,全和外面席上一样。”
银姐只是不理,鹏程见她还是不为所动,丫鬟却点起灯来,鹏程叹了一声:“再者说,你要去了,也要还规矩不是,不也是站在地下伺候,哪比的再房里自在。”丫鬟见银姐还不说话,开口道:“奶奶,还是开门给爷进来吧,外头天气冷得慌,别把爷冻着了。”银姐重又躺下,只不说话。
丫鬟忙把门打开,鹏程进了屋,银姐闭了眼只不看他。鹏程坐到银姐床前,拿手去抚银姐的背:“别生气了,你只耐过了这段时间,等到了扬州,随你打骂。”银姐把他手一打,翻身向里睡去。
鹏程却脱了鞋,上床一躺:“我且先歇歇,这几日,只被人拉着死灌。”见银姐还不理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插到银姐发上:“瞧瞧,这东西只配你带。”银姐用手一摸,取下那东西,见是一根累丝金簪,虽没嵌宝,做工极是精细,拿在手里掂了掂,也比大奶奶给的那根重了许多,这才哼了一声,只拿着簪子在手里玩弄,没有说话。
鹏程见她好容易出声,忙抱住她,在耳边只悄悄地说:“我的心肝,爷心里只有你。”丫鬟见状,却准备出去。鹏程叫住她:“你且不必出去,我今日不在这屋里歇。”银姐听的这话,车转身不理,鹏程拍着她的背说:“这里比不得京里,有那么多眼睛盯着,面上总要做到。”银姐听他说的在理,转嗔为喜道:“我也不是那拈酸吃醋之辈,只是自己孤身在此,比不得她。”说着流下泪,鹏程又抚慰了她一阵,这才回房来。
罗氏回房,见鹏程不在,心知他往银姐那边去了,却不好说什么,等鹏程回来,收拾睡觉不提。
各人都只打了个盹,见天色大亮,今日是初一,杜员外,老奶奶,都穿了补服坐在堂上。各房带着孩子们,都穿了新衣服,前来给他们磕头,放了压岁钱,吃过了汤圆,可巧那个里面包了铜钱的汤圆被老奶奶吃到,各人又恭喜老奶奶福寿双全。热闹过了,孩子们自去玩耍。
银姐见人都散去,这才打扮了出来,给杜员外和老奶奶磕头,老奶奶忙命人拉起她:“难为你,还想着这个,你现在怀着身子,只尽到礼数就好。”银姐磕罢头,才起身说:“这是应当的,怎敢因自己而怠慢老人。”老奶奶见她说话伶俐,很是喜欢,忙吩咐下人:“北边习俗,昨日要吃饺子,我也老了,没想到这层,快叫人去做了来。”银姐忙说:“不用为我一人劳师动众做那什么饺子,我吃汤圆就好。”
老奶奶拍拍她手:“你才头一年到我们家,太过拘礼了可不好。”银姐忙称谢不止。一时饺子上来,银姐略吃了两个。又辞了老奶奶,说要去各房磕头,老奶奶点头让她去了。
这时恰有别客来拜年,见银姐娇怯怯的模样,问老奶奶:“这个年轻媳妇是谁,长得真是好模样。”老奶奶笑道:“这是我家老大从京里带回来的一个妾,极懂礼数。”
来人笑道:“那怎么也不让新娘出来见见。”老奶奶道:“却是老大媳妇说,要等过罢年,挑日子,请请亲眷,到时才让她出来见见列位亲友。”
来人赞道:“还是老奶奶您有福气,三个媳妇,一个比一个能干不说,连讨来的妾,都比别人家的标致。”老奶奶听的恭维,只是眯了眼笑。
到的初二,罗氏,薇珠早已回过老奶奶,今日却回娘家去,薇珠娘家远,天蒙蒙亮,就连忙起来,收拾了往家去。
罗氏娘家就在左近,慢慢起身,收拾东西,鹏程见罗氏收拾个不停,皱眉道:“舅兄也全没道理,那么大一家子人,只是坐吃山空,还要你去接济,也不去想找个事做。”罗氏听的他这样说,忙放下东西,来到他身边:“你说的全有理,只是我那大哥,你也知道,虽是个秀才,却只会读几本死书,做一个馆,蒙童一年比一年少,这下,你也外放了,何不把大哥带去,既是至亲,也好帮衬帮衬。”
鹏程听她这样说,若不答应,也是驳了她的面子,若答应了,只是那个酸秀才,又能干什么。罗氏见他沉吟,不悦了:“你不想想我,也该想着,我大哥是你旧日同窗,就算看在昔日情分上,带了去,每年干给几十两银子,也算你的情。”说着就用手里的绢子擦了擦眼角。
鹏程笑道:“既这样说,我就带了他去,只是先要说好,我做事,不许他来指点,只干坐着,每年给几十两银子罢了。”罗氏听他这样说,这才高兴,两口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子去了。
月娥见妯娌们都归宁了,自己爹妈全在京里,没情没绪,安哥见姐姐哥哥们都往外婆家去了,进来房里,只吵着他也要往外婆家去,月娥哄了他一阵,见他还是不乖,下手要打,老奶奶早派人来问怎么这么吵闹,听的是这件事,牵着安哥出去玩耍去了。
月娥一个人在房,因是过年,房里的丫鬟都各自去玩耍,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想,想起件事,一骨碌爬起来,却要去找跟万程的小厮来问问,谁知刚走了几步,觉得腹疼不止,她是生产过的人,知道这是快要生产的前兆,这时也顾不得去想稳婆说的,她下月才生产的话了,忙扯开嗓子叫人,丫鬟听见,跑进来一看,唬了一跳,忙去禀告老奶奶。
老奶奶忙过来,却是另两个媳妇都不在,只得自己安排,吩咐人去找稳婆,烧了热水,剪刀,白布等备用,幸得一应物事都是齐备的,不到一刹,热水烧好,剪刀烫好,白布也拿了来,连稳婆都请了两个过来。一时只闹得月娥住的小院人仰马翻。
万程此时,正在和族里的子弟在那推牌九玩,刚摸到一把天门,听的人来报,二奶奶将要生产,忙把手里的牌一扔,急急跑了回去,跑的太急,帽子掉了几回。
回到院内,只见老奶奶坐在檐下一张太师椅中,丫鬟,婆子们都雁翅站着,静悄悄不闻人声,万程忙正了正帽子,上前行过礼,老奶奶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万程站在一边,恭敬地说:“媳妇生产,还要娘亲自来看,真是惭愧。”
老奶奶横他一眼:“你媳妇肚子里的,是杜家的孩子,娘不来看,谁来看,难道指望你,一早就跑去哪里没影都不知道。”万程连称是是。屋内不时传来月娥的喊声,万程在外面不停走来走去,虽是冬天,脸上还是满头满脸的汗。
老奶奶见他这样,招呼他坐下:“你在这着急也没用,不到那个时辰,孩子也掉不下来,好好给我坐着。”万程只得坐下,眼还不停望屋里往,只见丫鬟,婆子穿梭不停,不时往房里递着热水。见他烦燥,老奶奶命喜儿给他倒杯茶来,给他定定心,万程接过茶,一口没喝,杯子里的水,直晃个不停。
等薇珠和洛程从娘家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听的月娥生产,薇珠忙换了衣服,就往月娥院里赶,只听背后丫鬟惊叫:“二爷,你怎么了?”薇珠回头,见洛程眼瞪瞪地站着,忙上前搀他坐下,又吩咐丫鬟倒上茶来吃。洛程醒过神来,抓住她的手说:“不必了,我只是想起…”薇珠知道,洛程先头的娘子,就是生产去的,现在听的月娥生产,难免心里不自在。忙略略安慰了他,自己还是往月娥院里赶去。
到了院内,薇珠见老奶奶坐在院内,已经困倦了,先赶回来的罗氏也站在一旁,忙上前给老奶奶行了礼,搀扶起老奶奶说:“婆婆,您都累一天了,还是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盯着。”老奶奶也觉得身子困倦,看见薇珠这样说,略推辞了一下,也就走了,临走又唤罗氏也去歇息。
老奶奶她们走了,薇珠坐在那里,等着月娥生产,只听月娥高声叫了几句,薇珠听的心突突地跳。欲知下情,请听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现在的章节名起的越来越差了。
大年初一吃汤圆,是有些地方的习俗,我没找到明朝时候,江南过年的具体习俗,就用了这个。

刘月娥喜得爱女 水银姐委屈行?/a>


书接上回,却说月娥这一生产,就足足等到日头又出,还没听到孩子落地的消息,这下,万程做不住自是不必说,连薇珠都进到房内,却被稳婆赶了出来:“二奶奶,您还是回房侯着吧,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薇珠只得出来。
万程在外面脖子都等长了,看见薇珠出来,忙上前问:“二嫂,月娥她?”薇珠笑笑,安慰他月娥还好。此时老奶奶又赶了过来,薇珠和万程忙上前去接,薇珠边搀住老奶奶边笑着说:“婆婆,您在房里侯着就好,这里有媳妇。”老奶奶叹了一声:“躺不住,白在那等着也是慌,还是过来看看。”
说话时节,只听房内传来婴儿啼哭,万程顾不得许多,忙窜到门口,稳婆早抱着个襁褓出来,见到老奶奶,行礼不迭:“给老奶奶道喜,二奶奶生了个千金,和前头安哥凑在一起,一男一女,正是个好字。”
老奶奶听得是个孙女儿,有些不高兴,却被这巧舌的婆子一说,顿时心花怒放,接过这孩子一看,粉嘟嘟的,小嘴还在一动一动,忙命人赏了稳婆,万程也接过孩子来看,对老奶奶说:“娘,这闺女,长得真像月娥。”老奶奶点头,丫鬟,婆子们都来给老奶奶道喜。
老奶奶抱着孩子,进到房内,见月娥靠坐在床头,额头勒了跟布条,拉着她的手安慰了几句,又吩咐丫鬟们小心服侍,这时罗氏听到消息,也赶来道喜,进的房来,却见老奶奶拉着月娥的手问东问西,想起自己生产时候,老奶奶连门都没进,心里就有些不悦,却也只得堆着笑脸上前行礼说:“婆婆也在,我听三婶婶生了,特意赶过来道喜。”
月娥应酬了几句,罗氏忙叫荷花送上来一套小孩的衣服,笑着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还望三婶婶别嫌弃。”月娥抬头看看,道谢一声,唤丫鬟来收了。
又说了一会,老奶奶说:“月娥,你安心歇着,要什么东西,只和你二奶奶说。”月娥点头:“谢过婆婆。”老奶奶这才带着众人出去,
罗氏回到房内,见房内无人,气狠狠地坐下,对荷花说:“荷花,你看老奶奶,三婶生个小闺女,老奶奶那般对她,当年我生素姐时候,老奶奶只是遣了个丫鬟来问问,连房门都没进去,我命怎么那么苦。”说着就用绢子拭泪。
荷花跟了罗氏也有七八年了,深知她的脾气,忙倒了盏茶,替她敲着背说:“奶奶,要照我说,也是您自己不尊贵,要说这家里,论长论贵,哪能轮到二房三房,只是您老实,心眼少,这才让三奶奶占了先。”
罗氏叹气:“这怎么说呢,公婆偏心,也是常有的,只是我气不过的,是你家大爷,这好不好的,又纳个妾回来,虽是为子嗣计,却想过我感受没?”说着用手抚着肚皮:“只怪肚子不争气。”
荷花眼睛一亮:“奶奶,不是那水新娘现在有身子了,到时,要生个男的,您就把他抱过来,当自己的儿子,一来显得贤惠,二来也挫挫那新娘的锐气。”罗氏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大爷要带水新娘去扬州,这远的地方,我怎能把儿子抱来。”
荷花附在罗氏耳边说了几句,罗氏点头。主仆两人就去看银姐去了。
却说月娥生的虽然是闺女,前面已经有了安哥,万程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又张罗着给孩子洗三,本来是初五就要去南京开铺子的,却被他推到初七。
洗三这日,办了个小小家宴,奶娘抱出孩子,杜员外,老奶奶送上金锁银镯,给孩子挂上,全家围着孩子,不停地夸她长得好。万程咳嗽一声:“既然大家都在,大哥,你给孩子起个名字,也是你做伯伯的一番心意。”
鹏程笑笑:“父母都在,我来起,不合适吧。”杜员外捻捻胡子:“老大,你是我们家最有学问,最出息的了,由你来起名字,最好不过。”
鹏程抱过孩子,左右看看,抬头笑道:“就叫温玉,温润如玉,如何?”全家都齐声叫好。罗氏趁热闹,站起来说:“水新娘来了也这么多天了,我的意思,就选在这个月二十八,办几桌酒,请亲眷们过来,也全了她的礼,不知二老意下如何?”
老奶奶点头:“难得你这么贤惠,这样办极好,一来全了她的礼,二来,老二家添了个闺女,也好给大家见见。”说着抬头对罗氏说:“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你二婶事忙,也不必去烦她。”罗氏忙起来答了是。
鹏程又想起什么,看看两个正在逗弄温玉的女儿,欠身对老奶奶说:“娘,孩儿这还有一件事情,两个女儿,我这几日回家来看,只做些针线上的活计,字都不认得一个,我们这样人家,虽是女孩,不指望她们成什么女秀才,也要学几个字,日后若和贵人家攀了亲,这大字都不识得一个,还不叫人笑话?”
罗氏听鹏程这样说,脸只发烧,忙站起来说:“这件事情,只能怪我没想到这层,我少时虽认得几个字,嫁过来,却全无用处,这才只让女儿们学些针线。”
鹏程示意她坐下:“却也怪不得你,是我没想到这层,所幸孩子们还小,本来是打算让舅兄来家里做馆,只是前几日,和他说了,带他到扬州去,这下就找不到合适的人,有些难办。”
薇珠一直在旁边坐着,只是不言语,听鹏程说没合适的人,笑道:“伯伯要觉得难办,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鹏程一听,果然很有兴趣:“三婶说说,有什么好的人选?”
薇珠站起笑道:“就是这族中五爷,听的他也是饱学之士,他家娘子我见过,极是知理,即是族中长辈,想来教姑娘们,也会用心了。再说,宁哥过了年,也六岁了,正好随着姐姐们一起开蒙,也省了一层。”
鹏程颌首:“要说那五爷,学问是不错的,他进学的房师还是我同年,只是听说他这几年病了,不知能否来做馆?”
老奶奶听见这样说,开口道:“既是族中长辈,请了来也不妨,可怜他少时没了父母,全靠族中众人撑着,人又极知长进,他虽身子弱,远处的馆去不了,这就在庄里,几个小学生,也劳不得他多少神,要我说,就他最好,省得去那远处找去,还不知根底,带坏了孩子们可不好。”
鹏程欠身笑道:“娘这样说,就定了吧,等明日,我亲自登门去请了那五爷来就好。”
这事即商议完了,众人就各自散去。
到了第二日,鹏程果然拿了帖,备了四色礼物,前去五爷家里请他来家中坐馆,这五爷早有心去觅个馆来填补家用,只是苦于远处去不了,近处没人请,这才枯坐家中,今见杜家上门来请,谦逊了几句,议定每年二十两的馆银,二月起,前去杜家坐馆。
他家娘子陈氏,名唤梨花,知道这定是薇珠在背后帮衬的,过了几日,带了几色礼物,前去杜家致谢。薇珠接了进来,连称她不必如此多礼,本是长辈,该帮衬的就帮衬。坐下说了些时,薇珠怕不收她的礼物,她心下不悦,忙收了进来,见是小孩的鞋袜等物,做的极其精致,忙赞了又赞,又拿了个小银锁,说是给小叔叔添寿的,自此两家常有来往,这是后话,略提罢了。
且说正月二十八,这日是鹏程正式纳宠之日,银姐一早起来,就有罗氏身边的丫鬟和婆子过来,助她打扮,因是妾室,不敢用那正色,只穿了件水红色绸褂,水绿色裙子,外面罩了桃红色绸袍,绾了髻,又戴了银丝髻,插了那大奶奶送的嵌宝金簪,另一边还是簪了串红绢花,添添喜气。手上戴了银镯。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行礼。
此时家里亲眷已经齐备,聚集在堂上,听得人唤:新娘来,忙齐齐去看,见是个标致小媳妇,众人肚里不由在想,难怪杜老大要纳她,确是比罗氏年轻标致。
今日鹏程又做新郎,却没穿补服,只是一套新绸袍,帽上簪了两朵花,身上也没披红,见得银姐进来,忙和罗氏在上方坐下,罗氏今日却是打扮的端端正正,全套补服,红裙,等着那银姐前来行礼。
银姐虽说和鹏程已经行过一次礼,那是在京城,当时虽说的是妾,却是罗氏,着实按正妻的礼仪娶进来的,今日这个礼,却是实实在在的妾礼,甚是委屈,少不得还了规矩,朝上方拜了四双八拜,给罗氏,鹏程奉了茶,起来又听罗氏训诫了几句,夫妻三人,却是各怀心事,表面一团和气。
行罢了礼,又去给老奶奶磕头,各房重又见过,亲眷喝过酒席,银姐这才搬到罗氏住的院子,正式入了杜家。欲知下情,请听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温润如玉那句,放在这里,好像有点穿越了,我记得是明朝时候的,但是记不得是不是正德时期的了,所以,请无视我的穿越吧。
还有,小妾入门,可行礼可不行礼,银姐的待遇算是比较高的了。

纳喜儿银姐吃醋 说道理婆婆教?/a>

且说银姐行了礼,当晚鹏程就到她房里去了,罗氏虽有不满,却不好说出来,只是叮嘱几句,说银姐有孕,要他好生注意的话,也就放他去了。
鹏程到了银姐房里,见摆设齐整,一色都是新的,银姐正和丫鬟看今日亲眷们送来的贺礼,见他进来,也没行礼,只是笑道:“爷今日怎么不在大奶奶那歇了,跑我这下贱地方来了。”
鹏程坐到她身边,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说:“银姐,你历来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就说这样算话,即在她屋檐下,那能不低头。”银姐甩开他的手,动手去理东西:“你也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见了大奶奶又是另一套,叫人心寒。”丫鬟这时见他们说话,早已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鹏程见只有他们两个在了,自己脱了鞋和外衣,往床上一躺,示意银姐也躺过来,手拍着她说:“你也别着恼,谁不知你是我的掌印奶奶,尊荣她享了,你的好处可是实在的。再说了,你奶奶待你,也不差,瞧这满屋的摆设,和正房也差不了多少。”一番话说的银姐重又欢喜,两人说了会话,久别又合,虽银姐有孕,也少不得做了一点点事,不提。
到了二月,五爷前来杜家坐馆,全家上下都以先生称之,五先生来的第一天,见过学生,众学生也拜过老师,未免也出了几个字考一考学生们,见这几个孩子,虽有男有女,却喜的都还听话,问得宁哥还没大号,略一思索,起个官名叫淮安,此后宁哥就叫杜淮安了。
因是第一天上学,散了学,杜家又摆了桌酒请请先生,一来是族叔,二来是西席,却逊了五先生坐了上位,杜家三兄弟底下做陪。席间,鹏程又和五先生谈些文理,五先生又拿了自己的文出来给鹏程看,鹏程叹道:“先生才气尽有,只是时机未到,才暂时蹭蹬。”说的好不高兴,洛程和万程两人也插不上嘴,只是陪着说些淡话。
一时吃罢酒,薇珠又收拾了一份单送五先生的礼,吩咐丫鬟送了出去,五先生接了,带着酒意回家不提。
却说鹏程见万事都完了,银姐进了门,两个女儿也找了先生来教,眼看接任日期临近,择了二月二十六的日子,离家去扬州,只是临走之前,又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