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在店小二身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秋鸣风将剑放在桌上,动手倒了两杯茶。
楼西月手中的两枝红梅,在她一袭雪白狐裘的映衬下显得益发鲜艳夺目,她不时的放在鼻下嗅嗅,神情很是愉悦。
两人同样的雪白狐裘,一样的天蓝衣裳。
秋鸣风清冷而孤慠,让人感觉难以亲近。
可楼西月如显得清丽出尘、明眸咭齿,让人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稍作停留。
「我把花插头上好不好看?」她折下一小技梅,上面有三、五朵蔟在一起的梅花,她放在篕角比划。
秋鸣风点头。
她莞尔一笑,就要把花插上。他却突然接过她手中的花,替她轻轻的插进发髻中。
楼西月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放下梅枝,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
虽然一身狐裘锦衣,但她头上的发饰如极少,除了束发的一条蓝色丝带外,就只有两支小花钿,素净得有些冷清,现在簪了技新梅上去,暮然便多了几许春意。
有人的手悄悄握到剑柄上,如被秋鸣风漫不经心的冷冷一瞥惊得手足冰冷,再不敢乱动。
楼西月开心的吃着自己腰间布袋里的板栗,等着店小三上菜,很快,桌上便堆起一小堆栗子壳。
秋鸣风终于看不下去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揺头。她皱皱鼻,不满地咕哝,
「人好多的,菜没那么快上,我很饿啊。」
「等着。」
「不是这么没人性吧,有东西吃你让我饿着?」她一脸难以认同。
秋鸣风只是扭头朝一旁的店小二看了一眼。
店小二顿觉浑身一凉,吓得脸色发白忙去催菜。
菜上得很快,终于中止了楼西月再次往布袋里掏板栗出来充饥的动作。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他们要嘛一身黑,要嘛一身白,但统一的是,他们腰间都挂着一块相同的银牌。
这样穿着打扮的人,楼西月曾经见过,亲眼看着他们死在秋鸣风的剑下,并用化尸水将他们毁尸灭迹,她也是从那时候起不得不踏入江湖。
她忍不住朝对面的人瞥了一眼。
秋鸣风神色不变的吃着自己的饭。
楼西月忍不住小声提醒,「是双绝宫的人。」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道:「吃饭。」
她撇嘴,「真没好奇心。」
那几个双绝宫的人从门口径自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他们桌边。
「秋大侠,我们宫主有讲。」秋鸣风置若罔闻。
双绝富的人也不多说,只是站在他们跟前,手按剑柄,一脸冷凝。楼西月突然就没了胃口。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在别人吃饭时来打扰?」很影响食欲的。
他抬头冷冷扫过双绝宫的人,道:「走。」
「我们宫主诚心相邀。」
「走。」
「秋大侠……」
秋鸣风抓起桌上的秋水剑。
双绝宫的人悻悻然看了楼西月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她一脸不平,「他们又把帐算我头上?我到底做什么了?」窦娥都没她冤。
「吃饭。」
「没胃口了。」她扭头嘟嘴,顺手又从布袋里摸出一颗板栗。吃完,她有些无奈地说:「你不能想个办法,不让这些人来找你吗?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跟你分道扬镳了。」
「比武之后。」
她眼睛一亮,「你是说比武以后事情就能解决?」
「一件。」
「说话别大喘气,我还以为都能解决呢,」她翻了个白眼,语气一转道:「不过,能解决一件也是好的。」
「吃饭。」
楼西月眼珠转了转,伸手拿过盘里的一只鸡腿就开始啃。
这个动作可说是毫无美感,偏偏她做得极其自然。
这样一来,原本的清丽出尘便染上世俗的烟火,让大家为之错愕。
只有她对面的男人无动于衷。
秋鸣风从不认为楼西月具有淑女的气质,即便是有,那也是一种假象。
站在屋檐下,楼西月抬头望着远处披着银霜的山峰,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在晨钟暮鼓声中开始新的一年,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猃。
秋鸣风杀了华山掌门,九大门派对他发出缉杀令。可是,现在他们如住在少林寺的禅院中。
江湖果然是个充满神奇的地方。
秋鸣风从长廊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举目远眺的身影,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之后嘴角微微勾了下。
「西月。」
她扭头,一看到他,末语先笑,「你陪方丈喝完茶了?」
「嗯。」
「再过两天,你就要跟银扇公子比武了,紧张不?」她一脸好奇地问。
他揺头。
楼西月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最后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脸部表情太过单一,想从上面知道你的想法有些困难。」
秋鸣风不以为意地说:「是吗?」
「当然了,」她认真的开始数落,「你不但话少,表情还单一,这样跟你相处的人会很累的。」
「你累吗?」
她想了想,道:「还好吧,就是有时候会觉得闷了点。」
秋鸣风波澜不兴地表示,「你话很多。」
楼西月被嗜了一下,然后怒上眉梢,「你是嫌我聒噪吗?」
「不是。」
「你当我白痴听不出来吗?」
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峰上,秋鸣风天外飞来一笔,「那里是连天峰。」
「对呀,你们不是要在那里决斗?」她马上就被引开注意力。
「要过去看看吗?」
「不要,」她斩钉截铁地拒绝,「天好冷。」
「不去观战吗?」
表情变得纠结起来,她迟疑地说:「其实,我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虽说江湖两大高手比武难得一见,可是天这么冷,几乎呵气成冰,她实在不想到山顶去当冰人。
「不去也好。」
她马上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秋鸣风从善如流地重复一遍。
楼西月刚刚消散的怒火马上又熊熊燃烧起来,「既然我去不去都可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按我来?我本来是打算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出门的……」
他云淡风轻道:「一个人上路有点闷。」
「秋鸣风……」她真的恼了,只为了这么个破理由,他就一路拽着她,不肯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先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秋鸣风闪躲着她的攻击,心情却很好。
性子刁钻的西月有时候就像一只容易炸毛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就想撩拨一下。
「啊……」突然脚下一个打滑,楼西月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被揽进一堵宽阔温暖的怀抱。
「少林寺的和尚偷懒,院里的积雪都不知道清理干净。」她抱怨。
秋鸣风抱着她,没有说话。
楼西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眼神不自觉有些闪烁,声音也跟看低了下去,「那个……我没事了。」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咬咬牙,「你可以放开我了。」脸不由自主有些发烫,她忙低下头。
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轻轻放开了她。「我回房了。」她突然不想跟他独处,莫名有些心慌。
秋鸣风拉住了她。她用目光询问。
他泰然道:「我们走走。」
「和尚庙有什么好逛的,」她不以为然,「不如我们去山上打野味吧。」语气随看这个主意变得轻快起来。
秋鸣风眼中明显带笑,「谗了?」
她神色自如地回答,「佛门这种地方太清净了,不适合我这样的凡俗之人。」
「深以为然。」
「你什么意思?」他却再次保持沉默。
但当两人走到寺门口时,一行人也在门前停下。
一般无二的黑白衣饰,精致窨华的软轿,无不昭示着来者的身分。
楼西月几乎是立刻扭头看身边的人。
秋鸣风回以挑眉。
「你的桃花来了。」她小声说,语气难掩椰愉。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楼西月这才忆起自己的手还被他牵着,心头微窘,便想抽回来,奈何他握得很紧,她挣脱不得。
「秋公子。」
清悦的声音自软轿內传出,如山泉滑过石上,沁人心田。
拥有这样的声音,楼西月忍不住好奇轿中人的相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低垂的轿帘。
「叶宫主。」
轿帘轻掀,在楼西月的翘首引领中,一双纤足踏出,然后是一尘不染如雪般皎白的衣裙,最后是一张闭月羞花艳压群芳的绝代娇颜。
武林第一美人实至名归!
「真是个美人。」楼西月由衷赞叹。
秋鸣风看了她一眼,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叶雨裳的日光从一两人相握的手上掠过,眸中寒芒轻闪,声音也冷了三分,「她是谁?」
楼西月歪头看身边的男人,也很想知道他会如何介绍自己。他冷漠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拉看她走开。
「秋鸣风……」叶雨裳有些动怒。
她好奇地扭头看。
秋鸣风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她从自己右手边换到了左手边,同时也改握手为揽腰,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
楼西月一时惊讶过度忘了反应。
直到走出老远,她才不满的抱怨,「你又陷害我。」
「没有。」他否认。
「哼,那些江湖传言你以为我没听到吗?而且双绝宫三番两次地暗杀袭击我,还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你当着她的面这样做,我很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心啊。」她说着便惆怅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剌。
这种感觉让人很郁闷。
「她来少林做什么?」惆怅完,好奇心又占了上风。「看比武。」「哦~」她刻意拖长音。「西月。」秋鸣风突然停下脚步。她一楞,扭头看他。
他手臂在她腰间收拢一下,认真而轻淡地表示,「你胖了。」
「……」
许久之后,山林中响起一声怒吼。
「秋鸣风,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站住……」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追逐奔跑,渐渐消失在白雪帽帽的山林间。
慢慢地,楼西月停下追赶的脚步,在一株大树下蹲下来,伸手在树干上擋了一拳。
竟然说她胖了!
她没说他占她便宜,他还敢嫌她身材不好?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擋了树干一拳,她索性在树下坐了下来。
论武功,她远不是秋鸣风的对手,就是她最擅长的轻功也稍逊他一筹,这才是她一直老实跟在他身边的原因。
死鬼师父说过的,做人得灵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月初五,连天峰的比武会是她的一个契机。
楼西月微微眯起眼,脸上泛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将脚边的雪揉成一颗雪球,随手掷向一旁的一棵树。
听到衣袂掠风声,她闻声看去,秋鸣风几个轻纵已至面前,将手中的两只山鸡向她举起。
她撇嘴,「怎么没有洗剥干净?」
「跟我来。」说完,转身便走。
楼西月从地上起来跟上。
两人在一条结冰的溪边停下,秋鸣风去洗剥猎物,而她则识趣的去捡柴。
著火燃起的时候,他也提着洗好的猎物坐到火堆旁。她的目光从他的手上扫过,低头轻咳一声,「水很冰吧?」
秋鸣风看了一下她的于,道:「你可以试试。」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试?」她带了几分有恃无恐与扬扬得意。
「若我不在呢?」他若无其事地反问。
「你会不在吗?」她亦反问。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楼西月笑道:「这个答案只有你能给我,问我就不对了啊。」
他受教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专心地盯着架上的山鸡流口水。
就在山鸡散发出肉香时,秋鸣风突然开口问:「我不离,你便不弃吗?」
她猛地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说。
秋鸣风定定地看着她,之后垂眸照看手中的山鸡。
寂静的山林中似乎只余柴火燃烧发出的晔剥声。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
四野欣欣向荣,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春天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心情舒畅。
树上不停地落下一枚枚果壳,仔细辨认,可以看出那是栗子壳。
微微晃动的技叶间,有两只不停揺摆的脚丫,翠绿色的裙摆在风中轻扬。
「啊,没有了……」懊恼的呢喃声响起。
楼西月不甘心地把腰间的布袋翻过来倒,最后颓然放下,抬头看了一眼,抿着唇从树上摘了一片嫩叶在手上把玩。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落在她带着极意的笑脸上。
闭着眼深吸几口气,她一手抓过放在一边的药蒉,从树上一跃而下。
渴无目的地走着,看到药草的时候,会顺手采了扔在药蒉,然后继续向前。
当看到那几株妖娆绽放的桃花时,楼西月一脸惊喜,跳着跑了过去。
闭上眼,伸展双臂,嗅着空气中的花香,她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手上募然一痛,她睁开眼,看着罪魁祸首瞬间逃入草丛不见。
那是一条色彩斑烂的小蛇,楼西月慢慢看向自己的手背,被咬的地方迅速变黑发紫。
毒蛇!
她蹙着眉把毒吸了出来,连呸几口,然后打开腰间的水囊喝水漱口。
这个时候,她左手上只留下被咬的牙印,而肤色早已恢复如初。
「竟然咬我,还是戴上手套好了。」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一双泛着锒光的轻薄手套。
抬头看着技头一蔟蔟的桃花,她忍不住摘了几朵别在发髻上。
乌发如云,人面桃花相映红。
楼西月朝着那条蛇遁去的方向追去,但凡毒物聚居之地总有一些解毒奇药。最重要的是,她被咬了,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
她没有想到追过去会看到一个蛇窟,面对密密麻麻的毒蛇和那道在蛇群中腾挪闪躲的身影,楼西月眉头不由得声紧。这样的地方都会碰到人,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那人身手看起来不错,但也并不轻松,毕竟要小心防备被毒蛇咬到。
楼西月很有闲情逸致的站在圏外欣赏人蛇大战,只可惜她布袋里没了板栗,否则她会更惬意。
脚边时有蛇滑过,看中的她便捕进随身携带的蛇蒌。
花锦煜边打边观察一段时间后,终于开口,「姑娘,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我为什么要帮你?」楼西月的反应很冷淡。
「姑娘怎样才肯帮在下?」
她一手指在一条蛇的七寸之上,淡漠地瞥了眼他已经有些狼狈的身形,「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花锦煜一时哑口。
楼西月如在这个时候发现一小片蛇丹草,眼睛顿时一亮,几个轻纵过去,快手快脚的拿药镰收割。
忙完这一切,她再看看那个越加狼狈的男子,嘴角挂上一抹浅笑,也多亏他吸引了蛇群的注意力。
「接着。」她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扔过去。他顺手接住。
楼西月淡道:「驱蛇粉,应该能帮到你。」
花锦煜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个看起来纯真明丽的少女似乎是在欣赏够他的狼狈之后,才决定大发慈悲的施予援手。
明明很恶劣,偏偏让人又无法指责。
「多谢。」他还是道了声谢,然后撤出驱蛇粉,向着蛇群更深处杀去。
楼西月慢条斯理地跟上。打秋风这种事其实挺不错的。
前面股风血雨,无数的蛇粉身碎骨,遍地尸骸满目鲜红。
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句,「真残忍。」
她这句话声音不高,但花锦煜还是听到了,他手中的银扇在瞬间诡异的打了个滑。
在他最终将那条粗大而泛着淡金色的蛇王杀死时,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已经变得色彩斑烂。
花锦煜俐落的取了蛇胆,转身便要离开。
楼西月在后面慢吾香的开口,「我劝你目前好等一等。」
他诧异的扭头看她。
她蹲在蛇王的尸体前拿了一支竹筒接蛇血,很快,她便接了一简,盖好盖子,然后朝他扬眉轻笑,「要不要听我的良心建议?」
「姑娘请说。」
「把这个一起拿回去,如何?」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简。
他点头,毫不犹豫的接过,「谢谢。」
「你真是个聪明人。」楼西月完全不吝于赞美他人。
花锦煜笑道:「多谢姑娘夸奖。」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飞身而去的背影,她自语道:「跑得还真快。」她把随身携带的所有竹筒都装满蛇血,最后只能看着蛇尸长叹一声。没办法,实在没东西拿了。
把东西都收拾好,最后,她解下腰上新结的长鞭,把蛇王的尸体结实的绑好,然后拖着离开这片山林。
和煦的阳光下,小院显得宁静而安详。
系着围褚,蒙着口巾的楼西月专心地搅拌着面前大锅里的东西。
微风拂过,带着温暖的味道。
细密汗珠从她额际发角渗出,她抬手以袖轻拭。
无意间一抬头,她整个人瞬间僵硬。
一条蓝色身影在屋顶迎风而立,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漠肃杀,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冷冽起来。
两人沉默的对视良久。
「啊!」垂眸看到大锅內的东西时,发出一声低叫,赶紧继续搅拌。
衣袂声响,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闪开,别挡住阳光。」阴影朝一边移开,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不知道搅拌了多久,楼西月终于停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锅里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
「好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正甩胳膊的动作一僵,旋即蹙眉扭头看了一眼,冷淡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嗯。」他比她还冷淡。
楼西月又一次觉得跟这家伙实在没办法沟通,索性转身回屋,一边走,还一边揉腰揑脖子。
一进屋,她便直奔椅子而去,下一刻便瘫在上面。
这两天她忙得团团转,累惨了!
「真累。」她直觉的咕哝一声。
「西月。」
她趴在椅子扶手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力的哀嚎了一声,「好吧,秋鸣风,你还找我干什么?我都已经替我师父还过人情了。」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她差点吓得跳起来,却被他施力压住。「你……」
不轻不重的揉 捏从腰上传来,她几乎忍不住舒服的呻 吟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有些不甘不愿地开口,「谢谢。」
「有人让我替他转达一句感谢。」
她很茫然的抬起头,「谁?」
「他说谢谢你的蛇王血。」
楼西月明白了,然后猛地想到那人手中的扇子,人从椅中跳了起来,「他是银扇公子?」
「嗯。」
「他跟你不是仇人吗?」
「嗯?」
「你们不是在连天峰比武?」
「哦。」
「难道你想吉诉我,你们其实是朋友?」她一脸难以置信。
「嗯。」
她楞了一下,整着眉想了想,才道:「那他为什么要跟你比武?」
「切磋。」他的答案依旧很简洁。
「切磋……你们需要剑拔弩张搞得人尽皆知吗?你真当我白痴啊?」
「想知道?」
「不是很感兴趣。」她突然骂了下去。
江湖內幕还是别听力妙。
「噢。」
楼西月伸手抚额,终于忍不住呻 吟出声,「拜托,你如果真的不想说话的话,就连单一的词都别说好了。」听了让人更生气。
「好。」
她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秋鸣风这家伙简直就是生来气她的,跟他在一起,她总是很容易心火旺盛。
她捶了两下腰,然后开始解身上的围褚,拿到鼻端闻了闻,马上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好难闻。」
她得去洗一下。就在她起身打算去沐浴时,看到坐在旁边的人,又有些迟疑,「你……」
「我不走。」
楼西月伸手抚额,无力地摆摆手,「你爱留就留吧,我现在要去洗澡。」
「要我帮忙吗?」
她霍然抬头瞪他,恼道:「要帮我搓背擦身吗?」
秋鸣风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平静地表示,「也无不可。」
「啪」的一声,楼西月拍桌而起,比着他那张表情变化乏善可陈的脸,手指都有些发颤,「你简直……」握住她比着他的手,淡淡地说:「我都没生气,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你凭什么生气?」
「你不告而别。」
「怎样?」楼西月凤目喷火,「我又没卖给你,大家只是同路而己,我要走的时候自然可以离开,干么非要告诉你一声?」他带她出山时有问过她吗?还不是直接一记手刀了事。
「你欠我一个答案。」
「什么?」
「我不离,你便不弃吗?」不离不弃吗?
楼西月不自觉地抿紧眉,她其实并不讨厌秋鸣风,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可也没到了愿意对他不窝不弃的地步,跟寡言的他一路同行已是憋闷至极,若要一生相伴,那她的人生会不会太惨了点?
因此,几个月前她才会趁着他与人决斗的时机不告而别。
她以为从此山高水远,后会无朗。如不料,他又再次找到了她。
「秋鸣风……」
他突然用力将她搅进怀中,紧紧的抱住,吓了一跳的楼西月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到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为止。」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一贯冷冽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弱。
楼西月皱了皱眉,他的意思是,直到她找到喜欢的人,他才会放弃离开吗?
「可是,」她有些迟疑,「秋鸣风,你难道都不觉得,有你在身边我的危险才更多吗?」
「不觉得。」
否定得还真干脆!真快!楼西月心里偷偷鄙视他一下。
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这样的。
「可我不觉得我需要有人陪啊。」有时候人多了,许多事就不方便去做。
「那与我无关。」
他的回答让楼西月简直啼笑皆非,「你简直……」是不讲理啊。道理是跟讲理的人说的,如果对方不讲理的话,那最好还是保持沉默。但有些事可以保持沉對,有些事万万不能。
「你可以放开我了,我一点都不冷不需要你帮我取暖。」心微微沉了沉,他慢慢松开手。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皱皱鼻,咕嚷道:「这么大的味儿你都闻不到吗?」
秋鸣风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我可受不了这股味道,好在总算弄完了。」她边说边往外走,准备去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药味洗掉,走了几步,她停步转身,朝他怒目而视,「你还真要跟我过去?」
「帮你烧水。」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她怔了下,然后点头,「也对,那走吧。」
结果等到了厨房,完全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最后,她只能坐在门槛上欣赏天上的白云变幻,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秋鸣风烧好水的时候,她也靠在门框上睡着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直到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他悬了数月的心才真切的落到实处。
害怕被有心人利用,对她造成伤害,他甚至不敢拜托朋友寻找,只能自己慢慢来。
还好,老天待他不薄,前几日锦煜取蛇王胆时的偶遇让他再次得到她的消息。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在附近探査,最终寻到这里。
「西月……」他几不可闻地轻唤。
她沉睡如故。
「西月。」这回他恢复正常音量,并伸手轻推她。
她不满的咕哝一句,皱着眉睁开眼,看到他的第一眼,犹有些迷茫,之后慢慢清醒,「水烧好了?」
「嗯。」
「好困……」她有些懊恼的挠挠头,低头又闻一下,「还是洗完再睡好了。」这味道真不好闻。
秋鸣风帮她将热水提进屋。
直到整个人没入热水中,她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重逢来得太突然,她的脑子现在还有些发蒙。
似是惊讶,又仿佛在预料之中,楼西月不自觉地蹙紧眉,发泄似地用力拍了几下水。
真烦!
算了,不想了,揺揺头,她收敛心神,专心沐浴。
清洗过后,身上的味道再次变得清新起来,她换上干净的衣物,一边用布巾绞干头发,一边打开房门。
站在院中的秋鸣风闻声回头,朝她走过来。
楼西月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朝院中一角走去。
那有一口并,她吊了东西在里面。
在并前站定,她侧首看他。
秋鸣风回望。
她指指左边那根绳子,「提它。」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