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牢牢盯着彼此,相互对峙,直到有人打开门,问道:“寒颜,准备好了吗?……丫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是何许深。

  何许深欣喜:“刚才我还一直担心你不会来呢。”

  “怎么会?”戚寒颜转向何许深,嘴角微微扬起:“未欢怎么会错过我们的婚事呢。”

  “是时候宣布消息了,我们下去吧。”何许深督促。

  “未欢也一起来吧,没有你在场,气氛一定会减色不少。”戚寒颜边说边去拉未欢,谁知刚触碰到她的手,戚寒颜便失声叫起来,并猛地将手抽回。

  “怎么了?”何许深赶紧问道。

  “好烫,她的手,像烧起来一样!”戚寒颜赶紧低头察看自己的手指,却是光滑如故,没有一点伤痕。

  但……刚才那种灼热的痛觉,却是那么清晰鲜明。

  戚寒颜抬头,却发现未欢已经隐入阳台的黑暗中,静静地背对着他们。

  “肯定是静电。”何许深不以为意,搂过她的肩膀,对着未欢唤道:“丫头,我们先下去了,你也快来吧。”

  阳台上没有回声。

  戚寒颜微皱眉头,最后复杂地看了未欢一眼,便被何许深带下楼。

  没多久,楼下便传来人们的欢呼声。

  一浪一浪,嗡嗡作响,仿佛隔着很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未欢站在阳台,双手交叠抚在黑色雕花栏杆上,整个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长发趁势扬起,在空中狷狂地飞舞,放肆地纠结,如一条条沾满毒液的黑丝,狞笑地寻找着目标。

  未欢忽然放开覆盖在右手背上的柔荑。

  黑暗中,那朵火焰刺青正在燃烧着,发出一种妖异而鬼魅的幽光,照亮了未欢的脸庞。

  还有,她嘴边那丝混沌的笑意。

  一个面色严峻,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走在前方,为未欢带路。

  屋子位于郊外,很大,各处回廊上都安插有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人,脸色阴沉,警惕地嗅着空气中可能出现的异常。

  时值深秋,院子中枫树正盛,每一片叶子都凝聚着浓艳的红色,仿佛腥热的血液即将贲涌而出。

  整个屋子没有一丝声响,死寂一片。

  终于,他们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前。

  男子停住脚步:“少爷吩咐过,请余小姐自己进去。”

  未欢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未欢突然的提问,男子有些诧异,但依旧礼貌回答:“韩卢。”

  “韩卢……一定是夜风为你取的。”未欢说道:“以后别再叫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韩卢清清嗓子:“我是说,余小姐认为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博物志》上有句话:‘韩有黑犬,名卢’。”未欢淡淡说道:“韩卢,是狗的名字。”

  说完,未欢不再理会他,径直来到门前,轻轻吸口气,随即抚上把手。

  喀嚓一声,门开了。

  迎面便看见一张大床,铺着黑色真丝被单,而夜风正躺在上面,一手枕在脑后,两只长腿相搭,好整以暇地看着进入房间的未欢。

  “你终于来了。”夜风脸上没有半点异样,仿佛从一开始便知道有这一天。

  “帮我。”未欢直截了当地说。

  夜风锐利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未欢脸上仿佛蒙着层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想让一个人消失。”她说,声音柔而平静。

  夜风起身,缓步走来,在未欢面前站定,凝视着她:“那,你可以给我什么?”

  声音是同样的柔而平静。

  “你想要什么?”

  夜风那双细长的眼睛缓慢而仔细地扫视着未欢,目光炯炯,燃烧着狩猎的欲望,“你。”他说:“我要你。”

  未欢淡淡一笑:“那就拿去好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着迷。”夜风眯眼,伸手抚摸着未欢的脸颊,眷念地逗留了许久:“因为我们是同类,为了得到心爱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一把将未欢打横抱起,搁在床上,迅疾而熟练地褪去她的衣衫。

  赤裸的肌肤接触到真丝被单,未欢只觉一阵冰凉。

  夜风忽然将她拉起,只手扣住下颚,逼她正视前方。

  未欢这才发现,床前镶嵌着一大面幽绿色镜子,占据了整壁墙。

  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夜风低声命令道:“看着镜子!”

  未欢没有反抗,她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不着片缕,雪白的肌肤与纯黑床单形成鲜明对比,恍然看去,竟有些刺目。

  夜风吮吻着她的颈脖,双手慢慢上滑,抚过那光滑的脊背,转而握住胸前的柔软。

  他犀利的眼睛一直盯着镜中未欢的表情,想从上面欣赏到惊慌,痛苦,耻辱。

  但是没有,未欢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夜风忽然动怒,猛地将她推倒,覆压在她身上,一个挺身,动作粗暴,带有惩罚的意味,像急风骤雨般将她席卷……

  半夜,夜风被一阵淅沥的水声吵醒。

  打开浴室门,只见里面雾气腾腾,未欢正闭着眼睛泡在浴缸中。

  夜风在未欢身后的平台上坐下,俯身亲吻着她的发顶:“弄痛你了?”

  未欢缓缓睁眼,却没有做声。

  一旁的水笼头并没有拧上,热水潺潺流下,又从浴缸边缘缓缓淌下,整个浴室地板上全是水。

  “原来你洗澡时有这种习惯。”夜风笑:“不怕摔跤?”

  “没摔过,所以不怕。而且,”未欢牵起嘴角:“摔倒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是吗?”夜风笑着低头,却发现了那个刺青,便拿起她的右手,懒懒地问道:“这么漂亮的火,你想用来烧谁呢?”

  未欢静默了会,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亢奋,她如呓语般地低声道:“一切该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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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戚寒颜的死讯传来。

  在山道的转弯处,她驾驶的车冲破栏杆,直直摔下悬崖。

  车毁人亡。

  粉身碎骨。

  何许深悲恸欲绝,迅速颓丧下来,整日待在房中,不停地灌酒,不让自己有一刻的清醒。

  他彻底变了。

  成天穿着胡乱搭配的衣衫,满脸胡髭,凌乱邋遢,醉酒后便大吵大闹,摔东西骂人。

  以前那个衣着整洁,温和俊雅的男子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说,何许深完了。

  这样持续一年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渐渐远离他。

  除了未欢。

  她一直待在何许深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整理房间,擦拭地板上的浊物,煮菜做饭,什么都亲力亲为,甘之如饴。

  他经常发脾气,对她大嚷;因为缺课过多,她被学校退学;父母责骂,扬言和她断绝关系。

  未欢通通不在乎,只要他在身边,什么都不再重要。

  终于,何许深在一次醉酒后失手将她推下楼梯。

  未欢只觉得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悠悠醒转时,却发现何许深一直在床边守着她。

  见她睁眼,何许深焦急而疲倦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未欢张张嘴,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的。”

  何许深将脸埋入掌心,哑声道:“未欢,别再管我了。”

  “我做不到。”未欢温柔地看着他:“我太爱你,我做不到。”

  何许深并没有太大的讶异,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看清未欢眼中的爱意。

  “未欢,我早就完了。”他颓然地说:“忘了我,找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你会过得很幸福。”

  “如果真能忘记,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了。”未欢伸手拉下何许深覆着面孔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不会再爱上别人。我唯一爱过的人是何许深,最后爱的人也只会是何许深。”

  “何许深,你没有完,你只是累了,过去的20年你不停地付出爱,却一无所获,所以你累了。你只是需要爱,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未欢紧紧握住何许深那双大手,直至自己因激动而泛起的热度慢慢将那掌心的冰凉融化。

  也许是时间的作用下,何许深渐渐接受了戚寒颜已经离开的事实。也许是经过这次变故,他已经将一切看得很淡。也许是对未欢单纯的感激。

  总之,何许深同未欢结了婚。

  他戒了酒,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眸子却不再明亮而有生气,会时不时惘然地看着远方。

  未欢知道他在想着谁,却并不为此黯然神伤。

  因为,活着的人是她,陪在何许深身边的人也是她。

  当然,未欢是快乐的。

  整天可以依偎在何许深怀中,静静呼吸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气息。可以在睡觉时牢牢拉着他的手,做个安稳的美梦。可以缠着他一遍遍讲小时候的故事,他的声音平缓浑厚,像有魔力的音乐,让人深深沉迷。

  半年之后,未欢有了身孕。

  何许深打开卧室门,只见未欢躺在那张紫色丝绒贵妃椅上,正熟睡着。不施脂粉的脸容有些憔悴,但较之以前,更添了一股明艳。

  他在一旁坐下,将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鼓动。

  那里面,孕育着他的骨血。

  这时,未欢缓缓睁眼,“你回来了。”边说边慢慢撑起身子,8个月的身孕让她每个动作都显得异常困难。

  何许深替她调整靠枕:“来,我扶你去床上好好休息。”

  未欢摇摇头:“不了,已经躺了一下午,再睡下去晚上定会失眠。”

  何许深帮她轻轻捶着后背,忽然说道:“谢谢你,未欢。”

  “为什么?”未欢闭上眼,他娴熟的指法让腰部的酸痛渐消。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闻言,未欢浓长的睫毛猛地颤抖一下,身子顿时僵硬。

  何许深继续说:“你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照顾我,让我振作,现在又将生下我的孩子,”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由衷说道:“未欢,谢谢你。”

  未欢搂过何许深的颈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一道异样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原来,一切都已由上天安排好,你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何许深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温柔。未欢紧紧环住他,幽幽地一笑。

  卧室中的电话忽然响起,何许深起身去接听:“喂,请问找谁?……喂?”

  何许深放下话筒,无奈地耸耸肩:“没人说话。”

  谁知刚挂上没多久,铃声再次响起,何许深拿起话筒:“喂,喂?……”

  “怎么回事?”何许深疑惑地皱眉:“总是不说话。”

  “可能是线路问题吧。”未欢提议:“明天找人来看看。”

  “也好。对了,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杏仁海绵蛋糕,在楼下,我去给你拿上来。”

  “好。”未欢笑着看他下楼,拿起一旁的杂志看了起来。

  这时,电话第三度响起。

  不知为何,未欢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几通电话寻找的人是她?

  未欢迟疑地接起电话,刚报上名字,那边便传来一个陌生而嘶哑的声音:“明天下午3点之前准备好100万元的现钞,否则,你丈夫就会知道是谁杀害了戚寒颜。”

  未欢如坠冰窟,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她颤声问道:“你是谁?”

  “我?我就是当年受夜风指使去干这件事的人。不,应该说是受你指使才对。”那人冰冷的声音似乎传到话筒上,将未欢的手冻得瑟瑟发抖:“老子不过犯了点事,那姓夜的王八蛋居然就要把我灭口!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借点钱跑路了。放心,得到钱我马上就走,再也不会来纠缠你。”

  “好……好!”未欢重重地喘着气:“我答应你,但你绝对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一言为定,明天下午三点我再打电话来告诉你地点。记住,如果敢通知夜风,我发誓你丈夫将会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喀嚓一声,电话挂断。

  未欢一动不动,依旧将话筒放在耳边。整个人怔在原地,心中乱成一片。

  为什么……怎么会……钱……只要给钱……现钞……下午3点……

  忽然,听筒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属于另一个人,充满着绝望,战粟与哀痛。

  未欢机伶伶打一个冷颤,她猛地站起,快速来到隔壁书房。打来门,顿时面如死灰。

  书桌前,何许深木然而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双眼黯然,没有一丝亮光。一只黑色的话筒则摔落在地上,正孤零零地摇晃着。

  何许深站起身子,缓缓向未欢走来,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清晰:“是你杀了寒颜?”

  未欢将后背紧紧抵在门上,只觉得口中干燥无比,她不停地咽着唾沫,却说不出一个字。

  “未欢,你不该这么做。”何许深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暴怒和激动,而是像对待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轻柔地责备着。

  看着何许深的异样,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未欢心头笼罩,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语音微微发颤:“许深,原谅我,我不能失去你!戚寒颜不爱你,她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只有我……我才是爱你的,我才是爱你的!”

  何许深捧起她的脸,深深凝视着,眼神像水一般温柔:“未欢,罪魁祸首是我。”他喃喃说道:“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是我,害了寒颜,害了你,是我,是我……”

  何许深脸上显出苍茫的神色,声音空而远,边说边推开未欢往外走。

  未欢心中一阵紧缩,她死死将他拉住:“许深,你要干什么!”

  何许深置若罔闻,只是直直地前进。

  未欢又惊又惧,却无法阻止何许深,而此时,腹中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未欢只能松开拉着何许深的手,转而扶住栏杆。

  佣人听见两人的动静,赶紧上前扶起未欢:“太太,你没事吧?”

  未欢痛地两眼发黑,额上冷汗如雨般滴落,她紧咬着唇,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能让他走,快去……找回来……快去!”

  “先生刚开车出去了。太太,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之后,未欢的意识混沌起来。

  她像是做了场梦,梦中充斥着人们焦急的交谈声,急救推车轮子吱呀吱呀不停作响,刺眼的手术灯,医生苍白的制服。

  她觉得身子越来越冷,但手上刺青处灼热的温度,却像是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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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来到病房前,停住,向身边那个戴着黑框眼睛的男子吩咐道:“韩卢,在这等着,不要让人进来。”

  “是。”韩卢沉声应道,随后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夜风打开门,只见未欢正静静站在窗边。

  凉风袭来,白色的纱帘扬起,时不时将她身影遮住,整个人若隐若现。

  夜风来到未欢身后,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未欢毫无反应,只是失神地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

  “对不起,我没料到他竟会找上你。”夜风话语中透出隐隐寒意:“但放心,他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未欢静默着,隔了许久,终于开口,“何许深死了。”她的声音苍茫而空寂,像是在梦呓:“他们都瞒着我……但我知道,他死了。”

  “……”

  “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夜风轻吸口气:“那天从家里出来后,他驾车来到戚寒颜出事的山道上,然后……直直地冲了下去。”

  未欢闭上眼,身子一阵细微的颤粟。她将双手死死扣住窗台,直至指甲齐齐折断。

  夜风紧贴在未欢身后,按住那瘦削的双肩,俯身轻轻说道:“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你现在能做的,便是振作起来,保护你的孩子。”

  夜风不冷不热的话音继续在未欢耳畔响起:“刚才我去育婴室看过他,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我多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未欢,你也是和我同样的想法吧。”

  闻言,未欢猛地睁眼,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但很快又镇静下来,淡淡说道:“可是我担心自己没有保护他的能力。”

  “我有。我可以保护你们母子……”夜风将鼻子凑在未欢发端,幽幽说道:“只要待在我身边,你和他便会很安全。”

  未欢扭过头直直看着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们是同类,为了得到心爱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夜风的手顺着未欢的双臂滑下,最终牢牢箍住她的纤指。

  他有一双白玉般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处有层薄薄的茧,透着冰凉。

  “是阿。”未欢苍白的脸上挂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不惜一切代价。”

  夜风步出病房,韩卢默默跟在身后。两人走到停车处,韩卢上前打开车门,夜风却忽然停住,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是,昨晚已经把尸体丢到海中。”

  “他家里人呢?”

  “一个也没留下。”

  “很好。”夜风拍拍他肩膀,微笑:“你做事永远这么干净利落。”

  韩卢略一垂首以表谢意,同时眉毛轻微皱了一下,这个细小的动作却没能逃过夜风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韩卢迟疑片刻:“我在想……余小姐会相信这件事和您无关吗?”

  夜风抬头看着未欢的病房,白色的纱帘依旧被风撩拨着,正无力地飘荡。他缓缓说道:“那并不重要,无论她相信与否,都得待在我身边……因为现在,我手上握有他们的孩子,她再也逃不了。”

  何许深新丧未满三月,未欢便在夜风的要求下再度披上婚纱。

  走在洒满香槟玫瑰的红地毯上,未欢懒懒地抬眼扫视四周。

  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就连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充当父亲角色的也是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在阻止她嫁给夜风无效之后,父母毅然和她断绝了关系。

  一样的程序,一样的牧师讲话,一样的应答。

  似乎一切又重演了一次,但已是两样。

  未欢麻木地接受了夜风的吻,成为他的妻子。

  那天晚上,她正式住进了那幢飘满血红枫叶的房屋,在熟悉的幽绿镜子中,她被夜风紧紧环抱着。

  他舔吻着她胸前的柔软,双手在雪肌上游移,狂肆地律动着。

  就如三年前的那天。

  激情之后,未欢背对着他侧身而睡,夜风用手指亲狎地在她右臂上滑动:“明天我有事出门,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才刚结婚,你就出去找别的女人?”

  夜风扳过她的身子,媚惑地一笑:“像你这么符合我胃口的女人是很少的。”

  未欢伸手在他胸膛上慢慢地划圈:“那,什么事这么重要,竟让你在结婚第二天便抛下我呢?”

  “是生意上的事情,对方急着要货,只能赶着送去。”

  “噢?”未欢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什么生意?”

  夜风忽然一把将她的手紧握住,未欢大惊,抬眼,只见夜风那双漆黑狭长的眼中竟射出两缕清冷的光,直直看到她心里:“你为什么这么关心?”

  未欢定下心神,镇静地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我关心你也错了吗?”

  “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男人处理就可以了。”夜风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睡吧。”

  “好。”未欢闭上眼睛,依在夜风怀中,许久之后,呼吸渐渐平稳。

  夜风毫无痕迹地将手抽回,起身披上睡衣,悄悄离开房间。

  门刚关上,未欢马上睁开眼睛。

  夜阑人静,整所屋子一片死寂,只听地见钟表秒针的走动,喀嚓喀嚓,像是人筋骨折断的声响。

  过道上漆黑一片,唯有书房门下透出一线亮光,在昏暗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未欢光脚走在地板上,像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前,屏气凝息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和对方联系好了吗?”

  “是,7号下午三点。”

  “这次货太多,一定不能出岔子,确定带去的人都可靠?”

  “还是按照老规矩,已经将他们妻儿都扣住。”

  “很好,你先去休息吧。”

  “是。”

  门打开,书房中的亮光急不可待地涌出,铺洒在地板上,韩卢站在光影里,看着角落中关得严严实实的卧室门,眼神晦暗莫明。

  他又重新返回书房,关上门,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道:“余小姐已经回房了。”

  夜风把玩着银灰色金属打火机,那丛青绿的火焰在他手掌间不断翻腾着。

  韩卢见他无甚反应,只得接着说道:“余小姐下步应该会把我们交易的消息告诉警方。”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刚才听见的全是假的。”夜风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让她帮我整整那群警察,也挺不错。”

  韩卢犹疑说道:“余小姐今后恐怕不会安分,留她在身边,您不觉得危险吗?”

  “她没有动静,我才会觉得危险。如果刚才她没有来偷听,今晚我恐怕便睡不安稳了。”夜风凝视着手中的火焰,尽管微笑着,眼神却是尖锐的:“你不知道她有多恨我。”

  风和日丽,水天一色。

  远处,一只海鸥正缓慢而优雅地翱翔,几个盘旋之后,消失在地平线上。徒留下高而细的鸣叫,被风吹成只丝片缕,幽幽挂在空中。

  夜风仰面躺在甲板上。看似平静的海水在底下一波波暗涌着,船也随着节奏轻轻摇晃。

  放眼看去,天空中没有掺杂一丝白云,全是深深的蔚蓝色,浓到极致,竟让人有些发晕。

  他闭上眼,问道:“什么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