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玉珠欠身退后两步,坐在了左侧的下座上。
刚一落座,她就看到萧玉芬的眼睛若有若无地往萧玉婵的袖中看去,只一眼萧玉珠就收回了眼,也不看萧玉婵,只看向萧老太君笑道,“老太君,我听说,除了我,咱们府里也还有另一桩天大的喜事,可是什么事,您就说给我们听听罢!”
“你啊,”萧老太君笑着看了二姑娘一眼,见她脸红垂下了头,又朝萧玉珠笑道,“又是你那个野丫环给你嚼的碎嘴罢?”
萧玉珠掩嘴娇笑,只见她大方地起身,朝萧玉婵浅浅一福,笑道,“二妹妹,以后有什么事,还请你多关照下大姐姐。”
萧玉婵是高嫁,萧玉珠是下嫁,长房嫡女请求妹妹日后关照,这事谁做来都不免卑下之感,但萧玉珠素来落落大方,坦然磊落,再则萧房长房一向屈于二房之下,她这番作态出来倒也显得不那么刺目。
萧玉婵是萧家众姑娘里长相最为貌美之人,杏眼俏鼻小嘴,无一处不精巧,连肤色都似玉人般毫无杂质,她也是众姐妹里最爱书的一位,便是男子才去习的三书五经,她也处处熟知,出口便能成诗,她曾有一诗被下人听了传了出去,被众多名士文豪称赞,是淮安城里出了名的才女。
萧老太君口中虽时常念叨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任谁都瞧得出来,这全府四位嫡小姐中,她最喜欢的便是被人人称颂为才女的二姑娘了。
如今二姑娘父亲失势还是能高嫁,足以瞧得出她的福气出来了,这下这府里,还有哪个姑娘越得她过去?
便是大姑娘,也得为她让路。
面对萧玉珠的坦然示弱,萧玉婵起身回了一礼,淡笑道,“姐姐言重了,说什么关照,都是自家姐妹,一家人,何必说那么见外的话。”
她言下也是闪避了那“关照”之意,不见外的话偏偏最见外,萧玉珠也就是那么一说,抬抬萧玉婵的面子,但听二妹妹这漂亮话都不应,心下也是好笑。
她们都还没嫁出去,自己这以后的穷亲戚就已经让人见外了。
**
说罢几句,到了几姐妹要走的时辰,萧老太君留了萧玉珠下来,给了萧玉珠两对银镯子和一对金镯子,说是给她添的嫁妆。
萧玉珠当下心想,这莫不是老太君打发她的所有嫁妆罢?
回去的路上她细细思索,安慰自己老太君可不是这般小气之人,便是不看重她,也不会下萧家的脸,到时多少还会再打发她一点,萧家再如何也是淮安城里的大家之一,虽说为着二叔为官之途费用了不少银钱,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还是有一些根底的,再则然萧家的体面可不是两对银镯子和一对金镯子能撑得起来的,怎么说也不会只给她这么一点。
虽是如此安慰自己,但萧玉珠到底还是提起了心,颇有些不安。
她身边也没个能商量的,春鹃一心为她,但她嘴碎藏不住事且不说,便是脑子也只弄得明白表面功夫那些,哪会明白她的话,奶娘那是更不能说的,若是告知她的担扰,她便能哭到老太君那里去,最后落得谁都没脸。
思来想去,萧玉珠也只得自己把这分担扰担了下来。
等到下午,萧元通又回来说,文定连日子都算出来了,只不到十天,狄家就要送聘礼过来完成纳吉,这急促的婚事让喜欢哭闹的戚氏都哑了口,哭都哭不出来,还好萧玉珠早为自己绣了嫁妆,只是给男方回礼的衣帽鞋袜一样都没有,当天主仆三人连夜赶制,除去请安,便是用膳出恭,都是匆匆了之。
饶是如此,主屋那边的老太君,连打发个丫环过来问一声都未曾有。
萧玉珠心想,老太君那心思,怕是都放在二妹妹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多谢沿旧文过来的老读者,多谢赏脸。

 

 

4

萧玉珠出嫁前日,二房的婶娘让人从益县送来了两箱绫罗绸缎的添妆,一盒五两共二十锭的银两为贺礼。
这是萧玉珠从萧府中所收到最贵重的一份礼,但也只有添妆是她的,一百两是二叔的贺礼,喜酒钱,且瞧二叔的来信,说公务繁忙,就不回来喝这喜酒了。
老太君那里除了前几日送了她两个陪房丫头,也就无话了,萧玉珠为自个儿的嫁妆忙了近十个日子,这日被戚氏止了手上的活汁歇息,但她也不得闲,去往各房处,与给她送了添妆的四婶娘和姨娘们道谢。
萧玉珠是她们这辈第一个出嫁的姑娘,二房三房的嫡亲妹妹自是送了头簪等银饰头面,便是三房的四妹妹,把她不喜的那根乌银发簪也给她了。
萧玉珠全去道谢,便是给她送了手帕的庶妹妹,也是一番好生道谢。
萧玉珠没从老太君那里再得添妆,但老太君与她所说的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也是言出必行,她成亲那日,萧府派了下人出去敲锣打鼓,四处说她的喜事,还散布了不少喜钱。
如此,萧老太君也得了个疼爱孙女的仁慈之名,喜得不明其中内里的春鹃到蒙着喜帕的萧玉珠哭诉,“大姑娘,老太君还是欢喜您的,您瞧瞧,现在淮安城都受了您的喜气了。”
春鹃喜得直握着她家大姑娘的手蹦跳不已,萧玉珠垂着眼,透过眼下那点微弱的光看着春鹃的手,颇有点啼笑皆非。
这没心眼的傻丫头,不知老太君这是为二姑娘的婚事作势呢。
她出嫁且这等光景,等二姑娘出嫁,便是再闹大点,都只觉老太君是疼爱府中姑娘,哪想她有偏差。
萧玉珠颇有点可惜的想,要是老太君把这散出去的喜钱当她的添妆让她带去狄家生活,她许是会更敬重她。
但想来老太君觉得她的敬重够了,便无需她多加了。
老太君不添妆,家里没有母亲作主,父亲也无私银,萧玉珠的嫁妆还是有点寒酸的。
那些压在箱子里的嫁妆,众多都是她娘以前的陪嫁品,几十匹布和小摆饰,皆大半是她自掏银子让奶娘买来充数的,这样填补了嫁妆单子的一小半空白,没让其显得太难看。
前晚对最后一道嫁妆单子时,萧远通眼还有点红,萧玉珠念到最后一行字,萧远通匆匆起身,踉踉跄跄去了门外。
萧玉珠知道他伤心,便没有跟上去。
她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反倒是奶娘戚氏跪在地上,替她哭了一通。
萧玉珠收拾好笔墨入箱,出去小厨房打热水时,发现春鹃在屋外睡得直打呼,她不由牵起嘴角,抬了打了木盆的水入屋,先替她奶娘洗了个脸,又找回父亲回来,在出嫁之前最后替他洗了一次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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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呐声喜气冲天地冲了一路,外面一直喧闹不已,这是个大喜的日子,易国人重礼,路人见了花轿,便是无人回应,也冲花轿上方拱拱手,笑容满脸地道声,“恭喜恭喜,姻缘天成,花好月圆。”
有学问的,便还能多说几句吉利话,一路有凑热闹的小孩跟随花轿笑闹不休,学了大人的话,跑到喜轿前在新娘子的轿前鹦鹉学舌,自又是另一派喜气。
萧玉珠身为新嫁娘,尚还未进夫家,那脸也一早早就闹了个通红。
“新娘子的花轿到了。”
“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哎呀,我说狄夫人的福气就是好,瞧瞧,瞧瞧这后面抬的嫁妆,我的个天爷,这么多,赶得上城南宋员外的嫁闺女的排场了。”
众人七嘴八舌,且声音颇大,狄家的亲戚老早得了消息,早早来了住下,这下总算等到了新娘子,一看花轿后面抬的箱子,那脸便笑得更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是更大了。
狄县令一家住在县衙后面,花轿走了正门,抬到了后面进洞房,这厢在正堂前放下的嫁妆箱子被人摸了个遍,如若不是被大红绸和大红纸压了箱封了印,便也有那好奇之人去掀箱子去了。
狄家世代寒士,整个狄家村就出了一个狄增为官,这次他的长子成婚,村里老少爷们出来了近一半,狄夫人为了这一群人的吃喝已经愁断了肠,再一想回礼,她就想昏过去才好,可儿子娶亲是喜事,她也只得作强颜欢笑,受了众妇人的贺喜,还要道声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
县衙门不大,拜完堂,喜娘扶着新娘子,与新郎官进了洞房。
自此又是一派热闹,喜娘撒了一床的花生,生枣,又唱喝着让新郎新娘一同坐下,喝了交杯酒,又捏了生花生送入嘴。
“生不生?”喜娘乐得合不拢嘴,声音震天。
“生。”萧玉珠声音细如蚊吟,只觉耳中这喜娘那笑得欢快的声音熟悉得紧,跟她奶娘看人跌倒了,乐得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的声音差不离多少。
喜娘许是最爱这样,又捏了颗生枣送到她嘴边,哈哈大笑再问,“生不生?”
“生。”萧玉珠又小声地言道了一句。
这时,跟过来的狄家妇人与小姑娘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妇人嫁了人,在自家人面前放得开,且自持是长辈,七嘴八舌道,“我看是个好生养的。”
“哎呀,五嫂子,你是没看到,刚刚送进来时,我看屁股好大的!”
“能生几个?”
“我看四个可以。”
“四个怎么行?我看八个。”
“八个多了罢,要生到什么时候去…”
“土宝嫂,土宝嫂,你看土宝嫂,她都生了八,大官爷家里好,我看生拾个都是可以生的,养得活,不缺钱啊!”
“是啊是啊,你看看那嫁妆,我的个天爷,我们里长嫁闺女,也不过是五抬。”
“你拿里长跟大官爷比,看我捏死你个拙妇…”
“呸呸呸,大好日子,说什么呢?”
在众多不成言词的说话间,萧玉珠硬是从一片乡音找出了一片天地,听顺了离她最近的一段几人对话,等到听到这时,整个屋子都乱了,为他们最后要生多少个孩子吵了起来,都已不再说她屁股大不大了,而是决定他们必须生多少了。
萧玉珠低下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那只放在腿上男子的手,这时已经捏得青筋爆起。
“这也是个可怜的。”她怜惜地心想,在一群要把屋顶掀翻的咕咕叫声中,身为男子的他,还要被人决定生多少孩子,现下没昏倒没冲出门去没痛哭,不知需多大的定力。
**
等到夜深人静,除了小声说了两个“生”字就一个字也没说,坐着让众女眷在嫁帕下偷偷瞄了个遍的萧玉珠终于被人挑开了喜帕。
萧玉珠抬头,这时她的脸僵得连个笑都不能好好露出,她颇有点可怜地朝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少年眨了下眼,试着开口微笑,“夫…夫君…”
那少年许是没料她还笑得出来,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饿了吗?”
萧玉珠颔首。
那少年,也是萧玉珠的夫君狄禹祥转头往贴了喜字的桌子瞧去,见盘子里的点心炒货都没个完整的,只有一点点凌乱地散乱在了桌面上,看样子,都是被亲戚带来的小孩全拿走了。
没人管,便是如此。
狄禹祥自嘲地一笑,回头看新娘子,见她眼巴巴地随着从桌子处收回眼睛看着他,神情里满是依赖。
除了此,没有旁的。
没有看不起,也没有委屈。
他不禁温和一笑,道,“你坐一会,我出去与你找点吃的。”
见他起势要走,萧玉珠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浅摇了下头,轻声地与他道,“莫麻烦了,我这有吃的。”
“有吃的?”狄禹祥讶异。
“我做的,您尝尝。”萧玉珠闹了个大红脸,从袖中掏出个小油包,与狄禹祥有些羞怯地道,“早上没来得及,怕化了喜妆不好看,夫君,您瞧我现可是能吃了?”
狄禹祥顿了一下,见小新娘的声音小,他的声音便也小了起来,“你做的?”
“我做的,我什么都会做。”
“你还会做什么?”
“衣裳,鞋袜,针线活都会做,也会烙饼,做几样小菜,尚还在家中时,我爹就常着我做的食…”他提议出去给她找吃的,萧玉珠便回了他的善意。
“竟是会这么多?”狄禹祥垂了头,看着她青葱如白玉的手,那沉稳不似少年的眼眸中总算有了点笑意,“我听岳父大人说,你还会写字谈诗词。”
“那个,”萧玉珠觉得眼前她这个夫君的声音有说不出来的好听,她扭捏地抓紧了嫁裳的袖子,声音更是细不可闻,“也是会一点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

 


5

“快吃罢。”狄禹祥在她身畔坐了下来,从打开的油纸里捻起一块小糕点,放到了她嘴边,看她刹那间就羞红了脸,他不由笑了。
“吃。”他扳了一小块,轻轻地放她嘴里。
萧玉珠红着脸轻启红唇含了进去,待到咽下,才轻轻地说,“您也吃。”
狄禹祥好笑,也自己咬了一口,又去喂她。
等到她吃了几块,伸手去拿了桌边茶水,见她恭敬地伸过双手过来接,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手一闪,饶过她的手,喂这时脖子都红了的小新娘喝了两口,才与她轻声地道,“莫称尊称,你是我的妻子,叫我夫君即好。”
萧玉珠哪叫得出口,因着狄禹祥此举,那先前还能看人的眼现下也不敢看下了,垂着眼眸坐在那,颇有点不知所措。
自从母亲没了要照顾父亲后,她好几年没觉得这么无措过了。
**
“胭脂化了…”
因着此言,萧玉珠洗了妆容,在狄禹祥略带惊艳的眼光下红着脸也替他洗好脸,远远的,更夫的钟响了。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我给您脱鞋。”萧玉珠朝他弯了弯腰,福了一福。
“不用,我来。”狄禹祥见妻子连手都红得在抖,他止了她的手,拉了她在床边坐下。
这时萧玉珠不敢看他,便也不知他的脸,这时也是有些许红的。
待到他吹了灯过来,萧玉珠已经蜷缩在了床里,等到他上了床,这才惊觉自己应是睡在床边,便手忙脚乱地往床边挪去,却在一刹间,扑到了狄禹祥的怀里。
“夫…夫君…”萧玉珠一下子就僵了,缩在人的怀里不敢动弹。
怀里是投怀送抱的小新娘,狄禹祥感觉着她的娇躯,好一会,待她身体软下来,才哑着嗓子说,“莫怕。”
他替她盖了被,在被里解了她的衣裳,两人赤*裸相对时,他听到她娇弱地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夫君,狄禹祥的呼吸便沉重了起来。
待到他进去,她呜咽地哭,狄禹祥的呼吸便更重了起来,床铺重重地响,那哭声便一道比一道弱。
黑夜里,狄禹祥碰到了她的嘴,便下意识地含着那处柔软吸吮了几下,听到她的喉咙发出娇弱的拉泣声,他便停了下来,怜爱地问她,“是疼吗?”
“疼。”萧玉珠抱紧了他的脖子。
狄禹祥因此倒抽了口气,缓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才哑着喉咙道,“莫怕,过一会就好了。”
说罢,无暇说话,伏在她身上驰骋了起来。
许是开了戒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次过后歇得一会,他便又弄了一次,待听到前院守门的大狗叫吠了一声,狄禹祥这才惊觉已快过丑时。
怀里是浑身都是水意的小新娘,她这时已睡了过去,间或缩着肩膀抽泣一声,身体却娇娇弱弱地伏在他的怀里不动弹。
今夜有月光,屋子里一点光也没有,仅是听着这一点点小声响,狄禹祥的心便柔作了一团。
被里湿热,狄禹祥伸出手,扯过了枕头盖,给她摸了一道,自己却是懒得擦了,就着抱歉她的姿势,头一偏,便睡了过去。
**
“咯咯咯咯…”
萧玉珠是被鸡鸣惊醒的,许是身体太过酸疼,她一直睡得不安宁,待鸡打了鸣,她惊慌地睁开了眼,在浅浅的晨光中,她看清了自己的手就放在了一片温热的皮肤上,再往上看,是昨天她嫁的良人的脸。
他还在睡着,睡得很沉,萧玉珠挨得他甚近,能清楚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再往上看去,是挺直的鼻子,伏在脸上的长长睫毛和浓密的眉毛。
她这夫君,那模样真真是好的。
萧玉珠不敢看他昨晚那作恶的嘴唇,她咬了咬嘴,不动声响地抬起头,就着光色判断了一下,知现在是拂晓,快到卯时了。
她微动了动身子,哪想只一下,身体巨烈的疼,刚起的身子便又趴回了原位,惊得她屏住了呼吸,两手扒住他的肩膀,眼睛瞪大。
惊了一下,她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了头上那睁开的星目。
“醒了?”他温和地说,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困意,但眼睛却是温柔的。
萧玉珠呆了一呆,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赶走羞怯,饶是如此,她发出的声音还是极小声的,“您再睡会。”
“嗯?”
萧玉珠脸便更红了,“你再睡会,我下地穿裳。”
狄禹祥闻言便才抬头往外看去,见天色已亮,他轻吁了一口气,拍拍怀中惊惶失措的小妻子,“娘是快起了。”
萧玉珠趴着不动,等了一会,也没见他移开腰间的手臂,便偷偷地瞧他看去,却见他闭着眼睛,好似又睡了过去。
“我起罢。”她小声地道,新媳妇的第一天,她不想赖在床上。
“好。”狄禹祥应了声,睁开了眼。
他松开了手,但在萧玉珠还没下地之前,他替她盖紧着被子,先她一步下了地。
见他在找衣裳要穿,萧玉珠急急地起了身,这次心里有了数,便是疼也没倒下去,她抓着包裹身体的被子,朝那找到了裤子在穿的少年别过脸道,“您放着,我来。”
狄禹祥闻言轻笑了一声,整个人便也清醒了过来,他虽是县官之子,但家境清贫,身边也只有一个书童吉祥,但吉祥是父亲师爷之子,平时也是不伺候他洗漱的。
“没事,往日我也是自行穿戴。”没在她脸上没有看到委屈,狄禹祥便朝她说了自身的情况。
“哦,哦。”萧玉珠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别过来的看他的脸还是红的,“那您有了我,往后便让我来罢。”
她轻声地说着,迎上他的脸是红的,许是羞怯,还咬住了嘴,但看着他的眼是一动不动的。
她的眼清亮无比,在微白的晨光中,她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便是害羞,也要蓬勃向上地迎向他。
狄禹祥穿衣的手便顿了,只顿了一下,他就拿了衣裳,走到了床边,把手中的衣裳递给了她。
萧玉珠接过,红着脸朝他羞涩一笑,把衣裳放到床边,弯腰去抓了那落在床下的肚兜,背过身去,在被子里匆匆地穿了起来。
她两手松下穿衣,那被子便滑了下来,露出了白净嫩洁的皮肤…
狄禹祥看得眉头不自禁一跳,忙转过了身,不着痕迹地调弄起了呼吸,心中急念着策论,想把心中那股起来的邪火压下去。
**
萧玉珠打开了门,萧老太君给的陪房丫头如意,如花便已站在了门边,见到她,忙福了礼,“小姐。”
萧玉珠的脸尚存红韵,但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出声落落大方,“先去看看老爷夫人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先替我请个安,说我稍后洗漱得当就过去给二老敬茶。”
说罢,她顿了顿,“若是未起,就不要扰人,替我打洗漱水来罢。”
“是。”
两个丫环应了一声,心中便是想看那新姑爷一眼,这时也因大小姐的吩咐不敢造次,先走了。
萧玉珠回了头,与这时站在身后不远的狄禹祥道,“家中有什么人,你可与我现在说说?”
“过来坐。”
“是。”
萧玉珠朝人走过去,心中想着,老太君给的两个丫环还是有些姿色,且是被府里的人破过身,也不知她们心中是怎么想的,而这大早上站在门边却没端着洗漱水来,还得她再行吩咐,这丫环便也不是什么好丫环,得看着时机处置才好。
萧府里的辛秘萧玉珠一向是知道的,且知道的只比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包打听丫环多,老太君给的是什么人,她从知道名字后就知道老太君是不会再给她嫁妆了,把二叔破了身不收房的人往她身边塞,从她这边打发出去,老太君还能给她什么好东西。
“昨日,你也是听到了?”狄禹祥见小妻子朝他走来,脸好像又红了点,他失笑摇摇头,等她坐下,就与她说起了家中现在还在的亲戚起来。
“爹一共有九兄弟,他排行最小,不到三岁,祖母便过逝了,十二岁那年,祖父便也去了,自那他住在八伯家中长大,八伯供他念书,这次八伯也来了,等会你也能见到他。”狄禹祥说到这,看妻子听得甚是认真,眼睛连眨也不眨,便又笑了,“这一次,不仅八伯八伯娘来了,爹前面的另七个伯伯,除了过逝的大伯,大伯娘和其余的伯伯伯娘都也来了,还有十几位堂哥堂嫂带着他们的孩子也来了,狄家村的一些有威望的族老这次也上了淮安县。”
“一共有多少人?”萧玉珠吞了吞口水,只觉酸楚的身子这时也不再酸楚了,脑子里快速地计算着这次要打发出去的东西。
“五十余人。”狄禹祥笑笑道。
萧玉珠看着面前她少年夫君那看不出喜怒的脸,伸出手小心地抓了抓他的衣袖,道,“五十余几人?”
见他微怔看向她,她又咽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道,“你告诉我罢,我知道了心里也有个数,送客的时候,也好帮娘打打下手。”
狄禹祥听了好一会都没声响,过了一会,见小妻子紧张地看着他,他这才无奈地笑了起来,道,“五十三人。”
“五十三人啊。”萧玉珠小声地念了一遍。
她微侧着头,狄禹祥看着她皎好洁白的脸孔,算是完全明白他爹为何要向狄主薄非要求这桩婚事不可了。
这是遵从三从四德,且能当大家的大家闺秀。
作者有话要说:


6

县衙后面的屋子不大,因挤满了客人,等到天再亮点,各种嘈杂的人声就起了,其中有男人的咳嗽声,女人的叫唤声,还有孩子不愿起来的啼哭声,随即打骂声也起,就在一会儿,嘈杂热闹得就像被捅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蚂蜂窝。
如意如花端来了热水,欲要过来服侍,被萧玉珠挥了手,“站一边罢。”
她过去服侍了狄禹祥洗漱,昨晚的脏衣她已收好,只是床铺等着让狄家的婆子来收拾。
狄家的婆子本该这时要来了,但萧玉珠估计着客人太多,她的婆婆身边就一个婆子服侍,这满院的人随便一个就能耽搁不少时辰。
才一天,从少年夫君的话到晨起的耳闻,萧玉珠已觉自己有点融入这个家了——一穷二白算不上,但因着那么多的亲戚,却比一穷二白更伤人脑筋。
待到清洗好,提了一步的狄禹祥看了她一眼,萧玉珠嫣然一笑,跟在了他身后。
刚出了门,就有声响起,“哎哟,新媳妇出来了,瞧瞧这脸蛋儿,这身段…”
那轻挑的声音一起,有人陆续从几间房里走了出来,哄然一笑过后就是招呼他们,“祥哥儿,这是你媳妇吧?跟嫂嫂说说,昨晚…”
“哈哈哈哈。”
“呵呵…”
“扑…”
一阵的笑声四起,萧玉珠低了头。
狄禹祥脸色不明,朝她们举了揖,朝那声音最大的妇人看去,淡笑问道,“三嫂子,我三福哥醒了?”
他这话一出,那妇人便敛了笑,讪讪地答,“醒了。”
她怕再多嘴回屋被男人揍,便赶紧收了脑袋,不敢再朝那小媳妇打量了。
因着这三福媳妇的一出,接下来没有什么人再向这对去敬茶的小夫妻说话,偶有几个男声出现,也是嘱咐狄禹祥好好念书,即已成家那就要立业了。
一路走出小院子,转弯去往主屋时,这时没有太多人,狄禹祥等了两步,等到身后的小娘子走到他身边,他垂首轻声跟她道,“她们没有太多恶意,只是较…”
只是较轻浮罢了,农家出了嫁的妇人,总是要粗鄙一些,轻浮一些。
不过说出来,她这种大家闺秀也是不懂的,狄禹祥便止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