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秒钟,目光落在那个被他轻握在手里的小玩意儿个几乎没有任何光泽的,陶土烧成的,通身黑色的……埙刚刚我听到的“镇魂调”居然是这个陶埙的声音他打你?”我问未知,却没有急着去把她抱起来。鬼丫头总是这样,磕磕碰碰了大人不在她就没事人一样,但只要一看到我们就立刻哭成被杀的猪。
未知抽抽噎噎道:“对!我听到声音,耳朵疼,出来就看到这个叔叔拿着黑罐子吹奇怪的声音。我走过去问他是谁,还没靠近,就被他打回来了。鸣呜“不是不是啦。”阿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哆哆嗦嗉地躲在我背后悄悄说,“我刚刚看见小公主离他还有好几步时就被弹回来了,是弹回来不是打。好可怕,我都不敢来我看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姑娘一眼:“他是谁?
阿珺不知,没有见过。”她摇头,脸却无端端地红了。
唉,帅哥人人爱,连不认识的小姑娘都要跳出来当证人以免他受冤枉“能把埙吹得这么好的人,不太多。”我回头看那男人,“客从何来?
管好你的孩子。”男人懒懒地环顾四周,黝黑的双瞳里根本没有我们这群人的存在,“下次若要再靠近我,就不是这般轻松了。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讨人嫌呢?!
见我没有把未知抱起来的意思,阿珺忙伸出手去阿珺。”我叫住她,摇头示意她别动,然后看着不停抹鼻涕的未知,“摔疼了么?
有一点。”她委屈地瘪着嘴“能站起来?”
那就快起来,小姑娘坐在地上多难看哦…”未知吸着鼻子,慢吞吞地爬起来。
浆糊跟未知摔过的胶不少,但我很少去扶‘浆糊,陪妹妹回去。”我摸摸一直皱眉但一言不发的浆糊,又对阿珺说你们进去,给他们换套干净衣裳。
是。”阿珺赶忙领着两个小娃朝里头走去。
当宽敞的花园里只剩下我跟这个男人时,我淡淡道:“如果我女儿做了冒犯阁下的事,我替她道歉。但是…”我语气一冷,“我不欣赏一个对小孩子下重手的男人6他的目光忽然收拢来,居高临下地投到我的脸上:“妖物之子,这点痛楚不足挂齿。
妖物?
从跨进东海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这样称呼过我和我的孩子。
当然,我不介意这个称呼,因为我本来就是妖怪,但我很介意他语气里清清楚楚的蔑视与理所当然。
“我是妖怪这件事,全东海都知道。”我笑,“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为你对小朋友的粗暴道个歉。
道歉?”男人嘴角一扬,目光里又懒得装下我了,“你们受不起。我不喜欢吵架,更不喜欢打架,但我总觉得今天如果不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男就太给千年妖怪老板娘抹黑了。照阿珺所说,未知必然是被他弄出来的某种防御结界弹开,对一个刚过百天的小娃娃来说,纵然他们有异常人,这种结界所带来的伤害也可大可小。未知只是摔疼了屁股是她运气好,若是我再晚回一步,这莽撞丫头再做出令他不悦的事,虐待儿童血溅五步这种事,这种衣冠禽兽多半干得出。
我左右看看,顺手抄起搁在墙角的一把扫帚,之前负责清理花园的侍女留下来的。
拿扫把头对着他:“我再说一次,请你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孩子附近。
男人冷笑:“是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那就别怪我将阁下扫地出门。
我左手捏诀,暗念咒语,寻常的扫把便成了活物,气势汹汹地立在了空气里,等我的命令,随时出击。
可那个“去”字才刚刚喊了一半,一只大手便从我身后横了过来,一把握住扫帚柄。
回头,敖炽沉着一张脸,眼睛里甚至透着一抹被刻意压制的敌意,直视着这个一点都不客气的“客人”,用我很少听到过的镇定平静的语气说道:“无藏青霜,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一愣,脱口而出:“五脏清爽?你们认识?”
是无藏青霜不是五脏清爽!”敖炽扭头在我耳边红正,“谁会起这么蠢的名字!”
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名字,嘀咕:“每个变态果然都有个更变态的名字。
敖炽,”男人笑笑,居然直呼敖炽的全名。在东海,除了龙王跟我,没有人敢这样做,而他不但做了,还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多年不见,你就算不喊我一声叔父,也该尊我一声北海龙王殿下吧。
北海…龙王?!
我眨眨眼睛,于是…这男人的高高在上与各种无礼都有了合理解释?!
“我不习惯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伙划为亲戚。”敖炽扔掉扫帚,“这里是我与妻儿的寝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头子他们都在正殿,你还不去?
他笑笑:“告辞“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不要来打扰我家人的生活。”敖炽对着他的背影,硬气地补充了一句,“否则,你不爱幼,就莫怪我不尊老。”
藏青霜并无回应,不慌不忙走出了花园。
“没事吧你们。”敖炽上下打量我一番,“我刚回来,就听到阿珺说你眼一个黑衣男人卯上了。
未知被他的结界弹开了,不过没事。”我问他,“他就是四海龙王之一的北海龙王“不然呢?除了这几个老家伙,谁敢在东海龙宫如此自大放肆。”敖炽皱眉,“以后你们再看到无藏青霜,尽量离他远一些。”
“你怕他?”我挑眉,“你可是连你爷爷都不放在眼里的孽龙敖炽啊。”
出乎我意料的是,敖炽居然没有举起拳头大吼“我会怕他?!”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人不祥,少碰为妙。”说完又怕我不重视,拧住我的脸道“咱们是有娃的人了,不顾大的也得顾着小的我点头。
这种时候我一般不同他抬杠,在父亲这个角色里,敖炽虽然偶尔会有点太宠爱那对小魔怪,但与他的称职相比,实在瑕不掩瑜。自从当了父亲之后,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很胡闹很活宝很不靠谱,但我偶尔也能从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里,看出一种叫“成熟”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来我们这边?”我问,“还有他吹的,好像是镇魂调。”
无藏青霜这个老东西,你永远不能问他为什么。”敖炽摇摇头,皱眉道,“反正看到他就一定不会有好事。
完全不需要我多问,敖炽的每个表情每个字,都一览无余地向我表示了东海龙族与北海龙族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兄弟情谊等今晚的人籍典礼完成,我们后天就回去。”敖炽拉着我往寝宫里走。
“真的?”我立刻来了精神,“你跟你爷爷说了?
我要走便走,跟老头子说什么。”敖炽瞪了我一眼,“你头天认识我么?
我撤撇嘴,顺口道:“你从来都没跟我讲过你这些亲戚“除了老头子,四海龙域之中我没有亲戚。”敖炽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
“真没有?”我突然生出捉弄他的心,故意拉长了语调,“那你爷爷不还有个胞弟么,那不就是你亲亲的叔爷,你叔爷不是有个浑身红鳞的外孙女儿,叫东海三公主。
“我不记得了。
人家还心心念念到忘川来找你成亲呢!
“我不记得了。
7听说当年你被镇压在东海冰牢一百年就是因为她呢。“你不是说要给俩娃洗澡么?
哎,你说我来了这么些日子了,怎么不见她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表嫂呀?”
“你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
“敖炽!”我突然站定,直视他,“你从来都不跟我说关于你老窝的事。”
他愣了两秒,挠头叹气加短暂沉默之后,看定我:“对于这里,我并没有太多值得高兴的回忆,你要我说什么给你听呢?所有让我觉得有必要记住的事,都是从玳洲城的断湖开始的,从那个跟在我情敌身后骂我丑八怪的蠢女人开始。
我最怕敖炽煽情了…每当他露出一本正经又略带沧桑的眼神时,我都会想起当初在地城时,他与父母短暂的重逢与永世的诀别。也许扫地机的光芒给我们造成的错觉让我们已经忘记了,这个总是不靠谱的男人的真实内心世界。
人心都是肉长的,龙,应该也一样吧。
所以,我决定以后都不主动问任何跟东海有关的问题,反正,我们一家就快要离开,而要回的地方,永远都是不停。
静谧的卧室内,未知的一只脚横在浆糊的肚子上,两个小家伙对于午睡这件事一直很热衷,实际上他们热爱任何时段的睡眠,只要我跟他们说该睡觉了,两个家伙就会立刻停止玩耍,嗖一下跳进被窝,三分钟进入深睡状。省了我不少心,连摇篮曲都不用唱。
敖炽今天似乎也很累,一直窝在躺椅里心不在焉看《物种起源》的他老早就睡着了,书还扣在心口上。
我给他盖上薄毯,把三个家伙留在卧室里,自己轻轻地退了出去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东海的时间跟外头的世界没时差阿琚跟其他几个侍女都坐在外间绣十字绣,见我出来,忙放下针线站起来。
我示意她们珠续,然后径直走出了寝宫坦白说,我不太喜欢阿珺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怕我。而东海里许多人,都跟阿珺不多。
寝宫外头,交叠着十字型的道路,我只知正对面那条路通往正殿,也就是整个东海龙宫的核心,龙王处理公务与就寝的地方。此时,闲来无事的我,选了与之相反的路。
沿途遇到的侍卫与臣子,远远一见到我,就躬身喊我少主夫人,然后在我回应之前就急急走开了。我笑笑,踩着晶亮的地面,继续前行。穿过一条夹在建筑之间的,用巨大的红珊瑚搭建成的拱形甬道,我的视线突然被拔技高了一座莹白别透的巨大山峰,像一条匍匐沉睡的龙,横亘在我面前,龙角位置的山体却异常突出,似一柄直耸云空的利剑,而“剑尖”却时隐时现,被一团彩光流转的漩涡包裹住。作为一个视力极好的妖怪,我似乎在那块最高最高的地方看到一座并不太显跟的四方建筑,再往上看,便是浓厚的淡蓝云雾。
再无其他。
往下看,山脚前立着一圈比琉璃更清透的蓝色围墙,一道红门开在正中,四个赳赳武将,手执刀斧各站一侧,每个额头上都刻着看不见的“生人勿近龙言里居然还有这么大一座山哪?这倒稀奇刚一靠近,两把斧头就又到我面前,高大威猛、肤色微深的英俊武将,竖着一对长满鳞片的尖耳,墨绿的大眼珠子朝我一瞪,身上披着的银甲差点亮瞎我的眼。
我认得他们,龙王的近身侍卫盯着咫尺之遥的斧刃,我微笑:“不能进?
未得龙王殿下允准,旁人皆不得入若木云台。少主夫人请留步。”武将之一每说一个字,就像从嘴里吐出一个秤砣,又重又硬不留情面。
我朝门里了一眼,问:“龙王在里头?”
是。”武将没有收起斧子的意思。
“我不打扰他,就在山脚下溜达一圈也不行?”我实在好奇这座长在海里的山要不你先去问问龙王的意思?
我等奉命看守山门,不可离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帮人到底是活物还是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
没办法,强人所难非我所好。转身刚要离开,头顶上却飘来耳熟的声音:“让她进我一惊,上下左右猛看,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少主夫人请。
斧头党们一下让开。
走进去,十米开外便是此山根脚所在,站在这巨人的“脚掌”前,任我把脖子仰断也看不到它的脑袋,更奇特的是,我没有在这座山上发现任何可供行走的路。这座山没有土,走进细看,才觉得它更像是某种类似二氧化硅类的结晶体,冰莹半透的山体下隐隐可见淡淡的不规则红斑,居然还像萤火虫一样,不断闪着柔柔的、时红时蓝的浅光我伸手去摸,指上瞬间沾染出一片水渡,温温凉凉的。提起一口气,我往上飞,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才飞了不到三米,没来由的力量便把我拍回地上。当了三次被无情拍下的苍蝇后,我只得去找山路,但最后发现,这是一座根本没有路的山,硬爬一定爬不上去,又冰又滑的山体根本不可能承载任何运动的物体。
8就在我满头大汗准备诅咒敖教炽他爷爷时,一道耀目金光从头顶上罩了下来。抬头,我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三步。
一头身长足有三米的金色大鲸悄无声息地从空中游下来,摇着尾巴,瞪着绿豆小眼看着我,体形虽然咳人,但也算憨态可掬,应属于无害类大家伙。
“呱呱!
头鲸却冲我发出青蛙一样的叫声,又摆了摆脑袋。
“你来……按我?”我朝它走近几步,指着它宽阔的背脊,“上去?”
看来是这个意思。
刚一跃上大鲸,它便晃动鳍腾空而起,又快又稳地把我往最高处送去。湿润温凉的水流将我层层包裹,途中我一直仰着头,眼见顶上那片似天又非天的云波离我越来越近。
一道光线突然刺进眼中,类似被人从暗处扔到阳光里的短暂不适让我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微蓝而厚重的云波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游光,围绕着一方白石筑成的四方高台,四条雕得巧夺天工、气势如虹的龙作为唯一支撑,将光可鉴人的地面与飞檐翘角的屋顶坚实地连在一起眼看去,这里就是一个有底有顶四面空敞的观景台,所有石材都是一尘不染的白色,除了四根龙柱。
朝东面的是一条昂首奋爪,脚踏祥云的银白大龙,威仪赫赫;朝北的却刚刚相反,龙首朝下,探龙爪于漩涡之中,身绕红焰的矫健黑龙,令观者无不心生畏惧;南边的青蓝大龙倒是偏头翘尾,口衔宝珠,背上还坐着一个人类小娃,一龙一人无不憨态可掬西边的赤金龙一身富贵优雅,可神态偏偏是四条龙里最懒散的,龙眼半睁半闭,睡不够的模样,倒是那一对神光内敛的眸子,一蓝一黑,颇为少见我猜,雕这四条龙的一定是个造诣极高极高的师傅。大鲸稳稳停在石台外,我跳下来一看,偌大的“观景台”中,只在正中央闲闲地放了几个蒲团,一张木几,身着宽大素袍的东海龙王独坐于此,握了一把青花酒壶,正往杯里斟酒。
我喝一杯?”他都没朝这边望一眼,放下酒壶,敲了敲旁边另一只空酒杯。我不慌不忙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说:“好啊。
甫一坐定,我却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了一从银龙与黑龙之间看出去,我的正对面是片碧波注洋,真正的海洋。久违的太阳就明晃晃地悬挂在海平线之上,真实的温暖与密密的波光生动跳跃在每一道海水里。如果我不是眼花,那条看不到尽头的海平线,似乎一直在闪烁着斑斓彩光,与阳光交织出少见的美妙,那些时断时续的岛屿,生着不同的颜色,仿佛落下的各式花瓣,疏密不一地点缀在远方。我觉得,我的眼睛差一点就装不下这一场浩瀚与细致,真实与虚么没有任何一个初见者,可以在这样的壮丽前保持平稳的心跳。连我都失神了好几秒。
“我最庆幸的一件事,便是东海龙宫没有完全隐在海下。不然,失了这片景色,岂不大大的可惜。”龙王将酒杯推到找面前,“小未知他们在午睡吧。
“都睡了。”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辣辣的烈酒,“未知把寝宫里能拆的东西都拆了一遍龙王哈哈一笑,说:“这两日事多,都没有过去陪他们玩,很是挂念哪。”说着,他掩住口,很压抑地咳嗽了几下身体不舒服,何苦喝这么烈的酒。”我拿下他的酒杯,干脆地把我们俩的酒一起倒了,顺口道,“刚刚我看到北海龙王了,还以为你们在正殿闲话家常呢。
“你一定很不喜欢无藏青霜。”龙王笑笑,“没有几个人会喜欢他。不谈也罢。”
“差点打起来。”我立刻识趣地换了话题,“听你的侍卫讲,这里叫若木云台?”
“有一个很老很老的说法是,如今的世界是从一棵树上长出来的,那棵树的树顶是宇宙中最高的地方,只要能站在上头,你就能洞悉宇宙的一切秘密。那棵树,被称为若木。”他看着被倒空的酒杯笑道,“美景当前,你却倒了我的酒,太扫兴“喝茶呗。”我摸了摸衣兜,取出一个精细的朱红锦囊,从里头抖落出一个纸包,捻开,往空酒杯里抖落下几片碧绿的茶叶,打了个响指,杯底升起氤氲的热水,一杯小剂量的浮生顺利完成龙王好笑地看了看酒杯里绿意剔透的茶水,说:“我知道女人喜欢随身带镜子带粉饼带防晒霜,今天才知道还有人随身带茶叶。
“人界的说法是,去异地长住,为防水士不服,都得从故乡拿点常喝常食的东西贴身带着。
我收起锦囊龙王了销囊眼,笑:“一个妖怪,在东海龙官阻里跟我谈关于人类的习惯,你起来越喜欢当人类了吧?”他顿了顿,又道:“但人类总归太脆弱,生老病死苦痛折磨。
龙就不同了,上天下海无所不能,连人类的皇帝都将自已想象成龙的化身,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跟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9我笑笑,不置可否。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你是否愿意成为一条真正的龙呢?”他突然转过头,用点都不玩笑的目光看着我。东海龙王问千年树妖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喝多“从浮珑山巅的树到不停的老板娘,这漫长的时间里,我从没有想过要成为任何一个‘别人’。”我平静地回答。
“哈哈,你若回答愿意,我才不好办了呢。”龙王大笑,“我对你虽是玩笑话,但你可知世上多少人多少妖甚至所谓的神仙,渴望化身为真龙,跳脱三界不受羁绊,可化龙这样的事,哪有这么容易。
“做一条龙也没什么太明显优势嘛,不就是化成人形时会美一点么。遇到敖炽这种日地机奇葩,还会给整个东海龙族蒙羞。”我耸耸肩,“只能说人各有志,妖怪以变人为理想,人又想成仙,仙又想变龙,说不定你们这些龙哪天想通了又想做妖呢。”
“你这种神逻辑实现的可能性很低呢。”龙王一笑,“不过当龙还是当妖,区别确实不会太大。”他转回头,鬓边的银丝划过眼角,看着那片属于他的海,“谁也敌不过时间,放不下想念。”
只在他露出偶尔的落寞时,我才觉得面前坐的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尽管他看起来正值壮年,风采耀眼。
很早以前,人间就有“鲤跃龙门”的故事,真有这事儿吗?上次未知在童书上看到这个故事,还缠着我给她买了两条金鱼,天天带着它们在门槛上跳来跳去,说这样它们就能变成跟她一样的小龙女了。”我转了话题,我不想看到一个这么“老”的龙王“这鬼丫头,亏她想得出来。”一听到未知的名字,龙王的全部深沉立刻被乐不可支代替了,笑过,他才说,“倒也不完全算是个传说真的有这事?”我好奇了,“跳过所谓的龙门,鱼就成了你们?
“若真跳过去了,那还好。”龙王端起酒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麻烦的是那些跳不过去的。”
不会吧,世上真有龙门?”我来了精神,思维立刻滑到要是被我知道在哪里,光是卖地图都得发一笔大财啊!得有多少鱼抱着金子上我家来求我啊!
“凡事无绝对。”龙王放下杯子,“不过你也别动什么借此发财的歪脑筋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每次一想到与金子有关的事,你的眼睛就贼亮贼亮的。”龙王瞟了我一眼,“听说你的彩票中了两亿,这么多钱了还不满足?谁会嫌钱多呢。”我咧嘴一笑。
死性不改。”龙王摇头"我给了敖炽一个小玩意儿,作为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敖炽没给我啊,提都没提过!“我惊诧不已。东海龙王给的礼物,从来都是珍宝级啊!敖炽不会私吞了吧?他一定还记很着我背着他藏了好多金子这件事。
是吗?”龙王撇撇嘴,“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那小子把它送给别的女人了吧。
是吗,那您老该高兴啊,说不定哪天又给你牵两个肥美的曾孙回来。”我白他一眼,鄙视这个其实并不怎么懂得开玩笑的老年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太高那个“兴”字还没吐出来,龙王的脸色就变了,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紧紧压住心口,又震惊又难熬的模样。紧接着,几个异常的红点从他的指尖上冒出来,迅速形成一片红潮,蔓延过手背,一路往上,要霸占他整个身躯的势头见状,龙王屏住呼吸,坐直身子,捏诀念咒,道蓝气自眉心射出,一路往下,生将那片红潮阻止在手肘之下半寸的位置。
“这是什么?过敏?”我蹭的一下站起来,“你怎样了?
茶有问题。”龙王咬牙道,“找绳子来,扎住我的胳膊,妖气过肘我就麻烦了。”
这光秃秃的地方哪来绳子?有了,头发!我的头发!没有什么绳子是比这个更坚韧的了!
我火速拔下两根长发,放在唇边吹一口气,麻利地缠到龙王的双臂上,打结,拉紧做妥这一切,龙王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抵挡红潮的蓝光渐渐褪去,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下来。就算在地城那么危机四伏的地方,我也没见他有过这么狼狈的时段。
“究竟哪里出问题了?你说妖气?”我扶住元气大伤的他,心知龙王要是有什么闪失,整个东海都要地震。最麻烦的是,他说妖气,放眼东海,如今除了我,还有哪个是妖?
“与你无关。”难得这时候他还能看出我的心思,边让我扶他往外走,一边唤了声,“阿灯话音未落,那头早不知游到哪里去的大鲸光速出现在石台外头上得鲸背,龙王低声道:“回寝宫,勿被人见。”
得了令,叫阿灯的家伙立即晃着尾巴,连小眼睛都像是瞪大了一圈,从大嘴里喷出口白气,用我完全没想到的速度,火箭般窜出去。如果不是鲸背上自带的吸力牢牢稳住我的身子,这个速度加惯性,非把我甩出去不可。
快速行进的阿灯不再是金色,变得玻璃一样透明,鱼腹之内闪着星辰一样的细光。煞是好看。
10我们的海拔越来越低,龙宫里的建筑越发清晰,可阿灯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我眼睁睁看着它朝一座屋撞了下去。坏了,这是要坠毁的节奏!龙王跟他的宠物脑子都烧坏了吗!
可是,阿灯的身体居然毫无障碍地穿过房舍,连带背上的我们也变成了气体属性的生物,嗖嗖穿过高墙与树木,一丁点不适感都没有,好几次我们甚至从成群的侍卫之中穿过,除了掠起一阵微风吹动了他们的发梢,没有任何动静,而他们也根本没意识到刚刚有个庞然大物穿过了他们的身躯。
这就是阿灯的本事?!
咦?前头不就是我跟敖炽的寝宫么?站在门口张望的不就是阿珺她们?是在找我?
阿灯唰一下从寝宫的墙壁穿过去,它选了到达龙王寝宫最快的路,一条完美的直线当我的身体刚从墙壁里出来时,一道蜿蜒的黑影由下而上袭来,阿灯身子一歪,像被什么拽住尾巴,从半空中猛坠而下,生生压坏了一大片位于花园左侧的花草,龙王跟我就势滚到一旁,衣服沾了灰,其他还好。
再看阿灯,也不像受了伤,就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下,身体不但恢复了最初的金色,连尺寸都缩小了几倍,成了一条不到一米的小鲸鱼,在凌乱的花瓣里用力拍着尾巴一条泛着银白鳞光的黑色长鞭,紧紧缠住了阿灯的尾巴,也正是它把我们从半空里拽了下来何等巨大的力量,才能阻止一头飞速前进的大鲸!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对面的躺椅上,无藏青霜懒懒坐在上头,一扬手,长鞭松开阿灯,蛇一样游回他手中,规规整整缠回他的右手腕上,化成了黑色的木镯。我就说那块镯子有内涵“这里好歹是东海。”龙王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无藏青霜,你过分了些。
音未落,敖炽从寝宫内冲了出来,一见弄出这么大动静扰他清梦的元凶是我们几个不由得愣了愣“这是闹哪出?”敖炽看着微见狼狈的我们,还有在地上滚来滚去爬不起来的小号阿灯,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若无其事的无藏青霜,咬牙道,“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