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那锁轻易被她打开。陶木晴赶紧闪身进去,又复关好门。
白日里头她曾在屋中偶然间嗅到一股油烟味道,若是没记错,那味道应当是厨房里才有的。只是奇怪,沈家这般经斤斤计较又置办奢华的地方,会让堂堂庄主的卧房里残留这怪味?
往前面走了几步,她愕然止住脚,脑中狐疑:难不成,这和沈庄主的死,有何关联?
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再如何也不干她的事,横竖自己已经淌了浑水,剩下的只等找到珠子就溜之大吉,什么张镖头、王镖头的,都搁一边儿去。
武林之大,江湖深远,让他们自个儿找去。
这么一想,心里瞬间舒坦了许多。陶木晴稳了稳心神,方小心翼翼地探查起四周来。
沈老爷的卧房比起她的来自然大了许多,分里外两间,外面摆有小方桌,桌上已没了茶具,绛紫色的桌布上映着几滴血水。
旁边是大白地青花瓷瓶,上插了几卷书画。西面的小窗帘布放了下来,帘子一侧是个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和玩物。
陶木晴随即几步走过去,伸手一件一件翻开。
书自是不必理会,她只挨个瞧那些小盒子里的东西。
从左到右,是青玉砚,水晶杯,玛瑙珊瑚,错金博山炉,满目的璀璨金光,看得她呆愣愣的。不愧是大财主,且随便拿一样都够她吃好几年的了。
陶木晴到底是觉得自己无能,闯荡江湖那么久,哪回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可不像这些人……衣食无忧,想来也颇羡慕。
正叹着气要转身,忽余光似瞥见正对面挂着的那幅仕女图动了一动。
陶木晴当即警惕起来,骤然回头,死盯着那画卷,手探至腰间,摸了一枚镖刀,随时欲掷出。
等了约摸有一炷香时间,这画仍是静静靠在墙上,纹丝不动,看不出有何端倪。她稍稍放松下来,兴许是自己眼花看错。
但难耐好奇,陶木晴又慢慢移了步子,悄然靠近那画。
当下盛行花鸟图,在自己房中挂这般仕女图已是很不常见了。她不懂画,也不知这画得如何,只看那画上的女子手执团扇,细眼秀眉,盈盈含笑。
这时,乍起了一阵风,原本明朗的月慢慢被遮住,屋里顿时暗淡下来。
仅是看着这女子脸上的笑,却无端觉得有些阴森可怖,分明是寻常模样,欢
喜之容,但莫名的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鬼使神差般,陶木晴抬起手,食指轻轻触摸那仕女面庞,不甚粗糙的纸张还有些冰凉,和指腹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不过是普通画卷。陶木晴轻吐出口气来,暗嘲自己胆小,放下手欲迈步离开。
忽一霎那间,一只血淋淋的手从那仕女图中突然伸出来,戳破了画中女子的脸,直逼她面门。
陶木晴吓得险些叫出声,那手离得她双目只有一寸距离,食指的指甲已然没有,光秃秃的,血肉模糊。
饶得是再强作镇定也无济于事,她几步跑到门边,抖着手拉开,撒腿就狂奔出去,慌忙间忘了锁上门。干脆连周遭是否有巡守经过也不再顾及,顶着一身冷汗跃出院子。
*
天边微蓝,隐隐有日光吐出。
燕生推着宿兮慢慢从厨房中出来,隔着一堵墙,外面站着几个抱剑而立的守卫,斜眼瞥了瞥他们二人,眸中略有戒备之色。
燕生极其不满地瞪了回去,小声嘀咕:
“这些人……搞什么,合着还把我们当犯人一样看着不成?”
宿兮却是一笑,毫不在意:
“他们守他们的,你何必管那么多。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别的又有甚值得多心的。”
“……说的也是。”
拐过厨房一侧,还没见得路,就听到有人在谈话。
“三盛那小子,今天还没得人影吗?”
“是啊,我前儿个去屋里找他都没寻到人。”
宿兮抬眼看去,站在一排花盆儿前面的是一老一少两人,老的穿一身微厚的灰袄子,下巴的胡须灰白,大约已过花甲;下面仰头望着的那小厮穿了件鸭卵青的窄袖衫,浓眉大眼,身形瘦小。
“那毛孩子,跑去哪儿野了。”老者摇头叹气,背着手。
“没准儿是上镇子上看病去了呢?”
老者忽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不如,你就替他把那些活儿干了吧,老这么拖着,指不定欧阳管家又怪罪下来。”
“别介啊张伯。”那小厮连忙摆手,“三盛哥又有柴要劈,又有菜要烧,我不过一个打理后院的,哪儿做的了这么多啊。”
“唉!你这小子,平日里那么清闲,如今叫你做点事儿就推三阻四的,我……”
停了片刻,燕生颇为不解的低头看了看宿兮,又看了看前面的两个人。
“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像是才回神过来,宿兮怔了一下,淡淡摆
头:
“哦,没有……继续走吧。”
见他不说,燕生也没放在心上,犹自叨叨念念说个不停。
“这沈大少爷和那张镖头当真是怪,你说他明明是让你查案子的,怎的到头来连出个门儿都要人时时刻刻看着。反而案子的事,半点不给你管呢?”
闻得此言,宿兮自也有数,浅浅笑道:
“那张总镖头嘴上虽说得痛快,实际不过是借我之名堂而皇之插手沈家的事,他垂涎沈家家财也不是一时了,此番好机会,不用岂不是可惜?”
“……张总镖头……他?”燕生略有讶然。
宿兮移目,去看那旁边的柳枝,漫不经心道:“你入世不久,多方事情还该留心些。”
“哦。”他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那三哥你的意思……这张镖头是杀了沈庄主的凶手了?”
“我可没这么说。”他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只是这沈家庄子倒比我想象中古怪许多,看来此次难免会有大麻烦。”
“大麻烦?”燕生挠了挠头,仍是不解,“这话怎么说?”
宿兮轻笑一声,带了一丝兴味看着他:“你可知,昨日我扶沈大少爷起身时,发现了什么么?”
他能以这般口吻来问,想必是何种稀奇事,燕生不禁借口问:
“是什么?”
宿兮“唰”的一下展开扇子来,徐徐摇,好久才道出下一句。
“他沈家少爷,居然是个女子。”
“什……什么?!”燕生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沈少爷他……”
“嘘——”宿兮眉峰一拧,伸出食指来让他噤声。后者赶紧捂住嘴。
“总而言之,此后行事要小心,最好莫要去招惹麻烦。旁人若不来犯我,我自不必理会旁人,可旁人若是犯了我……”他勾唇微笑,手中扇子突然合拢,“那就不能我怪手下不留情了。”
最后那一句燕生还是明白的,简而言之,就是以牙还牙,凡是要以武力解决,就是解决不了的……那也要想法子解决。
即便左右一思索觉得和宿兮的话有些差距,但最后懒得多想,心道,得过且过。
步出花园,天才慢慢亮了起来。燕生不由自主拿手掩了掩口,打了个呵欠。他与宿兮本不住一处,前面的小岔口即是分路之处。
见得他面容疲倦,宿兮不禁道:
“劳烦你了,这么早起来……我本不想打扰到你们的。”
“不会不会。”燕生乐呵呵地
摆手,“你是我三哥嘛。”
这话很简单,不过听入耳中也有暖意,宿兮含笑:
“早些回去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走就是。”
大概也是渴睡得紧,燕生没再推辞,草草与他告了别就往自己屋里赶。
这南方的秋日总是温和如春,阳光和蔼,照得人身上舒适。
此刻甚早,没遇上别的什么人。方才跟着的那几个守卫似也散了去,他就独自行在僻静的石板路上,听着木轮在地上缓缓转动发出的声响。这一瞬,觉得心头很静。
若是以前他兴许还会有兴致去管上一管这类闲事,只是近些年来倦意甚重,就这么看着,也觉得心烦。
索性还是袖手冷眼旁观的为好。
刚转过面前的石门,却不想迎面就冒冒失失撞上来一个人,听她呼吸急促,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似的。她的膝盖正巧碰上他左腿,毫无感觉,宿兮不觉紧了紧眉头。
因得惯性,陶木晴没停住脚先是往前倾了倾,最后身形又不稳,干脆就往后坐在了地上,右膝盖正磕着轮椅的一处,疼得她咬牙倒吸了口凉气。
这几日不是不顺,是越发不顺。
没多久之前是被怪物吓到,这一路没头没脑的跑,竟撞到人,撞到人也罢了,这人……似乎还不是站着的。
“嘶……”陶木晴揉了揉膝盖正准备站起来,面前忽有一只手朝她摊开,青衫衣袖轻轻拂动。
宿兮莞尔道:“没事吧?”
这儒雅俊朗的脸俯视看她,眼角微弯,温煦带笑。
陶木晴没接他的手,自顾闷闷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裙。
“又是你啊……”
宿兮仍保持笑容,很自然地收回手来。
“姑娘那么匆忙,可是在躲什么人?”
她一惊,当即坚定否决:“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宿兮看在眼里,也不当面点破她:“不用如此慌张,我没别的意思。”目光落于她膝盖上,又很随意的问,“适才可有撞伤?”
“这点小伤小痛,几时够我在意的。”陶木晴很大度的拍拍胸膛,而后拿眼瞟他,“倒是你……我记得我好像碰着你的左腿了,你……没什么事儿吧?”
“左腿么?”宿兮垂眸,看了一眼那泼墨衣摆下的脚,清淡道,“无妨,横竖也没甚知觉。”
“没知觉?……你左腿坏了?”陶木晴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妥,方改话,“我是说……那个,要不要替你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宿兮拒绝得很快,“很多年了,要治也不急于一时,无需顾虑。”
抓了抓耳根,陶木晴在原地犹豫了半刻,终是有些过意不去,很生歉意地对他道:
“昨日之事,多谢你,我这人脾气不好,不会说话,若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什么。”宿兮略微低头,沉吟一会,笑道,“其实,你那时之话说得不无道理,名门正派也不全都是仗义之人,偶尔对于邪派的定论,亦是太过武断了些。”
“难得。”陶木晴由衷点头,有些感激,“没想到正派里头还有你这种人。”
“姑娘只是没见过罢了,比在下看得长远的人,举目即是。”
“我看不像。”陶木晴冷哼了一声,想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便再没开口。
沉默了一晌,宿兮见得她脚上穿着神行靴,方才又行色匆匆,不由多少猜得些什么来。只是仍旧笑而不言。
“上回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她迟疑了一下,道:“我姓陶,名木晴。”
“陶木晴?”宿兮扬眉看她,又在口中轻声慢慢细酌了几遍,继而抬头,微微一笑。
“在下宿兮。”
作者有话要说:宿先生表示,这个看起来冒冒失失的陶姑娘很是可口……
小步这章没出场,大力虎摸之。(?﹃?)
严肃:我真心没有要恐怖血腥的意思。
小赏废话虽然多了一点,不过是努力勤奋的更新党。滚来滚去求留言><


☆、【神秘之人】

“宿兮?……”陶木晴摸着下巴歪头想,“你名字听着文绉绉的。那些人都唤你‘宿先生’,你很有名气吗?”
他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不过是江湖朋友给的面子罢了,我一个瘸子,能有何名气?”
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倒真没听说武林里有个什么小诸葛的,如此也觉得对理,陶木晴若有所思地颔首。
见她半晌不语,宿兮故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下倒是有一疑惑想要请问陶姑娘……姑娘既说并非是杀沈庄主的凶手,这一点,自然我是信的,只是昨日姑娘又为何潜入沈家庄,行踪还如此诡异?”
“那是因为我……”陶木晴顿了一下,偏头悄悄思忖,就随意胡诌,“我是来偷东西的。”
“偷东西?”他眉上一皱,似有不解。
“……你是富家大少爷,当然不明白咱们这些江湖宵小的苦处。”陶木晴只觉得越编越顺口,不由负手走了几步,“沈家何等有钱,信手一个玉樽都管平民百姓家好几年的菜钱了,我也就听说这里遍地是珠宝,没多做打听,只想摸几件走,换点盘缠……哪知道,逢得这个不幸。”她叹了叹气,这话半真半假,量他也听不出什么来。
宿兮勾了勾嘴角,也没道得她言语哪处不妥:
“姑娘四肢健全,又轻功极佳,何必定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觉察到这言语里有些讽意,陶木晴面色不改,反而问他:
“那他沈家既有这么多钱财,为何又不分一些给灾民?江南前年瘟疫,他恰住江南,试问当年拿了几个钱出来?难道不是自个儿拎了家当躲到北方去了么?你们名门正派听着何等有正义,比起邪派来不就多了这侠气吗,事到临头还不是自扫门前雪,亏得挂着这正儿八经的名号,一副清高模样职责邪派。
我是邪派,可我自认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所谓武林正道凭甚看不起我?”
一席话毕,却说得宿兮有些哑口无言。
自习武以来,他一直待在山上,偶有出门。对于江湖门派之间的纷争也只多少从燕生或是大师姐口中听说一些,至于自己是否是正派他倒没有多做在意。不过如今闻陶木晴这般说来,头一遭,对这正邪两方有些别样看法。只是,也说不好。
“唰”展开骨扇轻摇,踯躅着正欲说话,不想那边石亭疾步走来一个人,见得他二人,步伐便又加快,老远就喊。
“宿先生!——”
待得走近,才看清这是欧阳管家。
宿
兮平静看他,问:“欧阳管家这般神色,不知有何事?”
他喘了口气,小小停歇一下,道:“是大少爷,大少爷要我前来请几位去前厅一趟。”
“哦?这样……”他手里的扇子摇得不疾不徐,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这便去。”
*
前厅门口已然站了四个持刀守卫,陶木晴随着宿兮进去之时便看见里面人数众多,连得那步云霄也来了。
“沈大少爷,张总镖头,咱们这还需在庄子里头呆多久?”先说话的,是天星刀郑铁石,看样子他有些焦急,“我等虽说是江湖闲散人,可是也有私事要办,能抽出时间来赴宴本就不易,这哪能如此耗下去?且不提我如何,便是不笑大师,三日后,寺中也还有选举主持这般大事要处理。”
“阿弥陀佛。”等他说完,不笑和尚只一手在胸前立着,闭眼念经。
“郑大侠稍安勿躁,只再有两日,两日内我必然能查出真凶来。”张镖头信誓旦旦抖了抖手中弯刀。
懒在椅子上打呵欠的十三猫揉了揉手腕,慢悠悠问他:
“不知此番张镖头叫我等来有何大事?”
陶木晴和宿兮在门边角落站定,此刻,张镖头自撸着胡须笑:
“盗侠这话问得好。诸位,我今日召集大家乃是有重要线索。”
一夜之间,因不晓得又发生了什么,周遭人皆面面相觑,而后见得他掏出一枚雪亮的小巧暗器来,亮给众人看。
“大家且看。早间有巡守来报,说沈庄主屋里房门大开,门锁被破坏,似有人闯入的迹象。我进去探查时,于地上捡得这枚三刃飞刀。”
他话音刚落,陶木晴就惊出冷汗来。
这莫不是她不慎落下的……
不由自主地就往后迈了一步。
前面的宿兮眼光眄视了她一下,平淡无波,又复看向张总镖头手里的飞刀。
有人出言:“这么说来,这是那凶手之物了?快且看看,这是何种镖?”
“郑大侠乃是武器行家,辨一辨不就知道了?”
陶木晴赶手往腰间摸去,掏出适才拿过的那支镖刀,微微一愣,随即又仔细瞧了那镖头拿着的飞刀,两相比较之下,发觉很生不同,那飞刀不是她的东西。
这么说来,莫非有人在她之后也去了那屋子?
前面的郑铁石把那飞刀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很是遗憾的嗟叹:
“这暗器不过是
寻常物件,随处可见,没什么稀奇的。若是想从这上面寻得凶手,只怕有些困难。”
又有人疑惑道:
“沈老庄主已死,那凶手潜入房中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是劫财?”
“此话有理,沈家这等有钱,保不准是被人盯上了。可有查少了什么没有?”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陶木晴脑中顿冒出一个念头来,凶手不会也是冲着避毒珠去的吧?
那么可否能以此断定避毒珠就在沈家山庄之中呢?若是在,凶手是不是已经到手,逃之夭夭了?
所有问题都毫无头绪,反倒将她弄得一团混乱。
“诸位不必担心。”一直沉默在旁的沈大少爷忽而道,“家父房中未缺一物,想来那凶手寻得可是这个……”
他击掌两下,下面有丫鬟呈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一个精致紫檀雕花锦盒。
在场之人皆探头盯着那盒子,好奇里面的事物。陶木晴也一般踮脚看过去。
沈晨天微拂衣袖,轻轻把那盖子揭开,外面阳光灿烂照于其上,反射出一道亮光来,等光芒过去,众人才见得那通身明黄的金麒麟,双目炯炯有神,蹄踏白云,头仰苍穹,气势磅礴。
“此物……”步云霄皱了皱眉,沉声道,“乃是前朝遗宝之一,不想竟流落市井。”
“如此大的一只麒麟,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下面有人惊赞不已。
“怪不得那凶手要抢夺,想必是眼馋至极了。”另有人自言自语。
……
众人皆被这绝美麒麟吸引住,指指点点,相互交谈,唯得宿兮眼底略沉,摇扇的手停滞,出声问那镖头:
“在下愚昧,不知这东西与捉拿凶手何有关系?”
“诶。”张总镖头摆手一笑,视线却依旧在那麒麟上未移开,“宿先生怎得也糊涂了?那凶手一次拿不成,必然有第二次。沈庄主除了卧房外另有一处书房颇为喜爱,常去看书作画,凶手必然也知道这一点,我们可在书房之外设好埋伏,只待贼人出现,就将其一举擒住。岂不妙哉?”
宿兮不以为然,犹自轻摇头:
“法子想来虽好,只是漏洞颇多,依我之见,还是……”
“宿先生多虑了。”没等他说完,张总镖头就不耐地打断,“为财而作案的人,就是高手也不足为惧。加之留下这么多破绽,可见他行动何等莽撞,凭我这么多人之力,还怕捉不到他?”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宿兮也只能报以浅笑,垂眸摇扇,再不多
言。
时辰尚早,寒暄片刻,沈晨天忽走出来,赔笑着作揖。
“如此劳烦各位,实在是过意不去。想来诸位还没有用饭,我已在花厅中备下吃食,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同晚辈一道过去罢。”
确也如他所说,陶木晴忙了一宿,腹中早觉饥饿,未作多想就随着众人前往花厅。
其间恰路过沈庄主卧房,她偷偷瞟过去,守在院里的守卫皆在那门口两侧立着,房门大开,很容易瞧得清里头。
让陶木晴颇觉奇怪的是,原本挂着仕女图的地方现下摆了一个大白地青花瓷瓶,由于遮挡住了,也不知道其后有没有空隙。她要是没记错,那只手是从画后面伸出来的,也就是说墙上或许有个暗门,或是暗窗。
不过那到底是何人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再者就是这花瓶的移位。显然是有人故意为掩蔽什么,那幅仕女图上染了鲜血,若这样堂而皇之摆在外面肯定引人生疑。她走之后,何人再度进了那屋子?……真是凶手,还是说,别有企图的另一人?
胡思乱想间走到了花厅,面前摆了几桌点心。因得是早膳,自不可太过油腻。沈家对这方面还是很有讲究的,菜肴不多,却样样精巧。
陶木晴拉了椅子正待坐下,余光瞥见宿兮摇了轮椅过来,她略一犹豫,还是让了一处位置给他,自己则在一侧坐定。
一桌子的人,除了步云霄和宿兮,其余她都不认识,索性就闭口不言,认真的吃粥吃糕点。沈大少爷常年在北方,沿海一带经商,喜吃些甜的东西,就是普通的咸菜是微甜的。
陶木晴打小在蜀中长大,吃惯了辣菜,反而觉太过清淡,吃过一道菜后,突然发现一颗小青辣椒,她眼中一亮,忙夹了过来,不想却有人在耳旁笑道:
“早上吃这么辛辣的,好吗?”
“还好。”陶木晴手没停下,仍旧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我们那儿的人,都这么吃。”
“哦。”宿兮喝了口粥,淡淡道,“对肠胃不好,还是忌着点吧。”
这话并没听进去,陶木晴一面舀了碗粥,一面目光四扫,见得那边的步云霄自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吃得很无味,眸中清浅,似有所思。
又望到离他不远处一个青色花饰的小碗里盛着的东西。
“菊花鲈鱼羹。”陶木晴一扬眉,伸手端了过来,凑到宿兮面前,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这个不错,能避毒的,你该试试看。”
宿兮略微一怔,委婉
要拒绝:“多谢,我……”
“这里头还加了杏仁儿的。”陶木晴嗅了嗅,并没在意他的话,“你体质太虚了,要多吃点才是。”
说话间,她又盛了一碗粥,吹了吹热气,自顾自的喝起来。
宿兮看着手边的鱼羹,又转头瞧了瞧她,终究是无奈的笑笑,取了勺子舀着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里的几个伏笔过几章在收。
小步仍旧表现得很透明啊,摸摸……
不要怪偶慢热啊,偶真的只是在发展JQ而已啊……T T


☆、【夜深入毒】

饭后人皆散去。
陶木晴犹自无聊地在庄子里闲逛,但介于四处都有人盯着,着实也很生难受。
南方秋日里的阳光很暖,天气好如今日的时候,金灿灿的,照得人心上身上都是一派温意。
话说回来,对于沈大少爷拿出的那只金麒麟,她倒觉得很玄乎。若是那凶手仅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就大费周章杀掉江湖上信誉名声颇好的沈庄主,想来有些太过了。
并不是说她看不上那麒麟,要论价值,这宝贝确实很昂贵,可总预感有何处不对劲,那人的目的,似乎并不简单。
细思虑一番。沈庄主房中打斗的痕迹甚是微小,且以他的功夫,若不是高手,寻常人定会和他纠缠数招,届时外面之人听得声音必然会赶过来。
可是他被人一刀毙命……
到底是凶手太强,还是……沈庄主太弱?
走了几步,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陶木晴只得摇摇头。
罢了,横竖她想出来也没什么好处,还是多多留意避毒珠的事情为上。
现下还不知道那珠子是不是在沈家庄的,不过目前来看,似乎有些渺茫。这么多天都没寻到半点身影,也没听到半点消息……难不成,一开始便是她猜错了?
待出去了,还是先去江湖坊买几条确切的情报好了,这道听途说自行猜测,果然不靠谱。
如此决定之后,陶木晴亦觉得自己很生倒霉。这如今像是被人□了一样,几时能自由还说不准呢。要说逃,怎奈一庄子全是武林高手,量她插了双翅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