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公公那句话听起来虽然毫无根据,可是傅卿和却相信他绝对不是信口开河,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能关乎朝堂,关乎立储,关乎国之根本,料想那万公公绝对不敢胡言乱语,那个时候,他也根本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作为这个秘密的知情人之一,傅卿和却宁愿自己没有掌握这个秘密。
她心中百转千回,却迟迟没有等来那人的回复,傅卿和不由抬起头来,正对上卫昭那所有所思的眼神。
那眼神犹如针芒一般,她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来。
傅卿和这才想起来,此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与他对峙让她感觉到有种泰山压顶的负重感。
就在她心惊肉跳想要后退一步之时,头顶却飘来他的声音。
“你还没有告诉我,万大海所患是何病症。”
傅卿和没有想到,等了半天居然等来这样一句话,她不知对方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为了回去之后好复命,但是不管是出于哪一种,自己都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人,万老翁之病看似来势汹汹,其实不过是小疾。”
见对方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样子,傅卿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大人,万老翁其实并没有什么病,若真说有病,也不过是吓出来的。大人您也知道,万老翁既然跟京城失窃案有关,自然知道有人追捕,大人您又摆了这么大的阵势,万老翁焉有不惧怕之理?昨天晚上万老翁应该是连夜仓惶逃奔,为了稳妥起见,他都不敢来敲曹秀才的门。”
“此为其一,其二,万老翁昨夜喝了那小河中的水,早上起来看到河中有虫,便以为那虫子通过肠胃进入自己的五脏六腑,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肠穿肚烂而死,再加万老翁年纪大了,一夜奔逃,恐怕也来不及用食,极度疲乏之下,接二连三地惊吓过度,导致他一病不起。”
卫昭听了她的话,心中不由嗤笑,虫子进了肚子早就被克化的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会进入五脏六腑?要真是这样,那之前自己在战场上饥饿的时候可没少吃虫子,那自己怎么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没有说话,穆九却对傅卿和的话嗤之以鼻:“傅大夫,你简直就是胡扯,虫子进了肚子,自然被我们吃掉了,就像猫吃老鼠,鸡吃虫,鸭子吃鱼一样被克化掉了,怎么可能会钻进五脏六腑?”
他这一番比喻非常贴切,傅卿和对他点点头,奉承道:“大人见经识经,自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世人并不总是如大人这般犀燃烛照,别的不说,万老翁就是一个例子。”
傅卿和的这几句话,直奉承的穆九心花怒放,高兴地直挠头,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夸过聪明呢。
“既然如此,那恭桶里面的虫子从何而来?”卫昭一阵见血地问道。
不愧是锦衣卫,果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傅卿和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大人,那根本不是虫子,不过是红色的线头罢了!”

第6章 特殊之时特殊之法

诚如傅卿和所言,万公公身体本身没有什么病,那脉象也不过急遽受惊之下而产生的数脉,再加上其四肢冰凉,面色苍白,眼神闪烁游移,无不证明万公公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认为自己命不久矣,将会被虫子吃掉,那死相也太恐怖,太恶心,恐怕连全尸都留不住,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傅卿和完全可以告诉他,虫子已经被他消化,对他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可是万公公只会认为那是傅卿和的安慰之词。
如卫昭穆九之流,你跟他们说虫进腹中会吃人,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万公公既然这么认为,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劝好的。
傅卿和就顺着万公公的想法去解决问题,既然他笃定虫子在他体内,那就让他排出虫子来好了。
于是傅卿和就用包着红色线头的腹泻药丸给万公公服用,万公公已经被吓坏了,说是杯弓蛇影也毫不夸张。傅卿和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又说这药是祖传秘方,相当于给他吃了定心丸,这一通腹泻,他看到恭桶里面的红色的东西,模样与虫子差不多,他的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
傅卿和仔仔细细地跟卫昭解释了事情的前后始末,然后道:“大人,特殊之时,当用特殊之法,现在万老翁心结已去,已无大碍了。”
穆九听了,眼睛瞪得老大:“我的天,那恭桶里面居然不是虫子,傅大夫你不仅医术精湛,这谋算人心的本领也是一流,连我都被你骗到了,更何况是他!”
对于医学专业的学生而言,心理学向来都是必修之课,这门课傅卿和学得还算不错,今天这个案例,她用的更多的,不是医学,而是心理学。
很多时候,掌握患者的心理,对于治病而言,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当然,我来之前就说了,别看他病得那么重,两粒药足矣!”提起老本行,傅卿和比谁都有信心。
而卫昭却将傅卿和的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特殊之时,当用特殊之法…”
“大人,我可以回去了吗?”傅卿和再次问道。
“可以,你稍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卫昭说着冲穆九使了一个眼色,二人走到一遍。
听到卫昭对自己说的几句话,穆九大吃一惊:“大人,你真这么打算?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
“不会出纰漏的,那些人见不到我,绝对不会对你起任何疑心。”说着他信心十足道:“这一次,我定然安然无恙地将人带到御前。”
穆九被他他语气中的胜券在握与成竹在胸所感染,立马正了神色,一个抱拳道:“大人放心,我这就启程,这一次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看着卫昭转身而去,穆九不由叹了一口气,大人本来在五城兵马司做的好好的,皇帝非提了他去做什么锦衣卫,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名声却十分不好听,人人都骂锦衣卫不说,大人在里面还处处受人排挤,办个事还要左支右绌,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人才能离了锦衣卫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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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傅卿和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的,定然会派几个人监视自己,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位卫大人亲自监管自己,所以,就算她出了曹家的大门,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并没有减少几分。
这一回,马车可比来的时候慢多了。
傅卿和撩起车帘,见日已过午,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便寻思着木棉估计已经做了好午饭等着自己了。
想到一连好几天二夫人都派人来骚扰自己,傅卿和心头又觉得沉甸甸的,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派人来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抓住了胸前的玉佩,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用?看二夫人的架势,得不到这个玉佩想来不会罢休,自己得想个什么法子一劳永逸才行,否则这样天天被人骚扰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心中正思量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正要询问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男子急促的声音:“傅大夫是不是在马车里?”
傅卿和一掀帘子,见外面的人是隔壁富安庄上的一个名叫韩大的佃户,他见到傅卿和眼睛一亮,像找到主心骨一样立马扑到马车前面:“傅大夫,真的是你!我家虎子出事了,眼瞅就不不行了,你…你快去看看。”
韩大满面焦急,额上都是汗水,眼中也隐隐有水光。
傅卿和知道事情紧急,立马大声问卫昭:“大人,我能否去出诊?”
卫昭骑在马上,脊背挺得笔直,闻言也不答话,只冲傅卿和点点头。
傅卿和心头一松,忙对韩大说道:“快上来,咱们边走边说。”
从韩大口中,傅卿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大的儿子虎子今年才刚八岁,只不过,跟那些大户人家天天嬉闹玩耍的孩子不一样,小小的虎子既没有钱读书也没有功夫玩耍,他的任务是喂饱那两头黄牛。富安庄上黄牛很多,喂牛的工作就落在小孩子头上,这样也可以贴补家用。
同虎子一起放牛的还有另外七八个小孩,今天上午放牛的时候,虎子与其他几个小孩起了争执,那些人仗着人多就把虎子的头硬生生按到他的裤裆里,双手也反剪,虎子被闷得昏死过去,等到大人发现的时候,虎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韩大说完这些,傅卿和叹了一口气,心中责怪那些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才细细思量该用什么药。
因为要救人,马车驶得飞快,一会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韩大说的那个田头上。
韩大娘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硬挺挺地被他母亲搂在怀中,显然是人事不知了。
韩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娘子身边:“虎子他娘,傅大夫来了。”
“真的?”韩大娘子慌忙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傅卿和,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傅大夫,你快给看看,我们虎子…”话没说完,她就哽咽了起来。
傅卿和点点头,还没有说话,就听到耳边传来卫昭的声音:“这位大嫂,你不能这样搂着孩子,快松手,给孩子拍拍背、拍拍胸口顺顺气。”
韩大娘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拍打着孩子的前胸后背,这样一拍,那孩子脸上的青色渐渐退去了,可是仍然闭着气,毫无气息。
他是武人,自然知道这小童极有可能是受了重伤,卫昭暗暗叹了一口气,再过一会,若这孩子再不能呼吸,怕就救不回来了了。
“韩娘子,你先把虎子放到地上,别这样搂着他。”傅卿和一边说一边托着虎子的头,跟韩大一起将虎子放到一边。
她熟练地号脉、探气息、翻看虎子的眼皮,然后又迅速转身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面倒出一些药粉,又用随身携的水壶冲了药粉,让韩大娘子把药粉给虎子喂了下去。
卫昭不由大吃一惊,望向傅卿和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不过喂了一点点药水,虎子就恢复了气息,脸色好了许多,嘴唇有了血色,刚才僵硬绷直的身体也柔软了很多,虽然眼睛依然紧闭,但是明显已经脱离了危险。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有此起生回生之效?
只一瞬间他就收回了惊诧了目光,神色又变得平常,这个女孩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惊了。原来这世上真有异能的高人,只不过自己从前没有遇到罢了。
傅卿和见虎子渐渐回转过来,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人能不能救回来还真是难说。
韩大娘子见儿子脸上的青色渐渐退去,不由喜极而泣,拉着傅卿和的手道谢:“傅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谢谢…”
韩大见儿子保住了命,心中也是高兴异常,他连忙说道:“傅大夫,我出门太急,身上没有带钱,等一会我把药钱送到你家去。”
傅卿和点了点头,然后又包了三包药粉交给韩大娘子,并仔细叮嘱道:“一包分两次,用温水冲服,中午一次,晚上一次,这些药用完应该无事了。”
“是,是”,韩大娘子握着药粉连连点头,好像傅卿和说的是金科玉律一般。
这一会功夫耽误下来,傅卿和觉得腹中空空,实在是饿的厉害,她轻声安慰了韩大夫妻几句,然后就对卫昭说:“大人,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回去吧。”
卫昭见她脸上略有疲色,不由点了点头,目送傅卿和登上马车之后,他才翻身上马。
刚到家门口,傅卿和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也不踩凳子,直接从马上上跳了下来。
见卫昭还坐在马上,傅卿和问道:“大人,你怎么不下马?”
卫昭却调转马头,居高临下地回答:“事情已了,我该回京城交差了。”
傅卿和一惊,转瞬就想到,这么一段时间,估计穆九已经把人转移到妥当的地方了,所以他就没有再继续监视自己的必要了。
见卫昭腿一夹马肚子就要离开,傅卿和忙道:“大人,请稍等我片刻。”
卫昭有些疑惑,还未出言相问,傅卿和已经腾腾几步跑回了院子,不大一会她又跑了出来,手中却多了一个纸包。
傅卿和走到马旁边,仰起头,高高举起手将纸包递给卫昭:“大人,日已过午,已经到用午饭的时候了,你胃不好,最好不要挨饿。”
阳光细细碎碎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肌肤如羊脂玉一般光洁明亮,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额头光洁饱满,唇若花瓣一般鲜艳,阳光映着她耳边细细的绒毛,将她整个人照成了金色的。
特别是那一头乌黑油亮又带着几分自来卷的头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
这个女孩子好漂亮!
卫昭一愣,异样的神采在眸中一闪而过,便俯身弯腰,结果了傅卿和递过来的纸包,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香味传了过来。
卫昭打开一看,却是两个粗粮做的大馍。
他也不说话,将纸包放进衣襟里面,一个抱拳,双腿一用力,马儿就迅速向前冲去。

第7章 侯府来人

送走了卫昭,傅卿和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
她饿得厉害,身体也有几分疲倦,帮着木棉把饭菜布好,两人就坐在院子的石桌边用起午饭来。
不得不说木棉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从三年前木棉对着锅灶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到后来在傅卿和的指点下学会烧菜,到现在没有傅卿和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张罗一大桌子菜来,这进步不可谓不大。
饱餐一顿,傅卿和觉得异常满足。
她刚刚放下筷子,就听见“砰砰”一阵拍门声,傅卿和刚要站起来,木棉已经当先一步去了:“小姐,你坐着别动,我去开门。”
本来打算吃过饭睡一觉的,看来又要泡汤了。
木棉打开门,一下子愣住了:“杨庄头,怎么是你啊?”
杨庄头脸上带了谄媚的笑容,与昨天的样子大相庭径:“三小姐在不在?府里来人来了,要接三小姐回去。”
木棉回头,满脸的愕然,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傅卿和,而傅卿和跟她一样震惊。
这乡下郎中的生活虽然清贫了一些,但是自由又快乐,这样的生活她觉得十分舒适惬意,一旦回到那高高的宅门,她的医术就要被束之高阁,再无用武之地不说,整个人也如笼中豢养的鸟一样,毫无自由可言。自己便像那牵了线的木偶,任由别人摆布。
在乡下过得好好的,侯府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接自己回去,想着二夫人之前派来的几拨找麻烦的人,一旦回了侯府,自己还不是任人鱼肉?
她的头脑飞速地转了起来,还未想出对策,杨庄头已经走了进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三个婆子,为首的那个五十出头,端的是精明强干。
傅卿和的心不由一沉。
那婆子环视一眼院子,看了傅卿和一眼,就快步走到傅卿和面前,轻轻地行了一个礼:“三小姐。”
傅卿和一把托出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行礼,口中道:“怎么是杜妈妈您亲自来了?老太太身子可好?府里一切可好?”
杜妈妈微微一笑:“三小姐果然孝顺,见面头一句就关心老太太,不枉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三小姐。府里一切都好,老太太身子也康健,就是年岁大了,越发心疼小辈,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老太太想着眼瞅到过节的日子了,没得阖府上下的人都在,独独漏了三小姐一个在外头,所以就派了我来接三小姐回去。”
傅卿和原本以为是二夫人要找自己麻烦,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武定侯太夫人赵氏的贴身侍婢杜妈妈,她是赵氏的陪房,打小就在赵氏屋里服侍,深的赵氏的信赖,是赵氏的左膀右臂。
这样人来接自己回府,看来这真的是那位太夫人要接自己回去了。
傅卿和自然不会相信,那位继祖母天天惦记着自己,至于要接自己回去过端午这样的幌子不过是骗骗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
可原主本身不就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
傅卿和少不得做出十分惊喜的样子:“真的?老太太真的要接我回去?”
傅卿和的样子令杜妈妈非常满意,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语气比刚才还要柔和:“当然是真的了,所以,老太太才会让我亲自来三小姐。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三小姐,咱们快走吧。”
这么快?那自己岂不是根本没有时间安排其他的事情?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继祖母会来个突然袭击,把自己弄了个措手不及,傅卿和当即说道:“妈妈请稍等片刻,我跟木棉略收拾一下就走。”
杜妈妈看了看傅卿和身上那灰扑扑甚至有些破旧的衣裳,就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收拾的?三小姐要什么,老太太自然会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的,这些东西,不要也罢!”
傅卿和听了,微微有些赧然:“杜妈妈说的是,只是这些东西我都用惯了,一时舍不得丢,还请妈妈不要见怪。若是车上装不下那就算了,若是能装下的话,我还是想带着。”
傅卿和话说得很和软,杜妈妈不由在心里暗忖,这位三小姐,恐怕性子也先头的大夫人一样绵软,府里的几位小姐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位三小姐回了府,不知道会不会受欺负。
想到这里,杜妈妈心里就有了几分怜悯:“瞧小姐说的,您要带东西,马车定然能装下,实在不行,我们从庄子上再借一匹马车就是,断没有让您的东西放不下的道理。”
老太太吩咐她,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位三小姐带回府,她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在乎这位三小姐再带其他的东西。
傅卿和心中暗暗点点头,不愧是赵氏身边的人,从进门到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恰到好处,傅卿和真诚地跟杜妈妈道了谢,然后就带着木棉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小姐…”木棉这一开口,傅卿和立马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她。
果然,跟着杜妈妈一起来得那两个婆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三小姐,杜妈妈让我们姐俩个帮着您收拾。”
“多谢两位妈妈,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请两位妈妈把那几包药材包起来,其他的也没有什么。”
“是、是、是”,两位妈妈虽然诧异,还是热情地应了。
不大一会,杜妈妈就看到三小姐主仆收拾好了,傅卿和主动走到杜妈妈身边:“杜妈妈,这三个包袱,一个是我跟木棉换洗衣裳,一包是我药材,还有一包是已经做好的丸药,妈妈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杜妈妈微微一笑,十分感概道:“没有想到,三小姐竟然跟大夫人一样喜欢研究这些医术啊,药材啊。”
傅卿和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闲着无事瞎琢磨罢了,妈妈别笑话我。”
杜妈妈结果傅卿和手中的包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三小姐切莫妄自菲薄,我听杨庄头说,这附近庄子里的人病了全都是找您医治,由此可见,您的医术的确算是大成了,回头我有个头疼闹热的,不找别人,直接来找三小姐,三小姐可不能多收我诊费。”
杜妈妈是赵氏的心腹,跟这样的人打好关系于自己有利,傅卿和虽然有意藏拙,可依然舍不得放过这个跟她拉近关系的机会,她脸红着说道:“妈妈真会说笑,你身子康健着呢,我这里倒是有一种精油,人累的时候闻一闻可以提神,坐车坐轿头昏脑涨的时候也可以减轻不适,妈妈要是不嫌弃,就收着吧,或是送人,或是自己用都成。”
傅卿和说着将三个小小的白瓷青花纹的小瓶子递给杜妈妈,杜妈妈也不推辞,笑着接过来,打开其中一瓶,放到鼻子上一嗅,一股带着清凉的味道从鼻腔直通脑中,说也奇了,闻了这个味道之后,杜妈妈立马感觉自己头脑爽利了很多。
原本也没有放到心上,不过是应景接过来,现在一闻,杜妈妈立马对傅卿和刮目相看:“三小姐,这个药叫什么名字,真是好闻的紧。”
“这叫风油精,主要成分是薄荷,所以闻着清香,若是夏天被蚊虫叮咬了,还可以止痒止痛。”
杜妈妈听了,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这可真是好东西,我可舍不得送人,我经常出门帮老太太办事,车子坐多了,难免有些疲乏,这东西刚好可以提神,谢过三小姐了。”
“妈妈客气了。”
有了风油精做人情,傅卿和跟杜妈妈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一路上两个人倒也十分融洽。
傅卿和不动声色地跟杜妈妈套近乎,而这位杜妈妈也在悄悄打量傅卿和。
越打量她越是惊讶,这位三小姐模样并不随其母,竟是越来越像她的父亲--已故的大老爷,特别是两人都长着乌黑油亮却又自然曲卷的头发,不仅如此,那一双大眼睛也是一样分外明亮。
第一代武定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靠着军功挣得这偌大的家业,子孙靠着祖宗的余荫过日子,大部分的子孙都分出去了,有的在京城其他地方,有的去了南京或者其他地方做官,这一代代分家,偌大的家业也没剩下多少。
眼看着武定侯府要跟其他世袭的公侯伯爵一样衰败了,谁知道上一代武定侯傅虎,傅卿和的祖父由于平定南疆有功,先皇又给武定侯封赏了不少田庄,还御赐了一座宅邸给武定侯作为侯府。
那御赐的宅邸在国子监街,原是一个亲王的王府,因为犯了事被抄家,所以这宅子就空了下来。
这座宅邸修建得十分精致,虽然有很多人打这宅子的主意但都因为是亲王府,所以不得不望而却步。没有想到,这宅子最终回落到武定侯手上。
老武定侯傅虎已经归于尘土,如今的武定侯是傅虎的二子傅恩海,傅卿和的二叔,管理内宅的自然是傅恩海的夫人陶氏。
不过,这只是在外人看来而已,实际上侯府上至各房主子,下至内外仆妇都知道,这座百年侯府真正的当家人是武定侯太夫人赵氏,她管的不仅是内宅,还有外院。
进入城门之后,外面热闹的声音就一阵接着一阵的传进来,货郎挑、摆摊的、卖货的、算命的、写字的、办事的、赶路的,形形色|色的人就像清明上河图上画的那样热闹。吆喝声,叫卖声,让这座城市变得鲜活生动而有趣。
从车帘的缝隙里,傅卿和就可以看见马车、路人穿梭往来,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傅卿和不由心中暗叹,不愧是大熙朝的京城,帝都之繁华仅仅在外城就可见一斑。
马车缓缓行驶了一炷香左右,就进了安定门,此时喧嚣的声音渐渐变得少了,马车一转弯,拐进了国子监大街,打国子监大街上的四座牌楼走过,再往前行驶了一会,傅卿和就看到了久别三年的武定侯府。

第8章 无心之失?有心试探

三间开的红漆大门,上覆绿色的琉璃瓦,门头上挂着大红的绞纱灯笼。
不管是门前的白玉石台阶,还是台阶下石狮子镇宅,无一不昭示着武定侯府的气派与繁华。门口站着的几个门房,也是清一色的统一着装。
如傅卿和想象的一样,马车在门口没有停,而是顺着侯府高高的院墙,拐进了左边的通道。
看着马车从角门驶进了院子,傅卿和的心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个繁华牢笼,回到秀水庄,做个自由自在的乡下郎中。
下车换了一顶青帷小轿,由四个小厮抬至垂花门,傅卿和方进了内院。
庭院深深,一进接着一进,回廊游阁,处处精致华美。
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丫鬟,皆是步履轻盈,来去匆匆,竟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杜妈妈随手招来两个人,让她们带着傅卿和主仆去安置,然后又对傅卿和告了饶。
三载未见,侯府还是繁华富贵一如往昔,不愧是曾经的亲王府,如今的侯府,端的是非常凡响。
顺着右边长长的游廊,再穿过一个月洞门,眼前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傅卿和记得,这是侯府东边的小花园。
在去秀水庄之前,傅卿和住的是侯府西路的励荣院,这方向分明不对啊。
傅卿和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指,然后问道:“这位妈妈,咱们这是朝那里去,不去励荣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