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氏的打算,其实她觉得许颜华最好就是嫁回周家,从她嫡亲兄弟的儿子中选一个有出息的嫡子最好了。
一面周家是名门世家,又是许颜华的外家,相公是嫡亲表兄弟,又有自己娘亲看着,必然会过得很好,就像自己一样,嫁给表哥的好处,她是尽知的。
另一面,周氏也觉得许颜华长于商户,就那个教养性子,她又不像宜华那样温柔妥帖。
若是往侯门贵胄里嫁,或许四皇子会因为勇毅侯而娶她,但是到时候许颜华那个性子肯定要惹很多麻烦,侯府的名声也会受她带累。
但是周氏也就是想想,她自己知道,勇毅侯基本上不会考虑把许颜华往周家嫁的,比起许宜华,勇毅侯还是更想要有自己血脉的许颜华嫁给四皇子。
所以周氏只能盯着许颜华拼命地学规矩,想要压压她的性子,也不想让许宜华受许颜华的委屈。
6.06
周氏以为晾着许颜华,压着她学规矩就能安心,但是许颜华这边可不这么想,直接带着饿的咕噜咕噜的肚子,杀向周氏住的正院。
“谁让她过来的?”
周氏一听丫鬟说起来,大姑娘在外面要见她,便皱起了眉头。
不是让她禁足在屋里学规矩和反省吗?闯到她屋子做什么。如此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让周氏心情愈加的不快起来。
作为一个小娘子,竟然无视家里父母的话,让学规矩不好好学,反而把嬷嬷气走,让不许出屋子,不仅出来了,还要特意跑到她面前。
这样身具反骨,野性难驯,简直是周氏之前闻所未闻的。
也是,商户门中,能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女孩儿!
就在周氏面色青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惩罚许颜华时,许宜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了。
“太太还是见见颜妹妹吧,她许是为了江嬷嬷的事儿来认错的,颜妹妹如今知道错了,太太您就别生她的气了,回头让她再给江嬷嬷道个歉,还跟着江嬷嬷学规矩。”
许宜华还呆在周氏那里,如今身边变了,她更加爱黏着周氏了。
本来听说许颜华在外面要过来,许宜华内心涌上一股不喜,她就不能不往她们这里凑吗?但是面上却不显,依然乖巧的替许颜华说好话。
“可见商户门庭是多没规矩,这颜姐儿性子这么野,简直目中无人了,我却不能继续惯着她的脾性儿。”
周氏喜欢性子乖巧听话又贴心的女孩儿,像许宜华这样,如今许颜华不听她的吩咐也就算了,反而在禁足期内出来,戳到她眼前了,更是让她一股子气闷在心口。
周氏不觉连许颜华院中的下人一同迁怒起来,想着也是时候该让许颜华院里的下人紧一紧了,这么多人连个姑娘都看不住,能中什么用。
许颜华在外面,听到婆子传回来的话,说周氏不让她进屋,请她赶紧回去反省,没有她的吩咐不许许颜华出院子时,脸上更是透出一股遮不住的寒霜。
许颜华眼睛瞪向传话的婆子,不免冷笑了一下,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周氏连见都不想见她,就这么讨厌她吗?
算了算时间,勇毅侯大概要回来了,许颜华继续气定神闲的站在周氏院外,她就是不走!周氏不喜欢她吗?她现在也,非,常,讨厌周氏!
“姐儿,要不咱们回去吧…”
张养娘看着周氏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在看着许颜华,虽然不敢明面上交头接耳的评说,但是眼神中都在传话,担心这么下去许颜华的名声在侯府里更差了,以后她不讨侯夫人欢心的事,怕是更要坐实了。
“不走!就这么待着!”
许颜华知道张养娘的想法,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走呢,不然之后在侯府里当一个尴尬的透明人吗?
幸好许颜华没等多久,就在周氏听说许颜华还没有走,气的让身边的赵嬷嬷来带她进来,预备好好教训一番时,勇毅侯回来了。
“颜姐儿怎么在这里站着?“
勇毅侯刚走到院外,就看到许颜华倔强的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站的笔直笔直的,像一根崩的紧紧的缰绳一样,快步走过去,大手摸了摸许颜华的头,温言问道。
”爹…“
许颜华本来以为自己内心足够强硬,周氏的态度根本伤害不了她,但是也许是因为此时肚子太饿了,让她的精神有点脆弱,而勇毅侯的手又那么温厚。
许颜华一说话,眼泪就滑了下来,比她原先所设想的还要逼真自然。
”怎么了?“
对这个刚出生就被商户贱妇调换了的亲生女儿,勇毅侯是充满怜惜的,看着许颜华落泪了,勇毅侯赶紧问道。
“爹也不喜欢我吗?是不是也觉的是我占了许宜华的位置,根本不想见到我?”
许颜华原本不想这么说的,但是话一说完,她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的接受周氏的偏心,她内心还是充满了委屈和怨气。
“这是什么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许颜华的话,勇毅侯皱起了眉。
他和万老爷以及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一样,平时都是早出晚归,除了对儿子接触的能多些,都把女儿的教养推给母亲,对后宅的事也不怎么留心。
所以眼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勇毅侯只能把眼睛放在周围的丫鬟婆子身上询问着。
“侯爷您回来了…”
许颜华身边的丫鬟没人敢说什么,赵嬷嬷听从周氏的吩咐,刚一到院子门口,就撞见了勇毅侯问起许颜华,讷讷的问了声好,赶紧使眼色让身后的小丫鬟去屋里告诉周氏。
“爹…是太太,她不喜欢我,处处偏心宜姐儿,一直觉得那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也不是和宜姐儿攀比,只是在府里我住的屋子,身边的下人,什么都赶不上宜姐儿,这也就算了,连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太太不喜欢我这个亲生女儿,我院子里的婆子都敢对我不尊重…”
“太太不愿意看到我,就让个很凶的嬷嬷教我规矩,嬷嬷根本不想好好教我,天天寻我的错教训,我不想要这样的嬷嬷,但是太太就把我关在院里。太太还不叫我吃饭,已经好久没吃饭了,好饿…”
“要是我不出来,就要饿死了,可是太太还是不肯见我。爹您能送我回家吗?我想回万家…”
许颜华本就是预备告状的,于是一边哭着一边尽量口齿清晰的把话说明白,不敢当着勇毅侯的面故意喊周氏作“夫人”,只能叫周氏“太太”。
许颜华是见过许宜华流泪的,才十来岁的小女孩,就能把楚楚动人四个字演绎到极致,一滴滴晶莹的眼泪看上去都是美的,面对这样可怜可爱小姑娘,没有什么人能狠心的拒绝她的要求。
而许颜华就耿直多了,自认也学不会那样把眼泪当做手段的做派,而且她是真的伤心,不仅哭的鼻子红通通的,甚至还呜呜咽咽的扯着勇毅侯的衣袖搓鼻涕。
“…”
勇毅侯一时之间被许颜华的话和表现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许颜华哭的惨兮兮,眼泪鼻涕齐飞的样子,反而因为表现的真实更让勇毅侯心中动容。
他真是完全没想到,许颜华竟然是在跟他告自家表妹的状。
虽然之前他和周氏把许宜华也留在了侯府,但总想着到底是亲生骨肉,勇毅侯压根没想过周氏会对许颜华不好。
要说周氏待侯府的大郎和二姑娘许攸华冷淡敷衍,这个他可以理解,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是两样。
但是周氏偏爱养女,而让才接进侯府的亲生女儿委屈成这样,勇毅侯就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不管怎么样,这孩子从小被抱进商家长大,已经很可怜了,到底也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有尽到责任,他们夫妻该怎么对她补偿都不为过,可周氏到底如何对她,竟然让这孩子现在宁愿哭着回之前的商家。
说来勇毅侯之前也是知道许颜华没有住许宜华的院子,周氏和她说,宜姐儿一时之间身份大变,又因此病了一场,本就心里难受,再让她换了院子,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在府里待下去,不如继续让她和原先一样。
勇毅侯当时也同意了,到底也是当亲生女儿养了十来年,不好因为知道宜姐儿不是自己亲身的,就一下子对人态度大变,犯不着刻薄成那样。
不过勇毅侯记得自己当时还特意对周氏说过,因为宜姐儿的院子是之前扩建过,给颜姐儿的院子虽然赶不上宜姐儿,但是屋内陈设一定精心布置,甚至要周氏开库房给她多挑些好东西。
现在却…
“你和宜姐儿的院子真的差很多?”
勇毅侯很少挂心后宅,只知道许颜华住的院子在侯府花园的东面,之前是接待侯府家将的地方,因为前几年才修整过,所以周氏把院子给许颜华,勇毅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屋内的陈设简直天差地别,爹您进过宜姐儿的屋子的话,再去我那里看看你就知道太太对我多不喜欢了。”
许颜华虽然觉得该说的就要说出来,话里也一点也没有委婉的替周氏留面子,但心里到底还是忐忑的。
她知道侯府千金和商户女的人生在大秦就是两种概念,生活方式和表达方式也完全不一样,她现在的表现可以说是特别的粗野了。
甚至往大了说,直诉长辈偏心,就是不孝,不敬长辈的名头压下来,她一点好都讨不着。
但也就只能现在说了,趁着她刚回侯府,勇毅侯对她略有亏欠,她又是在商户中长大,商户在这个时代公认的教养差,大家对她的规矩和教养方面要求也低,这时她才能闹起来,尽力的为自己争取该得的利益。
规矩她迟早要好好学的,等到学好规矩她再这样,不用周氏对她不满,就是眼前的勇毅侯也不会让她好过。
这是许颜华目前唯一的机会了,幸好她也赌对了,勇毅侯是武将出身,对有话直说,性格爽利的小娘子很有好感。
勇毅侯默默的让许颜华继续拿着自己的衣袖擦脸,既然她觉得有委屈,而且还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了,那么他就要给这孩子一个交代。
“那你领我去看看。”
勇毅侯没有进周氏的正院,而是带着许颜华一起去她的院子了。
赵嬷嬷心里不由得叫苦,咬着嘴唇只等着勇毅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赶紧进屋去和周氏汇报。
刚才许颜华对勇毅侯告状,她可全程都听到了,碍于侯爷在场没有权利上前阻止许颜华,而且周氏迟迟不出来,她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别人不知道,赵嬷嬷是周氏身边的贴心人,她可是清楚,当初周氏对许颜华的院子跟没有费心,只是随便换了一些家具,窗纱什么的,另外再添置了些闺房用具。
而许颜华的屋子,比起许宜华住的内室一水儿的香梨木家具,自然是真的天差地别。
周氏是开了库房没有错,但是只给许宜华院里又添加更换了一批贵重字画和摆设,当时赵嬷嬷就觉得不妥,怎么也是亲生女儿,还向周氏建言了两次。
但是周氏一心惦记着疼爱了十来年的许宜华,那时候许宜华知道自己不是侯爷夫妇亲生的孩子,生身父母只是低贱的商户时,很是受了打击,病了一场,把周氏的精力都转移走了,于是对许颜华的院子,周氏就那样随便凑合了。
从许颜华回来,周氏的一系列做法,别人看不明白,陪在周氏身边二十多年的赵嬷嬷却能猜度一二。
按照周氏的立场,有的时候越是亲生的,越是随意摔打不用讲究,毕竟亲生母女,这血缘是斩不断的。
而像是宜姐儿这样不是亲生的,却尤胜亲生,反而需要小心捧着,唯恐让她受了委屈,自己良心难安。
人心就是这样,别说周氏,就是赵嬷嬷自己对从小一直看着长大的许宜华,也是不由得更加疼爱两分,感叹命运弄人。
更遑论两个姑娘比较起来,一个性子倔强,总是惹周氏生气,一个却体贴孝顺,温婉可人,周氏会更喜欢哪个还用问吗?
看着周氏因为自己学了许颜华对勇毅侯告状的话,气的把炕桌上的茶果杯碟全都推到地上摔得粉碎,赵嬷嬷缩着脖子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也是在心里替周氏埋怨起许颜华。
“我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孽障!这个不孝的东西…”
周氏听说勇毅侯跟着许颜华去她的院子了,心里倒不担心勇毅侯会对她怎么样,她是勇毅侯的嫡亲表妹,又有儿子傍身,因而并不怕他。只是对许颜华气的更狠了,觉得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7.07
勇毅侯还没有进许颜华的东小院,就看到院子里有两个婆子在那探头探脑的。
怎么那么没规矩!
勇毅侯当下心中十分不喜,进了院子后就让所有伺候的人都出来跪着。
从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上方扫了几眼,勇毅侯拧紧了眉。他虽然常年不关注外院,但是到底常居高位,丫鬟婆子质量高低还是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得出来的。
那几个婆子看他进来就抖得跟筛子一样,眼神游移,怕就是颜姐儿口里对她不甚尊重的几个了,而另一边跪着的几个丫鬟,要么年纪太小,要么看起来都木楞呆蠢。
更有跟在许颜华后面的两个丫鬟,一路上头就一直没抬起来过,之前看到姑娘哭成那样,都不知道上前递个帕子,料想也不是什么贴心人。
就从周氏拨给许颜华的下人看,勇毅侯就有些心凉。
不明白到底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周氏怎么就敷衍应付成这样,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精心挑选,教导规矩,就这么放到颜姐儿屋子里了。
其实许颜华在路上时就不哭了,现在看到院子里那几个婆子丫鬟,特别是面色有些惶恐的王大家的,心里一阵解气,顺便把王大家的话也给勇毅侯学了一遍。
当场听着许颜华对勇毅侯告状,王大家的眼前一阵阵犯黑,心里懊悔着自己之前干嘛多说那么几句,在勇毅侯利眼看过来时,立马吓得面如土色,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磕头求饶起来。
勇毅侯没有搭理地上跪着的人,只是低头看着许颜华。
“本来她们是母亲挑给我的,我是不敢不看重两分的,但是她们这副做派,分明就是奴大欺主,不把我看在眼里,若是放任她们如此,今后我这身边伺候的人,怕是都要使唤不动了…”
王大家的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许颜华打定主意,之前周氏做得太过了,她要在府里过得更有底气,就必须要借着这次机会立立威,当然最好的椽子就是这院子里的下人们了,省的一个个的都捧高踩低,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说完后,看着勇毅侯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有点可怜巴巴的,不过眼底却清澈有神,话里话外的,分明就是想借着勇毅侯的手惩罚这几个下人。
勇毅侯自是能想到许颜华的意思,惩治下人是小,无非就是也想着顺便让其他人看看。哪怕她不得周氏的心意,她这个侯府大姑娘,也还有侯爷在背后站着。
不过好在她的话都在明处,丝毫没有藏藏掖掖,扭捏算计的感觉,也总算对了勇毅侯的胃口。
这一路的接触,让勇毅侯对这个嫡女的性子也差不多能摸清一二,知道她也不是那省油的灯。
话又说回来,若是一般的小娘子,也没有敢这样对着父亲控诉母亲偏心的,甚至还想绕过母亲惩治下人立威。
尽管许颜华看起来问题确实挺大的,但是勇毅侯想着这孩子本就长在商户,本来也没有期许她能立马表现的和许宜华一般懂规矩。
不过好在她性子果敢,不怕人,看起来也有几分机灵劲儿,最重要的是身上还有那么几分难能可贵的气势,最让勇毅侯觉得欣慰。
若是山羊,就是披着虎皮也镇不住山林。
商户地位卑贱,在商家长了多年,一朝进入侯府,身份是天差地别的转变,一般人都难免要战战兢兢一阵,心里底气不足,但是许颜华不仅适应良好,甚至还敢主动挑事儿。
若是许颜华真的胆小畏缩,被侯府的气势所压,话都不敢说,勇毅侯才要犯愁呢。
他想着,这孩子只要今后多学学规矩,再磨磨性子,将来成亲后掌管一府门庭,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既如此,叫人过来,把那对大姑娘出言不逊的婆子拖出去打上二十杖,其他人没伺候好大姑娘,每人罚半年月钱,抽上十鞭子以儆效尤。今后再伺候不好主子,便都发卖出去。”
勇毅侯罚的不可谓不重,侯府行刑的人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那二十杖板子打下去,毫不含糊,再强壮的人也得没了半条命。
王大家的听了勇毅侯的发落,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其他人也面白如纸,只是碍于主子在场,不敢哭叫,有几人流着泪把眼睛放在许颜华身上,指望她给求求情。
许颜华眼睛轻飘飘的扫过,其中那个叫凝萃的,之前是在她屋里端盘递水打帘子的,让她去厨房要吃的一去就再也没看到人,到底去没去厨房可能都两说,这样吊鬼耍滑的丫头,她为什么要求情。
等到勇毅侯进了正屋,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知道许颜华之前讲的没有虚话,这屋子并不比侯府的其他客房强上多少,一众陈设俱都中规中矩,丝毫看不出用心来。
让他们的侯府嫡长女住在这样的院子里,也难怪颜姐儿会说阖府都知道太太对她不喜了。
看来周氏是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便是再疼惜宜姐儿,这样忽略亲生的女儿也是太过了。
勇毅侯脸色愈加难看,对周氏极为不满。他之前一直没有翻过旧账,但若是认真追根究底,当初之所以会发生孩子抱错这样的事,也还是周氏大意,对孩子不够上心,自己亲生的孩儿都认不出来。
眼下周氏不仅不补偿孩子,竟然还因为一个商户家生的养女,就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受委屈,这样胳膊肘向外拐,简直不可理喻,勇毅侯现在心里连同许宜华都迁怒起来。
“你放心,这事儿你母亲做得不对,我必然让她给你个交代。”
勇毅侯声音沉沉的,听在许颜华耳朵里却如同天籁一样,果然亲爹还是靠谱的。
此时许颜华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一只手撑着肚子,望着勇毅侯,“爹,我太饿了…”
勇毅侯看着外边已经有人把丫鬟婆子们都拖出去行刑了,眼下许颜华的院子里是没有能伺候的人了,便招手示意许颜华跟着他一起出门。
“走吧,去正院吃饭。”
许颜华乐颠颠的跟在亲爹身后,去正院吃饭什么的,她可乐意了,想着周氏的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她就要再多吃一碗饭的。
果然,周氏听到婆子汇报,说侯爷狠狠惩罚了大姑娘院里的下人,现在带着大姑娘又过来了,更是严阵以待。
她之前只觉得许颜华是个孩子,小门户出来的身上毛病自然多,所以觉得她没规矩,性子野,锱铢必较,顶撞她什么的,也没有和勇毅侯说过,只是自己请了嬷嬷来教导许颜华。
可是周氏自觉她帮许颜华在勇毅侯面前瞒着,但是许颜华却这样下她的脸,不仅把教养嬷嬷气走,还不听她的话,不把她放在眼里,在侯爷面前上眼药,种种作为更让周氏难以忍受。
看来,是时候要跟侯爷好好说道说道了,周氏搂着许宜华,在正堂等勇毅侯和许颜华过来。
“给太太请安。”
跟着进了屋后,许颜华不敢主动生事,只能规规矩矩的上前给周氏行礼,然后状若乖巧的站在周氏的下首。
勇毅侯脸色不太好,一进来看到周氏搂着许宜华,母慈女孝的样子,再看看她对许颜华一点亲热劲儿都没有,心里对周氏更是恼火。
许宜华小心的看着勇毅侯,心里莫名的有点不安,有点不自在的从周氏怀里钻出来,对着勇毅侯叫了声爹,行礼时行云流水,姿态雅致优美,比之许颜华强上很多,也是跟着嬷嬷这些年用心学过的成果。
给勇毅侯打过招呼后,许宜华又笑着去拉许颜华的手,“颜妹妹你怎么自己过来啦?真好,之前我还和太太说,晚上要去找你呢。”
“过来找我干嘛啊?”
许颜华微微挑眉,语气也尽量控制的温和不带刺。
“呦,我们大姑娘自己做了什么还没有知觉呢?把我苦心给你找来的教导嬷嬷给气走了,让人家说我们侯府的姑娘没有教养,丢尽了我的脸,这事儿你忘了我可没忘!我前几日就让你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学规矩,不许出院子,结果我这个当娘的话大概是不中用了,入不得你的心。大姑娘倒是说说,今儿谁叫你跑过来的?”
“还以为这是在低贱的商户那,你可以没有规矩无视尊长的由着性子来吗?还有脸跟侯爷告状,你说说你自己做的这些事,哪里比得上宜姐儿,还说是我偏心?宜姐儿处处都想着你,结果你哪次都对她没个好脸色,还要抢她的东西,我若是不护着她些,是不是你还要欺负她?”
听着许颜华的话,周氏更是来气,也不管勇毅侯脸色难看,他生气,她还气的胸闷呢,于是说着说着,语气就变成数落和责备了。
许颜华听着周氏的话,深刻的理解什么是无理搅三分了。人心若是长偏了,在周氏眼里她做什么都是不对的,恐怕连呼吸都是错的。
许颜华也不是害怕周氏,只是周氏到底是长辈,她不好当面硬顶着来,心里就难免憋气,因而也不说话,只是苦着脸望着勇毅侯。
“你还不认错!我倒是不知道,我精心给你挑选的下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撺掇着侯爷私下惩治她们。退一万步,就是这些下人有错,你也该先告诉我。我看八成大姑娘不是看下人们不顺眼,是看我这个太太不顺眼了!”
周氏看许颜华竟然还安稳的站着,还和勇毅侯打着眉眼官司,心里更是来气,这样油盐不进的小娘子,到底是要气死她吗?
因而说话时语气更是严厉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手边的炕桌,连炕桌上的青瓷茶盏,都跟着抖了三抖。
8.08
“太太好气派!颜姐儿小孩子,又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苦,你这是做什么样子?”
勇毅侯平日里一般从里都不对周氏高声说话的,眼下被周氏这样偏颇苛刻的态度气坏了,因而语气也好不起来。
“我怎么了?大姑娘总说我偏心,我看偏心的该是侯爷才对!大姑娘没规矩,难道你也不讲规矩了?她把嬷嬷都气走了,江嬷嬷教过京师那么多家小娘子,遇上咱们大姑娘这样的可是头一遭!现在她连我的话都不听,眼里没有长辈,不懂孝道,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若是再继续偏袒下去,将来大姑娘难道有什么好?”
周氏也不怕勇毅侯,她真心觉得许颜华这样的就需要好好压压性子,学学规矩,规矩都学不好,以后出门交际都带不出去。
眼看屋里的气氛不好,周氏和勇毅侯互相对视,谁也不肯示弱,许宜华赶紧拉着许颜华,示意她一起跪下。
“太太息怒,您别和爹爹吵架,颜妹妹已经知错了,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学规矩的,是不是颜妹妹?也怪宜儿,宜儿总是姐姐,没有照顾好妹妹。以后宜儿也会在一旁帮着颜妹妹的,爹爹您别担心。她刚回到府里,可能不习惯也是有的,慢慢以后就会好的。”
许宜华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握了一下许颜华的手,示意她也赶紧出来认错。
周氏看着许宜华跪在地上,又这么识大体,心里更是觉得许颜华差远了,心疼的示意身后的嬷嬷把许宜华拉起来。
“我的宜姐儿,你有什么错,都是那个孽障!”
说完后,周氏又看着许颜华,“你还不认错?”
许颜华被许宜华这个做派恶心的够呛,她自己跳出来干嘛非要拉上她?她错在哪里了,许宜华就替她认错?
深吸一口气,许颜华望着坐在上首的周氏和勇毅侯,以及被扶起来站在一边的许宜华,在这个阵仗下,身子跪的更加笔直了。
“颜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请太太容禀。气走了江嬷嬷,是因为她并没有耐心的教导我,反而处处苛责,找理由惩罚我,倒比得上调,教丫鬟了,我是不能接受的。而且太太又把我关在院子里,也见不着太太的面,没法和您沟通情况,不得已才出了下策。”
“至于私自出了院子,是因为您不许我吃饭,已经饿了很久,感觉再饿下去一定会生病的。虽然您未必会因为我生病而担心,但是生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若是没有好好保养身体,明知道会生病而不去在意,也是不孝,您也要因为饿病了亲生女儿而担上一个冷酷不慈的名声,所以才会宁可挨罚也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