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张氏也在那白菜之中挑出菜心夹到立秋的碗里,“立秋啊,你这身子也该补补,真是可怜见的,这喝药的嘴巴淡淡的,娘也是没用,连个鸡蛋都不能给你吃上,不过也知足吧,日后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呢?”
王氏见此,接了一句:“大嫂说笑了,这日子只会是越过越好,哪里会连饭都吃不上呢?”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像是引着了什么一般,张氏的一张嘴没有丝毫的遮拦:“怎么不会,你瞧瞧,这一家子多少人,老的老小的小,就靠着我们两口子在地里死受,能喝上口粥就不错了。”
没有人说话,王氏一脸讪讪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饭一吃完,小满去洗碗,李得泉正要继续去修桌子,李老头说话了,“老三,你等等,咱们一家人商量商量。”
李得泉点点头,“哎,爹有啥事就说吧。”
李老头看着李何氏,犹豫着没有开口。
李何氏吊着个脸撇撇嘴,这才慢慢说道:“老三,你也看到了,本来家里人又多,我们也老了,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哪里顾得过来,你也瞧见了,本来一家子人也还过得去,老二家还没有孩子,老四也准备成亲了,你这一回来不走……”
李得泉急急分辨:“娘,谷雨娘现在是带着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我们都会孝敬您的,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有在您跟前尽孝,这一趟回来,娘您就好好享享清福。”
李何氏翻翻白眼:“我没有那么大的福分,我就跟你说了吧,老三,这家还得分出去过。”
李得泉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娘,这好好的为啥分家呢?”
“你们都大了我哪里还做得了主,要是为你们操心,传出去以为我一个老妇人不让你们过好日子,这分出去我也乐得清闲,我跟着巧娥老四过也好,你们翅膀子都硬了。”李何氏那特有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么个份上,李得泉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李得海:“大哥的意思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大伯母急急的走过去,“娘咧,我就想这老三家一家子是从云州城回来的,他们一家子过的是城里人的生活,我们一家也习惯这样了,还是让老三一家子自己过他们也自在,我们还是照着以往这么过,等老四跟巧娥成了亲咱们再说。”
这话说得,让谷雨咂舌,这明摆着就把他们一家子撇到一边,她倒是想得好,这没有分家,二伯父一家子也没有孩子,倒是一家子的人养着她那三个孩子,要是分家了,倒是他们两个人养着三个孩子,等四叔叔成亲小姑姑出嫁的时候,那两堂哥估计也大了,真是会算计。
哪知道这话偏偏被李何氏听进去了,“我也是老大家的的意思,只怕老三说我们偏心,一直就没有敢提,我还有一把老骨头,就这么过着也好。”
李得泉低着头不知道再说什么。
少顷,李何氏又道:“老三,既然这么样,你只有那么一小间屋子,也不够你一家子住的,还是留着给你那两个侄子住吧,你们再想想办法,我们想着这东西也不多,少不得你们自己置办一点,今年的粮食也不多,给你们一袋子米,一口锅,也还有些时日过年,到时候到镇上置办起来也方便。”
李得泉不说话,似乎有些蒙了,谷雨心里暗自着急,爹啊,这个时候不为自己争取一点权利什么时候说啊。
但是李得泉就那么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不清楚什么样的表情。
李何氏有些挂不住,“既然你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抓紧一点,我们也老了,这些米啊锅子什么的也是他们挣下的,我要是给的多了也不好,老三你也别怨我。至于这个地么……”
看李得泉的这个样子,他是不太可能会说些什么的了,谷雨赶紧抓住这个话头,不让自己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奶奶,这冰天雪地的也还没有要打理田地,这分田地是大事情,还是等二伯父他们回来再说也好。”
这是谷雨灵机一动想到的,她昨晚听爹话里话外的,二伯似乎倒是有主见的,或许他在场,不至于那么吃亏。即便不行,也要让爹缓缓到时候自己争取一下也好。反正爹也说了找房子,不跟他们一起住那就最好,哪怕什么也没有她也乐意,爹娘跟姐姐也不用受那等子窝囊气。这李何氏老女人说得,好像她们一家子有多少银子一般,什么都能去置办。
李何氏顿顿,“既然这样也行,免得传出去还说我不公道。”
既然这么分定了,谷雨又想试一句,“奶奶,我娘还怀着小弟弟呢,这母鸡要留着下蛋呢,我们也不好要鸡,能不能给我们一篮子鸡蛋,也好让我娘补补。”
这么一说,张氏不乐意了,“娘咧,这母鸡我一直养着,这一两个月都没有下过鸡蛋了,鸡还被黄鼠狼祸害了去,立秋这还要喝药呢,也没有一只鸡蛋.再说了,生孩子多大的事,我生他们几个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啥也没有补上,半只鸡蛋影子都没有摸着,也没有耽误干活,就你们城里人金贵,哼!”
反正谷雨也没有真的要,只是探探她们的话头,哪知道还真的做得如此决绝。
于是乎,李得泉一家子人就这样出来,他扛着一袋子的粗米,惊蛰一手拿着一口锈迹斑斑的破锅一手牵着谷雨,小满拿着她们带回来的行李扶着王氏,这就算是被扫地出门了。
谷雨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是她从柴火堆里掏出来的鸡蛋。出门之前,看着灶房篮子里有一些药,挑选两下将其中一味扔进那药罐剩下的鸡汤里。
张氏带着哭腔的叫,“谁个没良心的偷了老娘的鸡蛋啊——”
远远的传来李何氏带着怒意的声音,“老大家的,你不是说这鸡没有蛋吗?”
第五章 落脚之处
5.找到了落脚之处
刚出门没多久,谷雨刚才心中的小快意便荡然无存了。
这寒风呼啸之中,虽然没有下雪,却也是寒冷至极。再说,还并不知道何处是归处。但是要她留在那李家的柴房之中,她更加不乐意。
李得泉找到了一个背风一些的地方,看着地上脏兮兮的舍不得放下那袋子米。这么冷的天气似乎也没有人出门。
惊蛰放下手中的锅,“爹,反正这个锅也生锈不成样子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要,把这米放在上面就不脏了。”
小满也噗嗤一笑,“你们可真是,这有块石头,就算是脏了洗洗就是,没来由的倒是锅也给压坏了。”
惊蛰听小满这么说,抿了抿嘴,牵着谷雨的手紧了紧。
李得泉听小满这么一说,用鞋底在那石头上擦擦,小心翼翼的把那袋子米放下来,“等会咱们去你陈伯家里歇歇,顺便让他给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好了。”
正说着,有人叫了一声:“泉哥儿!”
李得泉转头一看,面色滑过一丝惊喜,继而的尴尬起来,“二……二叔公。”
那叫二叔公走过来,看着五十上下的模样,虽然鬓角已经染上了白霜,却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是有神,“行了,你小子也别为难,我在院子里听你们那边的响动,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的,去二叔公家里去歇歇再做打算。”
李得泉犹犹豫豫的正要推辞,那二叔公却一躬身,抓住袋子的两个角,一甩,米袋子就到了肩上,扛起那袋子米就大踏步的走。
李得泉赶紧的追上去,“二叔公,还是让我来。”
二叔公爽朗的哈哈大笑,“以为二叔公老了是不是,当年我耍把式的时候,你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娃呢,得,后面跟着。”
谷雨跟惊蛰对望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家里至亲怕被连累急火火的把他们往外赶,这村子里的人却热心的让他们去坐坐。
很快就到了二叔公的家,怪不得刚才说在院子里能够听到动静,原来就是隔了两个菜园子,二叔公住的那块地方略微的高了一点,谷雨站在院里把李家的院子瞧得清清楚楚。
这二叔公住的是一个土夯的茅屋,院子一边是个小房子,从茅屋顶上的烟囱看来就是灶房了。屋门口的廊檐之下,整整齐齐的码着劈好的柴,院子里还种了一些树,此刻掉光了叶子。整个院落的地上还留着扫帚扫过的痕迹。
“锦轩,有客人来了,快出来。”二叔公拖长了声音叫道。
顺着话音,出来了一个少年,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倒是没有惊蛰那么高,倒是还白净,穿着村子里常见的棉袄,只是那眼神过于凌厉,丝毫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神色,抿着嘴没有任何的表情。
二叔公笑笑:“这个是我侄孙子,我们爷孙儿两一起过,叫锦轩。”
李得泉接过话头,“倒是跟惊蛰一般大,我看着这个哥儿也白净得很,也比我们家惊蛰壮实,说不定两个人倒是玩得来的。”
这么一说,惊蛰看着那锦轩,那安锦轩却没有看他,似乎就当没有这些人存在,不过手却不歇着,给他们一一倒了茶,之后又退到一边。冷眼望着他们,这个锦轩,似乎总是刻意的与人保持着距离。
谷雨喝下一口倒在碗里的茶,却发现甜丝丝的,一咂摸,竟然是姜糖水,甜中带了一丝辣味,也不知道是什么糖,有一丝的焦味,这正好让刚从外边冷地里回来的人喝,也好暖暖。她心里暗道,看来这个安锦轩虽然看着冷漠倒是还不错。
二叔公笑呵呵的道:“泉哥儿,也不要瞒着你二叔公,有什么想头?”
李得泉面色一凝,嘴巴抖了两下,“我正要去找永玉,先去他那边避避风,顺带的叫他帮着找找房子租下来,等开了春,二哥回来了再商量那分地的事。”
二叔公倒是没有接这个话,一双大掌在膝盖了摩挲片刻:“泉哥儿,你也不要怪你爹娘,你娘心气高呢,要不怎么盖了个半厦子瓦房,一家子人太多,磕磕碰碰的也难免,他们就算是想留你,也没有个地方。只是也做得太过了这次,你瞧你这一家子,小的小,你媳妇还带着孩子,就这么的把你们往冷地里推,我都看不过眼,要是你不嫌弃,二叔公这里一个四间房子,破破烂烂的也比在那地里冻着强些,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李得泉倒是想推辞,只是看着王氏还有谷雨他们几个,“二叔公,那就叨扰你了,只是这租子还是要给。”
二叔公有些生气,“我也不怕你说,你就算是去找永玉,他老娘正病着呢,没有那闲工夫招呼你,再说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人有空余的房子,倒是我们爷孙两住的松爽一些,你要是说租子,就是打你二叔公的脸。再说了,我还有私心呢,这破房子不住人,不接人气的容易破,你们一家子住进来,刚好也热闹热闹,离你爹娘家又是个近的,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好了。”
这么说倒也真是不错,只是李得泉却是挨不过面子,又怕白住心里不落意。
惊蛰此时接了话,“叔公爷爷……”
二叔公爽朗的大笑起来,“娃儿,你也不要排那个辈分了,这桃庄里,就我辈分高呢,这一庄子的人都叫我二叔公,你也这么叫就行。”
惊蛰继而道:“二叔公,您要是不要租子我们住着也不安心,再说我爷爷奶奶那边要是知道了说不准还会为难你,这收下了租子咱们都好。”
二叔公想了想,微微点头,“你这孩子有见地,你那大伯母是个不饶人的,说不准真的会过来闹,也不能让他们寻了个由头,这样吧,得泉你一个月给我两个铜板,再不许客气了,茅草屋顶再修修,就差不多了,你们两口子一间屋子,两个闺女一间屋子,还有这小子,要是不愿意跟二叔公挤挤,就睡在堂屋里,锦轩这孩子不习惯跟人一起住。”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安锦轩突然说了一句:“叔公,不麻烦了,就让他跟我住吧,这堂屋里还有费一张床呢,再说你也不习惯,好好的堂屋睡了一个人。”
这安锦轩还真是出乎意料,好好的刚许下一件事情,又生怕别人感激他一般,愣是要寻个借口。
就此,谷雨一家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第六章 柴米油盐
这住的地方倒是解决了,吃的问题接踵而来。
第二天,这吃的问题就这么残酷摆在眼前,一个锈迹斑斑的旧锅,一大袋子的粗米,又怎么能够让谷雨一家子果腹呢。
即便二叔公他盛情邀请,李得泉再也不抹不开脸面麻烦他。
一大早上,李得泉便带着惊蛰去临江镇置办油盐酱醋顺带着买一些用具跟年货,出门的时候他甚是不放心谷雨他们娘仨,“他娘,要是实在饿了,就先用那米熬熬粥垫垫肚子,我们一买好东西就赶回来。”
谷雨眼珠子转了两下,笑呵呵的,“爹,您放心吧,你们不着急回来,我们饿不着。”
李得泉跟惊蛰也不多留,匆匆的走了。
谷雨看着爹跟哥哥在寒风之中的背影,慢慢跟那萧瑟的景致融为一体。小满打了水,正在那洗洗涮涮,一边忙着还一边吩咐谷雨:“谷雨,不要乱跑,免得又受凉了。”
谷雨吐吐舌头,一门心思的在那想着要吃些什么东西。她将那个锅拎过来,就着水在那拼命的刷,可以这村子里的人本来就节俭得很,要不是实在用不了,也不会买新的,看来这个锅是李家那边不能用了的,到底还刷不刷,谷雨看着冻得通红刺痛的双手,有些犹豫。
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去二叔公的灶房掏了一把灰,然后用稻草捆成一个小小的刷子,用力的蹭,锅倒是真的洗干净了一点,锈迹却不能完全的去除,又发现了一个破洞,谷雨这下有些想放弃了,这锅漏了,可还怎么熬粥呢?不熬粥,又吃什么呢?
无油无盐无锅,谷雨正在忧愁,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口破锅有什么好刷的,我灶房里有锅,你可以用你那袋米来煮饭,不就可以吃东西了?反正也不是白给你,到时候把柴火还回去就是了。”
这人真是,好人也不做到底,借个锅灶还要讨柴火,谷雨的倔性子又上来了,“谁说破锅就用不了的。”
谷雨将锅放在爹搭好在廊檐下的简单炉灶,斜斜的将锅放好,加进去一点水,避开那个破洞,开始烧火,可怜谷雨在前世没有烧过柴火,这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烧,将柴火都扔进灶里,填得严严实实的,火倒是没有起来,熏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这才傻了眼。
“非要逞能,不会烧火就别烧。”还是那个安锦轩,此刻靠在墙上,一脸讽刺的笑谷雨。
谷雨此时心里本来就郁闷,见他如此,只好回敬一句:“还不是我被那边的人赶出来,要不然我哪里用得着做这个,这赶出来也好,用不着受那窝囊气,哪知道你这年纪也学会了指鸡骂狗的本事!”
安锦轩听到谷雨这么一句,突然有些怔住了,眼睛看着那虚无的远方,然后轻轻一笑,蹲下去,将柴抽出来几根,“火要空心,人要虚心,这么大了连这个都不懂!”
谷雨倒是想硬气来着,可是看着那腾腾而起的火苗,舔舔嘴唇笑了,“你倒是挺内行的。”
安锦轩似乎没有听见谷雨的话,望着那火苗子愣神。
小小年纪就开始装酷了,谷雨表示很是无奈,去自己跟小满住的房中,将自己带出来的鸡蛋看看,一个一个的挑,一共二十三个,她想着看看有没有磕破了的先煮,一人两个,要煮六个,至少可以撑到爹他们回来的时候,晚上就有饭吃了,吃多了不舍得,还要给娘补身子呢。
她捧着六个鸡蛋正要出来,又回过身去,这二叔公收留了自己一家人,还要那个安锦轩倒是没有那么讨厌,一人一个,这么一想,又拿了两个。
一个个放到锅里。这生锈也不要紧,反正到时候要剥皮,那袋子米留着日后吃。
热气腾腾的气冒出来,谷雨想着跟安锦轩说几句话,却见他在游离之中,干脆不理他,鸡蛋也不知道是不是煮熟了,谷雨心急,夹起来一个却太烫了,左右手换着跌来倒去的,放到棉袄上这才止住,剥开皮,轻轻一咬,已经熟了,她又拿起一个,等稍微凉了,递给安锦轩,“给你吃,鸡蛋很好吃的。”
安锦轩木木的接过,转身就走。
“喂,拿一个给二叔公啊,真是不懂礼貌,拿着就走。”谷雨表示很是不理解,却也懒得理他,叫道:“姐姐,娘,来吃谷雨煮的鸡蛋了——”
王氏也在收拾房间,此时听见小女儿的叫声,用手撑着后腰,慢慢走出来,“你这丫头,哪里来的鸡蛋。”
小满拿着个小凳子,扶着王氏坐下:“娘,那是谷雨这鬼精灵从柴火堆里掏的。”
王氏吃了一惊:“谷雨,那你是拿你奶奶的,赶快送回去。”
谷雨不乐意了,撅着个小嘴巴,“娘啊,奶奶他们明明什么都有,不让我们在家里住,你肚子里有宝宝,还什么吃的都没有,大伯母偷鸡蛋,还偷偷的杀鸡用药罐子炖汤,我只不过拿了这鸡蛋,要不然奶奶也不能知道有鸡蛋吃,再说还要给娘补身子呢。”
王氏看谷雨撅着个小嘴巴,脸上也被弄得有些脏,不由得有些心疼,用帕子给她擦擦,“谷雨,都怪娘没有本事,答应娘,日后咱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谷雨赶紧保证:“放心吧娘,日后咱们自己挣,反正这也是一家人的,就是拿几个鸡蛋嘛,不会有下次了。”心里却道,娘这是拿我当小孩子教训啊。
等吃过鸡蛋,收拾了好房间,即便是木框框的窗户,也擦的亮堂堂的,屋子看着就宽敞了不少。
下半晌,李得泉身上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了,惊蛰也差不了多少,肩膀上搭着东西,两只手也没有空着,臂弯上还挎着个大篮子。
小满跟谷雨赶紧过去接过来,一边有些心疼,“挂这么多东西怎么走的回来啊。”
李得泉笑笑,“刚好遇上了你陈大伯的牛车,这些东西先放下,待会再去你陈大伯家里搬两个坛子,还有一口大锅,日后烧水用,坛子这可以用来放东西腌酸菜什么的。”在桃庄这一带,大家都习惯把瓦罐叫坛子。
谷雨原来在房间中,见他们回来了,也急急的冲过去,一把抓住李得泉:“爹,你们可回来了,我中午煮了鸡蛋给娘跟姐姐吃了,就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李得泉一把将谷雨抱起来,捏捏她的鼻子:“我小闺女最能干了,只是哪里来的鸡蛋呢?”
谷雨挣扎着溜下去,想着刚才王氏的教训,赶紧转移了话题,“爹,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哥,爹有没有给你吃东西,叫你搬这么多东西。”
惊蛰噗嗤一笑,“谷雨,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惊蛰的手心里,是一朵颜色鲜艳却有些略微粗糙的绢花,递给谷雨。
谷雨心里美美的,却有些口是心非,“哥,用这个可以换米呢,为什么要买这个。”
李得泉笑笑:“这个不是买的,是你哥哥说人家摆摊的写的字不俊,给人家写了个牌子,人家给的。”
这么一说,谷雨倒是心安理得的拿过来,又问:“那摆摊的要写什么牌子,大家又不认字!”
李得泉只好继续,“谷雨倒是聪明,这个啊是求人家写的,只是那摆摊写字的人写的不俊,被你哥看见了,差点砸了人家的饭碗。”
话说完,李得泉带着惊蛰出门搬坛子,小满带着谷雨收拾地上的东西,那些盐巴菜篮子还有一小条肉,一包点心,一大框子的白萝卜,两串辣椒,还有一大张的红纸跟笔墨……零零碎碎的一一给它们找到安置的地方,堂屋不太好放,多半都放到了谷雨跟小满住的房间之中。
等李得泉跟惊蛰抱着坛子回来,李得泉的背后还背着一口大锅,看着像只巨大的乌龟在缓慢爬行,谷雨噗嗤一乐,看看这又看看那个,心里甚是满足,有这些东西,日子过下去该是没有问题了。
第七章 就要过年了
当晚李得泉便请二叔公跟安锦轩一起吃饭,用的是二叔公家里炒菜的锅。饭后,惊蛰挑水,小满烧火,一家人美美的洗脚擦身子。
接着便安歇了下来,谷雨跟小满呆在房中,一边看着小满就着油灯绣花,一边把自己手里的绢花翻来覆去的看。脑海里想着惊蛰给人家写字换回绢花的情景,虽然这头上戴朵花跟她的审美有些出入,但这时代人皆以为美,她也不能抗争,况且,大哥如此疼爱自己,为什么要去抗争呢。
看腻了谷雨就把花好好的放在枕头旁边,身子一滑下了地,把大坛子里的点心打开看看,舍不得吃又包好放回去,之后抬起头痴痴的看着那些辣椒蒜,红纸笔墨菜篮子,看完了这些,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又伸手小心翼翼的把鸡蛋一个一个的掏出来,再放回去,嘴里念叨着:十五个,一个不少。这才心满意足的爬上床去。
小满到底忍不住,已经呵呵笑出声来,“谷雨,你就像那土财主,半夜爬起来数银子。”
谷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羞涩一笑,“姐,你不懂,这家有存粮心里不慌,要是连明天早上起来吃什么都没有着落,怎么睡得着。”
小满把针放下,用手指点谷雨的额头,“你个鬼精灵,一到庄子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以前可是不声不响的。”
这个谷雨倒是没有料到,她前世本来便是个乐观的,父亲是农学院的教授,母亲是中医,虽然她一直与病榻为伍,却也是阳光的,连个人体模型都能够玩半天。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倒是记忆不多,只是得到了这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跟他们贴心贴肺,现在姐姐突然这么一说,她倒还真是要找个借口才行。
借口没有找出来,便听到有声音笑呵呵的,“怎么,我两闺女现在还没有睡呢。”
王氏挺着肚子迈进她们的房间之中,见谷雨将头枕在小满的腿上,满脸的笑意,心里很是高兴,就冲着小女儿到桃庄这么开心的笑,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娘,您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您不知道,谷雨刚才把这些东西又数了一遍,就像土财主似的。”小满见王氏进来,将身子缩缩,让王氏坐下来。
王氏的脸掠过一丝心酸,挨个摸摸两个闺女的头,叹了一口气。
谷雨腾地坐起来:“娘,您叹气干什么,以后我们什么都会有的。”
王氏开口道:“娘知道你们懂事,只是现在想过来跟你们说说话,这家里你们也看到了,从今以后,咱们要开始过苦日子了。等开春,咱们有了田地,就好过一些,现在手头上倒是还剩下一点钱,爹娘商量了一下等过阵子就让你们哥哥上学,你们可愿意。”
小满笑着点头,“娘,您跟我们说这些做啥,上学堂好,知事明理哩。”
谷雨也赶紧的点头,还拉着王氏的手,摸摸大肚子:“娘,甭愁了,到时候您安心的生弟弟,我去赚银子回来,给娘盖个大瓦房,哥哥弟弟都要上学堂。”惊蛰既然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谷雨打心眼里希望娘肚子里的是个弟弟。
王氏被谷雨噗嗤的逗乐了,只是那笑很是短暂,接着又开始有些忧愁,“这过年……你们就不能穿新衣裳了,留着点钱还要给你们置办开春时候的薄衫。”
“咳咳,”谷雨故意咳了几声,提着嗓子道,“没有新衣裳不要紧,有姐姐的巧手在。赶紧给我棉袄这缝上一朵绣好的花,不就是新衣裳了吗?”
小满也笑个不行,伸着手挠谷雨,“好你个丫头,还指使上我了。”
谷雨吃痒狂笑,好不容易缓过来,喘着气扑到王氏怀里,“娘,您看姐姐她,还不给我做新衣裳呢,那绣花来做什么?”
王氏摸摸她的头,眼睛一酸,出去了。
年味儿越发浓了。
李得泉趁着这些日子修理好了桌子板凳,还跟着二叔公一起抹墙,安锦轩在和泥,惊蛰拿个木墩子,一把柴刀,一大捆的稻草,剁成细条,谷雨也不闲着,将剁好的稻草搬运到安锦轩那边。她心里还嘀咕,这难道就类似钢筋水泥的作用么?不过那些土墙,被老鼠打了洞,被鸡刨狗挠的加上自然脱落一些,这么一刷新泥倒是看起来顺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