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漾清波,如新绽的嫩蕊在春风中摇曳,亭亭生姿,引得男人魂迷神荡粗鲁地在她身上揉-搓。
美人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折,宽大繁复的裙摆层层叠叠款款摆动,摆出无边妖娆……

林缃绮眼晕目眩,口干舌燥。
她觉得既欢愉又难受,身体一时在天一时在地,如油烹煮似火焚烧,渲泄无门让人几欲发狂。

一个青瓷杯凑到林缃绮唇边,林缃绮艰难地启开嘴唇。
清凉的液体流进喉咙,林缃绮从幻影里醒来,霎那间又羞又苦又恨又憎,周身冰凉手足僵硬。

苻卿书对林缃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面色视而不见,语调平静无波地询问:“你仔细想想,刚才看到的景象,有相同的地方吗?”

能有什么相同,都是一样的奇情淫意!

其实怪不得他,是自己心志不坚,竟给画儿无声地淫-辱了。
感觉到见不得人的地方的湿意,林缃绮恨恨地咬住嘴唇。
父亲宠着她,虽是闺阁女子,可古籍典故奇书艳史看过不少,虽是清白女儿身,她对男女之事亦非一无所知。

“你不必过份自责。”苻卿书缓缓开口,“阆寰阁自开创至今有十个女子练媚杀的,你是唯一的一个初看风月扇时没有对身边的男人投怀送抱的。”

原来如此么?林缃绮阴霾的心,因苻卿书一句话而云开日丽。

“但是,你的表现还不够。”苻卿书沉沉道:“你没有发现风月里隐藏的秘密,风月扇真正要传递给观者的东西。”

那样的画儿要传递的难道不是风月?林缃绮怔住。

“看着我。”苻卿书低声道。
林缃绮想到那日刑厅中的他迷离的风情,眼睛听令看过去,小手却不自觉地攥紧,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失态。

苻卿书抬臂甩袖,动作利落得悍然,领口袖口处银丝线绣的暗纹在衣袖动荡间闪着灼灼寒芒,简单洁净的白袍透出森森煞气。
他明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林缃绮惊讶地想着,抬头看向苻卿书的脸庞。
眼前人的那双眼睛线条极为清晰锋利,眼瞳深幽,阴沉且张扬。

杜威!坐在自己床边的是杜威!林缃绮脑子念头一闪,身边没有武器,她扑过去,双手死死地掐住仇人的脖子。

她的双手被掰开了,不!她不能失败,她要掐死仇人,她得救她两个妹妹出火坑。
林缃绮拼命踢打抓掐,却触不到近到咫尺的仇人的脖子。
抓着她双手的那只手有力而强悍,手的主人几次制止不住她后,猛地将她的手反剪到背后,把乱扭乱踢的她箍到怀里紧紧抱住,温言道:“冷静,看清楚你眼前是谁。”

眼前是谁呢?林缃绮又叫又咬,口里泛起血腥,制住她的人没有松开她,清新的树林气息包围了她,林缃绮充血的脑袋渐渐变得空茫。

“你得学会控制,学会把仇恨隐藏,在没有把握将仇人一击毙命时,不能泄露分毫。”
被推开的瞬间,林缃绮清醒过来。
看着苻卿书渗着点点鲜血的胸膛,听着他沉静无波的训斥,林缃绮又愧又悔。

“不必自责,这需要过程。”苻卿书指了指掉落在床上的风月扇,轻声道:“好好看,认真体会,全看懂了,你离报仇的目标就前进了一大步。”

苻卿书走了,步履沉稳平缓,林缃绮慢慢冷静下来,捡起风月扇聚精会神看起来。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个春-情荡漾的画面,也没有再听到女子陶醉的低吟和男人愉悦的吼叫。
她发现,风月扇里摆出一百多个姿势表情迴异的美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那些美人明明有的是羞涩的青葱糼女,有的是皎洁的小家碧玉,有的是冶艳放荡的青楼姐儿……

林缃绮再一次定定地观看,这回,她看到,每出现一个画面,风月扇一侧就会出现几行小字,那些小字详细地述说了配合此画面,所要出现的女子的容貌气质身份所需的心理活动和眼神动作语言等表现手法。

一个啊字,不同身份不同容貌的女子,可以叫出千百种调子千百种风情!
凝眸低眉,梨涡浅笑,轻言巧语,眉眼飞扬,不同女子也有不同的表现。

林缃绮沉入其中,接下来的日子,一步没有踏出房间。

阅遍风月扇上的画面,把所有教诲记下并模仿表现了许多遍,觉得深印进脑子里踏出房间时,林缃绮惊讶地发现,外面春风拂面绿翠花红,冬日已过春满大地。

“缃绮谢宗主栽培。”把风月扇奉还,林缃绮郑重地挽起裙裾欲跪去磕谢。

“免。”苻卿书把她托住,漠淡的眸子浮起一抹笑意,“你的悟性很不错,毅力更是惊人。”

自己并没有表现学来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悟性不错?林缃绮嘴唇微张又合上。

“阁里刚接到一项委托,正好交给你去办,事成后,我会安排人打点好,你可以去见见你两个妹妹中的一个。”苻卿书轻拍手,一人拿了一张纸递给林缃绮。

南昭丞相顾含章有异癖,女子近不得五步之内,年二十尚未与女子接触过,其母抱孙心切,一万两银子委托阆寰阁派人治他的顽疾。

纸上除了标明委托任务,还有顾老夫人提供的顾含章的喜好和日常行为动态。

“顾含章意志坚定非常人可比,不能单以媚术改变容颜,你挑一张面具戴上,言谈举止照着面具所需要表现出来的身份,可保万无一失。”苻卿书一语毕,兰薰奉了一个朱漆托盘来到林缃绮面前。
托盘一边有两张女子画像,另一边则是两颗拇指粗的铜丸。

铜丸里想必是装着面具,画像是给她挑选要什么面具的。林缃绮看了看,两张画像一张英气逼人肖似男子,一张柔美纤弱,林缃绮手指指向柔美的那一张。

“你确定?”兰薰关切地提醒,“顾含章厌憎女色,这么纤弱的女子只怕更近不了他。”
“确定。”林缃绮坚定道。她此行的目的不仅是接近顾含章,而是改变顾含章的异癖,使顾含章对温柔似水的女人不再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爱的阿M!看到你还在关注我很开心!感谢你的厚爱!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30 22:52:35

 


皆因无计非不愿

林缃绮在看到顾含章时,忽然间就有几分明白,顾含章为何不近女色了。

美!真美!
男人美到顾含章这个地步,女人在他眼里基本就是一个又一个骷髅了。

林缃绮在相府门外看到顾含章时,顾含章正在与一官员说话。
那官员长得五大三粗,浓眉阔嘴,古铜色肌肤,看面相,定是声若洪钟之人,可与顾含章说话时,却软语温柔,未敢高一个调子。

顾含章穿着一件袖口领口滚边绣白色云纹的绯色锦袍,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秀眉入鬓,眼角挑起的弧度很漂亮,嘴唇薄而嫩,一绺发丝贴在脸侧,弯弯绕绕甚是勾人。

林缃绮看到,在相府门口走过的女子都停了下来,目露饿狼一样的凶光。

顾含章与那官员只说了三两句话,一盎茶工夫不到,相府门前的道路便出现了拥堵现象。

顾含章若非有畏色异癖,只怕已给女人吃得尸骨无存了。

林缃绮在那官员上马离开后怯怯地走过去,在离顾含章五六步远时停下脚步,细声问道:“相爷,我爹生病了来不了,我替他送鱼过来,不知要交给谁?”
说话时,她高举起手里草绳系着的活蹦乱跳的鱼给顾含章看。

顾含章的目光朝林缃绮扫过来,林缃绮镇定地站着,她挑了秀美纤柔的面具,却没打算初照面便被顾含章赶走。此刻她头上戴着遮阳竹笠,竹笠垂着青布围脸兜,她不仰头面对面之人也看不见她的眉目,身上则穿着渔家女惯穿的蓝底白碎花粗布短襦。

“顾典。”顾含章朝大门招手。一个头戴六角黑帽的下人装束模样的人应声跑了过来,顾含章一指林缃绮:“带她去灶房,让顾风收鱼。”

“多谢相爷。”林缃绮躬身软声道谢。

顾含章一言不发转身进府。

顾府灶房清一色男人,林缃绮把鱼交给灶房管事顾风后,数了数手里卖鱼的十个铜板,可怜巴巴道:“顾管事,我爹生病了,家里没有银子买药,能不能让我在相府帮厨赚几个铜板?”
“小姑娘家不懂世事。”顾风笑着摇头,“高门大户哪是你想帮厨就能帮的,没有签卖身契可不行,而相府,你一个女孩子就是想卖身为奴也不行,相府不留女婢,阖府只有老夫人一个女性。”

“我做得一手好鱼,求顾管事垂怜。”林缃绮摘掉帽子凄凄看顾风,乌黑的眸子水汽弥漫,无泪比有泪更含悲。

苻卿书都为之迷惑,顾风一个普通管事哪抵得住?他从迷糊中回神时,林缃绮已做出一道鲜香四溢的粉蒸鱼。

罢了,鱼都做出来了,老夫人天天为老爷不近女色发愁,不妨把鱼献上试一试。
顾风招来二门服侍的小厮端走鱼。

林缃绮静静等着,阆寰阁的信息人脉很充足,她可以扮成各种身份接近顾含章,这是她研究过所有资料后觉得最能留在顾府,留在顾含章身边的身份。
——顾含章喜欢吃鱼,无鱼不欢。
这道粉蒸鱼是她由阆寰阁安排着向很多名厨学习后,融合贯通自创的菜品,鱼皮酥脆,鱼肉鲜嫩,鱼汁清爽,卖相犹如锦缎妍丽,气味像花朵似芳香。

粉蒸鱼端上去一刻钟后,二门小厮飞快地跑过来,满面红光。
“刚才那道鱼谁做的,相爷有赏。”

顾含章赏下一块约一两的碎银,并发了话:晚膳时还要吃这道鱼。

“太好了。”顾风高兴地拍掌,对林缃绮道:“你稍等,我去禀告老夫人,由老夫人把你留下来。”

林缃绮得到顾老夫人的接见。

“好丫头,真标致,我去和章儿说,你就留下来吧。”顾老夫人像看宝物一样看林缃绮。

顾老夫人为迁就儿子的怪僻,身居锦绣膏梁,却不敢用女婢服侍,因她的院子有婢子母子见面分外不便,后来还是皇帝倚重顾含章,赐了八个太监给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才免于事事亲力亲为。

可怜天下慈母心,想到自己母亲阴阳两隔再也看不到了,林缃绮只觉眼眶酸涩,泪水忍不住滚下。

顾老夫人也是欷歔不已,拉了林缃绮近前搂进怀里,轻轻地抚拍她背部。

顾老夫人胸脯温暖柔软,身上有与她母亲一样清雅怡人的芳香。
林缃绮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哪怕不是为完成任务,她也要帮顾老夫人达成抱孙子的心愿,治好顾含章不近女色的毛病。

接下来几日,顾含章每餐都交待上粉蒸鱼,这日下午,林缃绮在做鱼时状若无意地对顾风道:“吃鱼时如果听着渔家小调,感觉到的鱼的味道更香浓。”

吃菜时听着小调能别有滋味,顾含章在听了贴身小厮顾岩的禀报后,微一迟顿,道:“把那渔娘招到膳厅外唱小调。”

林缃绮不是要唱小调,她是要吹小调,用笛子吹小调。
相府里就有笛子,但是,那笛子是顾含章的。
顾含章不给女人近身,一应物品当然也不给女人用。

顾岩飞快地跑出府到乐铺买了笛子回来。
林缃绮用手掂摸了摸笛子,对着膳厅里面的顾含章轻摇了摇头道:“相爷,不吹亦罢,小女子怕吹了,相爷连饭都吃不下。”
“何故?”顾含章这次正面答了林缃绮的说话。
“笛子好坏不论材质,金属白玉乌木红木竹子皆可做出上品之笛,笛音或清脆或雄浑,悠然如水跌宕回荡,这笛眼圆身滑刻花精细看似上好,然扎线不够整齐均匀,吹出之声必如破爆,没的扰了相爷食兴。”

“这把笛子可是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顾岩尖叫。
林缃绮静静不开口反驳,这笛在乐铺里想必是最贵的,然寻常铺子里,哪来极品好笛?
顾含章于声乐方面造诣极高,阆寰阁提供的资料显示,他拥有的那管昭帝御赐的白玉屏笛,价值连城。

一片静寂中,顾含章开口了。
“拿我那管白玉屏笛给小娘吹奏。”
“相爷!”顾岩张大口傻了,片刻,跌跌撞撞奔走。

捧着白玉屏笛,林缃绮深深吸了口气。
顾含章肯让需嘴唇相就的乐器给她吹奏,她虽尚未近得顾含章五步,其实与贴身挽手无异了。

笛音丝丝袅袅响起,林缃绮吹了一曲《白鹭飞》。
春光旖旎,绿水碧波里,白鹭成双成对,在海面上撒欢嬉戏。雌鹭轻梳翅膀,雄鹭倜傥翩翩,
浪潮一声又一声缠绵追赶,空气里似有百花齐放,最怡人最娇美的,却是那一枝无意争春的追逐海浪而去的洁白梨花。
花瓣是半透明的,粉色的花蕊在浪花中若隐若现,几分柔媚几分恬淡,荡漾着若有若无些许伤感……

林缃绮一曲终,膳厅很静,静得连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到。

许久后,顾含章朝林缃绮走过去,他走得很缓,行走间宽大的衣袍像蝴蝶羽翼款款摆动,袖口衣摆精致的淡绿花草纹绣漾出树木新抽绿叶的葱茏,清新可人的碧色中,最浓艳凝翠的一抹是衣裳的主人,黑白分明的凤眼勾魂摄魄,完美的嘴唇莹润娇艳,微微敞开的衣领半掩着白皙光洁的胸口,摇荡的阴影下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男人秀美绝伦,可是再怎么秀美绝伦,他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因为,在他逼人的艳色里,还无声地炫出夺人魂魄的力量。

顾含章在离林缃绮一步之遥时站定,这是男人与不是亲密情人的女人间最近的距离了。

林缃绮浅浅一笑,低喊道:“相爷。”
顾含章唔了一声,伸手拿过林缃绮手里的白玉屏笛。

顾含章在顾岩目瞪口呆中吹响了玉笛。

他吹的是一曲《月出春山空》。

林缃绮得父亲疼爱,奇词巧曲看过不少,也拜过名师大儒,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笛音与顾含章相比,一个是瑶池仙品,一个只是人间至乐。

顾含章的笛音初始饱含着悲凉无奈,渐渐地笼了一缕淡若游丝切不断的惆怅,收尾时突然拔高铿锵激越,一曲香暖缠绵的曲子,他却奏出烈火焚身的刚烈。
林缃绮泪如雨下,忽然间蹲到地上,情不自禁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顾含章在她对面蹲了下来。
“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平事龌龊事。”
“你听懂我的笛音?”顾含章握玉笛的手指不住颤抖。

林缃绮摇头,呜咽着含混道:“我只是想起我娘……”
“你不必掩饰。”顾含章的声音很轻,“你吹刚才那笛曲,不就是没想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我知道你不是渔家小娘,一个渔家女,是吹不出那样的仙乐的。”

“相爷,我……”林缃绮抬起带泪清眸看顾含章。
顾含章微微一笑,伸了一根手指在林缃绮脸颊轻轻一勾,把沾着盈盈一点清泪的手指放到嘴里。
林缃绮傻了,顾含章小声道:“咸的,一点也不好吃,还不如留着看粉香含露。”

“相爷,你……”林缃绮满面通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给顾含章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开心又收到地雷~谢谢紫陌红尘亲~感谢你的厚爱!紫陌红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01 09:32:24故人昨晚失眠了,爬起来写了三个140字的微型小说投稿参赛,据说这个看评论看点击看收藏,球亲们戳戳收藏评论,谢谢~~

 

 

低眉浅笑最销魂

顾含章注目看着林缃绮,秀雅的眉眼闪过促狭的笑意,似乎在说你假扮鱼娘接近我,我捉弄你一下很是应该。
林缃绮哭笑不得,两人离得太近太亲密,林缃绮有些不自在,站起来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
这样算是治好顾含章的畏色癖了吗?林缃绮寻了机会去见顾老夫人。
“你是阆寰阁派来的人?你进府来也没让我给你安排机会,我以为你真是为了赚银子替爹看病的渔家女儿。”顾老夫人面上满是失望,“老身还想着媳妇就是你了呢。”
不扮得真实,老夫人露了馅,顾含章那里先有了抗拒之意,还怎么接近他?
欺骗了顾老夫人,林缃绮有些赧然,又有些奇怪顾老夫人怎么没有门户之见,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起了想娶做媳妇之心。
自己这个样子柔弱秀美女人味十足,顾含章都不畏惧,别的女人更加没问题吧,林缃绮张口想说话,顾老夫人摆手止住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外表香醇柔绵,行事却不尽相同,烧刀子一样爽利浓烈,看着我儿的眼神没有半分迷离动情,别的女人不是这般模样,我怕章儿还是畏色如虎。”
怎么才能算治好顾含章的怪癖?总不能要自己以身相许真嫁给顾含章吧?
顾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再等几日,老身邀请各府夫人千金过来聚聚,章儿若是能不惧其他女人近身,这事就算你办成了。”
邀请各府夫人千金过来!林缃绮瞬间心跳加快。
不知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绿绮?
也只是一闪念,林缃绮暗暗苦笑,绿绮不过是杜威的一个床奴,相府宴客她怎会在被邀之列。
这一日相府相府飞檐长廊间挂满各色萝草花儿,桐影楼衣香鬓影,凤钗横斜珠玉琳琅,夫人小姐们严妆丽容,轻言巧语笑声不绝。
顾老夫人说,林缃绮只要把顾含章引到女宾云集的桐影楼,在夫人小姐们里面呆上一盎茶工夫不离开,任务便算完成。 
闺训内外有别,虽说也有闺阁女子与未婚男子见面交谈的,可那是半隐半露的,顾含章即便没有畏色癖,众目睽睽之下到桐影楼女人堆里也大是不妥。
林缃绮觉得顾老夫人简直就是在故意刁难她,寻借口要把她一直留在相府。
远远地看着桐影楼的桃金漆红木大门半晌,林缃绮有了主意。
今日赴宴的除了各府诰命夫人和小姐,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客人——皇长子敦王的王妃。
林缃绮进了灶房,跟顾风要了一个剔透晶莹的上品水晶盘,用各种颜色的水果雕刻堆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丹凤。
“真好看,让人都不舍得吃了。”顾风赞不绝口,又道:“明禧堂一桌男客,桐影楼还有两桌女客,一盘不够,再雕两盘出来。”
一桌一盘就不能达到目的了,林缃绮笑道:“我先端去给相爷看看,相爷吃着好,再做了往桐影楼。”
明禧堂里男客高谈阔笑,林缃绮有些不自在,忽想起苻卿书沉沉道来的那句你该忘了自己的出身,脚步微一滞后,毅然迈进门槛。
能不能按自己想的发展只在此举,林缃绮走得很慢,烟柳色轻罗广袖裾摆飘飘忽忽漾出弱柳扶风之姿,束住背后秀发的翠色丝绦越过肩窝在胸前轻荡,清淡素雅的打扮,行走间却透出一股逼人的魅惑,比盛装美人更有繁花锦簇之丽色,绝艳非常。
对上顾含章望过来的视线时,林缃绮对他盈盈一笑,柔美的笑容带着挑逗的媚意。
“你怎么来了?”顾含章微微皱眉,几大步来到林缃绮面前挡住了客人看向她的视线。
“这是我刚做出的甜品,送来给相爷品尝。”林缃绮微微笑,“相爷尝着要是好吃,奴婢就再做两盘送到桐影楼去。”
林缃绮有意把声音放得很软,甜糯酥腻,客人中有人咦了一声,往她这边探头,顾含章面色沉了沉,道:“直接送到桐影楼去,送给老夫人品尝,这是丹凤朝阳图案,不,送去请敦王妃品尝。”
等的就是这句话,林缃绮垂下头急忙告退。
有了这句话,敦王妃少不得要谢顾含章的好意。
顾含章秀色可人位高权重,来赴宴的有女儿的夫人都藏了一点小心思,小姐们更是人在桐影楼心已飞到前面去了。
众人艳羡的目光若隐若现飘向敦王妃面前的果盘。
敦王妃在众人的目光中笑了一声,对王府一使女道:“你去请相爷前来,本王妃有事请教。”
敦王妃很善解人意,不用自己言语推动就朝自己想的发展,林缃绮暗喜,复又皱眉,一室的脂粉浓香,顾含章纵没有畏色癖,只要不是迷于色相之人对此也会反感的。
敦王妃身份尊贵,可顾含章地位也不差,男女有别,他只在门外请安亦不为失礼,需得引诱他踏进厅来。
林缃绮退后几步来到大厅帷幔后,那里面有一只高几,上面有备用的盘碗箸子汤勺。
银箸子轻敲在细瓷碗上,刚开始,声音很轻,丝丝袅袅,众人未觉,含笑小声说着,眼睛一直看厅门口。
林缃绮慢慢加力,声音渐渐大了,清灵恬淡,飘缈虚无,似有飞鸟环旋,春山翠幛悠然。
顾含章到桐影楼前想着不进厅堂只在门外请安的,及至到楼下,听到清幽的乐声后心神一振,情不自禁就上楼,又迫不及待地进了大厅,想看奏乐之人用的什么乐器。
乐声在他踏进大厅后蓦地收住,像坐秋千荡到高处,风景正好时又跌落地面。
人已进了大厅,再退回来不及了,顾含章在夫人小姐们爱慕的目光中平静地向敦王妃行礼。
用乐声果然能引得顾含章忘了顾忌,他的畏色癖,其实是心理使然,林缃绮轻吁出一口气。
抱揖行礼后,哪能转身就走,敦王妃温和地嘉奖了几句,跟着就有夫人们过来凑趣说几句,后来,一个个美人含羞带怯过来向顾含章行礼,一柱香时间都过了顾含章方得以脱身。
客人散后,顾含章气恼地找林缃绮算帐。
林缃绮被他黑白鲜明的凤眼瞪得心慌气短,偏他勾人的还不只是凤眸,那两瓣嘴唇饱满鲜嫩,红得诱人极了。
“你故意用乐声骗我上进去的?”顾含章浅浅一笑,风华无边,道:“看到我丢丑舒服么?”
他在用美色勾引自己!林缃绮僵硬的回了一个微笑,小声道:“相爷,这可是好事。”
“好事?我以后再没有安宁日子了。”顾含章冷哼。
听起来没有真的气恼,林缃绮嘻嘻一笑,道:“相爷,我用碗和箸子敲出来的声音好不好听?你要不要试试?”
投人所好这一招用在谁身上都管用,顾含章忘了算帐,兴致勃勃地与林缃绮讨论起来。
笛箫合奏,美食品评,吟诗弄赋,顾含章与林缃绮并肩漫步,面红耳赤争论探讨,两人还合谱出一曲《流水落花意向晚》。
明日就要走了,这一晚林缃绮特意备了香茗茶点,以客邀主约顾含章到粹雪园赏月。
安宁静谧的粹雪园一竿竿翠竹碧绿欲滴蔽覆霜雪掩映淡月,竹影流转中,光滑的石案上鲜嫩碧绿的清茗飘着幽香妙韵。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女人近身?”顾含章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动作并不风流潇酒,却让人觉得那么与众不同,别有风味。
林缃绮轻啜了一口茶,大力摇头,笑道:“小女子不敢探知相爷的隐密。”
顾含章似笑非笑么了林缃绮一眼,倾身向前,用咬耳朵般的细语道:“你怕什么?我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
这话对一个妙龄女子言道委实孟浪无礼,然顾含章眸光如水坦坦荡荡,更兼秀色可人,倒教人生不起气来。
“我小时候过着饥一餐饱一顿颠沛流离的日子……”林缃绮不想听,顾含章却说了,声音平缓无波,如玉般绝美的面庞却染上了苍凉的哀意。
顾家是南昭陵阳城望族,顾老夫人少女时丽色逼人姿容妙绝,求亲者甚众,顾父爱惜女儿挑了又挑迟迟难定亲事。
祸事在某日无声无息降临,顾老夫人应闺中好友的邀请出府游玩,路上拉车马儿突然发狂,一男子挺身而出制住马匹把马杀死免使顾老夫人被颠出马车死于马蹄之下。
顾父很感激,听得那男子是在陵阳城游玩的居住客栈之中,便邀那男子到顾府小住。
英雄救美美人动了心,那人仪表不凡谈吐风雅,顾父也有许婚之意,打听那人家族出身,那人闭口不谈,住了半个月告辞,顾父颇为惋惜,却不知那人欺他女儿闺阁弱质心志不坚,暗地里已沾染了他女儿并使她女儿珠胎暗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