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必还未休息,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她商讨一下案情?如果是在今天以前,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上前敲门,因为案子理不出个头绪,总是让人辗转难眠,但…
司空曜想到这里,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夜幕低垂,月色忽明忽暗,像是笼着一层薄纱,一如他此刻不甚明朗的心绪。晚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带着夜的清凉。
今日避雨时的一幕不禁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并非迟钝,自然也能看出她的女子身份,但他不知该不该说破。她既是乔装化名,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若莽撞行事,怕是会让她陷入窘迫的境遇。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柳云的房门前,伸出手,正待敲门,动作却还是凝滞在了半空中。他侧目又望了望天色,握着拳,收回了手。
如此夜晚,他去一个女子的房间拜访,恐怕不妥。
这样想着,他刚要转身离开,夜风从他的身侧穿过,突然吹开了本就微微掩着的房门。一阵脚步声从房内传来,司空曜还来不及躲闪,只见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看上去像是刚沐浴完毕,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还滴着水珠,白皙中透出红晕的俏脸,艳若春花,再也难掩女子的娇媚。
毫无思想准备的司空曜愣在原地,脚像生根了一般定在原地,显然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柳芸儿伸出手,想要去关门,却突然发现司空曜出现在眼前,惊讶之余,她站在原地,只怔怔地看着门外的司空曜。
她沐浴完毕,见夜色正清爽,于是在穿好衣衫之后,将门微微打开,为的是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却不承想,被司空曜撞了个正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涌动。
“嗯,不进来吗?”半晌,柳芸儿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然后闪身让司空曜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司空曜进了门后,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始终没有开口。
这样的气氛让柳芸儿微微有些不安。她虽然早已知晓司空曜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却还抱着一丝希冀——只要他不明说,她便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此时,她再也清楚不过自己的模样,想必这次已经避无可避。
她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的一杯置于司空曜面前的桌案上,自己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双美目顾盼流转间,盈盈地望向司空曜,她似乎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柳…已经不能再称呼柳兄弟了,还是先重新认识一下比较好。”司空曜嗫嚅道。
柳芸儿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茶盏的边缘,茶盏中的热气在静默中,缓缓地升腾为朦胧的烟雾。她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答道:“民女柳芸儿。”
“柳姑娘,在下司空曜,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你仍可唤我子唯。”司空曜点点头。
柳芸儿垂头不语,细密的睫毛抖动着,像是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道:“对不起,我并不习惯如此轻易地与人这般熟识,我还是叫您一声司空大人更自在些。”柳芸儿轻轻地答道。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始终并未抬头看向司空曜,但她却能分明地感受到司空曜沉沉的目光。
司空曜也不勉强,端起桌上的茶盏浅酌了一口,随即又将茶盏放回到桌上,轻柔地开口道:“没关系,只是个称呼而已,柳姑娘可以随意。”说话间,司空曜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柳芸儿。
眼前的女子似乎对他充满了戒备。一个女子孤身行路,有这种心境,他可以理解,但这女子身上的那份与人之间不言而喻的疏离,让人感觉似乎另有隐情。在这样一个女子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司空大人此番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找我喝茶谈天?”柳芸儿打断了司空曜的思绪。
“其实我是想针对早些时候的问讯,来听听柳姑娘的意见。”司空曜反应了过来。
“关于谁?”柳芸儿反问道。
“妇人李氏去马老板房间的时候,时间是戌时,她走后,你还听到过小二去上房送水的声音,那时大概是子时左右。这就说明,那时候马老板还活着,后来失火的时间是在卯时,也就是说,马老板死在子时到卯时之间。根据成风、皓月的证言,孟掌柜一直在大堂,有不在场的证明,排除孟掌柜,那李氏亦没有作案的时间。”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没说实话。”柳芸儿执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和司空曜添满了茶水。
“你认为谁说了假话?”司空曜一脸的疑惑。
“首先,我相信李氏是无辜的。”柳芸儿肯定地道。
司空曜询问道:“为何如此说?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柳芸儿缓缓摇了摇头,“如果我说凭直觉,也许有些不负责任,但听那李氏在问话时说,家中只有她和孩子两人相依为命。我想,她若杀了人,被正了法,那么家中就只会剩下她的孩子一人,我相信任何一个爱护孩子的母亲,都不会这样做的。”
“世上父母大都如此吧。”司空曜感慨道。
司空曜的话语,让柳芸儿不禁想到了自己那直到临死之前,还担心她安危的父亲。心绪再次起伏,她坚定地道:“因此我觉得李氏没有说谎。”
“那么你觉得孟掌柜的话有假?”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知道司空大人有没有注意到,在孟掌柜回话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很值得商榷。”
耳边似乎又响起孟掌柜说的那句“您可要尽快逮住这杀人放火的恶人,为我做主啊!”的话,柳芸儿疑惑地道:“孟掌柜为何会知道,这火是人为纵的,而不是意外?”
“确实,我们并未向孟掌柜提及过纵火一事。但有证人证实,那孟掌柜一直待在大堂,没有作案的时间。”
“我也还没有想明白这一点,而且也还不清楚他的动机,所以不能轻易地定案。现在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司空曜抬手示意道:“但说无妨。”
柳芸儿沉吟了一下,才幽幽开口道:“我想验尸。”
司空曜一怔,“我虽知柳姑娘的父亲生前为仵作,却不知柳姑娘也可行此道。”
“我虽没有亲手验过,但以前也曾多次给家父做过助手。”柳芸儿稍作停顿,凝神看着司空曜,“况且家父常说,唯有仔细查看被害者的尸体,才能发现更多的真相。”
“好,既是这样,明日我就安排。”司空曜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这时,听到窗外传来隐约的打更声,他站起身,“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也忙碌了一天,明天还要继续,柳姑娘早些休息。”
闻言,柳芸儿准备起身相送,匆忙中袖口拂倒了桌上的茶盏,淌出的余茶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袖。
“小心。”司空曜敏捷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桌旁拉开。
“多谢司空大人。”柳芸儿垂目看着司空曜的大手。
那手掌的温暖灼灼地从他的手腕处传递过来,在柳芸儿的心湖中,泛起丝丝涟漪,此时,柳芸儿的双颊也染上了胭脂般的绯红。
那距离近得几乎可听到彼此的呼吸。柳芸儿发间的馨香隐隐传来,让司空曜有了瞬间的失神。
似乎感觉到了柳芸儿的窘迫,司空曜旋即放开了手,轻声说了句:“我先告辞了。”说着,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司空曜离开,柳芸儿走到门前,轻轻地关上门,落了锁,随即静立在原地,凝神若有所思。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内,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
柳芸儿坐在镜前正准备梳洗,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有些意外,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这样想着,她简单地将头发挽起,随即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柳…姑娘。”站在门外的皓月手捧着几件折叠整齐的衣衫,正上下打量着柳芸儿,顿了顿,她迟疑道,“这是大人让我拿过来给您的衣物。”
柳芸儿目光一沉,冷冷地看着皓月手中那几件俨然是女子的衣物。
昨晚的谈话之后,她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这却不是她想要的。眼前的一切皆悬而未决,当下还不是她恢复女儿身的时候。
沉思了片刻,柳芸儿道:“告诉你家大人,柳芸儿不习惯收人之物,还请皓月姑娘拿回去。”
“可是柳姑娘,这样的话,我没办法向我家大人交代。”皓月的神情看似有些为难。
毕竟皓月是依命行事,自己也不好为难她,柳芸儿略一迟疑,于是轻轻叹道:“交给我吧。”
闻言,皓月松了一口气,将衣衫交到柳芸儿的手中,微微一笑道:“还有,大人让我告诉您,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柳芸儿点点头,“告诉你家大人,我随后就来。”
柳芸儿手捧着衣物返回屋内,将衣服置于床榻上,又重坐于镜前,拿起木梳轻轻地梳理起长发来。她喜欢在这个时候思考,木梳触到头时,她全身能够放轻松下来。
此时,她脑海中清晰地闪过,以前给父亲做助手时,在一旁看到的一道道验尸的程序。别担心,一定可以,她这样告诉自己。
沉吟了片刻,她不禁又望向司空曜送来的衣衫,凝望了半晌,她放下梳子,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当指尖抚过丝滑的布料时,她将衣服拿在了手中。
在常府正中的公务院落内,常知县在司空曜的命令下,腾出一间空置的小屋,来搁置客栈废墟中发现的尸首。司空曜此刻正站在屋子前,焦急地望着院门的方向。
从皓月带回柳芸儿的传话到现在,已经有些时候了。难道中间还有什么问题?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柳芸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她仍穿着那件水蓝色衣袍,黑发挽在脑后,一如初见时的男装打扮。她走到司空曜的面前,伸手将衣衫放到他的手里,冷声道:“司空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东西,柳芸儿不能收。”
“柳姑娘打算一直这般打扮?”司空曜盯着柳芸儿。
柳芸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衫,道:“这样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如果把这些新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
“柳姑娘所言有理。”司空曜点点头,也并不再勉强。接着他将手中的衣服递给旁边的皓月,示意她拿走,然后继续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柳芸儿颔首道:“我需要一个助手帮忙做记录。”
“我来帮你。”司空曜应道。
“大人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柳芸儿摇摇头,“只是记录而已。”
“是啊,这种血腥的场面,怎么好让大人您亲自去呢。”常知县搓着手,踱过来。
“大人,我想常知县有意给柳姑娘帮忙。”皓月一边开口嘲讽地说道,一边挑眉看着常知县。
“不,不,小人恐怕不能胜任,我…”常知县闻言,立刻不停摇着头,紧张地斜睨着司空曜的表情。见司空曜沉默着没有开口,常知县更加紧张,脸上微微渗出了一层薄汗。
“大人,我来给柳姑娘帮忙好了。”久未开口的成风说道。
“你们大男人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皓月走到柳芸儿的身边,“而且我们同是女孩子,说话也方便些,柳姑娘,你说是不是?”
“如果皓月姑娘愿意,那是最好。”柳芸儿颔首应道。说罢,她走到门旁摆放的小桌前,看了一眼桌上装着醋的陶盆,将手放到里面净了一下,然后走入屋内。
见状,皓月紧随着柳芸儿走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等待的人都很焦急。常知县命人搬来了椅子,见司空曜没有丝毫坐下的意思,而是踱着步,不停地看向小屋紧闭的门。常知县自知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意思坐下,只得不停地变换着站姿。
就在常知县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站到虚脱的时候,那门突然打开了,柳芸儿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拿着记录、看上去脸色有些发白的皓月。
“没事吧。”成风最先上前一步,走到皓月身边。虽然平时两人时常斗嘴,但此时,他无法掩饰对皓月的关心。
皓月摇摇头,“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我只是不大习惯罢了。”
说完,皓月又看向柳芸儿,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之前所没有的崇敬,“柳姑娘还真是很厉害,我们有了新发现。”

第6章: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司空曜走到柳芸儿面前,一双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
与皓月相较,柳芸儿则显得很镇定,一张难掩娇美的脸上,反倒比方才更为平静,既不见了初次执刀验尸的那种紧张,亦看不出有了新发现的欣喜。
“我们被误导了,死者并不是盐商马老板。”柳芸儿冷冷地道。
“什么?”柳芸儿的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虽然已经难以分辨出死者的面目,但根据死者的骨骼分析,那人的身姿微微前倾,看似因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而形成的。马老板虽说不上养尊处优,但绝非是做体力活的人。”柳芸儿一边将皓月手中的记录递给司空曜,一边解释道。
司空曜蹙起眉,神色有些凝重,“如若死者不是马老板,那又会是谁?”
“我有个假设,但还未能确定。”柳芸儿开口说道,“我想到一个人,那人就是我们那天初到怡然客栈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提水的伙计,我曾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身体有些前倾。”
“你是说,死者是那个失踪的伙计。那么马老板又去了哪儿?伙计又为什么会死在马老板的房间内?”司空曜一连串地问道。
“因为尸体被火烧过,所以难以确定死者死亡的时间。”柳芸儿答道,“不过我想,有个人误导了我们。”说着,柳芸儿的眼前又浮现出孟掌柜当时说话的样子。
司空曜同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柳芸儿,询问道:“是孟掌柜?”
“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我们说谎了。”柳芸儿唇边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好,那我们再提孟掌柜。”
“我觉得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问问一个人,也许他知道的会比我们更多。”
“谁?”
柳芸儿微微一笑,“那个店小二。”
“就按照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司空曜沉声说道,然后看了柳芸儿一眼,轻声又道,“你先去休息一下。”
柳芸儿摇摇头,“不需要,我也和你一起去。”
“咳咳,大人,柳姑娘,你们就算都不需要休息,可饭总得要吃吧?”皓月的声音传了来,她指了指天空,又道,“太阳都指向正中了。别告诉我,你们连午膳也省了。”
“是呀,不如让小人请厨房备些薄饭,请各位享用。”常知县附和道。
经皓月这一提醒,司空曜这才意识到,半天的时间已经匆忙而过。他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常知县,沉吟了片刻,简短地答道:“不用了。”
扭过头来,司空曜看向皓月,吩咐道:“皓月,你去厨房简单弄几个菜肴便可。”
皓月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见状,司空曜低头望着柳芸儿,“我如此安排,希望柳姑娘不会觉得委屈。”
“当然不会。这样能节省更多的时间,我们也好早日将案子查清楚。”
“在午膳准备好之前,你且先回房歇息片刻,一会儿我差人通知你。”
“如此便多谢司空大人了。”柳芸儿微微颔首,随即缓步走向自己的厢房。
柳芸儿坐在房内,再也无法掩饰表面上的平静,说不上为何,感觉心像是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隐隐地疼着。笑容从她的唇边隐去,温热的泪水不知何时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滴到她的衣衫上,染出了一片圆晕。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柳芸儿擦了擦脸上的泪,随即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司空曜,她感到有些意外,“是来通知我用膳的吗?这等小事还需司空大人亲自前来?”
司空曜看着柳芸儿微红的眼眶,“柳姑娘,你?”
方才在院中,他便觉得,柳芸儿虽看似镇定自若,但那双美目中却分明隐忍着伤痛,因此他才会安排她休息。
“进来说吧。”柳芸儿有些无措,感觉自己好像被司空曜那深潭一般幽深的黑眸看穿了一般。说完,她闪身让司空曜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待司空曜在椅子上坐下,柳芸儿侧过身,从桌上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仍然泛红的双眼,知道无法隐瞒司空曜,只得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独自做这些事的一天。”
“想到父亲了?”司空曜会意地低声问道。
“母亲去世得早,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已经十几年。”柳芸儿顿了顿,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以前父亲一直不同意我向他学习验尸,他总说,一个女孩子不能走和他一样的路。尽管这样,我还是会想尽办法偷看,父亲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让我给他做助手。他还说,我只有待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才能确保我不会闯祸。”说到这里,柳芸儿微微一笑,像是被回忆感染了一般,脸上也焕发出愈发美丽的光彩来。
司空曜第一次看到柳芸儿漾出如此温柔的神态,竟然忘了来的目的,只呆呆地凝视着她。此时,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在空气中涌动。
柳芸儿感受到司空曜的注视,脸颊染上了一抹嫣红。她别开视线不看司空曜,只轻轻地说道:“我说太多了。”
“不会。”司空曜摇了摇头。这是柳芸儿首次提及自己的事情,他第一次觉得,柳芸儿不再那样疏离与冷漠,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似乎正在渐渐消除。
“你做得很好,相信我。”司空曜的声音中,浑然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当然。”柳芸儿牵唇一笑,将耳边散落的长发抚到耳后,然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敲门声再度响起,随即成风那低沉的声音传来,“大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这就来。”司空曜应道。
午膳后,司空曜决定先依照柳芸儿的建议,找来小二询问情况。
店小二被带到时,显得有些惊慌。司空曜还没开口,小二已经跪了下来,“大人,小的才刚到这客栈做事,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大人又不会吃了你。”皓月笑道。
“小二,着火的那晚,你在做什么?”司空曜看小二一眼。
“我…”小二抬起头,忐忑不安地答道,“我就坐在楼下。”
“你是不是曾给楼上的马老板送过水?大概何时?”司空曜追问道。
小二想了想,点点头,“我是去过,掌柜命我去的,时间大概在子时左右。”
“你进去后,都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司空曜皱眉道。
“我去的时候,上房的门是敞开的,我从外面就看到了马老板坐在里面,进去后,我还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小二顿了顿,又说道,“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总感觉,我那晚比平日多走了几步。我刚来这里做事,对客栈不太熟悉,总是搞错房间的号码,所以我基本上都是通过距离来识别房间,那晚,我还以为自己又走错了,但看看门牌,确实没错,许是我对客栈还不够熟悉吧。”
“你来怡然客栈多久了?”
“大概一月有余。”
“那马老板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小二偏头想了一下,道:“差不多半个月前。据说他每年进城做生意,都会在这里住上些日子,所以和孟掌柜很熟悉。”
“你和那失踪的伙计可熟悉?”司空曜避开伙计已死的事,有所保留地问道。
“不是很熟。孟掌柜说,那伙计最近要辞职离开,才要我来顶替他。”小二有些迟疑地道,“我想他辞职,大概是因为与孟掌柜有分歧吧。”
“哦?”司空曜挑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与柳芸儿互换了个眼神后,追问道,“为何要这样说?”
“我刚来没多久,有一晚上,起夜经过大堂时,发现他和孟掌柜在争执,于是我好奇地凑上去,听到他们好像是在说什么关于盐的事情,还听到他提到官府之类的事情。当时因为距离很远,所以我也不确定听得是否真切。”小二紧张地看着司空曜。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司空曜摆了摆手。
闻言,小二乖乖地退了出去。
司空曜望向一旁静坐的柳芸儿,见柳芸儿微沉了面色,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司空曜开口说道:“如果死的人是那伙计,而不是马老板,那么孟掌柜便不能洗脱嫌疑。”
“还有一个人值得怀疑。”柳芸儿补充道,“如果当时死者是在马老板的房内,马老板便不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孟掌柜和马老板是共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司空曜不解地道。
“那就要问问看孟掌柜本人了。”柳芸儿提醒道。
司空曜转头看向成风,“去把孟掌柜找来。”
“呃…不用了。”一旁的常知县磕磕巴巴地插话进来,“大人您可是找那个客栈的掌柜?他没在府中。”
“什么?我不是叫你派人看管这几人么?”司空曜面露愠怒之色,责问道。
“他…他…他今天说,有个朋友要离开,走之前,他想和朋友叙一叙,希望能出府一趟。小人看您昨日已经询问过他,小人想,您没有再找他问话的可能,于是就让他去了。”常知县在司空曜的注视下,紧张得说话都有些费劲。
司空曜懒得与常知县再多做争辩,瞪了他一眼后,沉声对身边的人道:“成风、皓月,带几个人去街上,迅速搜寻孟掌柜。”
“怕是马老板也要逃跑。”柳芸儿缓缓地说道。
“如果看到马老板,一起带回来!”司空曜提醒道。
没离开多久,皓月就急匆匆地走了回来,随即径直来到司空曜和柳芸儿的面前。
“找到人了?”司空曜问道。
“大人,不用找了,孟掌柜就在外面,但已经死了。”皓月急急说道,“我们才出去,就看到旁边的街巷里有不少围观的人。我们挤过去一看,发现孟掌柜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他什么都没说,就断了气。成风现在还在那里守着,我则马上赶回来报信。”
闻言,司空曜立刻站起身,“去看看。”
“等一下。”柳芸儿喊住了司空曜,随即站起身,向皓月交代道,“皓月,让常知县帮你多找些人手,先将那条街巷的两边都封堵起来,暂时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司空曜和柳芸儿赶到的时候,小巷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虽然这镇子小,但百年不遇一桩案子,更何况是当街发生的命案,还惊动了官府,让官府派出了这么多的人手,大家自然不会放过看热闹的机会。
随后,皓月在柳芸儿的叮嘱下带来了官兵,封锁了巷子,才使得围观的人没有继续增加。
司空曜和柳芸儿在成风的帮助下,穿过人群,来到孟掌柜的尸首前。
成风和几个衙役为了让其余的人无法靠近司空曜和柳芸儿,便在他们的身边围了个简单的圈。
蹲下身后,柳芸儿查看着尸首,片刻之后,她起身走到司空曜的身旁,说出了查看的结果,“皮肤还是温热的,说明他刚死没多久。观其体状,面色紫黑,初步看他应是中毒而亡,但中的不是烈性毒药,应是慢性毒药。因为慢性毒药的药性较缓,所以他行至此处才死亡。”
“凶手是马老板吗?”司空曜猜测着。
美目中微光一闪,柳芸儿道:“不管是谁使用慢性毒药,都无法当场判定他要杀的人是否会死亡,所以他定会出现在现场,才可亲自确认自己要杀的人是否真的会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