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阿呜突然纵身一窜从她怀里跳了出去,急急忙忙躲进她身后那片灌木丛。只露出一只头在外面,瞪着对圆澄澄的眼睛紧盯着薇拉正前方,似乎那里有着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一样。
可是正前方除了被浓雾和瘴气所包围着的树丛外,什么也没有啊…
疑惑间,她下意识抓紧了胸前的骨坠,从地上拾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朝前面浓雾弥漫的方向探了探,然后慢慢朝前走去。但没走两步身后一紧,阿呜死死咬住她衣角强迫她停留在原地。
与此同时脚下突然闷闷然一震。
最初细微得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但紧接着的第二次震动薇拉立刻觉察到了,它令她脚踝上的银环一阵颤动。然后一声奇特的如同号角般沉闷而巨大的声音从正前方的密林深处传了过来,伴着脚下再次一下震动,一团黄澄澄的光穿透浓雾缭绕的密林闪烁着渗透而出,带着股剧烈的咸腥味,慢慢在那片惨白的雾气中显现出一道巨大的轮廓。
薇拉觉得自己心脏快要停止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条蜥蜴,一条非常…非常庞大的蜥蜴。它皮肤好像石头做的,坚硬厚实,爬满了苔藓,因而如果不移动的话,几乎完全无法将它同周围那片树林区分开来。此时它缓缓移动着,四条粗壮的腿支撑着一副足有三头水牛那么大的身躯,在这死寂般的密林里慢慢朝薇拉方向爬了过来。巨大的嘴里叼着一具尸体,是袭击薇拉的那些怪物中的一只,它细小而诡异的身体在这巨兽嘴里如同堆烂棉絮一样软绵绵地垂挂着,褐色毛发被血黏在了脖子上,那上面没有头颅,只有一层血淋淋的皮粘连着一截暗褐色的骨骼。
见此情形薇拉奋力把手里的树枝丢向那巨蜥,随即转身一把抱起阿呜,朝着后方那片密林内撒腿就跑。
荆棘早已将她的脚都割烂了,此时每一步都好像跨在火上似的,痛得人一阵阵颤栗。却什么也顾不得了,身后就是传说中的食人蜥,它嘴里的尸体显然是无法将它喂饱的,薇拉甚至能听到一阵阵胃的伸缩声从那头庞然大物的腹腔中传出来,显见它已经饿急了。见到薇拉逃走,它迈开步子追了上来,速度惊人的快,只倏的一瞬那颗巨大的头颅已到了薇拉身侧。
仅仅不过数步远的距离,近到清晰可见它布满了苔藓的身体上那些如同刀斧开凿出来的鳞片。鳞片一伸一缩,那头巨兽便又离得更近了,石块似的牙齿上下一合咔嚓两声便将嘴里那怪物的尸体咬碎吞进了肚里,紧跟着大嘴朝薇拉方向猛地一张,一股剧烈的腥臭豁地冲进了薇拉的鼻梁。
那瞬间她惊恐得视线里一片模糊,在雾气中连撞了几棵树后彻底没了方向,慌不择路一通乱跑,朝着眼前一片开阔处急冲了过去。
没跑两步突然脚下一软,薇拉心知不好。
赶紧想抽回脚却已经来不及,整个人因这动作的幅度再次向下一沉,不过半秒的功夫,她半个身体已然陷进了面前那一片隐匿在灌木丛内的沼泽中!这时那头蜥蜴亦已到了她面前,几乎一脚也跟着踩入泥沼里,见到薇拉的情形猛一顿身,在沼泽边稳稳站定了仰头一声咆哮,张开嘴闪电般朝着薇拉的头上咬了过去!
却在即将碰到薇拉脸的一刹那触电般朝后退开,仿佛被什么给惊到了似的。
此时薇拉的视线总算恢复了过来,只觉得自己胸口火烧火燎似的烫,忙低头看,随即一阵惊惶。因为她看到自己胸前有一团白光正灼灼燃烧着。
如同烧到了极点的火焰,那光包裹着自己那枚小小的骨坠上下浮动,仿佛有生命似的。而在这灼热的光团下阿呜整个身体紧紧蜷缩着,缩成一小团,在她怀里瑟瑟发抖。那头蜥蜴亦因此而停止了袭击,只侧着头用它那只火炬般的独眼紧紧盯着她和她的骨坠,仿佛毒蛇正在观察着它那难以下手的猎物。
这时身子再次一沉,薇拉发觉沼泽的泥浆已漫到了她的胸口,急迫间一眼见到附近一条粗长的藤蔓在沼泽浆液上微微晃动着,离自己不到一条胳膊的距离,忙朝前用力一跃,伸长了手试图在被那蜥蜴发现前够到它。
却不料它像长了眼似的倏地朝后一缩,继而轻轻一荡,悬挂在了薇拉头顶处那片巨大的树冠上。
继而一阵细细的笑从身后传了过来,如同夜猫子般细哑而奇特的笑声:“桀桀…桀桀桀…”
薇拉不由自主循着那笑声朝后看去,随即一阵恶寒。
她看到离自己十来米远那片沼泽的边缘处,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在雾气层层的密林前,像只青蛙般盘腿坐在一棵巨大的翅形毒菇上。
长长的头发如同她身上那些长长的垂挂下来的皮肤一样,在她那两只皱巴巴气囊似的胸脯前低垂着,头发上爬满了蓝色的藓,脸上和身上也是,它们把她灰色的皮肤染成了一种奇特的暗紫色,在沼泽边密集的磷光下幽幽闪烁,映得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汪紫色的水在浮动似的。
它们没有一点生气地静静睁开着,静静对着薇拉的方向。片刻后从嘴里再次发出桀桀一声笑,那女人朝薇拉慢慢抬起手,将手里抱着的一样东西掉了个个儿转向她。
那东西是她弟弟那颗变异后肿胀变了形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下个换填木乃伊了~

第五章

“你干什么?!放开我弟弟!”惊恐和愤怒令薇拉用力朝上挣扎了一下。
“你弟弟?”那女人闻声眯了眯眼,伸出细长的胳膊从毒菇上慢吞吞爬了下来,爬到沼泽边缘,摘下长在那些冒着气泡的泥浆旁腥红色的小花,用刀尖一样的手指把它们一点一点塞进了瑞奇没了眼球的眼眶里。“你叫薇拉是吗。”
“你是谁??”
“我?”女人眨了眨干瘪的眼皮,朝她咧嘴笑笑:“他们叫我女巫。”
沼泽女巫…
脑里迅速闪过那些关于这女人的可怕描述,薇拉脚下不由得一软,这令她身子再次朝泥沼里沉了进去,随即惊恐地意识到,四周的泥浆已经借机迅速没过了她的胸,又仿佛有生命般沿着她的胸膛朝上攀爬,一路涌向她脖子处。
这让她呼吸骤然间变得艰难起来。
在手被吞没前,她一把将阿呜扔了出去,过猛得力道让那些泥浆把她裹得更紧,眼前随之一阵发黑,她听到自己肋骨在泥浆的压力下发出一阵难耐的□□。
“嘎阿!”连滚带爬地跳到沼泽边后,那头伤痕累累的小白龙转过身对着她大叫。一边急匆匆扇动翅膀想飞回去,无奈刚挣扎着飞起,立刻又跌回到了地上,情急下慌里慌张从附近咬了根藤蔓,扑腾着一次一次将它丢向薇拉。
薇拉想伸手去抓,但却根本使不出力气。
那些浓稠粘厚的东西像吸盘一样抓住了她胸口以下全部的身体,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封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里,无法动弹,亦越来越难以呼吸。
视线因此而变得愈加模糊,隐隐间,她看到那女巫把她弟弟的头颅丢到一边。
头滚到地上时那些被塞在眼眶里的红花突然冒出了枝芽,和花瓣一样的颜色,鲜红得如同人身体里的血管一样。它们从眼眶里慢慢伸展出来,然后垂落到沼泽里,又沿着沼泽浮动的泥浆朝薇拉方向迅速扩散。
这是薇拉有生以来从未见到过的景象。
壮观而美丽,诡异且骇然,它们就如同流动的血液一样从沼泽边缘慢慢伸展向薇拉,将漆黑的泥沼染成一片艳红。
而就在那些泥浆吞没她胸脯的那一刻,它们倏地团成了一团,然后闪电般缠在了她的两条肩膀上,并沿着她肩膀蛛网般将她露在泥浆之外的身体层层包裹了起来。之后,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阵剧痛,薇拉被那些东西从泥浆里笔直拔起,轻轻一甩抛到了沼泽边缘。
这一变故令匍匐在附近那条巨蜥倏地站了起来。
眼见薇拉身体落地,它巨大的瞳孔火炬似的闪了闪,低低一声咆哮霍地朝着她方向一窜而起,张开满是尖牙的嘴朝着她身体狠狠咬了过去。
薇拉想逃,却被身上那些枝蔓缠得狠狠跌了个跟头。
眼看着就被这巨兽拦腰咬断,突然她感到胸口处再次一烫。没等反应过来,一团灼热的白光骤然间冲天而起,在那蜥蜴大张着的嘴里剑似的贯穿出一个血洞!
薇拉当时就呆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头巨兽嘶嘶尖叫着从半空中跌了下去,一头栽进身下的泥坑里,又在瞬间因着自身无比巨大的体重而被周围的泥浆飞快吞了进去,她脑子里惶惶然一片空白。
直到耳边传来沙沙一阵笑:“咯咯…咯咯咯…”
这奇特而诡异的笑声令她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急急朝着那声音过来的方向看去,随即见到原本站在对岸处的那个无眼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了离她不远一丛矮灌木上,细长的手指慢慢拨弄着满头长蛇般的卷发,一双空洞的眼眶透过发丝直勾勾对着她的方向,仿佛能见着她似的。
见状薇拉不由得一阵悚然。
摒住呼吸,她急急把身上那些沉寂下来的枝蔓用力扯掉,看那女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胆子稍稍大了些,她朝正悄悄跟过来的阿呜丢了个眼色,随即一个转身从地上飞快爬起,朝着身后那片密林处猛地钻了进去!
“咯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那笑声再次响起,近在耳畔,顿时把薇拉给吓得不轻。
情不自禁停下脚步,不等回头张望,一抬眼见到那女人已端坐在了她正前方那棵歪脖子枯树上。细长的腿在半空里轻轻悬荡着,脚下一条比刚才那头蜥蜴更加庞大的独角巨兽横卧在那里,猩红色的眼半敛着,如果不仔细看,就仿佛是块巨大的岩石一般。
“你跑什么,”长手一伸,女人从树上蛇似的滑了下来,落到巨兽背上蜷缩起了瘦得佝偻的身体,说话声也跟条蛇似的,嘶嘶喑哑,好像喉咙里被凿开了个口子:“这个季节的瘴气,是雾鬼的手,你冲来跑去的,是想在这地方找块坟墓么。”
说着,轻轻搓了搓指尖,她把手伸向薇拉:“你过来。”
女人的手指像根干枯的藤蔓,手腕上系了很多牙齿,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是来自动物还是人。所以薇拉迟疑了下,抿了抿嘴唇朝后退开半步
“它们来自我的很多战利品,当然也包括人。”似乎知道薇拉在想些什么,女人咧开一嘴白森森的牙,朝她笑了笑:“只可惜你的族人最后只剩下了你这么一点血脉,恐怕到了后来,最终也难逃和他们一样的命运。”说罢,收回手在身下巨兽那根粗大的角上轻轻挠了挠,那巨兽随即霍地起身,把身后悄悄藏身在灌木丛里头看着他们的阿呜惊得一跳。
“呱啊!”
叫声惊动了女人,她低头循着方向探出头,在阿呜试图逃开的时候手指一勾,轻易扯住了它的翅膀:“塞宾瑟侏儒龙。”提到自己面前低头在它身上嗅了嗅,她手一甩将它丢到薇拉面前:“有时候弱小和无能,反倒是种生存的好技能。”
“它并不无能,”从地上把阿呜抱起,薇拉心里的恐惧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她同这只小小的龙互相依附着,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女巫:“它只是还没长大。”
“呵…”听她这样说,女人再次咧嘴一笑,笑声让她突然从尖细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这让她不得不在巨兽的背脊上重新蜷缩了起来,像只受了伤的巨大蜘蛛。
许久咳嗽声才止住,她垂下头,掠了掠自己冗长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还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糟糕,薇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从你的脚步踏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开始,我就闻到了你的味道,来自月光的味道…”话音未落,再次被一阵咳嗽声所中断,气促的呼吸让她那张脸因此而变成了一种铁锈色,好似气快断了似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看着她这样子,薇拉小心翼翼道。
女人朝她摆了摆手。
“你病了?”
“…什么叫病…”又一阵长长的咳嗽,女人在一阵奇特的吸气声里缓和了过来:“我不知道什么叫病。不过,这该死的空气这些年让我并不好过。”
“听说它会让人从骨子里开始烂掉…”
“咯咯…咯咯咯咯…”薇拉的话让那女人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以致好一阵才缓和过来,她长出一口气,伸手朝沼泽方向指了指:“你可以走了,否则,等那东西的兄弟回来,我不保证我还能让你侥幸活下去。”
听她这么说,薇拉抱紧了阿呜立刻掉头就走。
只是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朝那用着双干瘪的眼窝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得女人看了眼,慢慢又折了回去:“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的族人?”
女人没有吭声,只将头侧到一边,迎着随风飘来的一团雾轻轻吸了口气。
“听村里人说,你有看到一切的力量…是真的么?”
薇拉的问话令她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就连神也不敢说他们能看到一切,丫头。”
“但你从没见过我,却能知道我叫什么。”
“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丫头。”俯身靠在巨兽的头颅上,女人问她。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身世…”
“比如?”
“我的父母。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抛下我…”
“你的问题还不少。”话还没说完,被那女人不耐打断。之前的咳嗽似乎让她有些疲惫了,她斜靠在巨兽身上慢慢吸着气,脸色苍白地朝薇拉指了指:“但这些问题我都帮不了你,我太老了,也确实…病得厉害。”
“村里有很好的大夫…”
“咯…咯咯咯…”这话让女人再次一阵大笑:“你很好心,薇拉,但我不需要那些大夫…”话音未落突然身子一缩,她面露痛苦地抖了抖,手朝身上抓了一把,抓下一大片蓝色的藓。
“那你的病怎么办…”这情形看的薇拉头皮一阵发麻,忍着转身欲走的冲动,她再问。
“我的病。”似乎自言自语般的念出这几个词,女人从巨兽身上坐了起来,朝它脖子上轻轻拍了拍:“很多年前它们就开始在我身上蔓延,现在已经习惯了。大地之神放弃了这片土地,生或者死已没有太大差别…”后面的话轻得仿佛耳语,可是就在薇拉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挺了挺身子,扬高了声音道:“你脖子上那东西,薇拉,那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薇拉怔了怔。
低头看向自己脖子上悬挂着的那枚骨坠,此时它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既没有发烫,更没有发出那种比闪电更亮的光,安安静静,并且破旧不堪。“这是我父母把我遗弃时留在我身上的,”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养父母和弟弟凄惨的死状,不禁鼻子一酸,用力将它握在手里捏了捏。
“你确定它是你父母戴在你身上的么?”
女人的问话令薇拉再次一怔。
“它有股浓浓的味道…那种…让我觉得熟悉,并且不太舒服的味道…”说着头朝上扬了扬,女人尖细得鼻尖朝着薇拉的方向嗅了嗅:“过来,让我摸摸看。”然后伸出一只手,她对薇拉道。
薇拉有些迟疑。
片刻后把阿呜抱了抱紧,她慢慢走到女人近前,捏起骨坠放到女人干柴似的手掌上。
女人随即握住,头朝上扬得更高,一边紧闭着自己干瘪的眼皮,一边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是的,我想也是…”过了会儿她拍了拍身下那头巨兽,低头贴着它的脸道:“你看这是什么,卡卡,这是你同伴的骨头,一头战龙的骨头…”
“它是战龙?”听她这样说,薇拉不由得脱口问。
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她听过不少关于战龙的传说,那些生活在远古时代,曾经风光过好一阵,也被所有充满野心的人所觊觎着的一种巨大并攻击性极强生物。
听说它们在战乱纷起的乱世里已经全部灭绝。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片充满了恐怖传说的沼泽地里,在这个被全村的人所恐惧着的女巫的□□,见到了这种传说里的生物。
它看起来同薇拉想象中完全不同,更像是一只变了形的巨大蜥蜴,因为它是如此的丑陋不堪,完全不似传说中那么神武俊俏。
“看东西不能总是只看表面,”如同窥知她心里所想,女巫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薇拉脸红了红。
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那女人脸色兀地一变,猛地甩开手里的骨坠,整个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僵直地弓起,又在瞬间一声不吭跌倒在地上!
这把薇拉给吓坏了,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发生了什么,却随即见她又倏地站了起来,脸皱成一团,全身颤抖着,如同只受惊了的大鸟般指向薇拉大声尖叫起来:“那到底是什么!那不是战龙的骨头!我闻到了血的味道!黑血的味道!!”
“你…你在说什么…”薇拉被她的神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抱着同样受惊了的阿呜踉跄着后退,那女巫霍地拔地而起朝她冲了过去:“那是诅咒!那是诅咒之源!它会带来黑暗之王!黑暗之王!!”
薇拉吓得扭头就跑。
一头冲进前方的小路,也不管它会将自己带向什么地方,只一心逃离那突然间失去了控制,变得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般的女人。
那样一路气都不敢喘地冲出了很远,直到路渐渐变得越来越狭窄难行,才不得不放缓了脚步。耳边依稀仍能听见那女巫尖锐的声音,带着种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的颤抖:“去奥尔都!你不是想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么!带着这见鬼的东西去那座该死的充满了诅咒的城市吧!黑血会给你最终的答案!见鬼!见鬼!!快从这地方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傍晚,当帕农神庙的钟同往常一样敲响了五下之后,一行人马穿过淅淅沥沥的雨幕,沿着宫殿外那条白色花岗岩铺就的大道缓缓走了进来。
骑畜腿上沾着厚重的泥浆,健硕的身躯上滚烫的汗同雨水交杂在一起,蒸发出一层层稀薄的雾,这无一不显示着这支队伍刚刚经过了漫长的一段旅程。但并未见到任何乏意,无论牲口还是它们背上的骑手,无一不似苍岩般挺拔,在纷扬的雨丝中笔直成一线齐刷刷朝着宫门方向逐一驰入。
“那就是‘骏’吗?四条腿的牲口,看起来好奇怪。”走到希露亚边上悄悄把窗帘朝边上掀开了一些,夏娜贴着玻璃朝外张望,并对她的所见如往常般自言自语叨念着。
骏是西大陆罕见的一种骑兽,所以也难怪夏娜的惊讶,它们大多生活在北方大陆,是一种四腿修长有力,身形健硕优雅的食草动物,比起西大陆的海兽个子小很多,但速度快上很多,听说奔驰起来能像闪电。
“又是来向陛下求援的军队么?”
“不是。”
“不是?”希露亚微蹙的眉头令夏娜有些不安起来,松开手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支队伍的旗帜:“倒也是,黑色的旗帜…好像从来没见过…”
“是光之大陆帝都的旗帜,看到上面金色的标志了么,夏娜,他们是罗德王的军队。”
“罗德王…”听到这名字,那胖胖的侍女手不由得抖了抖,几乎把手里的茶盅掉落到地上:“是那个…刚刚侵吞了风之大陆的黑血大帝罗德王么…”
黑血大帝。
不知几时开始,这称谓取代了那个年轻帝王的名字,开始在各个大陆间风传开来,甚至有人说他的血是黑的,鬼的血。因为他的军队如同鬼一样令人恐惧。
“是的。”听出夏娜声音里的颤抖,希露亚转过身捉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别怕,我想他们不是来向我们宣战的。”
“…我知道。”咽了咽口水,夏娜脸色苍白地将目光瞥向一边:“但我听说陛下要将您许配给那个可怕的男人。”
“你听谁说的。”眉头再次皱了皱,希露亚用力将窗帘合上。
侍女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一红,她低头朝后站了站:“我不是有意打听这些事的…殿下…”
“没事。”从她手里接过茶杯,希露亚放缓神情轻轻啜了口茶:“早晚都是要让你们知道的,不是么。”
“公主…”听她这样说,夏娜抬起头张了张嘴,但随即又忍住了,有些憋闷地垂下眼帘。
“你想说什么,夏娜。”
希露亚的问话如同给水管拧开了阀门,所以尽管仍有些迟疑,夏娜还是咬了咬嘴唇脱口道:“都在说,罗德王玩弄女人成性,到处都是他的情妇呢!”
“一个到处留情的男人哪里有时间到处征战,夏娜?”
平静的反问令夏娜怔了怔,随即轻哼了一声,她不屑道:“那您总该知道他身边总跟着的那个女人娜塔丽安吧。”
娜塔丽安。希露亚自然是知道的,最近几场战事让整个西北部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的人不知道这个女人,尽管真正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听说她是奥尔都光之神殿的大祭司。而在她之前,光之大陆只承认过一名女性大祭司,她就是罗德王的母亲,皇后希罗狄。
自从皇后去世后那个位置一直空置着,直到一年前,那个名叫娜塔丽安的女人出现在了奥尔都的王城内,此后她接管了空置已久的光之神殿大祭司一职,并如影子般追随在罗德王身侧,因为据说她有一种非常可怕的能力——能预知未来的能力。
有这样一种人的存在,战争自然是无往而不胜了。很多人都这么猜测。
希露亚却并不以为然。罗德王的屡战屡胜并非得益于所谓的预知未来,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统帅他父亲的军队,自他父亲驾崩后,他更是大肆扩张本国的军事力量,这样一个充满了野心和力量的人,他是不会仅靠女祭司的几句预测来获取霸业的。
“他们都说他们之间有染,并且非常密切。”见希露亚迟迟不吭声,夏娜忍不住又道。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房间门突兀被推开,一道话音从门口淡淡传了进来:
“我想我的女儿并不想听这些,夏娜。”
夏娜赶紧跪下行礼,对着门口那名被数个女官所簇拥着的贵妇。
皇后梅蒂,她同公主希露亚一样,有着一头美丽的海蓝色长发和海蓝色双眼,时间并没在她细白的皮肤上留下太多痕迹,她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跪在希露亚身边有些惊慌的侍女夏娜,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母后,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见状希露亚打破空气中的沉默,走到自己母亲身边扶住她的手腕:“御医劝过您要尽量减少走动,尤其是这样的天气。”
“房间里太闷了,希露亚,我想呼吸点新鲜空气。”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梅蒂目光柔和了些,随后朝四周那些等候在身侧的女官扫了一眼:“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女儿单独待一会儿。”
女官们应声而退,夏娜刚立到希露亚身后,被她目光瞥了一眼,于是也悻悻然退了出去。
直到门在这侍女身后轻轻合上,梅蒂轻叹了口气,靠在了自己女儿的肩膀上:“希露亚,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亲手把你送到那个男人的手上。”
“您要体谅父王,”眉心微微一蹙,希露亚费了点力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伸手在母亲背上抚了抚:“他是为了这个国家。”
“为了这个国家他就应该同贝兰诺联手,而不是向北大陆寻求合作!”
“和贝兰诺合作会将我国至于死地的,母亲…”
淡淡的话音一出口,梅蒂眼里两行泪落了下来。
她明白自己女儿说得没错,这种时候同贝兰诺合作等于是给暗之大陆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如果北方势力再借机侵袭过来,这座美丽的城市将同脆弱的水晶般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