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贵妇》作者:笑佳人
文案:
人人都夸殷蕙是贵妇命,殷蕙也的确嫁进燕王府,成了一位皇孙媳。
只是她的夫君早出晚归,很少会与她说句贴心话。
殷蕙使出浑身解数想焐热他的心,最后他带回一个寡妇表妹,想照顾人家。
殷蕙:没门!
夫君:先睡吧,明早再说。
结果就在这个晚上,殷蕙忽然回到了十年前。
·婚后恋,日常风,不虐。
·主写男女主,也写宅门里其他几房。
·架空仿明。
一句话简介:郎情妻意共创和谐家庭
立意:自信最美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蕙,魏曕yan

第1章 (睡吧,明早再说)
景和二年,四月初夏。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天地之间织起一张雾蒙蒙的网,微风拂过,有雨丝飘过纱窗落到面上。
殷蕙觉得自己就是这网里的鱼,看似有雨气滋润好像活得还不错,其实已经快要憋闷死了。
这种憋闷,贵为王妃的殷蕙,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
殷蕙是燕地第一富商殷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又生得花容月貌,亲戚们见了她,都要夸她一身福相,长大了定会嫁入高门,安享

荣华富贵。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殷蕙也的确在燕地无数女子的羡慕中,嫁给了燕王第三子,魏曕。
商女出身竟能嫁给一位皇孙,谁敢说她命不好?
可惜嫁给魏曕不久,殷蕙便尝到了一次胸闷的滋味儿。
从王府的小丫鬟们口中,殷蕙得知,魏曕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那表妹长得天仙一样,如果不是公爹燕王需要银子解决军需,所

以才挑了她这个富商之女做儿媳,魏曕的妻子该是那位表妹才对。小丫鬟们还说,魏曕对表妹痴心一片,被迫放弃表妹成了他的心病

,自此再少见笑容。
初次听闻这种闲话,殷蕙很是难受了一阵,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这种谣言。
因为据她的观察,虽然魏曕在谁面前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活像人人都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魏曕也从未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但

夜里的魏曕很喜欢与她亲近,只要一次水都算稀罕的。再有,魏曕不曾要求过收用通房,哪怕孕时她为了表示贤惠主动提出来,魏曕

也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明明重欲,却只要她一个女人,且长达十年。
殷蕙将这一切都当成了魏曕心里有她的证据,他的冷脸也是天生而已,有人爱笑,有人寡言少语,没什么稀奇。
否认了那位表妹在魏曕心中的地位,殷蕙的婚后生活总体还算顺利,尤其是公爹登基后,魏曕封了蜀王,她也成了蜀王妃,一家三口

单独住在宽敞气派的蜀王府,不必伺候公婆,没有小妾烦心,亦没有妯娌纷争,整个王府的内务几乎都是殷蕙说了算,其他几位王妃

妯娌都要反过来羡慕她。
然而就在今日,还在外面当差的魏曕,竟让侍卫护送了一位年轻美妇回府。
这位美妇,便是魏曕那已经嫁人多年经历了丧夫守寡却依然貌美如花的青梅表妹温如月。
殷蕙在厅堂里见到人,才从对方口中知道了她的身份。
温如月穿一袭白裙,跪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落,宛如一朵雨中战栗的梨花,声音亦是楚楚可怜:“王妃莫怪表哥擅做主张,我实

在是走投无路了,除了投奔表哥再无去处,求王妃收留我吧,我保证安安分分地做个姨娘,绝不与王妃争宠。”
当时殷蕙的胸口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姨娘,成亲十年都未纳妾的魏曕,都没有与她商量,直接答应了要收这个表妹做姨娘?
常年的端庄让殷蕙保持了体面,吩咐丫鬟先带温如月去客房安置。
温如月走后,殷蕙坐在房间里,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生了一下午的闷气。
以前她没见过温如月的人,旁人说魏曕一直将温如月挂在心上,殷蕙也从未真正相信,魏曕若一直惦记着表妹,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会

那么如狼似虎?
直到今日亲眼见到温如月……
殷蕙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看向镜中的自己。她十五岁出嫁,至今也才二十五岁而已,镜中的女子黛眉斜飞,桃花眼一如少女时的黑亮

清澈,莹白微丰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论美貌,殷蕙自负不输给任何人,包括温如月,可温如月那份弱柳扶风的柔弱动人,或许比她更讨男人喜欢?
魏曕竟然喜欢那样的美人吗?
他怎么好意思?就温如月的小身板,能受得了他几晚?
殷蕙一会儿不信,一会儿又信,魏曕都应了让温如月做姨娘了,青梅竹马念念不忘的情意,还能作假?
越想越气,傍晚魏曕回府时,殷蕙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端庄贤惠,再也无法对他笑脸相迎。
“王妃,您真不去迎王爷吗?温姑娘日头一偏西就去门口守着了,您这一下午都没有招待她,她会不会恶人先告状?”
丫鬟金盏忧心地问。
殷蕙根本听不得温姑娘三字,听见了,就好像看见魏曕与温如月花前月下的画面。
“世子还没回来吗?”
皇帝公爹要求所有到年龄的皇孙都去宫里读书,因此儿子魏衡每日也与父亲一样,早出晚归。
金盏有些诧异地看向主子,提醒道:“今日是楚王府世子爷的生辰,提前约了世子今晚过去吃席,王妃您忘了?”
殷蕙抿唇。
她就是忘了,气忘了。
“王妃,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兴许王爷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是温姑娘会错意了呢?”
或许这种猜想更让人舒服,殷蕙动摇了,重新换了对儿红宝石的坠子,更加衬托自己的明艳,殷蕙对着镜子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端庄

美丽的笑容,这才往前面去了。
沿着走廊往堂屋那边走,就见魏曕的心腹太监安公公微微弯着腰站在堂屋外,瞧见她,远远点个头,马上对堂屋里面道:“禀王爷,

王妃来了。”
殷蕙并不高兴他的通传,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兴许还能偷听到里面的表兄妹俩说话。
如今偷听无望,殷蕙将腰杆挺得更直。
来到堂屋门口,就见魏曕坐在左边的主位上,仍是一身白裙的温如月身如蒲柳般纤细婀娜地站在他一侧。
“民女拜见王妃。”
殷蕙还在打量魏曕的神色,温如月走上前,怯怯弱弱地行礼道。
“表妹不必客气。”殷蕙心不在焉地道,径直走到魏曕旁边的主位前,坐好了,她微微偏头,看向魏曕。
魏曕一身墨色蟒袍,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与她对视一眼,再看眼温如月,开口道:“表妹远道而来,王妃叫丫鬟替表妹收拾一座院

子吧,再挑选几个丫鬟好生伺候。”
殷蕙强颜欢笑:“王爷觉得哪个院子给表妹住更合适?”
魏曕沉默片刻,道:“竹风堂吧。”
殷蕙再也笑不出来了。
蜀王府有大大小小的上百间院子,如果魏曕只把温如月当表妹看,更适合将温如月安排在离主宅远一些的院子,可竹风堂就在主宅的

西侧,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魏曕到底安得什么心?
“我还有事,晚饭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无视殷蕙与温如月的表情,魏曕大步走了。
温如月目送他的背影,回头朝殷蕙盈盈一笑:“给表嫂添麻烦了。”
殷蕙心里很乱,越乱越不想见她,叫她先回客房休息,明日竹风堂收拾好便让她住进去。
至于晚饭,殷蕙一粒米都吃不下。
她提前回房歇下了。
睡是睡不着的,殷蕙亮着灯,在等魏曕,她不信他带个女人回来,真的就没有其他话了。
等待的时候,殷蕙想到了这十年来与魏曕的相处,除了夜里的温存,白日夫妻之间仿佛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魏曕惜字如金,她有事与他商量,他同意便点点头,或是嗯一声,不同意,便直接说出他要她怎么做,少给解释。
妯娌们打听她与魏曕的相处细节,殷蕙自然不会说真相,反正魏曕不纳妾,她故意诱导妯娌们以为她与魏曕私底下十分恩爱,妯娌们

也没有证据反驳。
五个王爷,四个都纳妾,就她的夫君例外。
殷蕙一直为此沾沾自喜,没想到,魏曕这就领了一个妾回来,殷蕙都能想到妯娌们会如何幸灾乐祸挖苦讽刺。
殷蕙又翻了一个身。
外面有了动静。
殷蕙突然心跳加快,仿佛新婚那晚,只是这次,她紧张的不是夫妻之礼,而是他的答案。
魏曕进来了,殷蕙背对他躺着。
直到魏曕绕过屏风,仿佛能看到他的注视一般,又或是出于习惯,殷蕙终究还是坐了起来,下床,垂着眼替他宽衣解带,像每一个贤

惠的妻子。
出嫁前,祖父教导她,她是商女身份比不过其他妯娌,礼数上就要更周到,让谁也挑不出错。
这些年,她或许没有得到过妯娌们真正的认可与接纳,但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她燕王儿媳的身份。
金盏端了铜盆过来。
殷蕙站在一旁,看金盏蹲下去替魏曕洗脚。
荡漾的水面晃动着灯光,魏曕闭着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
金盏端着铜盆退下,银盏灭了所有的灯。
床上摆了两床被子,夫妻俩一人一个被窝,这还是新婚期间魏曕要求的,他没说为什么,不过殷蕙也喜欢这样,一个人睡更自在。
魏曕有兴致的时候,会钻到她这边来,完事了再回去,他没兴致,殷蕙就可以踏实地睡了。
当丫鬟们的脚步声也消失,魏曕忽然道:“等表妹安顿好了,过段时日,我会纳她做妾,无须大办,府里整治一桌酒席便可。”
殷蕙的胸口就更堵了。
她这么难受,他竟然还能如此冷漠地吩咐她做事。
“我不同意。”
缓过气来,殷蕙对着黑漆漆的帐子道。
婚后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反对他的决定。
“为何?”魏曕问,“自从你嫁我,端庄守礼,也曾劝我纳妾,为何现在不可?”
殷蕙紧紧咬着嘴唇。
她端庄守礼,是为了赢得他的心,是为了不给娘家丢人。
可她的本性并非如此,她喜欢出门逛街,喜欢恣意而为,最讨厌的便是规规矩矩。
更何况,人心都是肉做的,上次她劝他纳妾还是十年前刚怀孕之际,她对他的感情也不深,魏曕真纳了,她会比较容易接受。换成如

今,在她以为夫妻之间再也不会有旁人的时候,他突然往她心口扎了一刀,她能不疼吗?
“总之我不同意。”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几乎是咬牙切齿。
漫长的沉默后,魏曕却只是道:“睡吧,明早再说。”


第2章 (魏曕不太高兴)
“睡吧,明早再说。”
魏曕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平静到殷蕙以为两人只是在谈论明日早饭要吃什么。
他怎么可以?
因为他忙了一日差事累了想要睡觉,便在纳妾这样的大事上,也要求她不哭不闹,理智地等到明早?
殷蕙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一瞬间,殷蕙想到了小时候跟着祖父出门,在路边看到的一幕,有个妇人手里攥着烧火棍,追着自家汉子喊打喊杀。
殷蕙想,如果魏曕不是王爷,她也不是王妃,魏曕敢纳妾,她也敢拿烧火棍打他。
可惜,他是王爷,是她不能以下犯上的贵人。
身份的差别让殷蕙一动不动地躺着,别说闹了,她连一句气话都没有说,任凭怒火痛苦在胸口交织翻滚。
时间久了,精神终究熬不过这长夜漫漫,殷蕙翻个身,睡着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直到有人亲上脖子,殷蕙才猛地惊醒。
帐内仍然是一片漆黑,属于魏曕的灼热呼吸从脖颈一侧传过来。
他从来不亲她的嘴,每次都是从脖子开始。
殷蕙都快傻了。
他要纳妾,把她气得要死,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个?
殷蕙抬手去推他。
可能连着两顿没吃了,上半夜又没睡好,力气不够,他也当成了欲迎还拒,给按住了。
殷蕙挣了两下,他突然欺了进来。
再挣也没有意义,殷蕙咬牙骂道:“你混蛋!”
一个商女居然敢骂一位王爷是混蛋,殷蕙活了二十五年,都没想过会有这一日。
身上的男人顿住,殷蕙眼泪一滚,又骂了一句:“混蛋。”
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怕了,这一次她声音低了很多,娇娇弱弱的声音,更好像撒娇似的。
魏曕若是停下来教训她,殷蕙肯定会缩起胆子,可短暂的停顿后,魏曕越发混蛋起来,殷蕙忍了一会儿,怒火又窜起来,发泄般朝他

身上招呼了几下子。
成亲十年多,这事第一次变成了打架一般,一个不服气,一个想镇住对方的性子,最终殷蕙还是吃了体弱的亏,被他按在锦被当中,

一边呜呜哭着一边骂他混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蕙缩在被窝里,听他穿好中衣,摇铃提醒丫鬟们备水。
备水需要时间,魏曕靠在床头,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几缕长发,道:“我这次进京,可能要九月里归,你好好照顾衡哥儿,不必挂念我

。”
殷蕙一肚子气与委屈,没细想这话。
外面丫鬟们端水进进出出,很快,金盏来报,说水已经备好。
魏曕先去洗了,出去前用火折子点了两盏灯。
殷蕙不想动,可身上黏糊糊的,不洗也不行。
她抿着嘴坐起来,视线一扫,发现肚兜中衣丢在里侧,水红色的睡裤一半压在被子底下,一半冒了出来。
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里浮过,殷蕙皱皱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
她默默地抓起几件衣裳穿好,穿鞋的时候,魏曕回来了,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靠近屏风,面容朦胧。
殷蕙盯着那架屏风。
那是一架四幅的紫檀木苏绣屏风,乃是她的陪嫁之一,精美的苏绣在名贵的绢纱上绣出牡丹、桃花、喜鹊、鸳鸯等寓意夫妻美满的图

案。
可是这屏风只用了三年,三年后就收入库房,换了新的。
殷蕙对这架屏风印象深刻,从燕王府迁往京城之前,她还在库房里见过这架屏风,到了蜀王府,库房收拾妥当她去查验时,也见过这

架屏风。
怎么就重新用起来了?
殷蕙对着屏风出神的时候,魏曕终于绕了过来。
殷蕙无意识地瞥过去。
魏曕也朝她看了过来,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诧异她怎么还坐在这里出神。
殷蕙则瞪圆了一双清澈的桃花眼。
眼前这个魏曕,太年轻了,剑眉凤目,面白如玉,眉眼虽冷却依稀能看出属于年轻人的几分青涩,哪里是昨晚殷蕙见到的那位三十而

立肃穆沉毅的蜀王?
殷蕙呆呆地看着魏曕的鼻子下面,三十岁的蜀王开始蓄须了,威严更重,然而此时此刻,魏曕还是魏曕,却没有了胡子。
她失态太久,魏曕皱眉:“为何这样看我?”
殷蕙却在这瞬间忽然低头,看向身上的中衣。
她终于记起哪里不对了,昨晚入睡前,她穿的不是这身,颜色绣样完全不同。
再看这间屋子,虽然多年没住过,殷蕙还是认得的,这是他们夫妻在燕王府的院子。
殷蕙怔怔地走向梳妆台,两盏灯提供了柔和的光亮,殷蕙双手扶住椅背,心情复杂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比魏曕还要稚嫩,十五六岁的年纪,乌发凌乱,脸颊因为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房事而嫣红靡艳。
殷蕙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突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镜子里,魏曕眉头皱得更深,清冷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身上。
脑袋里乱糟糟的,殷蕙拢了拢中衣,本能地想要先逃离这里,想一个人静静。
备水……
对了,她还要沐浴。
“我去沐浴。”
丢下这句话,殷蕙匆匆离去。
西里间便是浴房,里面有冲澡间也有泡澡的浴桶,魏曕大多时候都是冲洗,浴桶里则漂浮着一层花瓣。
殷蕙先走进冲澡间。
丫鬟金盏熟练地伺候她擦拭。
殷蕙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盏,同样变成十五六岁的金盏。
“夫人怎么了?”金盏奇怪地问。
夫人……
如果是在景和二年,如果是在京城的蜀王府,金盏该叫她王妃的。
“我做了一个噩梦,糊里糊涂的,你告诉我,今年是咸宁几年几月?”殷蕙难掩颤抖地问。
她知道自己肯定回到公爹登基之前了,但具体是咸宁几年,她需要确认。
金盏的神色更古怪了,前半个时辰多三爷与夫人闹得动静那么大,夫人居然撒谎说她做噩梦?
但金盏还是如实回答道:“今年是咸宁八年,今日是七月初九。”
脑海里轰的一声,殷蕙险些站立不住。
她是咸宁七年春嫁给的魏曕,咸宁八年春生下的儿子魏衡,也就是说,她在睡梦里回到了十年前,她才十六岁,儿子也才几个月大?
身子擦好了,殷蕙一个人坐在浴桶中,让金盏退下。
是做梦吗?
水是热的,殷蕙掐了下大腿,疼得她直吸气,甚至方才与魏曕的那一场,也真实无比。
殷蕙一直在浴房待到水凉才跨了出来,金盏服侍她换上了新的中衣。
“什么时辰了?”殷蕙低声问。
金盏道:“刚过子时。”
说完,她继续替主子系腋下的盘扣。
殷蕙看向窗外。
魏曕的话重新响在耳边:“我这次进京,可能要九月里归……”
殷蕙彻底想了起来。
这年的八月二十,魏曕的皇祖父建隆帝要庆六十岁大寿,这等大日子,建隆帝没有召见三个王爷儿子进宫,而是命儿子们选派两位皇

孙进京祝寿。
燕王府这边,公爹定了由世子爷魏旸与她的夫君三爷魏曕进京。
既然明日就要远行,今晚魏曕睡到三更天忽然又来了兴致,也是情理之中。
弄明白了一切,重新回到内室时,殷蕙冷静了很多。
“怎么这么晚,灭灯吧。”
帐内传来魏曕不悦的声音,大概是在嫌弃她耽误太久,让灯亮了太久,扰了他休息。
殷蕙默默灭了两盏灯,走到床边,从床脚爬到内侧,钻进属于自己的被窝。
“之前为何骂我?”
旁边的男人突然问道,听起来似乎还不困。
殷蕙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很累,只想睡觉,你却来折腾我,不过我已经知错了,还请三爷恕罪。”
魏曕沉默。
以前他也有夜半忽然起兴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柔顺配合,嫁过来一年多,也再知礼谨慎不过,何曾对他失礼?
今晚如此撒野,挠得他后背全是血印子,可见怨气之深。
魏曕只能想到一件事。
这次他与大哥进京,大哥带上了大嫂,他却没有带她。
“衡哥儿太小了,父母都不在身边,我不放心。”
殷蕙不懂他怎么突然提到了儿子,她也不记得十年前的今晚魏曕有没有说这个,愣了片刻,殷蕙背对他道:“三爷尽管放心,我会照

顾好衡哥儿。”
魏曕:“嗯,睡吧。”
殷蕙马上闭上了眼睛。
也许明早醒来,她就又回到蜀王府了,而不是留在这场荒诞的梦中。
“夫人,夫人,该起了。”
殷蕙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面前便是自小伺候她的丫鬟金盏、银盏。
都是十六岁,金盏俏丽,银盏柔静,水灵灵的像两朵花。
殷蕙又在被窝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看来这不是梦了,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王……三爷何时离开的,怎么没叫我?”殷蕙坐起来,心神不宁地问。
金盏笑道:“是三爷嘱咐奴婢们别惊动您的。”
虽然她也奇怪夫人竟然睡了懒觉没有起来伺候三爷更衣,不过三爷难得对主子温柔一回,金盏很替主子高兴。
殷蕙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三爷可出发了?”
金盏道:“等会儿全府里的主子们都要去送三爷他们,奴婢哪能让您睡到那个时候,只是夫人再赖床下去,咱们可要迟到了。”
殷蕙忙坐了起来,纵使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也不能在整个燕王府面前失礼。
洗漱更衣梳头,金盏、银盏做得十分熟练,一刻钟后,殷蕙吩咐银盏去厨房传饭,再派银盏去请魏曕过来。
乳母与衡哥儿就住在后院的耳房,这会儿也抱了小公子过来。
殷蕙迫不及待地将儿子接了过来。
这会儿衡哥儿才四个月大,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像魏曕。
小小的男娃看到娘亲,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对儿月牙。
殷蕙差点哭出来。
公爹对孙子们教导严格,所有小少爷们到了四岁就要去书堂读书,打那之后,儿子的脾气与魏曕越来越像,很少在她面前笑了,就像

一颗小太阳,渐渐变成了一颗清清冷冷的月亮。
魏曕过来时,就见那位素来看重礼仪的妻子正将儿子抱在怀里,低头与儿子贴脸。
看到他,妻子皱了下眉,抱着儿子换个方向站着。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待他总是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错了被他责罚,从昨夜开始,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不再恭敬,倒好像……嫌怨。
魏曕不太高兴。
女人偶尔耍耍脾气无伤大雅,可他已经解释过为何不能带她进京,她身为母亲,竟然还在为此怨怪于丈夫。
太不懂事了。


第3章 (谁在哭闹)
虽然周围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年轻了十岁,但三爷的澄心堂乃至整个燕王府都曾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周围的人也再熟悉不过,殷蕙很

快就接受了这场发生在她的睡梦中的惊变。
魏曕落座后,殷蕙也将儿子交给了乳母。
不急,魏曕马上就要离家两个多月了,她有的是时间与儿子亲近。
厨房的小丫鬟们安静熟练地摆好早饭。
殷蕙扫了一眼。
肉馅儿烙饼煎得面皮金黄微焦,米粥汤少粘稠,就连火腿炒蛋里面的鸡蛋,也都炒得发老。
不是澄心堂的厨子控制不好火候,而是魏曕就爱吃这种。
殷蕙喜欢早饭吃包子,喜欢喝汤米均匀的粥,喜欢吃炒得嫩嫩的鸡蛋。
出嫁前殷家厨子端上来的全是她爱吃的,做了燕王府的儿媳,殷蕙处处顾及魏曕的喜好,丁点有利于自己的要求都不敢提,唯恐被人

议论出身商户的她不懂规矩。
可她的谨慎与顺从,最终也没有换来魏曕的心。
那还谨慎什么呢?
这顿就算了,晌午她就要厨子做一桌她爱吃的饭菜,就算魏曕回来了,以后的饭桌上也将有夫妻俩各自爱吃的东西,她绝不会再委屈

自己。
随便吃了点,殷蕙放下筷子,再让乳母把孩子抱过来。
衡哥儿长得白白胖胖的,刚出生的时候就比其他孩子大,全怪殷蕙孕期不懂,吃得太多,孩子养得好,她生的时候遭了老大的罪,后

来再也没有怀上,可能就与伤了身子有关。不过疼过了也就忘了,此刻殷蕙抱着健康可爱的儿子,心里只有温暖。
细细想来,从前她钻了牛角尖,严格要求自己谨慎行事,对儿子也是同样,使得孩子小小年纪承受了不少委屈,母子关系也越来越远


这次不会了,她已经明白隐忍求全捞不到任何好处,她自己不会再忍,也不会教孩子一味隐忍,就算有人会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儿子

,她也会让儿子明白,他有一个最关心最爱护他的娘。
衡哥儿仰面躺在娘亲的怀里,突然朝娘亲露出一个笑。
殷蕙也笑了,低下去,轻轻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
母子俩眼中只有彼此,坐在对面默默吃饭的魏曕,默默地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他能感受到殷氏对他的刻意忽视。
成亲一年半,以前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殷氏便会将他当成天一样殷勤伺候,他也有几次短暂外出的时候,每一次离别,殷氏看他的

眼神都充满了不舍,会啰啰嗦嗦地嘱咐他各种事宜,仿佛他连如何照顾自己都不懂,然而今日,她除了吃饭就是逗儿子,一眼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