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晏少年时上一章:第2章
  • 晏晏少年时下一章:第4章

第7章 零才艺女孩

  某日中午休息,钟莹在楼上空教室里练习瑜伽体式,被路过的音乐老师发现,问她是不是学过舞蹈,她如实回答没学过。老师说可是你筋很软呐,学校要搞联欢会,你出一个舞蹈节目吧。

  筋很软不代表会跳舞,会跳舞不代表能登大雅之堂,钟莹没有系统学过舞蹈,在夜店酒吧嗨摇倒是摇得不错。

  她本来想说自己钢琴还行,如果学校能提供乐器,她愿意为祖国生日献艺。但转念一想,知根知底的小伙伴不少,会钢琴破绽太大了,从小就跟他们瞎跑疯玩荒废时光,啥时候也没接受过艺术熏陶啊。

  “老师我零才艺,不会跳舞。”

  “你可以的,我给你排。”

  “......”

  利用午休排了两天,老师终于发现独舞不专业,缺点暴露无遗。又找了四个女生编排小群舞,仍将钟莹放在C位上,因为劈叉,下腰,大跳的动作只有她能做。

  联欢会当天,钟莹发现晏宇没说错,别说全省了,单单珠州一中就卧虎藏龙,专业选手比比皆是。一个黄河大合唱拉开序幕,英雄赞歌大型舞蹈接档,下面什么美声独唱,二胡齐奏,诗朗诵,武术表演,女声二重唱,手风琴四重奏,一个接一个异彩纷呈。

  钟莹在侧台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节目主旋律意味太浓,稍显古板,但同学们有真本事,技艺相当精湛。尤其是高二年级的一位学姐,文能穿着大礼服激情报幕,武能换上紧身衣表演顶碗,钟莹快把手掌拍烂了,都是高人。

  她一直迷惑,软,软不过杂技学姐,硬,硬不过功夫学长,她们这几头半吊子货,是怎么入了音乐老师的眼?重在参与?

  看得正入迷,忽然有人喊:“钟莹,有人找你。”

  她转过头去,顺着传话者手指的方向,在乱糟糟的后台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身影。

  大约是为了让她能一眼发现自己,他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窜来窜去的演员和老师不影响他们视线相遇。他似乎露出一个微笑,冲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钟莹挤过去的时候有点懵,他怎么会来找自己?自从月初校门口一别,之后整个月她都没能在校园中偶遇过他。

  高三年级在另一栋楼,早到晚退,学习紧张,遇不到正常。年纪不对,时机不对,钟莹没想立即接近他搞事情,暂时保持在弟弟同学的界限上,是很合适的关系。

  奋力挤到走廊尽头,水兵帽挤歪在一边,钟莹被“专业”老师强制性化了妆,嘴唇涂得鲜艳,脸蛋上两坨大腮红,眉毛化得又黑又粗,乍一看很是吓人。

  “晏宇哥哥,你找我?”

  晏宇看着她夸张的妆容,抿起嘴把笑意憋回去了,清亮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趣色。后台这边通风不好,人多空气浑浊,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小盒子,他递向钟莹:“晏辰去市里参加中学生主题作文大赛去了,不能来看联欢会,托我把这个带给你,他说让你加油,好好表演。”

  钟莹没有接,扫一眼眉心抽搐。盒子里装着一朵玫瑰花,小小的,一片一片层瓣分明,假得很生硬。

  “晏辰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这是用肥皂纸做的花,为什么要送你我不知道,但我猜.....”他顿了顿,“你表演完可以用它来洗脸。”

  “......”

  还能再无厘头一点吗?钟莹双手背在身后:“谢谢晏辰了,不过我不能收。”

  她严肃拒绝,小脸板得死紧,晏宇不理解:“为什么,是不喜欢吗?”

  喜欢就有鬼了,钟莹很为难:“这个…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不能随便收男孩的礼物呀。”

  晏宇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暗含着一丝戏谑:“可之前你不是收了军舰模型么?”

  钟莹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觉得自己有价值的才收,看不上这小玩意儿,她假装没听出讽刺,依然一本正经道:“朋友间互赠礼物本来是很正常的,我只是不能收这个花,晏宇哥哥,你知道男孩子送女孩子玫瑰花代表什么吗?”

  晏宇愣了愣,本想说小女孩想哪儿去了,突然又想到弟弟的心思,用拳头抵着嘴巴咳了两声:“这是肥皂。”

  “那也是玫瑰花,异性之间不能乱送的。”

  他无奈地耸耸肩:“好吧,我受人之托而已,你不收就算了。”

  钟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认真道:“我和晏辰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晏宇神色复杂,似乎有点遗憾地看着她。

  怪不得第一次接电话时重点强调了她的名字,钟莹看出来了,晏辰对这个哥哥十分信任,信任到连自己的小秘密都能告诉他。

  趁着岁数不大心性不定,必须赶紧掐灭晏辰这种危险的想法,省得以后给晏宇心里留疙瘩。

  弟弟想什么好事呢?我是你大嫂子!

  说话的功夫,舞台上又一个节目结束了,穿着白衬衫和红格百褶裙的女孩儿高举双臂从人堆里穿过,未到尽头,已经兴奋地大喊起来:“晏宇!你不是说不来吗?”

  初恋小姐带着一股花露水的香气来到两人面前,压根没瞧钟莹一眼,双目灼灼放光望着晏宇:“看我表演了吗?我拉的梁祝。”

  钟莹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小提琴,从表情来看,演出非常成功,没想到初恋小姐有颜还有艺。

  晏宇道:“听过几百遍了,不去看也知道你的厉害。”

  关玲心里熨贴,笑颜如花,上去拉他手臂:“在这儿站着干嘛,我们去会场继续看演出吧。”

  晏宇顺着她的力道下台阶,钟莹暗暗翻了个白眼,挽手?当老娘不存在!这两人是不是熟过头了。

  她突然出声:“哇,小提琴诶,我还是第一次见,学姐能给我看看吗?”

  关玲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是......”

  晏宇介绍:“这是晏辰的同学钟莹,这是关玲,我记得你们在我家见过一面。”

  关玲上下打量她,没有印象,钟莹却笑起来:“哦,原来是那天去晏伯伯家做客的姐姐,你好。”

  听她喊得那么熟稔,关玲也礼貌笑了笑:“你好,是学妹啊,今天有节目?”

  “嗯。”钟莹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小提琴上,目不转睛盯着,“可惜刚刚跟晏宇哥哥说话,错过了学姐的表演。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小提琴,挺喜欢这种乐器的,能摸摸吗?”

  关玲也是参加了联欢会才知道,全校学生通乐器的不少,但大多是民乐,或者普及较广的手风琴之类,高贵优雅的小提琴只有她一个人会。

  所以她对钟莹的土包子样并不意外,拎着琴盒去排练时,早就收获了很多好奇艳羡,虚荣心大大满足。

  她大方地将琴递过去:“喏,你看吧,小心指甲不要刮到。”

  钟莹接过来看了看,琴身没有Logo,看做工不像她熟悉的那几个品牌。她看似小心翼翼地将琴架在颈窝,搭上琴弓,“学姐,是这个姿势吗?我可不可以拉一下?”

  之前拉二胡的同学也提过这种要求,关玲有心理准备,毕竟爱好音乐的人谁能不拜倒在小提琴的音色魅力之下呢。

  “可以啊,不过没接触过的人可能拉不出声音,或者......”她和晏宇对视一眼,想起了自己刚学琴时的恐怖噪音,噗嗤笑出声,“很难听。”

  “钟莹钟莹,快来,要候场了!”

  正在这时,临时舞蹈小队的队员过来喊钟莹,她一边答应一边手指翻飞,琴弓颤动,流畅地拉出一小段看似杂乱无章的曲子。然后迅速把琴还给关玲:“谢谢学姐,我去候场了,学姐再见,晏宇哥哥再见!”

  她很快挤进人堆不见,晏宇尚无所觉,微笑道:“有点天赋啊,第一次能拉出声音不错了,比你那时候锯木头强。”

  身边半晌无声,晏宇转头一看,关玲僵立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微张,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怎么了?”

  “她是谁?”

  “刚不是说过了,晏辰的同学。”

  “她学过小提琴?”

  “不了解,什么意思?”

  关玲眨了眨眼:“你知道吗?她刚才拉的是查尔达什舞曲。”

  晏宇对音乐没兴趣,自然也不知曲名,“开什么玩笑,乱七八糟的难道不是噪音?”

  “真的,我练琴九年了会听不出来吗?她按弦跳弓的手法绝对不是初学者!”

  晏宇想了想:“也许她家里送她学过。”

  “那她为什么要说从没见过小提琴,还装模作样的问我姿势?”关玲对钟莹的印象一落千丈,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心里极不舒服,凌厉地瞪向晏宇:“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刚她说在和你说话,你们说什么了?”

  晏宇蹙眉:“是晏辰托我来找她的。”

  “找她什么事?”

  关玲有点咄咄逼人,晏宇口气冷下来:“你管的真宽,我要回去看书了。”

  他转身就走,关玲原地跺脚,却还是忍不住追在后面:“晏宇,晏宇,那学妹不老实......”

  学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呃,她就是有坏心思。

  听到晏宇夸关玲厉害,钟莹不屑极了,心说他果然和“艺术”有壁,对音乐,戏剧,舞蹈,绘画,雕塑等所有表达美的东西都是门外汉。家里有不少藏品,但多是交给专业人士代拍的,他看中的是价值,而不是艺术内核。偶尔去听音乐会,看画展的行为也是基于推不掉的邀请,直接被他划为社交活动。

  这么说吧,他比较感兴趣的影视剧类型是,手撕鬼子,火烧鬼子,炮轰鬼子,和一切军旅谍战题材作品。

  可想而知,被他夸赞,人情分有多大了。

  钟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小露一手,瞒不过关玲,她此刻肯定在晏宇面前批判她的撒谎行为。但遗憾的是,把查尔达什舞曲中间最考验手速的那一段旋律掐头去尾,门外汉听起来就是在乱拉。

  钟家那么穷,哪会送她去学高大上的小提琴嘛,晏辰也可以替她作证。关玲在晏宇那里得不到认同,最好能来找她对质,她就再拉一段更乱的野蜂飞舞把她气炸。

  她没有,她不会,别瞎说!为什么要冤枉一个可怜贫穷的小女孩?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初恋小姐如果纠缠这件事的话,很快就要和初恋先生闹别扭了呢,哦吼吼。

  心机Girl上了台还在得意洋洋的笑,女鬼似的妆容被强炽灯光弱化,显得明丽动人。钟莹和同伴们穿着小海军服,个个神采飞扬,伴随军港之夜的音乐翩翩起舞,劈叉下腰赢得热烈掌声,最后大跳接旋转,五个女孩跪地呈波浪起伏,手枕侧脸做入睡状,完美结束。

  动作算不得整齐,但一个没忘。

第8章 早恋晚恋都不是你

  关玲没有找她对质,事实上自联欢会后一晃两三月,钟莹再未见过她。高三复习紧张自不必说,高一也没轻松多少,一中抓学习有一套,周周考,月月考,班级之间大搞比拼竞赛,考不好还有惩罚,学生们皮子都绷得很紧。

  钟莹的成绩延续了前身的不好不坏,全班四十个人,她始终徘徊在二十名左右,几次考试下来,老师对她的评价是:偏科。

  英语一百分满分,她能轻松拿到九十分以上,语数物化马马虎虎,生政史地一塌糊涂。别人整理笔记的时候,她在整理偏方,别人回家狂背书的时候,她在狂练瑜伽睡美容觉,连刘媛媛都说她上课目光空洞,假专心,真走神。

  “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她问钟莹,“我老感觉你心思不在学习上,不会是早恋了吧?”

  疑问并非空穴来风,钟莹也没想到,只是国庆联欢会上几分钟的群舞,竟会引来一批男生觊觎她的“美貌”,到处打听她的班级姓名,情书可收了不老少。

  也是很不理解骚年们的审美了,化得跟鬼一样他们都能看出漂亮来?虽然她的确很漂亮,并且将会越来越漂亮......

  “我没有早恋,我天天都在想,为什么澡堂里不设置VIP房间?”

  刘媛媛挠了挠脸:“VIP是什么?”

  “Very Important Person。”

  “很...重要的...人?你发音真怪,”刘媛媛迷惑,“澡堂里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人,不就是去洗澡吗?”

  钟莹脸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觉得和一群人赤身相对,是正常的吗?脱光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在私密空间才能做?”

  刘媛媛理所当然:“那是澡堂,又不是大街上,里面的人都是女性,要什么私密空间?你想一个人一间房洗澡,也没人给你搓背啊。”

  她的重点总是落到很清奇的地方,钟莹无法与之沟通。十一月后天气渐渐变冷,上个礼拜她还在坚持每天烧水冲凉,周末就冻感冒了,在家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拎着换洗衣服去到家属院澡堂,两分钟后就冲了出来。

  她无法形容进入换衣间时受到的震撼,一个女人仰着脖子喝汽水,两个女人坐在长凳上聊天,一边聊一边拍打自己松垮的肚皮,热气蒸腾的浴室里不断有人走进走出,她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没有穿衣服,白花花的刺瞎人眼!

  恍惚间仿佛进了什么天体营之类的地方,她不是不能接受天体,而是不能接受在众目睽睽下洗澡,很多动作都是隐私的,暴露人前多尴尬?

  她四天没洗澡了,感觉头发开始冒油,身上也不舒服,洗个脸擦个身泡个脚根本不能满足她的卫生需求。每天厚着脸皮打听哪位同学家庭条件好,有独立卫生间和热水器,宁愿花钱买个痛快。

  一中不乏像晏家兄弟那样的高干子弟,也不乏如刘媛媛般家中做生意的有钱孩子,但更多的是靠成绩进来的寒门学子——可能别人眼中的寒门和钟莹理解的不一样,她觉得自己目前就算寒门。

  可恼的是,没有谁家设立卫生间,有钱的没钱的都去澡堂,有的人甚至连热水器是啥都不知道。

  坐在钟莹后排一位叫高豪杰的男同学天天听前排俩人讨论洗澡的事儿,这天笑嘻嘻地说:“早上我才看的报纸,我国第一台封闭式电热水器已经研发成功了,过些日子就能买到了吧,以后可以在家洗澡了!”

  钟莹:.....哇,刚研发成功啊?

  刘媛媛不能理解组团洗澡有什么尴尬,但她看钟莹很受困扰的样子,便说了一个经验之谈:“你要是不喜欢跟人挤,就赶在澡堂一大早开门时去,人少,洗得特舒服。”

  家属院澡堂一周只开放两日,被钟莹排除在外,她在离后勤部不远的新华街上找到了一家祥和浴池,澡票三毛五一张,买十张三块,早上五点半开门,只有池浴,到六点才给淋浴送热水。

  钟莹从家里找了一床毛巾被充当浴巾,赶早去了一次,果然天体稀少,小猫两三只都在池子里泡,她鬼鬼祟祟缩在最边角的淋浴下匆匆洗完了,出来感觉还挺好,当即拍出三块钱买了十张澡票。

  早起洗澡,她坚持了半个月,洗完头发来不及擦干,戴着棉布帽赶往学校早读,冰凉的水常常从耳边滑下脖颈,冷得她直打哆嗦。渐渐的,她觉得洗澡成为了苦差事,既牺牲睡眠又浪费体力,开始逼着自己习惯在人前袒露身体,因为发现那些妇女孩子更习惯,专注洗自己的,并没人直勾勾盯着她洗澡的手法。

  底线一旦松懈,堕落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到了十二月,钟莹已经想什么时候去洗就什么时候去洗了,人多也不怕,分享淋浴也不怕,洗完也和大家一样买瓶汽水坐在换衣间里歇一会儿再穿衣服,稍微不同的是她必须裹着毛巾被。

  大环境如此,穷讲究下去十分可笑。

  期中考试钟莹年级排名二百六十五,晏辰年级第二。第一名是个从乡村中学考上来的少年,据说中考成绩出色,一中三中四中为此还发生过抢人大战,一中免除了所有学杂费和住宿费,成功抢赢。那孩子长得貌不惊人,一脸学呆样,偏偏就把晏辰压得死死的,每次都比他高几分,不多,就几分,足以把晏辰气吐血。

  在考试之前,晏辰还是经常来找钟莹,不知晏宇怎么同他说的,反正拒收肥皂玫瑰花事件似乎并没给他造成打击,他依然利用短小的课间窜过来看她一眼,给她带小零食,说说笑笑毫无异样。

  他不提,钟莹也不好主动提,但她再也不收晏辰的任何东西,甚至有时对他的来访视而不见,对同学的起哄充耳不闻。她在等,等一个合适契机的来临,准备毫不留情给予他迎头痛击。

  这个机会出现在期中考试不久后,那天晏辰垂头丧气路过三班,从走廊窗口往里看了一眼,高豪杰立马大叫:“钟莹,你对象又来找你了。”

  晏辰听到叫声就停住了脚步,微微撅着嘴望向钟莹,眼睛里写满了“我有烦恼”的意思。

  钟莹回头:“再说一遍,晏辰和我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就像我和你的关系一样普通,请不要造谣生事。成天不好好学习,脑子里都转什么呢?再胡说我就去告老师了。”

  高豪杰撇嘴:“说得好像你好好学习了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课都在干什么......”

  钟莹合上自己的偏方大全,哼了一声,起身走出班级没好气:“别跟我说你又给我带面包了,我不吃。”

  “你想吃我也没心情带。”晏辰蔫乎乎的愤慨着:“昨天被我爸我妈联合批判了两个小时,烦死了都,我愿意考第二吗?考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就会说我哥怎么样怎么样,我看他们有我哥一个儿子就行,干脆把我掐死算了。”

  钟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们说的没错,你心思就没全放在学习上。”

  晏辰瞪眼:“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这是天赋上的差距,后天没法弥补的,我哥是天才,我不是。”

  “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你洒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了吗?如果洒过,不可能不成功。可是你想想,除了每天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你还去参加什么读诗会,练什么健美操,还去打篮球,最可怕的是还有空来找我玩,这叫什么?荒度时日啊兄弟!你玩的时候他在学习,你琢磨哪种零食好吃的时候他在学习,你跟我在这儿废话的时候人家还在学习!”

  钟莹大灌鸡汤:“这就是你跟年级第一的差距,你只要把这些不必要的事情抛开,整合时间用在学习上,期末考试你干不过他我倒立拉稀!”

  “噗!”晏辰哈哈大笑:“什么...什么拉稀......”

  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名媛同样沉迷手机,网络骚话张口就来。钟莹很严肃:“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勉励勉励你,但是为了将来我们都能考上好大学,我打算跟你绝交,自己堕落别拉着我,太影响我学习了。”

  晏辰的郁闷一扫而空,笑个不停:“总共四百多人,你都快三百名了,还能影响到哪儿去?对了你知道么,高三模拟,我哥第一,第二你猜是谁?”

  钟莹怄着眼:“关玲?”

  “不是,是你姐。”

  “......”

  知道钟静学习好,不知道这么好。钟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晏宇没来,钟静是否有机会冲击高考状元?省里的冲不上,至少也能冲个市里的吧,哎呀呀,老钟家就要和祖坟冒青烟的机会擦肩而过了吗?

  她憋了一口气:“别管人家,就说你,你不仅影响我学习,还影响我名誉。”

  “怎么影响你名誉了?”

  “你天天来找我,送吃送喝嬉皮笑脸的,我班同学都以为你是我对象呢!”

  晏辰咳了一声,突然扭捏起来:“咱们本来就要好嘛,对不对象的......以后也没准。”

  钟莹微笑:“晏辰,劝你赶快打消脑子里的不健康思想,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曾想听到这句话,这小子并不如她想象般脸色煞白花容失色什么的,他只是淡淡道:“是舟桥吧,哎现在还小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等你长大了想法就变了也说不定。”

  钟莹冷眼看着他自欺欺人:“不是舟桥,他也是我兄弟。”

  晏辰看了她一眼:“谁啊?五班给你写情书那人,还是七班那个大个子?”

  “不管是谁,反正不是你。”

  晏辰皱皱鼻子:“哼,你敢早恋我告诉你爸!”

  钟莹笑容愈发明媚,吐出来的话却冷漠得可怕:“我早恋晚恋都不会是你,永远不会。”

  尽情燃烧用力生活吧少年,趁年轻去做更多值得的事,你英年早逝时间不多,别在大嫂子身上瞎耽误功夫。

  上课铃响了,钟莹回教室,晏辰却在走廊上多站了半分钟才离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异性之间的纯粹友谊大多发生在幼儿园,到了三十年后,幼儿园都不保险了。一个女孩儿成天混在男孩堆里,要说不引起点爱恨情仇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人总归要长大的,多巴胺迟早要分泌的。钟莹不觉得她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谈论感情是坏事,趁着大家都还处在朦胧的状态,早点把界线划清,不至于引发友谊的崩溃,待到将来年纪大了纠缠深了再来个我无情我残酷我不能接受,就有点婊了。

第9章 姐姐的心病

  元旦放假,老钟带着钟莹去姥姥家送礼。家里人挺多,三个舅舅三个舅妈,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都在,十几口子闹哄哄的。

  虽然把老钟让进了门,但亲人们态度并不热络。大舅还能和他说几句话,小舅始终横眉冷对,七十多岁的姥姥也对他爱搭不理。

  小舅调去师部后就不能监视老钟了,故而总觉得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姐夫干了什么对不起他姐的事,为此特意把钟莹拉到房间里,盘问她爸最近的动向。

  钟莹早出晚归的又怎知详细?她只能保证老钟没把女人带回家过夜,周末一天半的放假时间里,也没有女人来找过他。

  小舅再三叮嘱:“莹莹,你妈生你的时候特不容易,你可不能没良心帮着你爸。”

  一家子闹得像阶级敌人一样真不至于,但钟莹有点理解他们的极端了。姥姥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可想而知母亲以前多受宠爱,她的死亲人无法接受,攻击老钟这个连妻子咽气都没陪在身边的丈夫,对他提“守身”的要求,实属人之常情。

  姥姥家房子虽旧但地方宽敞,大舅一家住在这里,钟静也有单独房间,挺大的院子,码了块菜地,电视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生活条件比钟家强。

  聊天的聊天,干活的干活,在一旁游手好闲总不太好。她看大舅妈和白发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择菜,便搬了个凳子过去帮忙,惹得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懒货也知道干活了。”

  钟莹并不真想干活,只是试探试探亲戚对她的态度,嘻嘻笑着:“姥姥,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我长大了呀,我都上高中了。”

  大舅妈笑着说:“可不是,一转眼莹莹也成大孩子了,今年我瞅着又长高不少。”

  老太太瘦削的脸庞皱纹深深,两只眼睛看人却犀利得很:“你想说你懂事了是不?懂事了不往家里来?还是中考完那阵儿见了你一面,拿了我的红包就跑没影了,半年抓不着你尾巴。”

  钟莹作羞愧状:“我暑假玩疯了,又摔了一下,怕您骂我没敢来,后来开学课程紧得很,更没时间了。”

  姥姥猛地直起腰:“摔了?啥时候摔的,摔哪儿了?”

  敢情老太太不知道这事儿,怪不得养伤的时候没见亲戚来过。钟莹薄薄的刘海遮住了额头,又见老钟拼命给她使眼色,便轻描淡写道:“没事儿,就摔了个屁墩儿,疼两天不疼了。”

  姥姥恨恨喘息,怒瞪老钟一眼:“早叫你来跟你姐一块儿住,上学也方便,下雨下雪你大舅还能接送,也不知你犟个什么劲,你爸糙里糙气的哪能照顾好孩子!”

  “我姐都不回家,我要是再走,爸孤零零的也太可怜了。”

  老太太的脸色沉下来,与大舅妈对视一眼,最终轻轻叹了口气。看来针对的只是老钟一个,她舍身护父的行为并没有招来母亲娘家人的怨怼。

  中饭开了两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开吃之后难免展开一些不愉快的话题。比如大表哥的对象问题,大表姐的工作问题,以及学生们的学习问题。

  二舅妈道:“俊俊这次期中考试退步了,年级第十掉到第十三,他爸开完家长会回来抽了他一顿。光嘴上说向静静姐学习,倒是学啊,他要能像静静那样次次考第一,我就烧高香了。静静,这次模拟考得不错吧?”

  钟静坐在钟莹旁边,全程黑脸,闷头吃菜。钟莹一开始以为她在生老钟的气,后来发现不是。

  “考得不好。”

  小舅歪头看了看钟静,道:“别信她,她每次都说考得不好,每次都是第一名。”

  大人们笑起来,看来早就领教过学霸的先抑后扬。

  钟静啪地扔下筷子,憋哧半晌眼圈红了,咬牙切齿道:“谁规定每次都要考第一,我考不到第一难道该死?”

  屋里静了一瞬,老钟看看老太太,训道:“怎么说话呢,谁教你摔筷子的?”

  钟静轰地站起身,把椅子撞出刺耳声音,手臂一抬就要指向老钟。

  长辈面前,父女吵架很好看吗?要搁在许家来这一出,早被爷爷赶出门去了。

  钟莹眉毛一皱,伸手按住了钟静的胳膊抢先道:“你站起来干嘛,给姥姥敬酒啊?过节了说点高兴的吧,俊俊弟弟考得挺好,我这次期中考得也不错,年级二百六十五名,一共四百多人,我干掉了三分之一呢。”

  两个表弟表妹噗嗤笑出声。

  钟静挣扎,钟莹拽着她不放,继续道:“姥姥,您猜我想考哪所大学?”

  小舅知道她在打圆场,顺着她说:“珠州学院?”

  “不,是华大。”

  这下长辈小辈都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老钟紧绷的嘴角翘起来:“这孩子,大白天做梦呢。”

  钟莹嘻嘻,“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嘛,今天我考二百六十五,下次说不定我就能考进前一百。当然,也可能会考二百六十六,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开点,无失败不进步!”

  大舅挑起大拇指:“考得不咋地,说得可太对了,就莹莹这心态,以后干啥事都能成。”

  钟莹插科打诨总算把气氛缓和下来,大人们有眼力见,很快转换话题再不说学习的事。钟静卸了那股子劲,恹恹坐下。

  钟莹记忆里没有爷爷奶奶的存在,老钟老家是外地的,在珠州当兵十几二十年,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把这里当作了家乡,把岳母当作了亲娘。以前回来,姥姥对他挺好,三个舅舅也与他处得像亲兄弟,关系破裂就发生在母亲去世后。挨过一顿揍,他很久不敢再登岳母家门。

  来之前钟莹就看出老钟的纠结,她猜测他是想修复关系的,受了冷待还陪着笑脸,不敢往老太太身边凑又时时关注她的脸色,无奈口笨舌拙不会拍马屁。大女儿明显被洗了脑,对他极其不信任,尊重也随之而去。

  饭后,钟莹去了钟静的房间,见她把书摊在桌上,半天一动不动。

  陪在旁边坐了一会儿,钟莹开口:“姐,爸表达过要给我俩找后妈的意思么?”

  钟静寒脸:“他敢!”

  “既然没提过,你为什么一口咬定他有那种想法?”

  “没想法他跟那些女的说话干嘛?”

  “他还跟食堂大妈说话呢,以这个来判断没说服力呀,我觉得爸挺正派的。”

  钟静冷笑:“福利社胖子为什么去给你送汤送饭?女干事为什么到部里找他,不是他招来的?”

  钟莹呵呵:“你看看胖婶那体格,那长相,爸能看上她?我觉着是个误会,可能就是请她帮忙给我炖点儿好汤补身体,被你想歪了。至于女干事,人要是年轻漂亮,没结过婚,干部身份,又怎么能看上爸?四十多了带俩孩子,又黑又瘦的。”

  钟静想想有道理,便不再提女干事,还盯着胖婶:“花钱请谁炖不行,非要请个寡妇?”

  “你有疑问就当面去问爸啊,发脾气有什么用?”钟莹见她钻牛角尖,苦口婆心:“别老听小舅忽悠,他爱护咱妈的心没错,但也不能给爸乱扣帽子吧?没证据,全是臆测,这叫什么知道吗?这叫被害妄想症!”

  钟静脸色一僵,“小舅是为我俩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我知道他是为我俩好,但爸不是我们最亲的人吗?他还没找第二春呢,你就把他当仇人一样,以后要是找了,你是不是要拿刀砍了他?你和我总有一天要离开家,等我们走了,爸没爹没娘没老婆没孩子,姥姥家又不待见他,万一脑子一混真找了个坏女人,后半辈子水深火热的,你良心过得去么?”

  钟静古怪地瞥她一眼:“这可不像你个鸡脑子能说出来的话,是有人教你说的吧?”

  真被害妄想加阴谋论,小舅害人不浅。钟莹清咳一声:“没人教,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动不动就说爸有想法有歪心,我难免受影响,思考思考嘛。”

  钟静知道老钟是什么性格,说是他教的也不太可能,便不说话了。

  钟莹盯着她的碎花灯芯绒布面棉袄看了一会儿,后领子磨损了一点,花面模糊发白,想必穿了不止一年。钟静的五官很清秀,只是心思过重,成天拧着眉头面目冷肃,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姐,北城教育资源比我们这儿好,晏宇又是竞赛出身,没考过他不丢人。”

  钟静倏地转过头来:“你......”

  “晏辰告诉我的。”

  钟静长吸了一口气,狠拍桌面:“他神经病,明明已经保送,还非要参加高考,臭显摆什么呢,无聊!”

  没错,他是个隐性极端主义,从婚恋观上就可窥一斑。钟莹笑笑:“学习好的人太多了,你气得过来吗?还有半年就高考了,现在计较第一第二的没什么意义了吧?”

  “我不是气他考第一,我是气他多占重点大学一个名额,我们就少一个名额。不止他,还有个女的也是从北城转过来的,北城名额那么多,她非要来抢我们的!”钟静怒极而笑,“听说为了追随晏宇,把户口都转珠州来了,简直不要脸,天天卿卿我我,拿高考当儿戏呢,一对贱人!”

  钟莹立马反驳:“哎,贱是贱了点,但他们不是一对,那女的一厢情愿。”

  钟静目光异样:“你又知道?”

  “晏辰说的。”钟莹借用小叔子名头十分顺口,“他哥可是立志要当高考状元的人,怎么会浪费时间谈恋爱呢。”

  钟静脸白了,半晌喃喃着:“高考状元......高二的时候赵老师也说我有潜力成为高考状元,可是晏宇太厉害了,他数理化英四门加起来甩了我三十多分,全省肯定还有好多厉害的学生,我不行,我坐井观天,根本追不上......”

  果然还是在意排名,钟莹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私生妹,许爸作的孽,只比钟莹小两岁。六岁妈死了被接回许家,差点把母亲肚子里的二弟气掉。

  小女孩挺能忍,知道自己身份不光彩,处处谨小慎微,不出头少吭声,倒也不惹人烦。但是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钟莹还是看穿了她骨子里的偏执,特别体现在学习上,但凡考一次第二名,她能绝食三天,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的背书刷题,直到重登冠军宝座才会露出笑脸。

  可惜的是,钟莹考个全市前五十,许爸就能大摆宴席到处吹嘘;妹妹一举拿下中考状元,家里也没什么喜气。因为许爸明白,表扬她就是在戳老婆的心,只有彻底无视,她才能在许家安然生存下去。

  她想和钟莹较劲,想得到更多父爱,但很遗憾,私生女,出生就带着原罪。

  起身拍了拍钟静的肩膀,钟莹说了句很老套的话:“你的敌人是你自己。”

  刚想潇洒离去,钟静转身抓住她:“等等,我用不着你来教训,还没教训你呢,名次倒数还有脸宣扬?你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钟静的妹妹!”

  钟莹:......

  整个假期,晏辰没有踏出家门一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全部时间,都贡献给了试卷。几个月前晏宇从北城带回数箱复习资料和名校内部练习卷,一股脑堆在了弟弟房间里,晏辰前段时间只是偶尔带着做,直到这次期中考试之后,突然自我加码发奋图强了起来。

  晏参谋长和曲红素夫妇俩认为谈话施压有效,儿子终于知耻而后勇了,晏宇却觉得这小子状态有些不对劲。

  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他敲开晏辰房门:“打球去?”

  “不去。”

  “劳逸结合才有好的学习效果,你从早到晚不休息,眼睛受不了。”

  “不要你管,自己打去吧。”

  晏宇走进屋,在晏辰身旁站了会,他头也不抬,草稿纸上算得起劲。晏宇扫视桌面,在一堆卷子中发现了半角玫红色的花瓣,嘴角微微提了提。

  “是不是钟莹和你说了什么?”

第10章 挺身而出

  晏辰心里的粉红泡泡,是暑假期间兄弟俩天天呆在一块儿,晏宇自己猜出来的。

  他十句话里总有一两句会带上钟莹这个名字,虽然同时出现的还有李舟桥谢红军等人,但女孩儿只此一位。而且说到钟莹时他表情欢喜,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欣赏纵容意味,说她有多么活泼,多么爽直,多么仗义,多么傻乎乎。

  晏宇直白地问过晏辰,你是不是喜欢钟莹?

  晏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否认,否认过后又不好意思地说,不会早恋,别告诉爸妈。

  从此兄弟俩拥有了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晏辰开始在他面前放松地谈论钟莹,央求哥哥接人送东西毫无压力。

  被迫了解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趣闻轶事,晏宇听多了就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天真娇憨的少女形像,可是见到人后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钟莹当然没干什么天怒人怨颠覆想象的事情,几次见面也很寻常,但晏宇就觉得她和弟弟口中形容的不是一个人,直觉,没有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