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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那女孩儿的眼睛有点深,有点狡黠,以他的年纪,还看不出其中隐藏了什么,只能肯定与“天真”无关。

  晏宇没有将感受告诉弟弟,那是他的发小,朋友,喜欢的女孩子,哥哥的评价并不重要。

  草稿纸上的笔尖停顿一下,晏辰肩背放松,丧气地叹了口气:“莹莹说我参加课外活动太多,心思没有全放在学习上,她自己才考二百六十多名,教训我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所以你就开始拼命了?”晏宇轻笑,“学习讲究方法,做题也要有针对性,过多复习早已掌握的知识点没有意义,在你的薄弱项上下功夫才行。你闷头学,效率不高,对身体也不好,高中三年呢,你能一直这样吗?课外活动是有必要的,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

  晏辰转着笔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哥,我觉得莹莹变了,以前都是她缠着我玩,开学之后她就不怎么爱搭理我。”

  对于所谓的“变了”,晏宇认为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钟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看弟弟心事重重,尽兄长义务开导两句,“上了高中就在为考大学努力,你要学习,她也要学习,而且女孩儿长大了更爱和女孩儿玩吧,老跟男生在一块玩不太好。”

  “是吗?那关玲姐为什么天天跟你在一起?我好几次都看见你和她两个人偷偷躲在博爱楼后门那儿吃午饭。”

  “......我们没有天天在一起,”晏宇无奈地瞥他一眼,“分在一个班而已,同学都不是很熟,她只认识我,我也只认识她,一起吃午饭有什么不对?博爱楼后门每天都有很多同学在那儿吃饭,没有偷偷,更没有躲。”

  晏辰撇嘴,小声嘀咕:“我知道你们在谈恋爱。”

  “胡说。”晏宇拍了他脑袋一下,“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晏辰哼道:“关玲姐都为了你转到珠州来了,还不承认。”

  “别人的决定我管不了,做你的题吧!”

  晏宇没心情再开导弟弟,转身就走,拿篮球换球鞋出门去了军部球场。天气寒冷,球场上只有他一人在拍跃腾投,玩了半小时,出了一身汗,头顶冒出丝丝白汽。

  假期中的部队大院依然安静,偶有换岗的警卫连士兵列队走过。晏宇缓下动作,不再投篮,随意转着球在空旷的场地里溜达了一圈。

  提到关玲转学,他着实不太高兴,原因在于所有人都把这件事跟他扯上关系,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人。高二期末,他已经和全班同学道过别,关玲还赠送了一张贺卡给他,祝福他回乡高考取得好成绩,大学再相见。不知怎么的一转眼,她竟然也转到珠州来了,事前他毫不知情。

  晏宇问过关玲为什么,她说挑战自己。这个理由略显荒唐,但又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对来,问题在于双方父母的态度过于古怪,都在叮嘱他要照顾好关玲,学习上要帮助,生活上要关心,争取两人一起考入华大。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他的责任?一起考入华大,他不敢保证。

  照顾帮助倒没什么,毕竟俩人从小相识,关系亲近,但高考不是小事,关家为什么要舍易求难,晏宇也是很不理解了。关玲成绩并不算顶尖,自从来了珠州也看不出她有任何“挑战自己”的迹象,学习节奏还是那么不紧不慢,昨天弟弟做了一天题,关家母女在晏家消磨了一天,妈妈还让他陪着吃,玩,聊天。

  一模校次第十名,这个成绩能上华大?他觉得很悬。一中有希望拼一拼的也就第二名的钟静和第三名的廖敬业了。

  钟静......晏宇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整天苦大仇深的脸,不禁笑了笑,是钟莹的姐姐啊,俩人的气质长相截然不同,晏辰不说,他压根看不出那是两姐妹。

  同一个家庭的孩子,成绩怎么会差那么多?好比晏辰,有哥哥珠玉在前,再不济他也没进入过差生的行列,二百六十五名简直匪夷所思,难道钟静不辅导妹妹学习么?

  如果钟莹听到晏宇的心声,一定大声疾呼,何止是不辅导,那是从来没辅导过!钟静不是自私,而是没时间,她从小到大为了维持第一名付出太多,没那个精力辅导妹妹,能督促教训两句,已经是姐妹情深了。

  元旦之后,期末考试逼近,作业丧心病狂的多,晚自习也被主课老师占用了,本该七点半放学,有时候拖到八点才能走出校门。老钟大多等在校门口,但隔三差五遇上值班或突发任务,钟莹就得一个人赶末班车回家。

  零下温度天寒地冻,她宁愿坐末班车,也不愿缩在老钟的自行车后座上受冷风剐磨。和她同路的学生上车时很多,一条线陆陆续续的下,到了后勤部站点就只剩五六人。

  家远的同学都选择住校,对钟莹这种早上花半小时,晚上花半小时在路上的行为很不理解,有这时间多刷一张卷子,多背十个单词不好么?其实钟莹也不想遭这份罪,但钟静把私人赞助从三块提高到了五块,老钟心疼她来去辛苦,又偷偷补贴她五块零花,月收入高达二十五元,钟莹为钱妥协。

  美是用钱养出来的,脸上抹的,头上擦的,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哪一样都要钱。钟莹想要得太多,有些在老钟看来不必要,不朴素,用途不明的东西,提了他也不会买,还会批评钟莹有失军属本色,只能靠自己攒钱。

  这天坐公交回家,别的同学在背单词或讨论题目,钟莹则照例闭目养神,盘算趁着过年如何敲老钟一笔,给自己置办一身像样的冬装,再不用每天穿戴钟静的旧棉袄,旧棉鞋和土到掉渣的红围巾。

  同学上下来去,车厢里安静下来的时候,钟莹听到头顶有人说:“让一让。”

  身边的男生道:“你要坐这里?”

  “是的。”

  “那边不是好多空位么?”

  这会儿快到站了,车厢里确实好多空位,这对话就显得很不寻常。钟莹眯开眼偏头一瞅,身体倏地坐直了:“晏宇......哥?”

  昏黄的厢灯下,晏宇穿着黑色的夹克式棉褛,几缕头发垂在额前,单手抓着扒环,居高临下望着同座的两人,脸色很是严肃。

  他说:“嗯,让开。”

  男生听钟莹出声就知道他俩认识,见晏宇眼神沉沉,透露着一丝不容置疑,老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前头就是位子,认识还非要坐一起啊?”

  说归说,却磨磨叽叽不愿挪步,晏宇突然伸手拽了他一把,语气森寒:“这是我妹妹,你最好滚快点!”

  男生没他高,被他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忙扶住车靠背,回头怒指他的鼻尖:“你打人?”

  晏宇抓住他的手腕,“再不滚我可就真打你了!”

  男生表情扭曲,看来手上用了不小的力气,两人对视片刻,他哼一声挣开,背着书包往车前方走去。

  车厢鸦雀无声,司机都没有说话,只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动静。钟莹傻了,这是唱得哪出?晏宇怎么一副吃了枪药的样子!

  待他在身边坐下,钟莹结结巴巴:“晏...宇哥哥,怎...怎么了?”

  晏宇没有看她,仍盯着前方那个男生,低声道:“钟叔叔怎么没来接你,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坐车不安全。”

  钟莹越发糊涂,经常坐这趟车,满车学生,有什么不安全?

  “我爸今晚值班,我习惯了,没什么事啊,都是同学,到站就到家门口了。”

  晏宇沉默片刻,道:“坐车不要睡觉,那个男生一直在摸你脸,你感觉不到么?”

  钟莹大惊:“有么?没有吧?”

  她根本没有睡着,只是养神而已,如果有人狗胆包天摸上她的脸,她不会察觉不到。

  但是晏宇很笃定:“有!我看到了。”

  晏宇在图书馆站上的车,一眼就看到钟莹了,皆因在一群或交头接耳或念念有词的学生中,她显得尤为特殊。坐在后排,抱着胳膊闭着眼,姿态懒散地靠着,下巴微收,脑袋不偏不倚,仿佛睡得正香。睡觉没什么,关键是她身边那个男生行为很不妥当。

  从晏宇的角度看过去,他一直在用手背磨蹭钟莹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又将手臂伸到她的背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种动作太亲昵,晏宇本来以为两人认识,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不对,那男生动作小心翼翼,钟莹稍有晃动,他就会欲盖弥彰地收回手摸自己脑袋,显然没安好心。

  “北城日报上登过这种新闻,有人专门在公交车上欺负女生,你以后要小心点。”

  他的同学朋友都在北城,珠州认识的人不多,钟莹算一个,还同是大院孩子,哪能看她受欺负不理?

  听他说完,钟莹有些明白了,冬天穿得厚,肢体碰触敏感度不高,挨在一起坐那么久的车,本身警惕性就会下降。男生以为她睡着,手就不太规矩了,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猥亵行为,但做出了猥亵动作,让晏宇逮个正着。

  没想到他年轻时这么有正义感,钟莹心里一暖,觉得不能辜负晏宇的挺身而出,猛地站起来指着前门的男生道:“喂,那个色狼你哪班的?公交车上行为不轨,我告你班主任告你家长告派出所去!”

  恰在此时,车到一站,司机瞄了瞄那装没事人的男生,犹豫了一下,喊道:“开门不?”

  男生不吱声,直挺挺站在车门口,腮帮子咬得死死的,车门不开,他头也不敢回。

  剩下的乘客再次陷入鸦雀无声,钟莹看看晏宇,他神色莫名,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暴起有些讶异。

  也没真摸到,不开门还真把他扭送派出所啊?惊觉自己嗓门有点大,表现过于横,钟莹立即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坐下,缓和语气小声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

  司机等不到后方发言,打开了车门,男生狗撵似的跑得飞快,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晏宇笑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该大声喊出来,这种人不敢欺负泼辣的女生。”

  泼辣?钟莹讪讪一笑,与想塑造的人设相去甚远呢。

第11章 二百六十六

  那天晚上下车后,晏宇把她送回后勤部家属院,路上简短聊了几句,话题主要还是在女生夜行安全上打转,看着她进了大门,挥手告别后才转身离去。

  钟莹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关系逐渐迈向熟稔而窃喜,她深知晏宇在公交车上的维护是出于正义,送回家则是出于礼貌。从目光里可以看出,他对她本人毫无兴趣——认识的人,仅此而已。

  不知他与关玲独处时,眼中可有多余情绪?

  想起他四五十岁的眼神,稳定幽深,波澜不惊,哪怕在床上水深火热之时,也从未见他有过失控的神态。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仿佛置身事外的观察者,观察着她所有的反应,冷静得让人心寒。

  或许,他的失控都给了一个人,一段时光,虐恋情深伤痕累累,眼睛里从此筑起了坚固的防御。

  钟莹感到遗憾,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晏宇的失控时刻,如果按照计划扫除一切障碍,顺利占据他身心的话,虐恋情深岂不是不复存在?为了将来的巨额财富,她不敢虐晏宇,可又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那样一个稳如泰山的人,失控什么样,伤心什么样,颓废什么样,暴怒又是什么样?

  唉,公交小色狼定力太差,稍微对峙一下就退缩了,再头铁嘴硬耍无赖一会儿,不就能让她欣赏到晏宇动手了?没用的东西!

  公交车偶遇有一没有二,高一和高三放学时间不同,晏家兄弟都在住校,要不是那天晏宇回家拿东西,两人也碰不到。

  钟莹仍然三不五时坐一趟末班车,仍然一路睡回家,她已经忘了小色狼的长相,警惕性也并没提高多少。有人维护当然很好,但她可不是遇事慌乱不敢声张的小女孩,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她会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月底期末考试,考完就放寒假,这时候没有家校群,成绩单还得自己去学校领。中间隔着一个礼拜的时间,很多学生惴惴不安,生怕考差了过不好年。唯独钟莹心态佛系,每天懒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先做套瑜伽,画几笔寒假作业,跟再次活跃起来的李舟桥隔窗聊几句天,照旧拒绝他顶风冒雪出去玩的提议,用大量时间自制面膜护理皮肤,一天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领成绩单的前一日,晏辰和李舟桥一道来找她,站在后窗下头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

  钟莹早就听到他们的动静,不开口叫她她便也不理,兀自写着作业。

  待玻璃被敲响,钟莹拉开窗帘,见俩人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喜笑颜开,开场白毫无惊喜:“新华街上有耍猴的,一起去看看?”

  “不去。”

  李舟桥笑嘻嘻:“看来你也知道一顿臭骂跑不掉了,心情不好不想出去吧?”

  钟莹莫名其妙,拒绝他不知多少次了,跟心情好不好有关系?

  “我心情很好,就是不想出去。还有,什么一顿臭骂跑不掉?”

  晏辰苦着脸望她:“莹莹,我去过学校,成绩已经下来了,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么?”

  “多少?”

  “五百九。”

  听到这个分数,钟莹愣了一下,比她估算的要低,不过也没低多少,二十分左右。

  “你理科加起来总分四百六十一,年级排名二百六十六,你班主任说你有三门不及格,政治才考三十四分,三十四分!我记得你中考政治不错的呀!”

  晏辰痛心疾首:“你不是说让我别去影响你学习么,怎么越学越差了呢?你到底还想不想往北城考了?”

  李舟桥咧着嘴哈哈:“她就不是读书的料,跟我一样。早说了混个高中文凭去当兵多好,考什么大学,自取其辱。”

  高一没有分文理科,全科总分九百一,理科总分七百一,钟莹的分数实在令人不太愉快。她不怕老钟生气,只怕拖了班级平均分后腿,得被那个啰嗦的班主任拎出来竖反面典型。

  特别差的学生老师一般不关注,就爱折磨中等偏下生,能捞起来一个成就感爆棚。

  不知道这是老天还愿还是Flag反噬,上次在姥姥家随口一说,还真考了个二百六十六名,过年若是亲戚问起成绩,钟静免不了又要和她断绝关系一回。

  看着她脸色变幻不定,晏辰急切地说:“高一基础不打好,到高二更吃力,要不寒假我给你补课吧?”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

  钟莹“啪”地关上了窗户,窗外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下心情真不好了,钟叔会打她么?”晏辰问。

  “不会,钟叔老好人,从来不打孩子,要是张姨还活着,就说不定了。”李舟桥答。

  “你觉不觉得莹莹变了很多?”

  “变了,变矫情了,死喊活喊不出来玩,我估计还是上回摔出的毛病......”

  两个人说着话离开,钟莹坐下看着寒假作业发呆。刚才嘴快拒绝了晏辰的补课提议,是因为她根本没把高一课程当回事。至于不及格的三门,她也知道是政治地理历史,从来没上心背过,自然考不出好成绩。

  钟莹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她好歹也是凭本事考过重本的人,不敢说能考上华大,京大这样的顶尖高校,北城稍次些的一本还是没问题的。

  要知道这时候可没有平行志愿一说,第一志愿没录上,第二志愿分数够了也可能不予录取。而且采取的是估分填报方式,错估,高估者比比皆是。高校名额紧张,录取十分谨慎,全没有后世那样宽松的选择度,一个不小心从应届变历届的悲惨人士太多,所以将八.九十年代的高考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恰如其分。

  能和晏宇同城求学足矣,她没必要学秃了头硬往华大挤,挤也不一定能挤进去。三十年后,京语,京林,地质,农大都在华大附近,想见面去学校就是,何必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学习氛围紧张的环境中,重新受一遍忧心挂科之苦呢。

  她的目标是晏宇,学习只是实现目标的手段之一。本预备到高二下学期再开始发力,可是就在刚刚,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明年九月晏宇就要离开珠州,而她还要在这里呆上两年,如果不能在高考之前把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拉近,拉近到让他印象深刻的程度,两年后她未必还能轻易走近他的生活圈。

  更何况,他成年了,可以名正言顺恋爱了,不知在哪旮旯潜伏着的初恋小姐随时可能先一步抢占他的心房。就算不是关玲,也还有其他莺莺燕燕,到时搞破坏难度增大,处理不好还有可能背上第三者的罪名。

  钟莹很矛盾,她此时年纪尴尬,美丽蜕变尚未完成,怎么才能在晏宇心中打上一个结,又不让他觉得自己早熟早恋别有用心呢?

  领成绩单当日开家长会,老钟在大女儿那儿挣来的脸,到钟莹这儿丢了个精光。她果然成为班主任重点关照对象之一,和另几位“实在让人失望,但还有挽救可能”的同学一起被点名批判,公开处刑。

  父女俩全程把头埋得低低的,随着班主任的冷嘲热讽,苦口婆心,狂打鸡血,钟莹余光看见老钟额角的冷汗就没干过。

  然而出校门后,老钟并没骂她,沉默骑着自行车,许久才说:“莹莹,爸爸初中没毕业就去当兵,因为没有文化,熬了十年才靠技术提干,现在想更进一步,也得拼命学习。你和你姐都生在了好时候,有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千万别浪费了,还有两年半,你努努力,考不上本科,咱们考个专科也行。大学一定要读,出社会你就明白了,选择和被选择,滋味大不同啊。”

  钟莹没想到老钟还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看来着实是被这个连专科都上不去的分数给伤着了。她没有给出肯定回答,只是拍了拍老钟的背。

  入冬以来,珠州下了三场雨夹雪,天气又阴又冷,除了苦逼的高三党还要上课外,学生们大多躲在家中窝冬,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年二十五钟静回家替姥姥带话,让父女俩去她那儿过年,老钟挺高兴,当天下午就带着姐俩去市里买新衣服,完美解决了钟莹因为成绩差而没脸说出口的置装打算。

  三十三年前的新年颇有味道,城市不禁炮,走在大街小巷随时可以听到二踢脚直上云霄的尖叫。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从午后到傍晚鞭炮声就没有停过,大人们准备年夜饭,孩子们欢跳打闹,雨雪和寒冷阻挡不了浓厚的年味儿在城市每个角落弥漫。

  钟莹在姥姥家住了两天,灌了一肚子健力宝,收了一口袋压岁钱。晚上姐俩睡一张床,钟莹财迷似的将钞票数来数去,钟静默默旁观,道:“如果妈还在,压岁钱她会给我俩存着。”

  钟莹恍然:“我以前的压岁钱都存在哪儿了,要不问问爸?”

  钟静哼一声,翻身睡过去。钟莹微笑,哪儿还有什么以前的压岁钱,不过是大人骗小孩的借口,现在就是问老钟要,他恐怕也分不清家中存款里有多少是属于孩子的了。

  年初三下午,钟莹身穿大红涤纶棉袄,脚蹬崭新的黑色雪地靴,背着书包按响了晏家电铃。勤务兵把她让进门,就听屋内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钟莹在门口换好拖鞋,走到客厅外,笑嘻嘻地给沙发上四个长辈鞠躬:“伯伯叔叔阿姨新年好。”

  “莹莹新年好,来,进来,阿姨给你压岁钱。”曲红素冲她招手,随即就掏向口袋。

  钟莹忙摇头:“不要不要,我这么大了不要压岁钱,我去找晏辰做作业了,谢谢阿姨。”

  她说完掉头就跑,两根单挑麻花小辫在乌黑的长直发上轻快甩动。

  “这孩子......”

  沙发上坐了两家人,晏家三口,关家三口。钟莹没来之前,晏参谋长正和关父喝茶下棋,关母与曲红素看着电视聊着家常,而晏宇身旁,则没有意外地坐着他的青梅关玲,腿上放着相册,头碰头地翻看老照片。

  过大年关家人都不回北城,这是打算赖上晏家了?

  短短一个问候,钟莹心里转过一百八十个弯,乍见她出现的关玲也神色一僵,待她走后抵了抵晏宇:“她怎么来了?”

  晏宇淡淡:“都是大院孩子,从小就在我家玩。”

  关玲说不上哪儿不舒服,反正就是不舒服,冷哼:“她人品不好,别让晏辰跟她玩。”

  晏宇想起几月前关玲跟他掰扯的那事儿,皱眉低声道:“你怎么没完没了的?晏辰上回都跟你说过了,钟莹从来没学过乐器,小提琴能拉出声音就是巧合,你逮着不放有意思么?”

  “她不是拉出声音,她拉的是个曲子!”

  晏宇看看另一侧的父母们,不欲同关玲争执,拿过相册站起身:“你坐着吧,我上去看他们做作业。”

  “晏宇。”关玲气得撅嘴扭身,恨恨打了一下沙发。

  二楼晏辰房间,钟莹摊开一张手抄试卷,指着最后一道大题:“这题我做不出来。”

  晏辰仔细研究了几分钟:“这什么题,也太难了吧!感觉不在我们学习范围之内。”

  微积分,你会就有鬼了。钟莹微微勾起嘴角:“要不,请你哥上来解解看?竞赛大神,肯定会。”

第12章 危险同类

  钟莹初心并不想利用晏辰,尤其在哥哥已经得知弟弟的小秘密之后,他俩走得越近,以后攻略晏宇就会越难。可是不接触晏辰,她也没法接触到晏宇,让她忝着脸没事找事的去男生跟前刷存在感,万万不能。

  俗话说,送上门的不是买卖,轻易得到的没人珍惜,钟莹一向认为死缠烂打是追男计中的下下策。她想和晏宇走到夫妻那一步,想牢牢占据晏夫人的头衔,想离婚时让晏宇心甘情愿送她半幅身家,就绝不能表现出一丝轻浮随便。

  她要他记住她,无论何时何地想起她时,都觉得钟莹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不,好女孩。

  半年时间,既要找正当理由接近,又要给他埋个小情苗,还必须做得了无痕迹与我无关,维持好单纯懵懂的少女人设,难度系数相当高。

  想来想去,钟莹决定接受晏辰的补课提议,二百六十六名就是最好的理由,没有比学习更正经的事了。求上进的好学者,一身正气的接近他,谁也没法把她的心肝剖开看看是红是黑。

  过年前老钟带着她去买衣服时,顺便逛了逛新华书店,钟莹一口气买了七八本辅导书,手抄试卷就是她从这些书里抄改的题目。准备了不止一张,各种难题怪题堆砌,为的就是引来晏宇指教。

  这些书都是八五年到八八年间出版的,名称多是某某习题,某某名师讲数学之类,内容良莠不齐,题型狭隘,解析死板,不改造一下怕是配不上晏宇这样的大神。

  她高数也是老大难,能绞尽脑汁编出几道很不容易。其实到了三十年后,很多人从初中开始就接触微积分,她通过在学校的观察,认为当下高中生还处在读死书的阶段,很少分心去研究高考范围之外的知识。

  晏宇会不会,难说,但她的目的也不是让他解题。

  没等晏辰下去叫,晏宇自己就上来了,面对两个高一生求知若渴的眼神,他看向那道所谓难题。

  “求二阶偏导数?”他抬眸望向钟莹,“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题目?”

  “一本书上。”

  “哪本书?”

  “数学辅导书。”钟莹镇定自若,“我爸给我买了好多本,习题那么多,我肯定做不完的,就摘抄了其中一些我认为比较难的题,来和晏辰一起研究一下,共同提高。”

  晏宇抿了抿嘴,指着那道题问晏辰:“题目你看得懂么?”

  晏辰摇头,他又看钟莹,同样得到一个拨浪鼓似的摇头。

  晏宇忍不住轻笑:“对你们来说太深了,现在就是讲题,你们也听不懂,学习要循序渐进,先把高一的重难点掌握了再说,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钟莹打蛇随棍上,立即指向卷面:“这上面的题目我会的都做了,就是不知道对错,晏宇哥哥能帮我看看吗?你看这道三角函数......”

  晏宇讲题,晏辰助教,钟莹听得十分认真,还不时提出问题,做个小结,以示她是真的听进去了。半小时下来,晏家兄弟感觉钟莹进步飞速,举一反三,一点即通。

  “莹莹你可以啊,”晏辰很欣慰,“这不是都会了么,真不懂你数学怎么才考八十五分,上课没认真听吧?”

  钟莹叹口气:“我上课可认真了,可惜我们班那个数学老师不知哪里的口音,一赶进度就听得我云里雾里的,哪有晏宇哥哥说得这么清楚。”

  晏宇微笑:“高中是这样的,课程紧,老师一般不会深入讲解,还是要多靠课后复习练习。”

  钟莹这才像想起了什么,忙道:“耽误晏宇哥哥了,你的时间更紧张,快去复习吧,有不懂的我问晏辰就可以了。”

  晏宇张口想说话,房门忽然被推开:“晏宇,你干嘛呢,怎么还不下去?”

  关玲从门边伸出脑袋,见屋里三个人围在写字台边,人手一支笔,桌上摊着许多卷子本子,勉强露个笑脸:“做作业呢,我要走了哦。”

  晏辰道:“关玲姐再见。”

  钟莹道:“学姐再见。”

  晏宇起身走去,关玲不善地盯了钟莹一眼,不想理她,只道:“晏辰明天见。”

  在晏宇即将出门的时候,钟莹喊住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先递了一颗给晏辰,另一颗塞进晏宇手中:“谢谢晏宇哥哥给我讲题,请你吃糖。”

  说罢她又摸了摸口袋,不好意思地对关玲道:“对不起学姐,我只带了两颗糖,你明天还来吗?我明天再带给你吃啊。”

  关玲假笑:“我不爱吃糖。”

  谁没吃过大白兔奶糖啊?要你带!关玲一看到钟莹又升腾起不舒服的感觉,不仅仅因为她上次的戏弄,看着这个女生对晏宇笑得天真无邪,她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这种危险她并不陌生,早在北城时,晏宇就是风云人物。学习好,长得帅,高干子弟,爷爷父亲都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铁血军人,他本人参加各种比赛屡屡为校争光,校园拥趸众多。其中又以女生占大多数,每天送饭的,打水的,搭话的,写信的一茬接一茬。

  可能男生比女生晚熟些,那些女孩子们打得什么主意,关玲比晏宇更早看透。从高一起,她就有意无意充当了晏宇的“门神”,送的饭她吃,写的信她看,看完就撕,反正他也不关心。

  有同学在背后说闲话,说她把晏宇当成私有物,缠得紧,关玲权当他们嫉妒。他俩小学到高中,十二年友谊,一般人岂能破坏?晏宇有很多男性朋友,女生走得近的除了她,就只有一个尹芬,那是第一个真正让关玲感到过危险的人。

  尹芬长得清秀可人,成绩和晏宇不相上下,又偏偏不是那种书呆子,最爱摆出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样子,打着探讨的名义接近晏宇。两人一起参加过几次竞赛,关系明显亲近起来,晏宇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尹芬优秀,欣赏之意不加掩饰。

  关玲以前成绩中等,正是听到尹芬说她的理想大学是华大之后才开始努力,她不知自己能不能考上华大,但坐看尹芬和晏宇成为校友,她却被排除在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直到高二期末,晏宇就要返乡,关玲冷静评估了成绩,无奈承认自己在北城这种条件虽好,但天才也倍出的环境中竞争力不行,即使拥有首都户口,即使再努力一年,她离华大的门槛还是有较远距离。

  大家都说她转学是脑子发热,其实没有人会拿前途开玩笑。到珠州来高考是全家共同商量的结果,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S省虽然僧多粥少,但教学质量与北城差距也大,学生成绩断档严重,她在附中算不得出色,到了珠州一中就变成了名列前茅。当然,顶尖的还是顶尖,她还是比不过,可顶尖的毕竟稀少,她脚下踩着大批炮灰,有搏一把的希望。

  此外,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为了晏宇。

  不管晏宇开没开窍,关玲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欢他,从小就喜欢。关家门第比晏家略低,但父亲转业后在政府部门干得也是如鱼得水,稳中有升,母亲做外贸生意,家底不比晏家差。晏奶奶疼爱她,曲阿姨也喜欢她,加之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关玲想不出还有谁比自己更配站在晏宇身边。

  她的小心思,父母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将户口转下来,有意亲近晏家,就是想在这关键的一年里,把事情定出个眉目。

  关玲了解晏宇,信任他的人品,一旦双方挑明心意,就算她考不进华大,他也不会被其他女孩子吸引,尹芬的危险自然不复存在。

  至于珠州一中的土包子,关玲压根不担心。且不说同学时间短暂,翻不起什么风浪,有四九城里各种优秀大妞做对比,晏宇眼瞎了才会看上她们。

  就像那个钟静,学习好有什么用,长得一般,满身寒酸气......关玲心里一突,怎么她能记住名字的两个女生,都姓钟呢?

  房里两个学生又投入题目讨论中,晏宇和关玲一道下楼,看了看手心里的奶糖,微微一笑剥开糖纸,还没往嘴里填,关玲伸手抢了过来。

  晏宇愕然:“干嘛?”

  “不准你吃她的糖。”

  “你要吃?”

  “我才不吃,脏!”关玲登登登跑下楼梯,将奶糖摔进玄关处的垃圾桶里,回头气鼓鼓地怄着眼,“平时也没见你给晏辰讲题,她来了你就给她讲,她给你糖你就吃,为什么?”

  晏宇站在台阶上呆了片刻,温润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这是我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晏辰要和她一起做作业,为什么不去她家?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神经病。”晏宇觉得十分荒谬,不愿多说,下楼进了客厅。

  他说话就这风格,不高兴时硬邦邦的,怼人不留情面。关玲明明知道,自己软和一点吵不起来,可她就是满肚子火,一想到刚才钟莹歪着脑袋故作天真给晏宇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多奇怪,那只是一个上高一的,未成年的,土包子小女孩,她竟然莫名感受到了强烈的,比尹芬还让她心慌的危险。

  也许这就是潜伏在女性身体里的本能,她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同样把占有欲隐藏在寻常的面具之下,暗中对这个少年虎视眈眈。

  钟莹不知道一颗奶糖引发了小风波,但她也敏锐感觉到了关玲对她的厌烦与防备。本打算学一天歇一天,美容大业还得搞起来,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做题上,但是听说关玲第二天还要来,她立马改变主意。这真是搞破坏的好时机,越烦她越好,能到晏宇面前对她进行诋毁污蔑就更妙了。

  看看你都早熟成什么样儿了,妙龄青春少女,恋爱还没谈上就开始风声鹤唳吃醋作妖,以后你对象还有活路么!

  高三晚放假,早开学,晏宇在家的十多天里,钟莹来了七趟,撞上关玲六回,接受晏宇亲自辅导四次。开学前一天,他出的十道测试题,钟莹和晏辰一样考出了满分成绩。

  晏辰已经忘记了在钟莹那里受到的感情小挫折,满心都是将一个榆木脑瓜子敲开窍的喜悦,自认功劳极大,放出豪言壮语:“开学月考你不进一百名我倒立拉稀!”

  钟莹:“......那你备好巴豆。”

  晏宇自然也高兴,但高兴之中还掺杂着些许郁闷神情,鼓励两人几句就走开了。

  晏辰关上房门,悄悄对钟莹说:“昨天我哥和关玲姐吵架,关玲姐哭哭啼啼跑掉了。”

  怪不得来七趟见她六回,今天没来,吵架了啊,哦吼吼!

第13章 学习使我快乐

  关玲为什么和晏宇吵架,钟莹心知肚明。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这句话是不是王小波说的未可知,但钟莹曾有切身体会,所以深觉有理。

  无法心想事成,无能让世界围着自己转动,便只好向现实妥协,妥协得心不甘情不愿,痛苦愤怒油然而生。

  不知这些天里关玲脑补了些什么,她对钟莹的讨厌已经难以抑制,每每遇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以她的年纪还不能很好掩藏情绪,钟莹猜测,她一转身,关玲就会忍不住跟晏宇说她坏话,恨不得将她赶出门去。

  可惜,关玲忘了自己也只是客人,而钟莹并没做错任何事。

  她来找晏辰补课刷题,是老钟打了电话,征得晏家父母同意的。部队过年值勤保障任务比平时更重,年初二老钟就上岗待命了,值半天休半天。钟家下午没人,把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单独放在家里不合适,上午钟莹又起不来床,曲红素便提议让她去晏家。

  晏参谋长和老钟的任职级别虽然有不小差距,但由于孩子们都是同学,双方以家长身份来往,私交还算不错。钟莹没了母亲后,曲红素每次见她都心生怜惜,大过年的父亲上班,姐姐不回家,一个小姑娘可怜巴巴,别说来家里写作业,就是像以前一样找晏辰出去玩,她也会答应。

  何况钟莹前去真的在学习,学完就走,不吃饭,不乱跑,不和晏家人说与学习无关的事儿,进退有度行为规矩。晏宇和她碰面也只是讲题解惑,仅仅四次,都是他主动询问,钟莹从来没借题发挥过,曲红素不止一次夸过她长大懂事了。

  所以关玲的厌恶站不住脚,厌从何来呢?人小姑娘怎么惹着你了?

  她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生,沉不住气,眼见说了几次晏宇不但没有疏远钟莹,还时不时关注她的学习情况,嫉火在心中发酵。直到前日晏宇突然感叹钟莹聪明极了,引导得当的话,成绩不会比弟弟差时,她就爆发了。

  晏辰的偷听止于他哥夸奖钟莹后,关玲发出的一声怒叫。然后俩人就出门吵架去了,半小时后回家,关玲哭得眼通红,拽着她妈非要走,头一回没留在晏家蹭晚饭。

  事后无论曲红素怎么逼问,晏宇都说没事,吵架细节无从得知,父母便只当孩子斗气。

  高三开学,晏宇返校,临走时送了钟莹一份礼物——纸箱子里扒拉出来的十张北城附中内部练习小白卷。并跟她说,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去问他。

  当然晏辰的礼物更加厚重,整整两箱子呢。

  钟莹回到家,捧着卷子乐了半天,不费吹灰之力就气炸了关玲,还得到可以去晏宇眼前晃荡的许诺,皆因她决策英明无比。

  短暂的一对一辅导时间里,她听讲解时表现了专注,和晏辰争论时表现了投入,解开难题时表现了兴奋,在测试中让主讲和助教品尝到了“育人成材”的喜悦滋味。

  她不是天才,她只是孺子可教,老师最喜欢这样的学生。

  在她一心学习,进步可见的对比下,关玲的言行无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只是个开始,她以后还会高举学习大旗,在晏宇的生活中“阴魂不散”,关玲可以继续炸了。

  成为钟莹之后,她对关玲并不如后世对琳达关那般反感,相反还对所有爱慕与即将爱慕晏宇的少女们报以同情心。少年慕艾没有错,可是利字当头,谁也别想抢占属于她的夫妻共同财产,只好提前说声对不起了。

  晏宇开学后,钟莹又和晏辰共同学习了好些天,直到过完元宵节才结束“补课”。期间李舟桥也来过几次,对他们那么沉迷学习表示不理解,反复纠缠晏辰出去玩。

  晏辰意志不坚定,整整一个年没外出也有点坐不住了。最后选了一个晴好的天气,钟莹和他们一起看了场电影,到战役纪念园里转了半个下午。

  在纪念碑上,她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知是男是女,不知家乡何处,牺牲于四九年年初,只留下四个字,烈士钟莹,供后人瞻仰祭奠。

  一向调皮的李舟桥到了这里都变得稳重严肃,几个人在碑前鞠躬,又去一个个读出那些烈士的姓名,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惊扰英灵。

  参观完纪念碑,回到园区的李舟桥又活泼起来,在枯黄的草地上翻了个跟头,对钟莹道:“我爸说我考不上大学就去当兵,到了部队再考军校。”

  钟莹侧目:“军校更难考好吗?”

  他嘿嘿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从部队考军校,录取分数线低很多。我早想好了,就考昌南陆军学院,号称东方的西点军校,可厉害了。”

  “西点?”钟莹略有耳闻,是M国历史最悠久的军事学院之一,“那很苦吧?”

  李舟桥满不在乎:“解放军不怕苦不怕累,上个三年学出来下连队当排长,我就可以带兵打仗了。”

  晏辰嗤鼻:“现在和平年代,哪有仗给你打。”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我们要时刻警惕着!”

  李舟桥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知道我为什么爱跟你玩儿不?”

  “因为我总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