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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冒险。”

  “......”晏宇叹口气,“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我知道你这两年有多努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就算不行,还有第二志愿托底,如果考出了高分,你去上南大岂不是要后悔?”

  “呃,南大......”

  “钟莹!莹莹!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钟莹刚想说话,钟静的大嗓门就在院子里吼起来了。她吓得一激灵,一把攥上晏宇的胳膊,“我们往前走走,千万不能让我姐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晏宇也激灵了,他穿的是短袖,钟莹的手直接抓住他手臂,那一块皮肤火烧般滚烫,思维瞬间停滞,什么也来不及想,任她拉着往南边巷子里快步走去。

  实际上钟莹只拉他一下,两秒不到,动步就松了手。钟静喊了几声没人理,果然开大门出来查看,钟莹走得飞快,做贼一样。

  等走到巷子中段,她回头,晏宇就跟在她身后,一步没落。

  越往前走,光线越明亮,巷子尽头是食堂的后门,路灯和大玻璃窗里的日光灯照得那一片亮堂堂的。

  钟莹松口气,放慢脚步与晏宇并行,朝南门走去。

  她低低笑了一声,“要是被我姐抓到我俩大晚上的在外面说话,她能骂死我。”

  晏宇很快联想到两年前的事和钟静对他经常白眼以待的态度,道:“关玲那时候不懂事,你......不生气了吧?”

  “以前我也没生气过,”钟莹貌似不在意,“我理解关学姐的心情,只是给我姐造成了一点误会而已。她生怕我跟你接触,会有人找我麻烦,所以我只敢写信啊,呵呵。”

  这话说不上哪儿不对,反正晏宇听得心头郁郁,闷声道:“我和关玲只是同学...”

  还想公平公正地加一个“朋友”,可是高考前的闹剧让他说不出这个词。那以后两人虽然还保持着联系,关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走了几步,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我离开珠州前一起吃饭的那天,关玲是不是又去找过你?”

  钟莹扬了扬眉峰:“你怎么知道?”

  晏宇感觉自己串联起了真相。钟莹明明跟他说想考华大,想和他一个学校,态度是比较坚定的,为什么两年后会突然改变志愿,甚至改到了北城以外的学校。而仔细回忆,这两年钟莹写来的信里,从未主动提起华大。哪怕他多次描述美好的校园生活,五湖四海的同学,强大的师资力量,优秀的软硬件,钟莹回应大多是“好棒,羡慕”,却再没明确表示,她一定要考到华大来。

  为什么?想起那天晚上,关玲着了魔一样跟他说,钟莹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乖女孩,她虚伪,会装,实际上恶毒又刻薄。

  晏宇当时烦不胜烦,他不明白关玲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事情都跟家长说清楚了,她也答应过不再强求,好好做朋友。两人就要离开珠州,还诋毁钟莹有什么意义呢?

  两年后结合钟莹的志愿再回忆,晏宇推断,关玲未必是心血来潮,她那天晚上肯定找过钟莹胡言乱语,又被护妹狂魔钟静骂了一顿,由此受了刺激。

  钟莹被她吓得不敢报北城学校,而钟静,定然以为又是他没管好“他家关玲”,对他意见很大。

  “她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和你姐吵架了?”

  钟莹摇头:“没有和我姐吵架,她也没说什么。”

  这是实话,可是晏宇不信。

  上大学后,关玲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缠人,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去学校找他,跟他去听公开课,吃食堂,周末去他奶奶家蹭饭,有一次还在篮球馆和尹芬发生了冲突。因为他不了解内情,便也没有介入。如今想来,她根本没死心,钟莹到了北城,她说不定还会继续针对她。

  晏宇一阵气闷:“她疯了,可你不该受他人影响来改变自己的初衷,有我和你姐姐在,你不用怕她。”

  钟莹淡然:“晏宇哥你误会了,我没怕她,我只是对自己的水平有清醒认知。而且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志愿报上去了。”

  “还有一周时间,可以更改的。”

  两人已经溜达到大街上,才八点多钟,店铺关门,行人稀少,城市没有夜生活,即将进入睡眠状态。

  钟莹没走太远,在一家卖劳保用品的门面前停下脚步,双手习惯性背在身后,压得直直的,盯着老式的门板道:“你很想我,考进华大?”

  她断句古怪,颇有歧义。晏宇僵了僵,先浅浅“嗯”了一声,道:“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华大很好,值得一拼。南大可以改做第二志愿,你的成绩挺优秀的,相信我。”

  钟莹扑哧笑了一声,亮晶晶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又笑开了些,很开心的样子。

  她深蓝碎花的绵绸小裙子领口略大,因为背手的原因,一侧已经快歪到肩头,露出半指宽的白色背心带。笑起来肩膀微耸,锁骨和一点点胸口皮肤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晏宇心跳不止,再一次深刻认识到钟莹长大了这个事实。她已经十八岁,成年了,言行神态比两年前少了稚嫩,添了明艳,多看几眼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便偏了头道:“笑什么。”

  钟莹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可是听姐姐说,华大学习很紧张啊,全国的尖子生都集中在那儿,个个比着学。我这个人其实懒得很,也没有什么伟大志向,如果不是有点动力催着,我上个珠州学院也成。”

  她脑袋一歪,忽然靠近他的脸:“晏宇哥,你猜是什么动力?”

  馨香猛地逼近,热息扑上脸颊,晏宇脑中轰轰作响,呼吸何止困难,已然停止了,“不...不知道。”

  他以为她会主动解惑,可钟莹却迅速远离,大步前行,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不知道就算了,晏宇哥你回去吧,别忘了吃桃,志愿的事我会再想想的。”

  溜得太快,等晏宇从震撼中回过神,街边只剩了他一人。

  七天后,钟莹晏辰李舟桥古南平参加高考,分布在不同考点,晏宇送了弟弟,就不能送钟莹,只好在心里默默给她加油。

  他不知道钟莹有没有改志愿,也没机会问。高考一结束,钟莹的大舅舅就带着姐妹俩到深城看望儿子,并旅游去了。

  钟莹的估分取悦了钟静,配合她狠敲了老钟一笔旅游基金。来到改革开放最前沿,姐姐大开眼界,妹妹乐不思蜀,一头扎进各种批发市场大买特买。

  去完深城去羊城,在西关,上下九,以及刚刚建成开业的白马服装里,钟莹险些流下热泪。琳琅满目啊!时尚是个圈,经典永流传,只要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三十年前三十年后她都是最洋气时髦的崽。

  花光了旅游基金,还问大舅借了几百块。钟静不是不想拦,可是妹妹买三件就给她带一件,偏偏她挑衣裳总能挑到钟静的心坎上,扬长避短,哪儿哪儿都好看,穿上舍不得脱。买了衣裳还要买鞋子,买了鞋子还要买配饰,说的振振有词头头是道,仿佛不配全了,这衣裳就穿不出门似的。

  坐上返程火车,邻座人看到他们庞大的行李都在问:“你们也是去羊城进货的?进的啥款式,好卖不?”

  开放初期,遍地黄金,只要肯吃苦,一个月跑一趟倒买倒卖,凭钟莹的眼光不出一年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但很抱歉,她不能吃苦。

  回到家整个人累散了架,学当初钟静一样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接了个电话。

  “你回来了。”

  “嗯。”

  “我和晏辰回北城了,奶奶要见他。”

  “哦。”

  “估分多少?”

  “五百九左右。”

  “五百九有希望的,你改志愿了吗?”

  “没有。”

  电话里安静了好久好久,电流声滋滋作响,总机拨键监听的咔哒声清晰入耳,“喂,喂,电话是否讲完?”

  “还在。”

  总机快速切出去了,晏宇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等你去报道,写信告诉我地址,以后我们继续通信,好吗?”

  “好。”

  也许是钟莹的口气太过平淡,对面挂电话时那种强烈的失落和怨念,隔着电话线她都能感觉得到。

  晚上吃饭时,老钟说:“从你们去旅游起,参谋长家小宇每天都打一个电话来找你,问他什么事也不说,怎么回事啊莹莹?”

  钟莹含糊:“选专业的事儿,咨询过他,给我参考意见的。”

  钟静变脸:“我在这儿坐着呢,你问他干什么?我告诉你别跟他接触啊,他名声可不好,关玲的事儿还没给你教训?”

  钟莹好奇了:“哪方面名声不好?”

  “男女关系!”钟静义愤填膺,“你以为关玲只是个例吗?到学校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计二的晏宇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爱出风头,成天都有一帮女的围着他嘘寒问暖,争先恐后送吃送喝,恨不得打起来。你跟他走得近,就等着被撕吧!”

  钟莹托腮:“哇,这么优秀!”

  钟静怒目:“优秀...你思想有大问题!”

  老钟:“小宇不是那样孩子,参谋长家家教多严啊。”

  “他就是,前段时间还因为抢人家经管院学长的女朋友,跟人结了仇呢。打篮球变成打架,闹得可凶了。”

  钟莹不信:“既然晏宇哥有那么多人喜欢,怎么会抢别人女朋友呢?你别以讹传讹了,晏宇哥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些吃瓜...看热闹群众给搞坏的。”

  钟静拍桌子:“有名有姓有事实,经一的段美莲学妹本来是经三许卫东学长的女朋友,你可以去问问晏宇,他是不是第三者插足了!”

  钟莹脑袋上炸开一个霹雳,许卫东,段美莲!

  那不是她爸和......她爸的小三吗?

  作者有话说:

  求收收……啊!

第23章 沉迷语音聊天

  是的,如果按照纠缠时长来算,段美莲才是小三,私生妹的妈妈只能算小四小五或小N。

  她九岁那年,段美莲放弃华尔街高薪工作,回国进许氏做了副总裁。从此许妈就开始了长达数年闹离婚,和好,再闹,再和好的煎熬日子,比私生妹进门还难过。

  许爸每次指天画地发誓他和段美莲没有私情,可是许妈请的私家侦探仍频频拍到他俩游走在出轨边缘的影像。一直纠缠到钟莹十五岁,段美莲年纪大了,找个人嫁了,又出国了,这段始终没有铁证的孽缘才宣告结束。

  她有没有想过取妈妈而代之,钟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许爸不会离婚,因为长辈不允许,而且他爱老婆。

  好笑吗?渣男千千万,许爸就是爱老婆的那种,渣的点在于他也爱别人。

  他曾表示,绝对没有玩弄女性,每一个都付出真心。这样广爱,博爱,大爱的男人是钟莹亲爹,她无话可说。

  幸亏有许家当后盾,华大学霸的身份做遮羞布,否则就凭许爸年轻时干过的的荒唐事儿,定个流氓罪一点不过分,够他进去蹲几年了。

  如果钟莹没记错的话,许妈此时应该正在老家建溪读师范,一年后会跟着外公到北城拜访老友。原意是和老友儿子相亲,没想到被住在隔壁的许少爷给截了胡。

  江南女孩儿,吴侬软语貌美如花,又娇又嗲还有点小作劲,许卫东春心大动欲罢不能,爱得情真意切死去活来。

  他不仅勾搭上许妈,还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生命大和谐。次年肚子藏不住,外公怒而上门,许爷当机立断,马上结婚!给人一个交代,也让儿子收收心。

  你以为被许爸搞大肚子的只有许妈一个人吗?人家的父母长辈怎么都不来逼婚?其实不过是外公家称得上建溪名门望族,许妈叔叔大哥都在京中部委任职,家世与许家堪配而已。

  能劝退的就劝退,劝不退的就藏着,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妹妹领进门,算许爸谨慎了。

  许卫东骨子里就是个老淫棍——许妈原话。后头还有一句:我当年要是嫁给你刘叔叔就好了。

  刘叔叔便是外公那老友儿子,许卫东半辈子最讨厌的男人,没有之一。

  钟莹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碰见前世亲人熟人,但不想强求,不愿刻意,碰见了淡然处之便罢,总不能扑上去相认。

  再世为人,她只想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搞钱,补回短命的遗憾,风光富贵一辈子,再照顾好血缘相牵的爸爸姐姐就可以了,毕竟占了人家的身体。

  所以许卫东……管他呢!再生个女儿也不会是她,他对她所有的爱,所有的好,上辈子把她嫁给老男人时就还清了。

  隔了几日,晏宇打来电话,问她在干什么,钟莹说闲着看杂志;他问什么杂志,钟莹说《大千世界》;他没听说过,钟莹便念了一篇奇闻逸事,告诉他整本杂志全是这种胡编鬼扯的文章。晏宇在那头低低地笑,之后给她推荐了《航空知识》以及《科学》期刊。

  钟莹表示并不是很想看,还是鬼扯奇闻适合她。

  又隔几日,他又打来电话,开场白依然是干什么呢。钟莹说她在电视上发现了一个瑜伽节目,每天跟着练,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就是教瑜伽的老师站在悬崖边上,老担心她会掉下去,而且老师普通话不太好,有东南亚口音。说着给晏宇模仿了几句,怪腔怪调,把他逗得笑出了声。

  再一次打来,被钟静接到了,她像炸雷似的吼叫:“找我妹干嘛?有事跟我说!”把晏宇震得好几天没敢联系钟莹。后来钟莹主动给他拨了过去,假惺惺问他有什么事,并暗示自己每天晚上都会看新闻联播,电话就在手边。

  晏宇奶奶家也有军线,需要接转几道总机。好处是免费,坏处是通话质量不稳定,还有被总机们偷听的隐患。

  他接收到了暗示,固定时段的通话就渐渐频繁起来,两天一通,一般在七点三十二分打来,时长控制在二十分钟左右。

  可能一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绞尽脑汁找话题,问钟莹暑假安排,想不想去北城玩,南大所在城市有什么特色,哪种专业适合女孩子;又或者干巴巴的聊计算机技术,科幻杂志上新刊登的外星人信息......

  他不确定钟莹是否对这些话题感兴趣。虽然她并没有冷过场,无论晏宇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下去,但她的思维非同常人,跳跃又奇葩,说鸡同鸭讲也不为过。

  谈到旅游,她说哪座名山是自杀胜地;谈到专业,她说她看过一部电影里的大学设立了闲人系;谈到计算机,她说二十年后他的同学都会秃顶;谈到外星人,她说地球是潘多拉星人的培养皿。

  晏宇:......你是不是不爱听我说话?

  钟莹:没有的事儿,你大胆发言,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

  她的暑期生活乏善可陈,每天不是躺尸就是美容健身,只能鼓励晏宇找话题。因为发现他似乎很喜欢听她胡说八道,只要她开始天马行空的发挥,电话那头便总是传来愉悦笑声。

  当然她也有心累的时候,偶尔不想说话,心不在焉的敷衍他几句,晏宇会问她心情不好?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答,晏宇便陪着她沉默,一起听几分钟的滋滋电流声。

  直到她想起巨额财富,复打起精神,用矫揉造作的声音说“姐姐骂我,不开心”或者“秘密,不告诉你”。

  她以前喊他晏宇哥哥,后来变成晏宇哥,聊高兴了也喊他宇哥,哥。被晏宇追问心情时,就会带着点抗拒哼唧:好烦啊晏宇哥哥~

  拖着长音,黏黏糊糊,叫得人心头发颤。

  声音带来无限幻想,随着钟莹语气音调的变化,晏宇仿佛看到了她或眉飞色舞,或狡黠机灵,或心慵意懒,或迷茫静思的模样。在好感度加持下,幻想中的少女形象可爱迷人。晏宇以为他俩沟通至深,钟莹对他不再设防,表现出真性情的一面了。其实他哪能想到,钟莹是瘫在老钟床头,翘着二郎腿,一边揉肚子,一边看西游记,同时毫无压力地发出“晏宇哥哥”那么腻歪的声音呢!

  在钟莹看来,他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说废话,可这不失为建立感情的手段之一。既然未来大佬沉迷语音聊天不能自拔,她尽力迎合就是。

  晏宇动心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对她的称呼也有改变,每次挂电话时,莹莹两个字被他念得绵绵沉沉,百转千回。他不知道什么叫撩妹,只是不由自主,让血清素,脑啡肽,多巴胺的分泌控制了心智。

  钟莹觉得,是时候拉开距离了。激素先褪一褪,下次再分泌,确保长效。

  于是这晚电话响起,钟莹指示钟静去接:“说我出去了,他要问我去哪儿,就说不知道。”

  钟静冷笑:“越来越过分,如果爸问起你和晏宇的事,我是不会替你隐瞒的。”

  钟莹作无辜状:“我和晏宇哥什么事也没有,我们只是聊天。”

  电话响到停止,过了几分钟又响起来,钟静不耐烦地接起:“不在!”

  对方还没说话,她就把电话撂了,接着训钟莹:“还嘴硬,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钟莹摊手:“我干什么?有法律规定不可以和朋友打电话吗?”

  “你是不是喜欢晏宇?”

  这句迟来两年的话,终于被问出口。从她开始隔晚和晏宇煲电话粥起,钟静就在冷眼旁观,有时甚至会坐在她身边全程旁听,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听她腻得人神共愤。

  训也不止训过一次,细数晏宇在校的种种“劣迹”,规劝她不要和男生聊这么久,会给人造成误解。后来又灌心灵鸡汤,说她才十八岁,当以学业为重,谈恋爱别太早,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

  话说得很透,钟莹依然我行我素:只是在聊天,没有谈恋爱,

  那副嘴脸只是在聊天,当我瞎?

  钟莹已经成年,现在不谈恋爱将来还是会谈,钟静并不想过多干涉她。可是对晏宇她实在没有好印象,风头太盛,桃花太多,她们寝室就有一个女孩正在暗恋中,听说晏宇抢了人家对象,非要去经管院看看段美莲长什么样,回来一顿贬低抱怨。

  可想而知,跟晏宇扯上关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眼中钉,脏水池。她怎么能让妹妹去趟这浑水?

  “还没到喜欢的地步,”钟莹说,“不过晏宇哥应该挺喜欢我的。”

  钟静侧目:“你哪来的自信?知道他身边有多少女孩儿吗?”

  钟莹转个圈:“那些书呆子有我漂亮吗?如果我进了你们学校,校花舍我其谁也。”

  常年练瑜伽,喝牛奶,半个月用光一罐润肤霜做全身护理,现在她的抽屉里还增加了洗面奶,人参膏,某宝乳蜜等化妆品。不辞劳苦的按摩,牵拉,注意咬肌均衡,练习眼神微笑,侧重全身线条塑造,还有三百六十五天的物理防晒,没有一天懈怠。

  付出这么久,这么多,她不该有胸有臀腰细腿长皮肤细嫩闪亮动人吗?钟莹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参加香江小姐选美了。

  “肤浅!你整天不是想着打扮就是想着发财,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肤浅啊!”

  钟莹回以名媛制式微笑:“姐姐,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无比赞同,但是人的追求是不同的。有的人在High层,有的人在Low层,你可以根据你个人的追求来塑造人生,但你不能强迫别人和你的思想高度一致。我就愿意Low,请你继续High。”

  钟静完全听懂了这段话,从她怒其不争的眼神中能看出来。好在姐姐是开明进步的,丢下一句“到时候别来找我哭!”就走了,对她和晏宇是否有猫腻的追究也不了了之。

  录取通知书送达的当晚,晏宇电话准时响起,还是钟静接的,还是一句“不在”把他打发了。

  钟莹是真的不在家,她被李舟桥约出去了,约在家属院最东边的废弃楼房见面,也就是三年前裤子套脑袋未解之谜的发生地。

  也许是李舟桥难得一见的沉郁神情打动了钟莹,她大晚上的答应跟他孤男寡女废楼相会,然而来了就后悔。

  四处黑漆麻乌,满地碎砖乱瓦,蚊子像轰炸机一样在耳边嗡来嗡去,她为防止被叮已经擦了半瓶花露水,全身包裹严密,脸蛋上不免还是被咬了几个包。

  “为什么要来这儿,蚊子太多了,咱们回家舒舒服服吃着冰棍聊着天不好吗?走吧走吧!”

  一转身,胳膊就被拉住了:“钟莹,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一点演偶像剧的心情都没有:“打住,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李舟桥手指明显紧了一下,然后平静道:“我年底去验兵,等到了部队想和你通信,你不答应?”

  “......通信当然没问题。”

  “如果我放假去你学校找你玩,不可以?”

  “找我玩也可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是你不会答应的?”

  “......”

  读兵书了啊骚年,都学会欲扬先抑,迷惑敌人,反手一击了。

第24章 关上快乐门

  钟莹灵魂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不管李舟桥晏宇等人三十年后会变得多么心机深沉,老奸巨猾,此时的他们在她面前,都是弟弟。

  如果心智与年龄符合,钟莹这会儿应该羞恼而慌张,不好意思把“我不答应做你女朋友”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李舟桥上一次玩笑般的表白还是在三年前。这三年来,他恪守朋友本分,言行皆无暧昧,调侃打趣一如从前,给人留下一种错觉,好像年少的荒唐想法消失殆尽,他真心把她当成了兄弟。

  可是他肚子里那点小九九又怎能瞒过被追求经验丰富的许大小姐?

  永远不要以为一个男人愿意随叫随到,为你鞍前马后,对你耐心十足是把你当纯粹的朋友,换他姐,他妹,他别的女同学试试?真把你当兄弟就应该是:滚,老子睡觉呢,打游戏呢,撸啊撸呢,哪有空陪你干那些无聊的事!

  钟莹不想干啥都拉着李舟桥,可她也使唤不动别人。比如让他当苦力提包那次,比如送考喊口号那次,比如顶着大太阳拍一天照片那次。她先找了离她家住得最近的袁旦,可是蛋蛋说没劲,不好玩不去;又找了谢红军,结果他不是跟人约好去溜旱冰,就是上什么武术课,还想游说钟莹跟着他行动呢。

  这才是狐朋狗友......

  李舟桥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不喊都主动帮忙,她有什么办法?洗照片那天,李舟桥问她这么大动干戈费心劳力的是要寄给谁,她意识到这是斩情丝的好机会,坦白说寄给她喜欢的男孩子。

  他又问:那个笔友?她点头,李舟桥说,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你看,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只认为她交笔友很蠢,没意识到这是想断了他的邪念。

  凭心而论,钟莹不愿失去这个朋友,相比晏辰而言,李舟桥和原身真正是从光屁股时期就玩在一起的小伙伴。那时候老李老钟都在二师服役,后来又一起调入军部,一个在修理所,一个在军需库,单位挨得近,住房分配得也不远。两家媳妇儿关系好,二胎一般大,常来常往感情深厚。

  钟莹可以确定,在她来之前,原身是没开窍的,对任何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上升到男女之情的层面。她可能更喜欢晏辰一点,因为晏辰从小冰雪可爱,干净整洁,学习好,还具有大方手松爱请客的优良品质......

  而李舟桥,是兄妹之情吧,虽然他只比她大一个月。

  不管什么情,钟莹已经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注定辜负少年们的情意。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灵魂已经被老男人熏陶沧桑了,没法再为这样懵懂的,朦胧的,纯洁的,神圣的初恋悸动。

  “舟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别说出来,对不起。”

  月光下,李舟桥的眼睛泛着幽光,“道什么歉?我想说什么?你说啊。”

  一定要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吗?这种事说开就要面临友情破裂的风险。钟莹把长袖拉到手背上,捂住两边脸阻挡蚊子进攻:“何必逼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不傻,有时候回避问题是为了顾全大局你懂么?”

  李舟桥嗤笑:“什么大局?”

  “友情大局!”钟莹严肃起来:“十八年友情比什么都珍贵,你非要破坏它干嘛?”

  李舟桥无所谓地眯着眼:“哦,看来你心里有数,天天跟我装呢是吧?”

  终究还是要说开的,钟莹也不客气了:“这怎么叫装?我没那个心思难道也有错?”

  “既然你没那个心思,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天地良心!你这是倒打一耙啊!”钟莹一言难尽地摊开手,“哥,你跟我明说过么?没个前因后果就直接冲到你面前说李舟桥我不喜欢你,你骂我神经病我脸往哪儿搁?”

  “你不喜欢我。”

  他声音突然沉下来,语气似疑问似肯定,盯着钟莹一动不动,目光隐露忧伤,比傻站在这儿喂蚊子还忧伤。

  “我跟你说过的,小学五年级我就说过,是你没放在心上。”

  “放不放在心上,跟喜不喜欢是两码事!”

  “所以你不喜欢我。”这下是肯定句了。

  “唉!”钟莹烦躁地长叹一声,用力搓了搓脸,“舟桥,咱们不要这样好吗?如果我说在我心里,我俩的友谊比我将来的爱情重要,你相信吗?”

  “我不信,你是个没良心的,再分开几年,你能把我忘得渣都不剩。”

  “......”钟莹无奈,“你现在还年轻,根本不知道爱情是怎么一回事,保持友谊,我们俩能走一辈子,变质成爱情,说不定明年你就移情别恋,或者我移情别恋了。”

  “部队里都是光棍,我不会移情别恋,但你现在就已经移情别恋了,开始交笔友,给人寄照片,开心吗?”

  话头越扯越歪,钟莹烦得猛吸一口气,噗地吸了个蚊子进嗓子眼,掐着脖子咳了半晌,呸了半晌。李舟桥忙给她拍背,紧张地问:“呛着了?要不要喝水?”

  待钟莹生理上平静下来,心理忍耐力已到极限,嚯地挥开了李舟桥的手,哑着嗓子道:“实话跟你说吧,我那个笔友你也认识,就是晏宇哥,我们俩已经好了一段时间了,我真的很喜欢他。”

  李舟桥愣住:“晏宇?你喜欢的人是他?”

  瞳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目光乍亮乍暗,很快沦为一片死寂。

  被初次恋慕的女孩儿这样无情伤害,太残忍,可是给他希望更残忍。

  钟莹背过身,低声重复:“保持友谊才能让我们要好一辈子。”

  她迈步要走,手臂又被拉住,男孩的声音仿如呓语:“莹莹给...给我一个机会。”

  “舟桥!”

  “写信和找你玩的机会。”

  废楼渐渐远去,钟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把他留给了身后的蚊子大军。她脚步匆匆,摆臂急促,全身都在用劲,仿佛这样才能压制弥漫在胸腔里的酸与涩。

  那不是她的情绪,却是经由她的阅历和共情力产生的。三十年前的夏夜,月光,废楼,破败杂乱的瓦砾堆和一个忧郁伤心的少年,每一个元素都那么唯美浪漫,碎裂的唯美,残酷的浪漫。

  她回到家,拿出铅笔和信纸,趴在写字台上涂画起来。

  钟静迷迷糊糊翻过身:“你回来了,晏宇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是不是被南大录取了,我说我不知道,你志愿里填了南大吗?”

  钟莹沉默,笔尖刷刷。钟静又问:“说话你听到没有,干嘛呢?”

  钟莹回过头:“姐,有男孩子向你表白过吗?你除了学习谁也不爱,无情地拒绝了人家,他伤心吗?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的表情,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钟静被她说傻了:“发什么疯?”

  钟莹喃喃:“多情总被无情伤,但是只有无情的人才最无敌最强大。得到与失去形影不离,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

  钟静把毛巾被一拉,倏地翻过身去,“你在创作诗歌么?让爸带你去精神病院看看吧,没救了!”

  钟莹大半个月没接晏宇电话,一方面是按计划让他褪褪荷尔蒙,一方面有些不讲道理的迁怒。

  如果没有这位大佬出现,她不会决绝地伤害李舟桥。谈恋爱嘛,没什么大不了,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又有男人味儿,马上就要成为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恋她多年,对她一心一意,爱一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未来怎样谁都说不定,但至少当下他们是快乐的。

  为了荣华富贵,她关上了快乐的门,不止李舟桥,以后遇到心猿意马的小哥哥也全没机会。因为晏宇这个老男人,对洁身自好很执着。钟莹都怀疑是不是初恋小姐最后背叛了他,他一边爱得要死,一边无法接受,洁癖和强迫症就此愈演愈烈。

  一八年那阵儿,有个以清纯著称的女明星做了集团旗下某重磅产品的代言人,不到三个月,被狗仔爆出与富商出入酒店的新闻。晏宇也不管那富商是不是女明星家亲戚,也不管人家出入酒店是喝喜酒还是谈公事,毅然以违反“保持良好形象”这一条款撤了代言。

  问题是,没有实锤。打了一场官司,晏宇宁肯赔钱也要撤她,因此还引起董事会部分人的不满。回到家,她也觉得这事儿办得唐突了,晏宇说,品牌部负责人审核的女明星资料里写着已婚。

  懂了吗?你一个已婚的公众人物怎么能跟别的异性大晚上的出入酒店呢?管你干什么去了,这个行为从源头上就是错的!

  钟莹小心翼翼地问,那她要是未婚呢?

  晏宇说,那就要调查清楚她和这个人是不是恋爱关系了。

  言下之意,不是恋爱也不行,约炮一夜情潜规则?简直该死!

  钟莹对晏宇在新婚之夜说的一句话印象深刻:你是个好女孩儿。

  妈的,老子一直守身如玉就是为了找到真爱再交付身心,最后被金钱给睡了。得到好女孩认证,真是高兴不起来呢!

  还是那句话,怎么玩都行,跟异性保持距离,他不喜欢不干净的女人。

  你干净!你跟你初恋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想想就生气,这辈子不把你身体钱包全掏空,老子就不姓钟!

  在钟莹的强求,耍赖,撒娇各种攻势下,老钟和钟静被迫替她接了晏宇几十个电话,统一口径:莹莹不在,到她姥姥家去了。

  任何事情一旦成瘾,想戒除都不容易,晏宇二十天没听到钟莹声音,大学报道的日子即将来临,他终于忍不住一个人回了珠州。

  他妈和晏辰都在北城,京大的通知书也寄到了奶奶家,珠州只有晏参谋长独守空房,大儿子回来得毫无道理。

  “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来送一个同学去南城上大学。”

  “复读的?”

  “......嗯。”

  “他家里没人送?马上要开学了,你这不耽误学业吗?早说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派人送他去学校。”

  “我想亲自送。”

  “谁啊?”

  晏宇不答,晏参谋长就不问了,秋季演习即将开始,他每天调兵遣将部署计划忙得很,没功夫过多关注儿子的动向和心思。

  钟莹不知道晏宇回来,盘算着晾了小一个月,三天没打电话来了,可别再把人给晾凉了。这天晚上就回拨了过去,哪知接电话的是曲红素。

  钟莹刚放下电话,它又响了起来。

  “你在家?”

  “宇哥你回珠州了?”

  “我五分钟后到南门,你出来一下好吗?”

  不知怎么的,钟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冲冲的感觉,像有点生气似的,一时微怯:“呃...有事吗现在都八点了....”

  “有事,五分钟,南门,我等你。”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钟莹愣了一会儿,龇牙咧嘴在空气中抓挠了几下,可恶的家伙,晾你几天就跟我耍脾气,想干嘛?兴师问罪啊?我这杯爱情的毒酒你才刚开始喝,销魂滋味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