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无心理准备且心神尽失地站在世人难以触及的稀珍之前。

甫一见面,我便已成为她的俘虏,魂失魄离。

“在下杨玉环。”

那声音仿佛大小珠玉纷纷自琴弦落下。

“虽然冒昧请求,还能得到您的首肯,不胜感激之至。”

她——杨玉环对我说道,距此不远有一个道观,通常每月拜访一次,今天正是这个日子,但是,途中车轭折断,不得不到府上叨扰求助。

“高力士大人宅邸就在附近,真是莫大的帮助。”

鲜艳夺目的色彩随同她的话语,从她的唇边纷纷流泄出来。

连那馥郁的气息,也仿佛隐约上了某种颜色一般。

“请您安心歇息吧!”

说到这里,我终于想起昨晚那男人黄鹤所说过的话。

“明天,我让那女人见见你。”

“一见面就会知道。见面那一瞬间你会明白就是这个女人。”

在此之前,我已经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那男人说的,正是眼前这名女子。

本来已准备回宫的我,又拖延了一天,当晚继续停留在宅邸里。

回到自己房里,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白天所遇见的寿王府女官——杨玉环。

即使杨玉环已归去,她那国色天香,明丽艳光,仿佛却还残存在宅邸空气之中。

世间真有这等事?

哎——

错不了的。

如果我引见这女人,皇上一眼就会看上她。要是她也不行的话,那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让皇上心动了。

可是,哎,可是——

这事该如何办呢?尽管这女人是皇上与武惠妃之子寿王李瑁府中的女官,可是,事实上她却是一名妃子。

父皇喜欢上了儿子的妃子——

我深知,皇上是如何地宠爱寿王。

但皇上怎么能从李瑁那里夺走杨玉环呢?就为政之道而言,又该如何将吾儿妻妾变成吾人妻妾呢?

即使熄灭灯火、躺在床铺上,浮现在我脑海里的,还是杨玉环明丽的身影,并且因为担心寿王与皇上的事而久久无法入眠。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黑暗中,我双眼明睁、闷闷难眠。

如果我不将杨玉环的事禀告玄宗——

黄鹤那男人,一定会到别人那里,说出曾经告诉过我的这件事。

被告知的人,就像黄鹤所说,或许就是袁思艺这个人——

我在床上数度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突然——

“睡不着吗…”

耳边响起低沉的男人嗓音。正是耳熟的黄鹤声音。

在黑暗中,我自床上起身。

环视四周,却杳无人影。

“这样就可以了,你就这样听着——”

又传来黄鹤说话的声音。

我朝发声方向定睛凝视。

房里某个角落,盘踞着一团仿佛比黑暗还更浓厚的黑暗。

那是黄鹤,抑或只是黑暗而已,我看不出来。

不过,黄鹤像妖物一般,悄悄潜伏进入黑暗中的某处,则是不容置疑的。

“怎样…”

黄鹤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到了吗?”声音说。

“看到什么?”

我一反问,随即传来仿佛泥水煮沸般的低沉笑声。

“明知故问,就是女人啊。”

“女人?”

“女人白天应该来过了吧。”

“白天来的是寿王的女官——”

“杨玉环。”黄鹤代我说出了这个名字。

“若是杨玉环,白天确曾因为车轭折断来到敝宅——”

“来过了吧。”

“来过了。”我回答。

“就是那个女人…”

“——”

“那是我做的。”

“做什么?”

“我先破坏她所乘坐的马车,让车轭在这附近折断——”

“原来是你…”

“如何?”

“——”

“就像我说的吧。你见到她时,马上明白我说过的话了。”

“到底是什么事?”

“你要是想装蒜,我就去找别人。”黄鹤直截了当地说道。

“慢、慢着——”我不禁叫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如此一来,只好老实招认。

“诚如你所言。”我说道。

“喔。”

“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像她那样的美人。”

“是吧。”

黄鹤的声音,混杂着几许愉悦。

“如果是她,皇上一定看得上眼。”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她就是那种女人。”

“正是如此。”

“如果告诉别人这件事,你会很为难吧?”

“嗯。”

“我也不想那样做。正因为我看中你,所以才设计让那女人不得不到你这里来。”

“为何是我——”

“你是说,为何选上你?”

“是的。”

“因为你很聪明。”

“聪明?”

“没错。因为你绝不会因一时感情用事,而做出损害自己的事。”

“或许也有这一部分吧。”

“所以才挑上你啊。会感情用事的人,我猜测不出他到底何时会做出什么事来。这种人无法信赖。基于利益而行动者,才可信赖。”

“对此,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喔,该高兴。你可是被我黄鹤所信赖的男子。”

“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

“是吗?”

“你要的是什么呢?”

“呵呵。”

“钱吗?”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