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横闻知秋一眼,闻知秋给她捏肩膀,问,“褚会长累不累,小的给你捶背。”

“少打趣我。”褚韶华笑,“自从我做了这副会长,听说陈家又要开办呢绒厂了。”

“陈公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闻知秋虽不懂生意,可想想陈公子先前没办成的呢绒厂叫褚韶华办成了,陈公子想当的副会长也叫褚韶华给当上了,就是他再把呢绒厂办起来能如何?这就能证明他比褚韶华强了?

“陈公子没出面,是跟余家合股。”褚韶华道,“我料着我们这呢绒厂办成后就得有人跟风,随便吧,反正他们晚了一步。做生意各凭本事,就看他们本事如何了。”

年前方将军那里也有酒会,闻知秋收到请柬,方将军收到孙先生在天津病重的消息,方将军同心腹道,“原来闻太太说的竟是真的!”

当初接待过孙先生一行的酒会后,褚韶华就给方将军递了信,怀疑孙先生病情严重。方将军不是很信,如今天津那里有具体消息传来,方将军方是信了。

褚韶华则在忙着年前的各种商业活动,既有商会的事,也有她自己这边儿的各路人情往来,光是年礼走动、公益捐助的事,倪清一人都忙不过来,需要阿芒帮忙。阿双则成了闻言的助手,所以,周雨来的时间很对,正是褚韶华这里人手短缺时。

因为褚亭还没有从天津回来,连带商号的事,也需要褚韶华暂时接手。

褚韶华现在每天早出晚归,比闻知秋这个局长都要忙。

闻太太都感慨,“这副会长也不是好当的,事儿多。”

闻春华笑,“妈你可别说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哪。”

闻太太跟闺女打听,“你家公婆没说什么吧?”

“还说什么呀。你女婿说了,以后家里铺子我们这房不要,家里的房子,也不要,都给三个小叔子。你没见我公公那样儿,还拉着你女婿哭哭啼啼的,说不耽误他,以后家产仍是有他一份儿。这现成话谁不会说。难道我们说话还能不算?”闻春华想起来也气鼓鼓的,“早知道这样,该早些叫他出来,跟拉磨的驴似的在铺子里起早贪黑的干。他要不松这个口,我公公哪里会点头。你不知道我公公那人,净发白日梦,竟是想打发我四小叔子过来!把我气的,我说,你愿意叫他来就来,我嫂子收就成!他这才不发梦了!”

闻太太拍闺女后背一记,说她,“你这性子也是,怎么跟公婆这样说话。”

“你不知道那个劲儿,气死个人,一肚子心眼全用你女婿身上了,还要他带着四小叔子来做个帮衬。把我气得不行,非要买一送一还是怎么着。”

闻太太忍不住笑了,倒是说,“这做父母的心,他自身没那么大本事,可不就想着豁出脸皮,能提携一个是一个。”

“他越这样我越是不想提携,平时偏心的不行,想要我嫂子提携他儿子,平时也没见他家对我好一点儿。”闻春华也有自己的心眼儿,她说,“妈你想,我嫂子本来脾气就不好,原本说好就一个人的,结果咔嚓来了两个,她要是心里不痛快,不好发在咱们这里,还不得发你女婿身上。再说了,我们这是想自立门户的,以后你女婿出息了,再提携小叔子去吧,也没的总是拿我婆家的事来麻烦嫂子的道理。”

“你如今也很有分寸了。要不你们就搬过来吧,女婿在这边儿做事也方便。”

闻春华当然愿意住娘家,她说,“这也好,我回去跟你女婿商量商量。”

周雨也愿意住岳家,别以为男人有多高傲的自尊,不愿意住丈母娘家啥的。完全没有这回事,周雨就乐意住岳家,他性子有些软,倒也不能说没有决断,像这种放弃继承权,净身出户到褚韶华这里做事的决断,就令褚韶华有些刮目相看。

褚韶华给他的事也多,每天足够周雨忙的脚不沾地,晚上还有老师过来教授功课。周雨每天学习直到深夜,把闻春华心疼的,见天晚上张罗着厨下给丈夫炖肉汤补身体。结果,周雨没见胖,闻春华圆滚滚了一圈。

有一天晚上吃着饭,周雨捏着汤匙就睡着了。褚韶华看一眼客厅墙壁上挂的西洋钟,交待闻春华,“七点前叫醒他,英文老师该过来了。”

闻春华心疼的,自己在院子里哭了半个小时,晚上同丈夫说,“要不咱还回去吧,这也忒劳累了,这哪里受得住啊。”

周雨也咬牙苦撑,见妻子眼睛肿肿的,知道是心疼他,搂着妻子软乎乎的身体说,“这也不算劳累,嫂子也是每天这样。”

“她就会折腾人,她自己哪里会这么辛苦,这会儿估计早挺尸睡觉去了。”

“你去书房瞧瞧。”

闻春华悄悄去书房,果然书房还亮着灯,闻春华没敢进去,她脚步一转去了客厅。翠儿杏儿俩人坐在厨房剥花生米,见闻春华过来纷纷起身,闻春华见一排炉火灶眼上,有的炖着香浓的羹汤,有的深木色笼屉上冒着蒸气,还有大的陶锅里传来米粥香。闻春华摆手让她们坐,往书房那里瞥一眼,问,“我嫂子还没歇呢?”闻家的规矩,晚饭后留两人在厨房,备着宵夜。因为褚韶华闻知秋如果忙到太晚,晚上都有吃宵夜习惯。主人家歇了,值班的佣人也就能歇了。

翠儿点点头,小声说,“这几天少奶奶都是十一二点才睡,姑爷也睡的晚。还有阿双姐阿芒姐,晚上也要学习到很晚。小姐,是不是姑爷要用宵夜?今天有当归炖羊肉、虾肉小笼、豆腐小笼、三鲜包,还有大米粥。”

闻春华这下子真是没脾气了,心下感慨,我嫂子手下的都不是人哪,都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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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闻市长

对于阿双阿芒竟也有老师教导的事,闻春华还悄悄同母亲打听来着。

闻太太道, “都是可怜孩子, 很懂事,以后也能帮上你嫂子的忙。”

闻春华很不傻, “妈,与其提携这些无亲无故的人,还不如让我嫂子提携亲戚哪。”

“要是让你做生意, 估计没几天就得赔光。”闻太太眼带深意,轻哼一声,问, “这生意是你嫂子的,可不是你哥的。你怎么就知道你公婆要把你四小叔子派过来时不高兴, 一心一意为阿雨考虑。倒拿你嫂子的事儿做人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觉着亲戚可靠么?”

闻太太冷笑,“你哥当年要出国,往亲戚家借路费,肯借的有几家?我亲大哥买我的地, 知道我是为了供孩子上学,都要压得比市价还低。亲戚可靠?有的可靠,有的可是不如外人!”

闻春华年纪小些,这些人情冷暖不大记得,却也记得母亲和兄长在夜里商量银钱的谈话,以及母亲一个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披衣坐起, 寻到箱子底儿看可还有能典当变卖的东西。闻春华安慰母亲,“娘,现在咱家日子多少,大舅家占咱家那点儿便宜,他家也没发达到哪儿去。”

闻太太深深叹口气,像是把积年陈怨都一口气叹了出去,她拍拍闺女的手,“总之你别乱发这善心,你有这善心,待女婿以后自己支起一摊子事业来,你把家里几个小叔子都搁到女婿铺子里去,再把亲戚族人也都弄去,给他们钱,叫他们享福。你别打你嫂子生意的主意,自己做善人,拿自己的生意去大方。”

闻春华很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她嫂时很顺嘴儿一说,她娘一说到她家,她就觉着不痛快了,想想自己的确有几分唐突。闻春华道,“我不说这话就是。”

闻太太摸摸她的头,“我看女婿学洋文学的挺用功,你不如也跟着学学,以后他做生意,你也能帮忙。”

“妈,我哪里是那个材料啊。我一看书本就头疼。”

“那你也把外孙们的功课抓起来。”

“这倒是,现在看你女婿的,以后还得看几个臭小子如何啦。”闻春华可能是被闻家气氛带动的,看丈夫也在努力读书,晚上她没事,儿子们也得加把劲儿了。尤其,这眼瞅也要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的季节,忙的不只学生,还有老师。

褚韶华在震旦大学任职英文教师,有些本地学生成绩不理想,家长过来送礼,因为震旦大学规定,如果不能所有科目及格,是不会派发毕业证的。来的也是上海大户,姓江,江家太太,以往与褚韶华在社交场合认识,俩人说话都很和气。

江太太带礼物过来,想请褚韶华高抬贵手,因为江公子打算明年出国读研究生。褚韶华直接就回绝了,“如果是别的事,我们可以商量,成绩的事不必提,您家公子的成绩,我没有办法给到及格数。”

江太太再次陪笑说好话,褚韶华起身,“这绝对不可能,您请回吧!”

江太太脸直接黑了,也有些不悦,“闻太太,我好意过来!”

“您不是好意过来,您抱着不能对外言的目的来走关系走门路!有这种时间,为什么不能教一教孩子用功读书。您不必怀疑我的教学水准,我直接教英文的学生有上百人,不及格的就这一位。我绝不会修改成绩。他想拿到毕业证,只能按学校的规定补考,什么时候补考及格,什么时候拿毕业证。当然,如果您家另有门路,这不在我管辖的范围内。以后过来,我们还是朋友,但是,如果您要我做出有辱教师这个身份的事,那是绝对不能的!送客!”

闻春华脸都绿了,待江太太带着丫环黑着脸离开后,悄悄同褚韶华说,“大嫂,江家可有钱了,您这不是把江太太得罪了。”

“做老师有做老师的道德,老师的尊严不是任何利益可以交换的。”

“起码,在我这里不能。”褚韶华补充一句。

“嫂子你可真严厉。”

褚韶华意味深长的看小姑子一眼,“你要想成才,我也可以给你机会。”

不料,闻春华竟是吓的倒退三步,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块材料。”一溜烟跑老远,可是吓死她了。

江太太黑着脸回家,在江先生面前把褚韶华抱怨了足有一个小时,直待江先生实在聒躁,打断妻子的话,“先别说闻太太给不给你面子,人家是做老师的,你去让人家老师改成绩,人家不应你怎么了。人家不应你说明做老师负责任。”

“那明年儿子出国读研究生的事怎么办?”江太太气的冒火,挥着手里的小帕子扇啊扇,气的直哼哼。

江先生叹,“他连大学的毕业证都这么艰难,还说什么研究生啊。不去也罢!白浪费钱!”

江太太虽说抱怨褚韶华,路上早想好了别个主意,坐下同丈夫道,“要不,你去跟席姐夫说一说,席姐夫跟闻局长交情特别好,跟闻太太也说得上话。”

“你可算了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江先生立刻否决这个提议。

“那我去找大姐说说,她与闻太太也好。”江太太嘴里说的大姐便是席肇方的太太,所以,江先生与席肇方正经连襟儿关系。

江先生摆摆手,“没用。闻太太刚回绝了你,你换个人说情就有用了,无非就是再换个人去碰钉子。”

“那你说怎么办?”江太太急。

“这也不是能着急的事,给他请个好的家庭教师,寒假不要出去玩儿了,在家做补习。明年补考,考过了不就行了。”江先生道。

江太太泄气,“也只得如此了。”

又说,“要实在不成,你就去给震旦捐点儿钱,同姚校长说一说。”

“快别提这丢人现眼的事儿了!为着孩子成绩不好,我还去给学校捐钱,找校长求情!我丢不起这个人!”江先生一摔手里茶盅,横眉竖目上楼教训儿子去了!

因为丈夫把儿子揍个好歹,江太太找自己姐姐哭了两个小时,一个小时用来骂丈夫手黑,一个小时用来抱怨褚韶华铁面无情。

席二太太把妹妹劝好后,连中午饭都耽搁了。待江太太告辞回家,席肇方还问,“二姨跟老江吵架了?”

“那倒没有。是为小江的事,期末考的很不好,英文都没及格。你说多巧,教江仪英文的就是韶华。”

“定是二姨去说情,碰一鼻子灰。”席肇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席二太太轻拍丈夫一记,“你倒还幸灾乐祸起来。”

席肇方笑,“好,不笑不笑。老江也是,火气这么大。找个补习老师不就行了,来年补考,过关就好。”

“你还不知道老江那人,最要面子不过。二妹已经给江仪找好补习老师了。”

因着江仪的事,江太太在褚韶华面前就有些不自在,待褚韶华也不比从前。褚韶华也没闲心情理会这个,她的生意往来主要是同江先生这里。江先生私下同褚韶华请教了儿子的学习问题,褚韶华说,“如果是个笨人,实在学不会,也就算了。学习上毫不用心,半点不知努力,江仪不及格是正常的。”

“我在家也时常与他英文对话,看他英文交流并没有障碍。”

褚韶华心说,与她婆婆同样认知的人还真不少。这些人认为可以说几句英语口语就是英文水准很高,褚韶华缓和一下神色,“碍于咱们的朋友关系,我把他们同班的试卷给你看看吧。”

江先生在是褚韶华的书房查阅这些大学生的英文试卷,简直看的面露惭色,褚韶华将手边的一本翻译小说递给江先生,“这是我班上的学生翻译的,这位同学的英文非常不错,有这样的机会,我会推荐给他们。我并不要求每个学生都有这样的英文能力,这也是要看天分与努力的。但是,我所有的考题都在我平时的教课内容之中,我也并没有故意为难学生。我负责的学生里,只有江仪一个不及格。”

江先生简直羞愧,尤其褚韶华又补充一句,“哪怕他出国,用他现在的英文水准答国外的试题,仍是不及格。”

“哎,江仪因是我的小儿子,管束他就不太严厉,弄得他现在好不成器。闻太太,你有没有什么好意见给我,你是做老师的,肯定比我有经验。”

褚韶华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白纸,很流畅的写了一排书目的名字,递给江先生,“除了教材需要背诵外,这些书最好读一读,里面有一些不错的段落,我都标注出来了,这些段落最好也能背诵。寒假没什么事,一天二十四小时,留出十二个小时吃饭休息,还有十二个小时,可以读书。寒假可以将教材倒背如流,明年把这上面的书目全部通读,重点段落背诵,在我的科目上就可以拿到及格分了。”

江先生接过书目,瞪眼,咂舌。

褚韶华笃定,“江仪可以做到。”

江先生望向褚韶华,褚韶华将钢笔插回笔帽,“我知道他的水准在哪里。”

江先生完全不确信儿子有这样的水准,他试探地,“要不,让江仪过来您这里学习。”

“老师也是需要假期的,江先生。”

江先生道,“这批从美国进口的机器,费用上我再给你降十个点,基本上我一分不赚!以后,你只要多这里买机器,我全部按市价给你降十个点。”

褚韶华扬眉,“这怎么好意思。”

江先生无奈,“只要能让这小子成材,这点让步不算什么。天下父母心。”

于是,褚韶华花两千大洋高价,请容臻调理江仪的英文水准。

褚韶华还给江仪寻找了两个伙伴,阿双阿芒,轮流和江仪一起念书。之所以说轮流,是因为每天只一人与江仪读书,另一人要做褚韶华身边的工作。褚韶华说,“她俩不如你,从小没正经读过书,才学习英文一二年,更不及你自小在家耳濡目染。你们一起学,看你能不能比上得女孩子吧。”

江仪就大年三十回家吃了顿年夜饭,初一早上吃完年糕就被他爹打发到闻家继续学习了。江仪每次哇哇叫时,容臻便说,“以前你们褚老师,每天除了六小时睡眠,一日三餐外,都是用来学习的。”

江仪叫救命,“我又不是褚老师。”

容臻指指阿双或者阿芒,“所以也没拿褚老师的标准要求你。”

让江仪吃瘪的是,这俩丫头都是隔一天上课,结果进度竟丝毫不逊于他。

江仪的英文水准在开学时已经有了显著进步,起码在交流时已经不是简单的吃饭睡觉玩耍之类的话,而是可以用语法标准的英文去表达自己的思想,整个人的气质也沉稳许多。

虽然江仪不想承认这一点。

江太太说儿子,“你可好好学吧,你爸在生意上给你们褚老师做了大幅让步。”

江仪瞪大眼睛,然后气馁,窝沙发里郁闷,“我说褚老师怎么这么善良,特意找容老师给我辅导功课。”

江太太脑袋十分灵光,跟儿子商量,“那咱们还不如直接请那位容老师来家教你哪,多给她些辅导费就行,不比你们褚老师便宜。”

江仪抬起一双扁豆眼看他娘一眼,低头吃点心,“妈你这叫什么主意。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怎么回事啊?快跟妈说说。”江太太很疼这个小儿子,说来,她膝下三子,长子次子皆仪表堂堂,生到老三,突然间不像爸也不像妈,倒像过逝的外公。江太太她爹,以往也是商界知名人物,不然也不能俩闺女一个嫁席家一个嫁江家,现在江太太娘家也依旧显赫。

因这小儿子长得像爹,这又是最小的孩子,江太太很偏爱一些。

同样原因,江先生年轻时多受岳父指点,也很喜欢这个长相像岳父的小儿子。结果,就把这小子宠的有些无法无天。

江仪吃了半盘子点心,同他娘嘀咕,“我们褚老师都工商协会副会长了,她生意多红火,我爸这明显是想留住大客户做点让步,你还真当我爸吃多大亏啊。他老狐狸似的。”刚说完后脑就挨一巴掌,他那老狐狸爸刚下楼,听到儿子的对自己的评价,挑起一边眉毛,打算从此做严父!

江仪瞥一眼他爸脚下的家居软底布鞋,暗想,难怪没听到声音,哼!

江先生坐在另一侧的长沙发上,板着脸。江仪立刻说,“我上楼看书去了。”

江先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江仪跑书房去,江太太劝丈夫,“不是说补课很有效果,你不要总是对江仪板一张脸,整个大年下的都没对孩子露过笑脸。”

江先生端起茶盅,喝一口,笑,“我这不是要严肃些做严父么。”

“我看江仪现在知道学习了。”

“还行。”没白花这么大价钱。

江仪同爸妈的关系很好,并不真似贾宝玉那种见了父亲如避猫鼠一般,江先生也不算严父。江仪私下还同爸爸说,“你以后可千万别得罪褚老师,她真不是凡人,连她手下那两个小丫头都完全不知道累一样。我九点不睡觉第二天就没精神,那俩小丫头每天十一二点才睡。”

“怎么睡那么晚?”江先生不解,难道晚上还要加班。

“学习呀。”江仪说,“她俩白天跟着褚老师工作,晚上有教授过来给她们讲课,褚老师真是肯下本钱,请的都是大学教授。还有她另外的三个助理,傍晚下班后加班听讲课,学的语言都是不一样的,有学英语就有学法语的,还有一个在学日本语。等闲人谁过得了这么辛苦的日子,听容老师说,在美国时我们褚老师每天比这这更辛苦,睡觉都只睡六小时,除了星期六星期天会休息,全年如此。天哪,爸,没人受得了。我要这样,我得疯了。”

“嗯,看得出来,你也没这样。”江先生跟儿子商量,“也不需要你跟褚老师看齐,你就跟他助理看齐就行了。”

“每天四五点钟起床,十一二点睡觉,除了工作就是学习,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

“家里佣人也是四五点起床,十一二点睡觉。我看,做人上人还是比做佣人要有乐趣的。”讽刺儿子一句,江先生颌首,“褚老师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哪。”

“可不是么。整个上海谁舍得这么投资培养下属,她助理拿的薪水比咱家公司的经理还多。为人大方,眼光又长远,我看上海这些豪门,比得上她的不多。”

“是啊,明明已经这样出众,却还是坚持不懈的努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闻局长这眼光也是不得了啊。”江先生与小儿子道,“不要说上海,我看以后就是整个国家来看,他们夫妻也不会是无名之辈。成功的路很神秘吗?一点都不神秘,事实上,只要肯吃苦用功,哪怕做不了风云人物,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如果再多一点天资,就可以在事业上取得一些成就。但不能好逸恶劳,那才将是一事无成。”

江仪是个不缺天资也不缺运气的人,世上如他这样的人到底是少的。

待新年过后,容臻找到褚韶华,说到一桩令她为难的事。

“容扬的亲事?”褚韶华问,“容扬要成亲了吗?”

容臻摇头,“不是。是他小时候,我大哥给他定的亲事。

“是哪家的小姐?”

“说来你肯定认识,就是现在上海有名的名媛,陈家小姐。”

“这是什么辈份啊,田大娶的是陈家女,容扬定的也是陈家女。他俩可是亲舅甥,娶姐妹俩,难不成以后做连襟儿。”

“上海稀奇古怪的事很多,还有原配过逝续弦,续了原配侄女的事,辈份不更乱么。没血缘就算了,只是陈家前头十几年也没觉出辈份不对,突然现在明白过来了,说辈份不对。陈太太一脸为难找我商量。”容臻讥诮。

“陈家不愿意亲事。”

“如果愿意就不找我商量了。”

“容姐姐,你希望容扬保住这桩亲事?”褚韶华问的直接。

容臻叹气,“这不是我夸自己侄子,容扬不似他的父亲,我们容家想重新在上海立足,有容扬一人就够。我不是个清高的人,韶华,东山再起也不是容易的事。容扬不论经商还是从政,都需要显赫岳家相助,我当然希望他能保住陈家这门亲事。”

褚韶华细问,“陈家怎么说的?”

“陈太太说,这辈份似是不妥。陈小姐知道这桩亲事后,觉着面子上很难堪,以后成亲,不说别人怎么说,就是陈小姐与长姐的辈份怎么论,难道要给长姐叫舅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