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夫妻俩睡前说起话,闻知秋才想起肯体问容扬处理产业的事,褚韶华大致同丈夫讲了。闻知秋笑,“这小子像他祖父。”

“你见过容老爷子?”

“没有。我到上海的时候容老爷子就过逝了,听说容老爷子当年在上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没见过我那连襟儿,张嘴之乎,闭嘴者也,跟从坟坑里刚爬出来似的。实际上就是当年容老爷子为了做生意便宜,跟前清朝廷买了个官儿,也顺带手给他买了一个,他就当自己是前清忠臣了。把孩子都耽搁了。”

“也耽搁不到哪儿去,我看容扬绝非池中之物。”

闻知秋一笑,“你说我连襟儿那么个东西,竟生出这么好儿子来。往哪儿说理去。”

“这还没地儿说理了,这说明容家气脉仍在。”褚韶华道,“咱们成亲,没见容家打发人过来。”

“你不知道,简直气死个人。以前容扬母亲在的时候,咱们两家是有往来的。雅英母亲过逝的时候,容扬还过来了,那时他也不过五六岁大小。容扬母亲过逝,我也打发人送了奠仪,平时来往虽不多,也是有来往的。有一年,我那连襟儿打发人过来托我给他买些上乘鸦片膏子,我没应这事,就此得罪了他,写信来骂我做了官就眼睛朝上看不起他,与我绝交。”容知秋摇头感慨,“抽鸦片抽的,把脑子抽坏了。”

“你这做姨丈的毕竟远了一层,田家真做得出来,听容扬说他母亲过逝,田家都没打发人过去。”

“这更是一笔烂账,容老爷子过逝的早,他们两家是因水电公司的事闹翻的。可要我说,容扬到底是田家的外甥,认不认姓容的女婿是一回事,难道外甥也不认?”闻知秋继续摇头,“岳父去的早,倘岳父活到现在,见到容扬这等才干,别说外孙了,怕得恨不能这是他亲孙。”长眼都能看得出这是块美玉,闻知秋很惋惜的感慨,“国外医学说血缘太近结为夫妻对后代不利,不然,倒是能把雅英说给容扬。”

褚韶华望向闻知秋,这人真是精的没了边儿啊!容扬倒是挺好,可闻雅英配得上人家吗?褚韶华说,“就是没医学这么说,咱们都是留学生,难道还给孩子定娃娃亲不成?”

“睡吧睡吧。”闻知秋呵呵笑着,他这不是爱才心切么。

闻知秋不知是得子的时间比较晚,还是人到中年,对出众的少年人格外多了欣赏的缘故。他晨起的时间已经很早,容扬的屋里已经亮着灯,闻知秋敲门进去,见容扬正坐在客房的小书桌前读书,闻知秋看一眼封面,是一本欧洲经济经学的书。闻知秋心里更是喜欢容扬勤奋,叫他一起,“我同韶华去跑步,要不要一起?”

容扬很有兴趣,“听小姑说,她以前在美国也会一早一晚跑步。”可想到自己一身长棉衫,还有,他书刚看个开头。

闻知秋已经说,“你个头跟我差不多,就是有点瘦,我找身我的运动服给你,别总闷着看书,身体好,以后多少书看不得。”出去给容扬拿衣裳了。

容扬人生中第一次跑步就是同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姨丈和二姨丈续娶的妻子褚韶华一起,闻知秋告诉他跑步的姿势,容扬心性聪敏,一会儿就能跑的不错。只是他可没有这种大早上跑十里地的经验,跑回家后气喘如牛,闻知秋教他怎么拉伸肌肉,不然容易腿抽筋,第二天会有些酸痛,跑熟就好了。

容扬学着闻姨丈的拉伸动作,觉着既新奇又有趣,做起来一丝不苟。

闻太太也很喜欢容扬,尤其容扬一身闻知秋的运动服,闻太太拿出属于她的最大夸奖,笑道,“跟知秋十五六岁时一模一样,也是早早长成个高个子。晚上咱们炖羊肉,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肉长得快。”

容扬笑,“听您的。”

小闻韶叫着爸爸跑出来,奔到爸爸怀里。

容扬吃惊,“阿韶起这么早。”

容太太笑,“天生勤快,像他爸爸,从来不睡懒觉。”

闻韶华对容扬眨眨眼睛,“在祖母心里,孙子所有优秀品质都是像爸爸的。要是按我们北方人的话说,就是越没用的人起的越早。”

闻太太直笑,摸孙子的胖脸,“谁说我们没用了,一早上就背了好几遍诗。”

容扬注意到,闻家起的最晚的就是他表妹,闻雅英。

闻雅英待这个表哥很亲近,知道容扬把宅子卖给褚韶华后还悄悄把容扬拉到房间提醒容扬,“你别被她糊弄了,她做生意可精了。”

容扬问,“褚姨待你不好?”

闻雅英扭扭手指,嘟囔,“又不是亲妈,好也不过是面儿上的好。”

容扬看闻雅英房间一应摆设都是精致物什,床上被褥也都厚实暖和,摸一摸就知道是絮的蚕丝,只要天气好,就有佣人抱出去晒的更加松软,再看闻雅英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洋料子,颜色款式很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那种温雅的面料感,就是不用手摸都知道这是上等好料子。晚上还会有家庭教师过来给闻雅英补习不足的功课。出入都有司机女佣服务,读的是上海私立女子小学。

容扬看她头上的镶珍珠的水晶小发卡一闪一闪,就知道上面的珠子是真正的珍珠。容扬与她说,“你没见过什么叫面儿上好。有些继母是把自己穿剩的衣裳给继女,这在大户人家也是讲究的做法,长辈赐不可辞。要是真的对你只是面儿上好,如何还会给你请老师补习功课?你想想,就是亲妈也不过是照顾你吃穿不短,关心你功课好坏。”

“那怎么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你跟我说一说。”

“我现在穿的都是她工厂的料子,根本不用花钱的,表哥还以为是什么贵重料子不成?”

“那是不是褚姨穿外头的好料子,独给你穿这不花钱的?”

闻雅英一下子就叫问住了,家里现在都是穿工厂生产的呢料做外套。容扬道,“她穿什么,就给你穿什么,这难道不好?”伸手摸摸表妹的衣袖,没有一丁点劣质呢料的粗糙,入手柔软光滑,像丝绸的手感。容扬道,“我听说,褚姨的呢绒工厂里进口的都是澳洲的上等羊毛,你这个是羊绒料的,比羊毛呢更好,就是在百货公司也是顶级面料了。”

闻雅英小声说,“自从有了阿韶,我爸就只喜欢阿韶了。”

“姨丈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对我这样好。不过,每个家庭都是更重视男孩儿,这也是真的。我小姑以前在家了不受重视,可你看她现在,过得比我爹好一千倍。你要学她们的本事,别自怨自艾。阿韶比你小,是你弟弟,姐姐让着弟弟些,弟弟以后也会帮助你。”

容扬有一种奇特的孩子缘儿,闻家姐弟都很亲近于他。他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闻雅英却不觉反感,反是认为表哥关心她。闻雅英忽然两眼闪闪光的问,“表哥,你要不要去见外祖母,她很想你。”

容扬淡淡,“我们容家与田家早就不来往了,这事不必提。”

褚韶华把阿芒派给容扬,给他做个帮手,容家旧宅里那些值钱的老物什,尤其是紫檀金丝楠木,皆卖出上等价钱。容扬的精明强干可见一斑,连带花园的太湖石,园中的各种珍异花卉,倘是不懂行的,估计就当破烂处理了,遇着懂行的,都是各有各的价值。

容扬连旧砖旧瓦的都分门别类出售,哪种是琉璃瓦,哪种是青瓦、石板瓦,还有指挥着拆出来的银瓦,都是上等好工艺烧的。另外,正房屋顶还有几块黑漆漆的古朴瓦当,据容扬说,这是汉砖。地上铺的,都是当年的御窑金砖,还有地基里埋的古铜钱,挖出五六百斤,都是有年代的古铜钱。

这些古铜钱容扬没卖,因为都锈蚀了,容扬要带回家去,做些清理,打算做私人收藏。褚韶华想着,这原就是容家的东西,拿出去卖也不值钱,直接送给容扬了。

地面儿上的东西远比地皮值钱,容扬把这些事料理清楚,也不过半月时间。

容扬把账交割清楚,带李伯一并回嘉兴老家。闻太太让人准备了许多礼物托容扬带回去,两家既重新来往,这就是正经亲戚。何况,容老爷是个烂人,容扬却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闻知秋送了容扬几身运动衣裤,还有美国的达斯勒牌子的运动鞋,让他坚持锻炼,有个好身体,有空不妨多来上海走动。

嘉兴那样的小地方,委屈了容扬。

褚韶华很痛快,送了容扬两箱书,让他带回去慢慢看。

容臻送容扬去火车站,给容扬定的头等厢的票。头等厢免费提供上海的当天报纸,容扬拖着他的长辫子,无视周围人的注视,双腿交叠,轻掸长袍,向头等厢的侍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后,拿起报纸略扫一眼,头版便是上海商会会长之女上海名媛陈小姐的新闻,容扬眼神一亮,认出这就是那天国际饭店被诸多男宾环绕的那位美丽小姐,不禁多看几眼,心下却知,如今陈容两家,却如天堑之别。

哎,他与这位名媛小姐定有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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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副会长

姜亚自认在同龄女子中不逊她人, 毕竟,上海有法国硕士文凭的女子,据她所在, 同龄女性中,她是第一个。姜亚也是靠着学识与美貌并存而走进上海的社交界,在欧洲, 女孩子进入社交界就意味着,她们到了适婚的年纪。

姜亚凭美貌与谈吐得到许多男性的追求, 被捧为上海名媛,颇具风头。而闻氏夫妇也很乐意给姜亚提供一些便利, 便是姜家,亦乐见其成。

姜舅妈很感激闻知秋夫妻, 私下同丈夫道, “以前我总说知秋媳妇有些厉害,她心肠却是再好不过, 有什么出头露脸的事儿都想着咱们亚儿。”

“知秋媳妇本就不错,她只是平时太忙,没空与亲戚们在一处,心地是好的。”

“就是。”

想到女儿如今竟能登上报纸, 被评选为上海十大名媛, 姜舅妈就极是自豪, 一方面感激闻氏夫妇的帮忙, 一方面自豪女儿的出众。

只是,姜亚如今在上海名媛中, 也只能挤进前十的位置,令她郁闷的是,名媛之首却被上海商会会长千金,刚刚归国的陈家小姐霸占。

这位陈小姐也不过十六七岁,刚刚从巴黎回国,浑身上下洋溢着法式的浪漫与美丽,又有这样的出身,甫一回国就吸引了整个上海的目光,连报界都谄媚的将陈小姐捧为名媛之首,极尽溢美之词。

姜亚看着报纸直叹气,想真是人比人该死,她虽学历比陈小姐高,陈小姐却比她小十来岁,就是家世,她也拼不过陈小姐啊!算了,谁也不能把风光尽占,她能在上海名媛中有一隅之地,已是满足。

姜亚还曾把陈小姐的风光八卦说给褚韶华听,因为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这位小姐天生中多了些活泼大方,法文英文都懂,但依陈小姐的年纪,应该□□高中吧。相对于美丽可爱的陈小姐,褚韶华对与陈家的交际更感兴趣,陈家与田家交好,陈会长便是田大的岳丈,褚韶华与田家的嫌隙,陈会长做中人调解过数次。

陈会长八面玲珑,老狐狸一条,待闻氏夫妇也极亲近,尤其闻知秋近年高升,陈会长恨不能由“世叔”的身份直接升级到闻知秋的亲叔叔。

见闻氏夫妇带着姜亚过来,陈夫人亲自把女儿介绍给闻氏夫妇认识,褚韶华笑,“在报纸上看到过明珠的新闻,真人比报纸上的照片更漂亮。”

“闻姐姐才是大美人。”陈小姐嘴巴很甜,眼睛像是黑白分明的水晶宝石,相貌更不必说,报纸将她选为上海名媛之首,仅自容貌论,实至名归。

“我这个年纪,别人都赞我贤妻良母了。”褚韶华年纪比陈小姐长一倍,她并不认为自己老,可也不能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青春了。不过,相对于青春时的自己,褚韶华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又问几句陈小姐现在在哪个学校念书的事,陈夫人也称赞姜亚是上海有名才女,姜亚就与陈小姐过去玩儿了。褚韶华闻知秋另有应酬,褚韶华与席大太太说话,被一处说笑声吸引,褚韶华望去,竟是几年未见的余锦鹤大诗人。席大太太顺着褚韶华的视线望去,以为褚韶华不认识这位上海滩的风流人物,为褚韶华介绍,“这是如今极有名的诗人,余锦鹤。韶华你不认识他?”不是听说褚韶华和章婉是非常好的朋友吗?

“我怎么会不认识。余诗人的风流名声,举世皆知。”褚韶华见余锦鹤在一群闺秀中如鱼得水,冷笑道,“早在国外就不知所谓了,成天与娼妓来往,回国又开始拿着些狗屁不通的诗句骗这些涉事未深的女孩子。谁要是上他这条船,谁就是蠢货。”

席大太太不料褚韶华这样厌恶余大诗人,她性情柔顺,乍听褚韶华这样冰冷讥诮,倒是吓了一跳。

褚韶华不会在这等贱人身上浪费时间,一托席大太太的手臂,说,“咱们换个地方,这样的贱人,我见着就恶心。”

褚韶华带着席大太太换个清静地方说话,一会儿见大席先生席肇端身边略清静些,褚韶华过去打个招呼。席肇端笑,“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同你说。早见你们姐俩在一起说话。”

“席大哥,什么事?”

席肇端说的是年底工商协会年酒的事,还有,今年出缺了一位副会长,问褚韶华可有意兼任。

褚韶华笑,“哪位副会长出缺了?”

“唐副会长。”

原来是农商银行的唐家,先前贷了好几十万给周公子的那一家。褚韶华悄悄同席肇端道,“你可真会找人,这是你们金融圈儿的位置,拉我进来算什么,倒叫人说闲话。”

“谁要是说闲话,你就放出话去,以后你们褚氏商行永不与他们银行合作,谁还敢说闲话?”席肇端笑问,“你们青岛的工厂今年开张吧。”

“已经开张了,褚总亲自过去剪彩,这不还没回来么。”

席肇端道,“这事就说定了。”

褚韶华低声道,“陈会长眼瞅两任会长就到期了,难道他不推陈公子上去?我还是别坐这热炭盆。”

“起码也得是叫人心服的角色才行啊。”不是席肇端看不起陈公子,当初上海要开呢绒厂的原是陈家这位绣花枕头,折腾好几年没折腾成,改做内蒙那里的羊毛进出口买卖。褚韶华一回国,褚氏商行何等样手笔,拿出真金白银,派出经理技工到国外学技术找上乘的原材料,足有半年,这些人回国就把个呢绒厂干起来了。这才几个月光景,又要去青岛开分厂了,就是上海工厂里机器也添了两套。

席肇端早与潘家商量好了,把褚韶华推上去,陈家小子想上位可没这么容易。

褚韶华与席肇端低声说些工商协会的事,余诗人含笑过来,在褚韶华面前款款的伸出手,“褚小姐,很久不见了。”

褚韶华心神自与席肇端这里收回,眼睛在余诗人那张细致的面皮上扫视一圈,脸啪嗒一沉,冷冷笑,“我跟余诗人不熟!”

余诗人讪讪,收回手,“褚小姐是阿婉的朋友,难免怪我。”

“那您可会错了意,我非常为阿婉高兴,与一个配不上她的男人离婚,真是她的幸运。”褚韶华不客气的说。

“大舅和阿婉都能理解。”余诗人说。

褚韶华才想起席肇端可不就是章婉大舅么,褚韶华冷笑,“人家不与你计较,珍重颜面,你就当人家真看得起你。真不知你怎么好意思叫出这声‘大舅’来!余诗人,我劝你多些自知知明吧!”

“没有爱的婚姻,难道应该继续吗?”

“不应该!只是我真是稀奇,既然没有爱,你怎么与你不爱的女人生个儿子!怎么又与这位你不爱的女人持续数年婚姻!”

“我,这皆父母之命,这原就是错误!”

“如果原就是错误,章家难道逼你一定要娶了?你不愿意,可以在婚前提出来!你不愿意,可以婚后保持你的贞烈!而不是打着父母之命的名义与人家闺女生儿育女,如今又打着爱的名义与别人结束婚姻!真是好处都被你占,道理都随你说!余诗人,收起你这些屁话吧!这些屁话在我面前行不通!滚!没廉耻的东西!”褚韶华对付这种文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句排揎低喝就把余诗人骂的脸色苍白,掉头离去!

褚韶华轻哼一声,喝口香槟,骂道,“这王八羔子,上赶着找骂。”

望向余诗人离去的背影,席肇端眼中闪过一丝闪笑,转而同褚韶华道,“你这性子倒是如以前般爽快。”

“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真不知是谁请他来的。丢人现眼只嫌不够,倒真有脸皮大摇大摆在社交场露脸。”褚韶华说席肇端,“你们就是太好性子,还容他在上海招摇。”凭席章两家的在上海的势力,收拾余诗人当真是小菜一碟。

席肇端低声道,“倒不是我好性,是我那外甥,真正厚道。”

想到章先生的风度,褚韶华也说,“难道章先生这样有本事的人,还这样厚道。我要有姊妹,定要嫁给章氏子。”

席肇端轻笑出声,眼中亦有几分骄傲,“你虽没姊妹,可有儿子啊。章琼家刚得一女,要不我给你们两家做个大媒?”

“凭章先生人品,这是我们阿韶高攀。只是现在不比从前,如今孩子们的思想也与以往不同了,若是以后他们大了,彼此情投意合,我再乐意不过。现在还是算了,万一以后俩孩子各有各的想法,为难的是咱们做大人的。”褚韶华心里是真有几分意动,章家家风淳厚,若章氏女如章婉一般,褚韶华是十分愿意的。

“这也是。”席肇端被余诗人恶心的不轻,余诗人与章婉的婚事还不是娃娃亲哪。他微微一笑,也不再提这节。

褚韶华就任工商副会长的过程非常顺利,她与方将军、王市长关系都好,与上海工商界都交情不错,譬如与她交情错的如田家,已经走向没落。陈会长便是想推自己儿子上位,可适遇褚韶华这等劲敌,有潘席两家鼎力支持,陈会长只得做出极识时务的选择。

褚韶华身为上海工商界第一位女副会长,很是上了几天报纸,还接受了报社的私人采访。褚韶华一有出头露脸的事就喜欢带上全家,闻知秋自不必说,还有闻太太也跟着成为上海有名的好婆婆。因为褚韶华说,她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婆婆的支持。如今在家,都是婆婆帮忙带孩子,而且把孩子教导的非常好,她才能专注事业云云。

闻太太也很会说话,对着记者道,“我是老一辈的人了,我们这代女性,受教育的机会是非常少的。我能做的就是把家里的事打理好,不让孩子们为家里琐事操心,这样他们就能专注事业,能多为社会做一些事。孩子们有成就,我很为他们高兴。”

简直明理不过闻婆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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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神人

闻太太这时不时就能上报纸露脸的事, 很令亲戚朋友的羡慕。

姜舅妈都说,“大姐上报纸,我都跟着脸上有光。跟邻居朋友们说起来, 一听说这是大姐,她们都羡慕我羡慕的紧。”

闻春华回娘家时也说,“在外还有人打听我哥有没有兄弟的, 说咱家要是再有个小子,就凭妈你的开明, 都要把闺女嫁给咱家,给你做媳妇。”

闻太太笑眯眯地, “要不是你爹命短,咱家不至于就你们兄妹俩。”

小闻韶见大姑和小天哥来了, 跑过来叫着“哥”, 找周天一起玩儿。闻太太让钱嫂子和阿芒看着些,就让孩子们玩儿去了, 今天太阳好,在院里玩儿也没关系。

闻春华靠着沙发剥桔子,嘟着嘴抱怨,“要是我婆婆跟得上妈你一半明理, 我们都得念了佛。”

“亲家怎么了, 不挺好的?”

“挺好什么呀, 现在不知怎么回事, 越来越抠儿。别年一月还得买上四五遭水果,今年可好, 根本当没这回事儿。现在连吃个水果点心,都得我们各房自己掏钱。这会儿吃饭也别有规矩了,就早饭一起吃,都到老房屋儿里去吃。午饭晚饭各吃各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每月从铺上领的钱没变,现在三餐变一餐了,水果点心衣料子也都免了,儿子媳妇连带孙子孙女,除了一顿早饭,都要伸着脖子挨饿了。”闻春华把桔子皮扔桌上,说,“这不就是挤兑我们自己花钱么。你说她怎么这么会省钱啊。”

闻太太也是无语,“铺子生意不挺好的。”

“我说她是不是被吝啬鬼跟上了。”

“胡说八道。”闻太太笑斥,“你要没事就带女婿孩子们过来吃。人老了,性子就古怪。你婆婆那人,以前可不这样。”

“可不是么。一个比一个会装傻,我公公也装不知道,没事人一样。妈,你说我让你女婿自己出去支一摊子生意怎么样?周笑周爽一年比一年大了,如今上学有妈你给我们出钱,可以后成亲置彩礼,总不好还叫你补贴我们。”闻春华同母亲诉说烦恼,“总是守着这一个铺子,挣了钱都叫老房收去,家里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多,以后分到我们头上的能有几个?”

闻太太也拿不定主意,“这事儿等你哥回来问问你哥,就是有一样为难,女婿是长子哪。”

闻春华叹气,“要是有大家大业,我也不说什么了。又没什么家业,还都要绑一条船上不成。”

闻春华反正一有难处就回娘家,她娘家硬,等闲婆家也不敢得罪她。闻太太给闺女包了好些点心果子,还有好几盒西洋罐头,让闺女拿回去吃。想到亲家母抠儿成这样,闻太太纵重男轻女些,也心疼闺女。

晚上同儿子说起这事,“小天以前都肥墩墩的,这回来我就说他瘦了,下巴尖儿都瘦出来了。我想着,春华的话也在理,现在女婿在铺子里,难道以后周笑周爽也都去他家铺子帮忙,儿孙全吃这一家铺子,以后生意只有越做越窄巴的。”

闻知秋道,“周雨的性子,不适合政界,不然我倒是能给他安排个职司。生意上的事我不大通,我跟韶华商量商量,他是周家长子,不好越过周老爷子。”

闻太太说,“跟韶华好生说说,我知道她不喜欢用亲戚做事,阿雨毕竟不是外人,我看他一向稳妥。”

“妈你放心,有我呢。”

的确,这个长子是闻太太毕生最大的骄傲,有长子在,闻太太便无烦忧事。

闻知秋一并将褚韶华睡前要喝的热牛奶端进卧室,褚韶华洗漱完毕,正对镜搽晚霜,镜子里瞧见丈夫进来,问,“阿韶睡了?”

“睡了,今天跟小天跑着玩儿,早就困了。”闻知秋把牛奶放妻子手边儿,“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

闻知秋把周雨现在的困境说与妻子,想听听妻子的意见。褚韶华皱眉,“周家哪儿还像个生意人家,不知道还得以为什么穷乡僻壤的地主老财哪!看这作派!省钱都省到自家人头上了!”褚韶华顶瞧不上这种抠抠索索的人家,有本事不往外使,倒是将那些心机算计都往家里人身上使。

“以前真不这样,以前在老家时,也没现在的日子,吃糠咽菜一家人倒也和乐。如今越发吝啬了。”闻知秋道,“周雨才干不算特别出众,做事倒还稳当,打理他家的铺子,这些年也没出过差错。你帮着想想,我寻思着,要是能让他们夫妻俩单独出来立个门户,以后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说不定过日子更有劲儿。”

“你知道我从来不用亲戚的。”

“咱不就春华这一个妹妹么。我是想着,他们日子过起来,也省得总来咱家刮地皮。”闻知秋笑,“再说,亲戚到底是亲戚,你看阿韶跟小天多要好啊。表兄弟们大了,总是个帮衬。周笑周爽读书也不错,每年都是前十名。”

“这样吧。我划下个道儿来。周家的事,我不插手,你也不要插手。要是周雨自己能搞定,就让他过来找我。”想想周雨,褚韶华说,“他先在我身边做些助理的活,我看怎么调理调理他,最多呆两年,要是他自己争气,是块材料,我借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去做些营生。如果他委实不成,你也别怪我不给他面子。一码是一码,他们生活上有困难,该帮咱们帮,可如果他挑不起来,我也不能把我的生意给他糟蹋。”

“行啊!”闻知秋立刻替妹夫应了,“明儿我就跟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