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说话,老老实实的走在邓瞳和柳涛中间,三人走出了溶洞。

到了洞口,那人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柳涛说:“千万别报警。”

柳涛还没说话,邓瞳就抢着说:“那你总要说个理由吧,你这是盗窃呢。”

可是接下来,那人说的话,让邓瞳十分的惊讶。

“我是来找王鲲鹏王道长帮我一个忙!”那人连忙说,“可是我就是一个收古董的小贩子,那里有面子能见到王道长呢。”

这句话一说,邓瞳大惊,飞起一脚把那人踢倒在地,“你是谁指派过来的?”

“听我说明白啊?”那人大喊,“我。。。。。。”

邓瞳那里还让他把话说完,揪住那人的头发,然后膝盖顶在那人的背后,把那人的胳膊从后方扭住,激动的对柳涛说:“一定是我师父对头的人来了。哈哈哈哈。”

那人不能挣扎了,只是不停的求饶。

闹腾了一会,邓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看着柳涛。柳涛尴尬的说:“这人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王鲲鹏的对手。。。。。。。他别说比不上当年的罗师父,就是比我的本事,都差了很远。”

邓瞳心里也明白,这人如此不堪,估计张天然是怎么都看不上的。于是放了那人,那人气喘吁吁,不断咳嗽,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鲜血金灿灿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人中了毒!”柳涛算是有点见识,“快看血迹里有东西在动。”

邓瞳立即看这血迹,果然里面有细小的赤红甲虫在慢慢血迹里爬动。于是知道此人到这里可能真的有原因。

那人连续咳嗽,已经喘不过来气,两手摸索,在身上掏了一个瓶子出来,可是瓶子已经在刚才打破了空空如也,那人慌了,只是说:“酒,给我点酒。”

柳涛立即回到木屋,拿出刚才没喝完的酒,把酒杯递给了那人,那人连忙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不再咳嗽。

柳涛把那人扶到木屋,看见那人终于脸色恢复,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个溶洞里来?”

“我叫蔡增,”那人慢慢的说,“是广东潮州人。从八二年开始,就在全国各地的乡下收古董。”

“你收古董,收到这个溶洞里来了,”邓瞳说,“是不是看中了溶洞里的宝贝。”

“我的确是来找王道长的。”蔡增解释,“因为我听三峡的一个端公说起过,猇亭的这个溶洞是王道长跟所有人打过招呼,所有术士、倒斗的、堪舆的、都不能碰,如果碰了,他就绝不客气。”

“这么说,你是听了这句话来找我师父?”邓瞳问。

“不是,”蔡增连忙回答,“我是因为这个溶洞的事情,才知道有你王鲲鹏这号人。。。。。。。看来那个端公没说错,小师傅是王道长的徒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柳涛和邓瞳都被蔡增说糊涂了。于是等着蔡增把话说明白。蔡增中了毒,柳涛已经看出来了,他找王鲲鹏救命,原因肯定不简单。

蔡增在木屋你闻到有酒的味道,于是把酒瓶找出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总算是说话不再语无伦次。把话给说清楚了。没想到蔡增说话,真的是很有口才,表达能力很强,虽然说的啰里啰嗦,但是一点都不觉得气闷。

蔡增是广东梅州的客家人,已经快五十了,在乡下收古董,然后拿到深圳去卖给香港人,做这个生意做了二十多年,要说也不缺钱花了。因为在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乡下人都朴质,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什么石磨啊,栓牛的石桩啊,家里的家具啊,袁大头啊,装红糖的罐子啊,都是值钱的玩意。所以蔡增在九十年代就发了大财。

后来继续游走在中国各地的乡间,也就是为了兴趣,而非挣钱的目的。他倒卖的这些文物,也算不上国家那些皇家文物、名家字画之类的一级保护文物。再说这种民间文物收藏和交易,一直都是法律的模糊地带,所以也谈不上违法。

只是到了这几年,民智开启,这个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值钱的东西不好找了,同行也多了。甚至有的地方的农民,学会了制造假的古董忽悠人。连蔡增这种老手,也被骗过多次。

蔡增因为在收过一个唐三彩,亏了三十多万,但是他一点都不遗憾,为什么呢,因为卖给他的农民,看起来非常朴实,完全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羊倌,连普通话都不会说。说是在挖井的时候,刨除来的唐三彩。蔡增上当的原因还不是这个,他是老江湖了,也不会因为这个上当。关键是那个赝品唐三彩做的太牛逼了。

真品唐三彩其中有一批绝品,当年在表面涂的颜料十分特别,保持唐三彩的颜色鲜艳。但是这种颜料在地下一千年后,再挖出来,在空气中氧化后,颜色会变,所以这层涂料的氧化过程是有层次的,就是最老的时候氧化后,古代人会补上去,后来埋入土中,就一直保持。到了再挖出来,补上去的颜料就又会氧化变色。所以蔡增就用这个方式来鉴别唐三彩,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唐三彩的颜料氧化过程完全是正确的过程。

于是蔡增就结结实实的被坑了三十多万。

他之所以发现这个,是因为香港的一个老收藏家,看到这个唐三彩后,告诉他,这个唐三彩一共只有四个,一个在台湾,一个在法国,一个在美国,都是私人的收藏家开过展览的,并且是清末就流失到海外的。

还有一个就在那个收藏家的手里。然后那个收藏家把他收藏的拿了出来,蔡增就傻眼了,两个唐三彩根本就是一模一样。那个收藏家告诉蔡增,他的是从海外拍卖会上回收的。绝对是真品。

但是蔡增手上的这个,模仿的实在是太像了,最关键的是竟然掌握了当年的颜料配方,不仅如此,还能做出颜料氧化时间的过程。这种手艺,比当年做真品的工匠都牛逼多了去。

所以蔡增也想开了,他亏的三十万一点都不冤枉。

邓瞳和柳涛听了蔡增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不相干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无聊,邓瞳听完了这点,才问:“这他妈的跟我师父有个什么关系!”

蔡增这才又说起来,他折了这笔买卖,就更加谨慎。所以到了三峡库区,在最偏僻的大山里转悠。

转悠到了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里,和村里的老人套近乎,说自己是收古物的,现在他也不怎么忽悠了,算是一个公平的商人,就挣一点差价,为的就是多看看没见过的古董。

结果一个老头把他火塘的火棍递给他看,说这个东西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蔡增就仔细的看,这个火棍是一个古代兵刃,很细,也不长,比匕首长一点,又比剑要短,在战国时期的确有过,而且的确是铜锡合金的,只是从淬火的工艺上分析,还是个现代的赝品而已。

蔡增就没有收,也懒得去指出这兵刃的破绽,就要告辞。那个老人看见知道自己露馅了,知道蔡增是个明白人,也不再隐瞒了,于是对蔡增说:“其实真的东西从前村里有人从墓穴里拿出来过,后来又放回去了。”

蔡增心里好笑,讲一个天花乱坠的故事,是卖赝品文物的贩子的拿手好戏,没想到这个农村的老人也来这一套,幸好自己从前吃过亏,不然很难说不被骗。

蔡增已经决定不会买,所以干脆听这个老农继续忽悠。

老农就说啊,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姓冉,是当年的一个将军被奸臣陷害,整个家族逃到三峡最偏僻的地方来隐居。然后就形成了这个村子。

可是当年将军到了这里之后,就入乡随俗,学着三峡地区古老僰人的风俗,把死人的棺材搁在悬崖上,就是悬棺。不过后代也就放弃了这个风俗,改为土葬。冉家就两三个棺材是悬棺。一直挂在最陡峭的崖壁上。

到了现代,三峡悬棺为外人所知,引了很多盗墓的来偷悬棺里的陪葬。最后就有人偷到了冉家村里来了,冉家的在悬崖上的棺材被盗墓贼偷了一次,盗墓贼没成功,人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在山涧里。

冉家的人就意识到有问题了,于是村里有人就说干脆自己人先把悬棺里的东西,掏出来,免得被人偷了。可是村里的老人又不同意,说当年冉家祖先,就是那个将军说了,他棺材里陪葬的东西,决不能取出来,取出来全族都不能安生,要全族迁徙到别的地方避祸。

村里的年轻人那里信这种瞎话,于是根本就不听劝。硬是从悬崖上方挂了绳索,吊到了悬崖中间,把冉家的老祖宗的悬棺给打开。结果悬棺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当年冉将军的骸骨,还有个又细又短的匕首。被年轻人拿了出来。

回到村里之后,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把匕首。卖也不好卖,因为全村都姓冉,每个人都有份,上交国家也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只好把匕首放在村里最老的一个老人家里。

结果放了一天,第二天那家的老人就死了。

村里人还以为是巧合,于是把匕首放到了村长家里,然后第二天村长也死了。

连续死了两个人,村里人心惶惶,说当年冉将军说过的,不能把他棺材里的东西拿出来,现在应了诅咒。如果不放回去,村里每天都要死一个人。

于是村里又大动干戈,把匕首给放回了悬棺里。

村里就再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死人。当年一起把匕首掏出来的一个小孩子,后来上大学,学了历史知识。想起来当年的匕首上有两个字,写的是“左羊”。然后查看了资料,知道了左伯桃和羊角哀的典故,进而知道了那个匕首其实是一柄古剑,叫“灭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冉家祖先,那个将军因为什么渊源,得到了灭荆,可能当年就是因为灭荆的原因,才举家搬迁到了巴山深处。

这个大学生回来后,就把灭荆的事情告诉了村人,村里人都高兴坏了,于是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县政府,县政府还带了电视台来报道。把悬棺作为文物保护对象。刚好赶上了悬棺热,来了一些人来旅游,可是冉家村穷山恶水,风景平平,游客来了就走,也没有什么回头客。

那个大学生算是有点头脑,于是拿着“灭荆”做文章,于是请了重庆的一个钢厂,做了一批赝品的短剑,说是卖给游客可以挣钱。结果吧,游客本来就少,一把赝品都没卖出去。后来悬棺热也一股风的消散,旅游产业没有做起来,县里也把这事给忘记了。灭荆本来也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古物,几年之后,村里人该干嘛干嘛,都把这事给忘记,村里人就把这些赝品都给分了,放在家里嫌碍事,有的扔了,有的卖了废铁。

这家老头子,觉得做一个拨火棍挺合适,就放在了火塘旁边。

蔡增听了老头子所说,就真的心动了。于是晚上就自己绑了绳索,去开悬棺——要说他真的本分做生意那也是高看他——结果开了悬棺,果然看见有个短剑在棺材里,一把将这个灭荆拿在手上。立即就知道中了圈套。

原来老头子没有把话说明白,他没有告诉蔡增,悬棺里出了灭荆和尸骨,还有一整个棺材的尸虫。

结果蔡增灭荆没有拿出来,反而尸虫进了身体,中了毒。蔡增那里还敢回到村里去找老头子的麻烦,只能去想办法解救。他混迹江湖多年,自己虽然不是术士,但是江湖上的门派和能人,还是知道一点门道的。

他也没耽误,直接找到了三峡库区最厉害的端公家族,钟家。钟家人看了他身上的尸虫,就告诉蔡增,他来迟了。如果早些日子来,他们能救他的性命。可是他们钟家的阴阳四辩骷髅被湖北最牛逼的术士王鲲鹏给抢走,现在只有找到王鲲鹏去救命。

蔡增总算是知道要找谁,于是听了钟家的指点,到了宜昌。结果问任何跟术士有关的人,打听王鲲鹏的下落,所有人都说不认识王鲲鹏,并且都犹犹豫豫的,好像王鲲鹏是个瘟神一样。

蔡增没办法,但还算是聪明,知道王鲲鹏既然是湖北的术士,多少跟长江有点关系,于是找到长江上治水的老人,问出王鲲鹏以前是个律师,于是顺藤摸瓜,又找到了王鲲鹏当年的律师事务所,打听到了王坤鹏和来宜昌的浙江人打过交道,总算是找到长江批发市场做生意的圈子里,在一个浙江人口里,听说了王鲲鹏和猇亭一个溶洞的渊源很深,他的最厉害的法器,就在溶洞里。

有了这个线索,蔡增就到了溶洞的地界,结果一到,就发现了这个溶洞,的确很不简单,方圆十几里,都是一个巨大活物风水。这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风水,当然忍不住要进来打探一番。

蔡增把自己过来的全部缘由说明白了。

“师父说的没错,灭荆宝剑就是我的没跑。”邓瞳激动的不停搓手,“凭什么黄坤能拿赤霄,我就要赤手空拳。”

蔡增犹豫的看着邓瞳,不明白邓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邓瞳对蔡增说:“现在你就带着我去冉家村,我要去把那个灭荆拿到手。帮你把身上的毒给借了,算是报答你带路。”

蔡增看着邓瞳,表情上忐忑不安,虽然他每碰到王鲲鹏,也没拿到王鲲鹏留下的厉害东西,不过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既然是王鲲鹏的徒弟,而且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本事一定很高强。能够帮他解决尸虫的问题。

于是就连忙向邓瞳点头,“我马上带你去。”他那里知道邓瞳就是个大忽悠,根本就信不过。

邓瞳拉着就蔡增就要走。柳涛却把邓瞳拦住,“你忘了你师父交代你的,绝对不能离开溶洞。”

“可是我师父也说过,我缺一把灭荆宝剑,”邓瞳压低生意,凑在柳涛耳边,“我鸡毛本事都没有,如果连一把宝剑都没有,到时候你就让我赤手空拳的帮你守着那棵树吗?”

这句话打动柳涛,柳涛想了一会犹豫的说:“那也等我去问问你师父才行啊。”

“行个屁啊,”邓瞳大声喊起来,“他现在有多忙,你难道不知道?你找得到他吗,你有他的手机号吗,你知道他现在在那里吗,等你找到他了,问明白了,冉遗早就被对头拉倒长江里去了。你就等着后悔吧。”

邓瞳一连串的质问,让柳涛应接不暇,等他反应过来,邓瞳早就架着蔡增走远了。

柳涛无奈,只能期盼着邓瞳违反了王鲲鹏的命令,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

邓瞳和蔡增走到了风景区外的马路上,蔡增是开车来的,远远的把车停在路边。蔡增带着邓瞳立即上路,连夜开向冉家村。冉家村在三峡库区,只能走318国道到重庆境内,再走小路到库区。

到了冉家村已经是下午。蔡增和邓瞳来到了上次蔡增询问的那个老头子家里。没想到老头子家里刚刚办过丧事。一打听,老头子前几天去世,已经上山了。

老头子的家人看见蔡增,知道他是前些日子来过收古董的贩子。就告诉蔡增,来晚了,没有什么东西卖给他了。

蔡增也只好退出来,问邓瞳有什么办法,解救他身上的虫毒。邓瞳只是敷衍,他有个屁的办法帮蔡增解毒啊,他就是想来找灭荆宝剑。于是信口开河,说要蔡增带着他去悬崖上把悬棺里的宝剑弄出来,一切就水到渠成,解决他的虫毒是分分钟的事情。

蔡增也是病急投医,于是两人回到车上,到了晚上,蔡增把他的攀岩工具从车上取出来,两人在山顶上绑缚好了绳索,然后慢慢溜到了悬崖的中段悬棺的部位。

两人打开悬棺,蔡增被尸虫算计过一次,不敢伸手进去。

邓瞳那里管的了那么多,就探头进去,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尸体,但是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刚刚死了没多久。

邓瞳把电筒照着尸体,让蔡增来看,“你不是说里面是一把骨头和宝剑吗?骨头在那里,宝剑在那里?”

蔡增一看,吓得说话都不利索,“这、这、这个尸体就是我说的那个老头子,要卖宝剑给我的老头子。”

邓瞳还没想明白,蔡增又补充说:“就是前几天死掉的那个老头子!”

邓瞳这才明白,随即看到老头子的胳膊下面有个铁剑,于是一伸手给抄在手上。蔡增知道不妙,催促邓瞳赶快和他爬上去。

突然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在喧嚣:“有人在盗墓,把绳子给砍了!”

这句话传到邓瞳和蔡增的耳朵里,两人顿时心若死灰。邓瞳急中生智,对着上面大喊:“我能解决你们的问题,只要你们把我拉上来。”

这句话说了毫无道理,蔡增也不明白。悬崖顶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蔡增和邓瞳吊在悬崖上,命捏在别人手里,生不如死。

时间一点点流逝,上面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也没有砍断绳索,结果上面有人慢慢的在拉绳索。

蔡增和邓瞳两人慢慢的升起,蔡增好奇的问:“你刚才说替他们解决什么?他们怎么就信了你?”

邓瞳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刚死的老头子的鼻孔和耳朵里都是尸虫,想起你说的话,当年他们村里连续死人。我就明白了,这个尸虫是要不停的吃人的,所以他们把新鲜的尸体,放进来,这样尸虫就有的吃。就不会吃村子里的活人。”

“你这么会知道这些的?”蔡增觉得邓瞳分析的有道理。

“我师父是谁,”邓瞳嘚瑟起来,“王鲲鹏,天下的术士,听到的师父的名字,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我是他徒弟,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