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祝说着,压低了声音,“而且,老爷子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能回来。只是当年我们离开京城,不全是因为丁忧一事。内里涉及朝堂,我不便多言。”

  “老爷子在阿时来京城之前,将先祖手札给了她。他既是默许,亦是做了两手打算。长房行事,今日你也瞧见了,日后若是出了乱子……亦或者是阿时捅破了天……”

  “到时候不等我们开口……老爷子便会以阿时是女子为由,将我们这一房,彻底的分割出去。”

  池祝说着,目光深邃了起来,“我们池家,早在十多年,便已经陷入了朝堂纷争的泥沼之中,再也不能脱身了……”

  “我那时候,深感不公,我那么多年来,抛头颅洒热血,到底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一个公道么?可是,世间并没有所谓的公道可言。”

  “我是自己心灰意冷退却了,可是老爷子却是一直蛰伏着,等待着一个新的契机。阿时上京城之前,他特意回了一趟祐海,同我说,阿时就是池家的新契机。”

  池祝说着,看向了姚氏,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夫人,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母亲之前偏心眼,总是想要从你那里拿钱……”

  姚氏闻言,反倒舒心的笑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夫君可知晓,当年为何我会嫁给你?我嫁给你,就是因为,你同旁人不同,不会被世俗的框架所限制着。”

  “不会觉得女子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可以一直做买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虽然你也纳了妾室,但从来不用操心内宅,不会有宠妻灭妾的问题。”

  “也没有生下一个庶子;你会把孩子架在脖子上,带着他们到处玩儿;在你母亲问我要钱的时候,豁出去说自己就是喜欢吃软饭……”

  “每个人想要的幸福都不一样,于我而言,你已经足够好了。当然,你今日说出,天塌下来了,有你在,阿时女儿身被人知晓了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们一房人分出去……这样的话……更是让我觉得,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安心得不能再安心了。”

  池祝一听,老脸一红,他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根发簪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了姚氏,“我没有私房钱,钱都是你赚的,拿你赚的钱来送你,未免有些太无耻。”

  “这根簪子,是我自己个雕的,是根好木头。”

  “我也没有怎么带他们玩儿,因为春日踏青,那头蠢驴子会从地里刨出尸体;夏日摸鱼,阿时她会从河里摸出尸体;秋日摘果子,她能从悬崖壁上掏出尸体;冬日玩雪,她滚个雪球,也能捡到尸体……最后,全都变成了验尸。”

第二九一章 京城旧案

  姚氏听着,噗呲一声笑出声,她看了一眼那木簪子,“阿时这孩子,打小就是与常人不同的。”

  “那会儿你出了事,瑛哥儿年纪又还小,阿时刚出生就带了那么一个秘密。我在月子里,整个人都七上八下。那孩子乖巧是乖巧,可不爱哭,又总是盯着人看。”

  “那时候几个月吧,你阿娘抱着阿时,训斥我来着,为了什么事儿,我不记得了。阿时在她怀中,就那么盯着她,还啪的一下,小手就那么打在了她嘴上。”

  “你阿娘大叫出声,当时我还在想,那孩子一个奶娃娃,能有多大力气啊,可不想啊,嘴都肿了!你阿娘吓得,当晚便请了个大仙来,在院子里做了一场法事!”

  池祝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他抬起手来,将那支簪子,插在了姚氏头上。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晓得?”

  姚氏脸微微一红,伸出手来,摸了摸那簪子,她生得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眼波流转之时,像是会说话似的,“你当然不晓得,那会儿你还在榻上躺着呢。”

  “所以啊,你说阿时小时候走到哪里,都能摸着尸体,我是不奇怪的”,姚氏说着,突然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我这话说出去,那是要被人打的,也只能同你说了。”

  “咱们这两个孩子,都生得格外懂事,我忙着赚钱,你……你也有你的事,咱们也没有怎么管他们,就这么一晃,他们就自己个好生生得长大了。”

  “瑛哥儿不知道在哪里拜得名师,还中了状元;阿时就更加,被江湖人士追着收了徒弟,学得一身好功夫。我这个做阿娘的,骄傲得紧。”

  “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很怅然,我这个做娘的,好似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池祝一听,亦是唏嘘的点了点头,“那可不是么?别人费了牛鼻子劲,养了个不成器的孩子,咱们家的,像是买了一坨肉,咱还没有生火呢,她自己个就变成红烧肉了……嘿嘿!”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说这话,我觉得自己有些欠打!”

  姚氏闻言,嗔怪地白了池祝一眼,随即她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朝堂之事,我不过问,我就问你一句,阿时如今为楚王效力,这回又救了他。不管咱们心中怎么想,她就是楚王一脉的人……”

  “这同你,同池家可是站在同一边的?”姚氏正了正色,认真的问道。

  池祝点了点头,“阿爹知晓池时要入楚王府,却并未阻拦。”

  姚氏松了一口气,她笑了笑,站了起身,“我去吩咐厨上,做红烧肉。”

  待姚氏一走,池祝整个人又懒散了下来,他往那逍遥椅上一趟,朝着窗外喊道,“你都来了,怎么不进来?还要阿爹去背你进来不成!”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学会偷听爹娘的壁角了。”

  他的话音刚落,窗子便一晃,池时从外头一跃,跳了进来。

  她刚刚洗完头,还湿漉漉的,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我这哪里是偷听,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听。我倒是想进来,就是怕我阿娘瞧见我,立马想起了她今年生辰,我送给她的十二支钗……

  对比之下,显得你太过抠门。像我这样贴心的孩儿,实在是不多了。”

  池祝一梗,“你的钱,你哪里来的钱?不都是你阿娘的钱,就靠周羡给你的三瓜两枣的俸禄么?”

  池时闻言,脸鼓鼓地,寻摸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你连三瓜两枣都没有?日后打算做什么?从躺着撸猫变成坐着撸猫吗?”

  池祝瞧着,皱了皱眉头,随手拿了块布走到了池时身后,“阿爹给你擦擦头发,一会儿该滴到红烧肉里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的厨子不会收汁儿呢!

  咱都是靠你阿娘养的人,就别互扎了,显得像是菜鸡互啄似的。叫人瞧了笑话。”

  池祝手下不停,嘴更是快得很,“小瞧你阿爹了吧,我若是想要当仵作,那还不是轻松之事。崔江晏不是中了探花么?大理寺有了缺……前两日有人来请你阿爹我了。”

  “那阿爹应了没有?大理寺尸体太少,没有什么意思。”

  京城里发生了案子,一般都直接是京兆府出动,只有一些特殊的案子,方才会轮到大理寺。这也是为何,她来京城之后,一直遇见的都是曹推官同苏仵作。

  直到崔江晏出了事,让小厮来请,方才头一回打了照面。轮到那块儿,尸体多半都只剩白骨了。

  池祝摇了摇头,“京城里有你一个姓池的仵作就够了,没有人喜欢看到一个家族只手遮天。这里不比永州……便是不揣测上位者的想法。”

  “这京城周边,有阿时你在,根本就不需要第二个仵作。是以,阿爹想好了,等京城这边的案子了结了,阿爹便去岳州。岳州知州乃是我的旧识,那里缺一个仵作。”

  “咱们二人,一南一北,迟早有一日,这天下再无冤案!”

  池时深深地看了池祝一眼,过了许久方才说道,“阿爹想好了便是。你说的京城的案子,是指李将军谋逆案,还是汝南王战死一事?”

  “我查到当年汝南王的尸体运进京城之前,李将军领了一个仵作前去验尸,那个人可是阿爹你?汝南王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

  对于池时说的这些,池祝丝毫没有露出半分诧异的神色。

  他朝院子里看去,种李院里的李子树开满了花儿,看上去格外的美。

  姚氏掌控内宅很有一套,几乎没有人敢鬼鬼祟祟地靠近这里。

  “是。虽然外人并不知晓,但是我同汝南王年龄相仿,当年的确是颇有私交。他战死之后,李将军认为当日那场战事,十分的蹊跷。随后王妃又遇袭,更是摆明了其中一定有内情。”

  “是以,李将军在运送尸体回京之前,特意寻了我去验尸。因为不能剖尸,而且时间紧急,我只能粗略的查看一二。”

  “汝南王根本就不是在战场上被人杀死的,他是中毒而亡的。”

第二九二章 拖拽伤痕

  “中毒?”池时眉头皱了起来,她接过了池祝手中的布,扔到了一旁,又将微干的头发,草草的用一根发带束了起来。

  当时她查完陆锦家中的案子之后,周羡同她简要的说过关于汝南王战死的情形,当时他说的是,汝南王在青龙峡设伏,想要围歼敌人,不料反被包抄,在他骑马南行之时,被人用套马栓套住了脖子,甩下马去,随后死于乱刀之中。

  因为我军主帅战死,当时士兵都乱做一团,青龙峡一役梁军大败,汝南王的亲信几乎全都战死。

  这其中半句都没有提到中毒二字。

  池祝点了点头,他举起手,开始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起来,“他的脸,手,还有腿上,都有严重的擦伤,这都是拖行留下来的,后背上一共有二十七处伤痕,有刀伤,还有长矛的贯穿伤。”

  “初步验看,是完全符合当时边关递来的奏报的。可是,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很简单”,池时挑了挑眉,“因为按照奏报而言,拖行伤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池时说着,解开了自己的头绳,将它扎了一个圈儿,套在了茶壶的盖子上,“假如这个茶壶盖子便是汝南王,下面的壶体是马。我是套出了他的人。”

  “当时我军发现中计,快速往南撤退。汝南王应该是背对着敌人的,这个时候,套马绳往后拉,他整个人应该是后背着地,被拖行。将军穿了甲衣,且套住脖子十分难受,他的手会下意识的想要去拽绳索。”

  “在这种情况,有擦伤的地方,应该集中在手肘,还有后腿处。”

  池时说着,猛的一拽,那茶壶盖子啪的一声,翻转落地,“就算在拽的过程当中,出现了翻滚,让他趴着被拖行。”

  “汝南王亦是手拽绳索,仰起头来,想办法自救。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手腕,还有脸上,不应该有擦痕,甚至是连贯性的擦痕……”

  “按照尸体上的痕迹来看,汝南王落马之后,应该失去了意识。所以他没有任何的挣扎与反抗,像是一条咸鱼一样,认人拖拽。”

  池时说着拖着那个壶盖子,在桌面上滑了滑。

  “汝南王乃是武将,有功夫傍身,同阿爹你这样弱不禁风的男子不同。跌落马而已,不至于让他失去意识。除非在他被套住之前,他已经中招了……因为这个,你联想到了中毒。”

  池祝惊叹的看向了池时,“你同阿爹想的,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正是如此,所以我把尸体又仔细的验看了一遍,发现在他的右腰处有一个黑色的针孔。应该是有人用毒针扎了他,在那一瞬间,汝南王不能动弹……”

  “所以他才轻易的被敌军的套马绳给套住了脖子。那毒厉害,见血封喉,他到底已经死亡。”

  池祝说着,紧了紧手,又长叹了一口气。

  “他穿了甲衣,能拿毒针恰好透过甲片缝隙刺中他的,只能够是他身边的左膀右臂。因为时间太短,我没有办法验出到底是中的什么毒。”

  “而且,当时你曾祖父已经不在,我们池家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什么说话余地。我年纪尚轻,虽然小有名气,但是查案可以,想要查出更大的事情,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时候没有执掌清白印的楚王周羡,是以池祝根本就没有办法像池时一般,想查什么便查什么。

  “我将此事如实告诉给了李将军,剩下的事情,便无能为力了。李将军知晓之后,告诉了我两件事,一则是军中有叛徒,害死了汝南王,他心中已经有眉目。”

  “二则他同汝南王曾经有一个约定,那便是有什么秘密,以玉佩传讯。可是他去了之后,并没有找到那块玉佩。”

  池时听着,脑中灵光一闪,“你怀疑刚刚找回来的汝南王世子关曳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便是李将军口中的那块用来传讯的玉?”

  池祝神色一凝,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说着,手紧了紧,又是一声长叹,“我听说汝南王世子这么多年,就在我们祐海附近……我想,当年汝南王妃遇袭,她无人可信,指不定就是想去祐海求助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

  池时无语的拍了拍池祝的肩膀,“阿爹我瞅着你这瓜子脸也不大啊,怎么着就这么喜欢望自己脸上贴金,往自己肩膀上挑担呢?”

  “合着全大梁只有咱们池家是忠正之臣,只有你是可靠之才了……”

  池祝一梗,心中那点难过,硬是被池时打散了一半。

  “汝南王很聪明,身边若是有叛徒,他未必一丝察觉都没有。指不定就在那玉佩当中,留下了什么讯息……”

  “李将军位高权重,同先帝还有皇后相识于微末,他叮嘱我不要再插手,以免打草惊蛇。我便没有再管这事,只安心的在京兆府查案。”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晓了。李将军忠君爱国,我不相信,他绝对不是那等谋逆之人……他的死,十有八九同汝南王的事有关。”

  池时伸出手来,摸了摸池祝的额头,“所以,阿爹你想要替犯了谋逆大罪的李明叙将军翻案。”

  池祝重重的点了点头,“尽力而为。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汝南王世子的那块玉里,有没有线索。”

  池时还欲要说话,就听到姚氏快步的走了进来,“快快净手,摆饭了。咱们用完之后,早早的去望景楼,那里能够瞧见状元郎打马游街,今日是瑛哥儿的大好日子,咱们一个不拉下的,都要去。”

  “阿娘,晓得了。我应该请个画师,将哥哥的风光场面画下来,然后裱起来挂在阿娘的帐子顶上,这样……别人深夜伤感落泪,阿娘你两眼一睁,乐得合不拢嘴……”

  姚氏无语的捏了捏池时的脸蛋,“你这熊孩子,还编排起阿娘来了。说起来陆锦同他哥哥回祐海拜祭他们阿娘去了,临走前还给你留了信,还有一箱子玩意儿。一会儿你拿回你屋子里去。”

  池时“哦”了一声,伸出手来,抢先偷吃了一块红烧肉。

  “对了,先前也来不及问,楚王殿下怎么样了,可大好了?”

第二九三章 街角黑影

  “除非作死,不然一时半会儿,那是死不了了。”池时中肯的回答道。

  姚氏无语的揉了揉池时的脑袋,“楚王殿下是个好的,你怎么这般说他?”

  池时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红烧肉挪开了,看向了清蒸鲈鱼,“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病是好了,可万一周羡吃鱼被刺卡死了,走在路上,被高楼上的人扔瓶子砸死了……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不是?”

  一旁的池祝一听,皱了皱眉头,“遇刺那么小一根,怎么会卡死人?这所谓的卡死,那都是因为窒息而死。孩童容易发生,我做了这么多年仵作,还没有遇见过被遇刺卡死的。”

  “倒是高楼扔瓶子,甚有可能。阿爹以前就验过一具尸体,死者从桃林经过,被树上的猴子扔石头,给砸死了,这种事情,虽然离奇,但还真有!”

  池时一听,来了精神,她将筷子一搁,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多大的石头,砸中了哪里?直接被砸死的话,可不是容易的事。小猴子拿不了多大的石头,大猴子少见不会随便出现在有人的桃林里……”

  池祝站起了身,摩拳擦掌一番,正要说这案子,却瞧见姚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脖子一缩,坐了下来,舔着脸笑了笑,又对池时正色道,“吃饭的时候,说什么尸体,你阿娘担心哥哥朝食都没有用,咱们赶紧吃完了,陪你阿娘去看你哥哥打马游街去。”

  没有抬头,池时都感觉到了姚氏锐利的视线,她脖子一缩,乖巧地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等去到盛景楼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池家想着池砚高中,一早就在盛景楼预定了一间临街的雅室。如今希望落空,这偌大的雅室,便只剩下五房的三人,同一些侍从了,空荡荡的,同下头的盛景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池时趴在栏杆上,伸长脖子朝外看去,站在这盛景楼上,几乎可以将京城的盛景一览无遗。

  锣鼓鞭炮的喧闹之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跟前。

  “阿时,快看你哥哥!”姚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三甲并排而行,中间那个骑着黑色大马的,便是池瑛了。像是听到了姚氏的声音,池瑛抬起头来,对着这边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池瑛的左侧,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个子颇小,有些干瘦,一脸严肃,即便是在今日这种春风得意的时刻,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应该就是今科的榜眼了。

  这人面生得很,池时还是头一回瞧见。

  池时亦是挥了挥手,算做了对池瑛的回应,她目光一转,正要看向池瑛右边的崔江晏,却是余光一瞟,瞟到了街角处一抹粉红色的身影。

  她在京城里认识的小娘子不多,赵兰汀算是数得过来的一个。

  她站在街角,身边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跟,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着,突然之间,一道黑影闪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朝着身后的巷子里拽去。

  池时一惊,伸手撑住了栏杆,往下一跃,便跳了出去。

  这会儿三甲正在这条街上游街,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

  池时一落地,提气便想追,却是脚步一滞,气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袭来,她喉头一动,并未停留,又狂奔朝着那街角追了过去。

  贼人的脚程极快,但是池时是何等人也,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朝前了那人的背影,以及他肩头扛着的赵兰汀。

  池时深吸了一口气,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铜子儿,猛的掷了出去。那铜子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出去,直接击中了贼人的膝盖窝。

  贼人就地一滚,将赵兰汀往地上一扔,一个闪身,拐了个弯儿便快速的逃跑了。

  池时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地上的那一抹粉红走了过去,“赵小姐?你醒醒。今日出门你没有带脑子么,竟是光天化日之下,便被贼人给掳了。”

  那赵兰汀甩了甩头,“可是池仵作?你快过来,帮我掐掐人中!或者是虎口?管他哪里都好,带针了也行。我应该是中了迷魂药了,现在脑袋晕得很。”

  池时皱了皱眉头,走到了她的身边,刚弯下腰去,就听得咔嚓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微,但是她还是听到了,她一把提起了赵兰汀的衣领,正要跳起,却是脚下一空,两个人瞬间掉了下去。

  “殿下小心!”

  池时搂着赵兰汀,循声一转,避开了下面的人,寻了一处空地,落了下来。

  她将手一松,捂住了墙,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快速的揣进了自己的袖袋里,“是常康吗?周羡也在?”

  常康一听这声音,顿时乐了,他掏出了火折子,腾的一下点亮了火把。这地底下一下子亮了起来,“早知道是九爷您,我就不把火把灭了,还得再点一次!”

  “殿下殿下,你看看,我们同九爷这是什么缘分啊!我早就说要九爷来,你偏说九爷有重要的事情,要看哥哥游街呢!这下好了,您不唤他,他也来了!”

  “九爷是什么人啊!只要有命案发生,那老天爷抓都要把他抓到现场来!”

  周羡瞪了常康一眼,“就你话多!”

  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池时身边,“你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了?这里是京城的暗河。脸色怎么这么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池时将藏着帕子的手往后放了放,“我能有什么事?天生肤白不行?”

  “嗯,是很白!像白面馍馍一样!不对,白面馍馍胖乎乎的,你是白面肉饼。”

  池时闻言,抬脚就踹,她指了指一旁扶着墙吐的赵兰汀,“我瞧见有人用帕子捂住她的嘴,然后掳走了她,一路追了过来。明明是一个寻常的巷子,我走过去,听到了触动机关的声音,然后就掉下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哥哥应该会十分高兴,拉着你大宴宾客三天三夜。怎么他太高兴了,决定把你送到暗河里流放了么?”

第二九四章 意外的第四人

  周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还别说,今日进宫,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皇兄絮絮叨叨的,恨不得从头发丝儿问到脚指甲盖儿……人间这么和善,倒是让我不适应了。”

  “这会儿听到池大仵作说话,真是倍感亲切!”

  池时背过身去,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嘴中,“看来我师兄果真有罪,硬是把你脑子给治坏了!连话的好歹都分不清了!哪里有人欠骂的?”

  “哇……”赵兰汀蹲了下去,吐得更加厉害,她耷拉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两位,此处并非打情骂俏之地,尤其是在你们旁边,还有一个肚子里,脑子里都在翻江倒海的人!”

  “不知道哪位能够过来,帮我掐下人中?不对,兴许是虎口……不管掐哪里都行,我现在看什么都天旋地转的……哇……”

  池时刚要走过去,却见周羡身子一闪,站在她的跟前,而那边常康已经乐呵呵的跑了过去,“赵小姐,我这里有解药,你闻上一闻,便好了。”

  池时一愣,疑惑的看向了周羡,“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康又不是程非,总不至于随身带着各种药,恰好对症。

  周羡点了点头,“京城里最近出现了一桩连环杀人案,因为死者的尸体,都是从地下河里发现的,所以朝廷管这叫地下河抛尸案。”

  “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了三具尸体。今日要不是你救下了赵兰汀,那他就是第四具。第一名死者,是一个国子学一个已经告老的夫子,正月十五的时候,出去看灯,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他喜欢清静,一个人住在了乌云寺附近清修。家中人都没有发现他不见了,过了十来日,尸体被冲了出来,被渔民捞起送到了京兆府。”

  “尸体溃烂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因为头发里粘了很多青苔,且身上有被老鼠啃咬的痕迹。是以苏仵作同曹推官发现了这个地方。”

  周羡说着,蹲了下来,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地面。

  这暗河在地底下,两边的河道被人整修过,但这地方几乎不会有人来,青苔铺满了整个地面,像是一层厚厚绿毯子似的,随处可见蛇虫鼠蚁。

  “京兆府的人来寻,找到了一个地方,周围有一大群死老鼠,还有翻了肚皮的鱼。”

  池时闻言皱了皱眉头,“死者死因是中毒?老鼠和鱼啃咬了他的尸体之后,也被毒死了?”

  周羡点了点头,“根据验尸结果来看,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致命伤痕。他的骨头都发黑了,显然中的是很厉害的毒药。他先是死在岸边,但是春日一下雨,就立马涨水,然后他被冲进了河中,顺着河水流了出去……”

  “也因为被水冲刷过了,京兆府没有找到任何的痕迹。紧接着,又过了三日,曹推官同苏仵作来这里巡查之时,又发现了第二具尸体。这一回的尸体没有被冲走。”

  “第二个死者,是一个女童,只有五岁上下,家中人带着她出来逛街市,不想孩子突然走丢了。京兆府只当是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像这样的案子不少。并没有人想到同之前的那桩案子有关联。”

  “苏仵作想要下来重新找线索,发现了孩子的尸体,然后同京兆府的案子一对,方才确认了孩子的身份。也是中毒死的。”

  “这第三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郎君。他是在街头挑担卖烧饼的。早上出摊之后,到了天黑了,都没有回来。家中人去街上寻,发现了烧饼摊子,里头的饼大部分都还在,但是人没有了。”

  “问了很多老主顾,都说早上的时候,便瞧见摊位在,人却不见了。家中人立马报了官。曹推官第一个就怀疑了地下河道,果不其然,在下头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同样是中毒。”

  周羡说着,看向了正在拿帕子擦嘴的赵兰汀。

  赵兰汀却是往久乐身后一躲,探出一个头来,“殿下,虽然咱们以前,的确是有一些扯不清的纠葛。但是在你离开京城之前,我已经同陛下说过了。”

  “兰汀无意做那楚王妃。你以前便对我毫无兴趣,现在也请你毫无兴趣。不要跟话本子里似的,觉得天下竟然有不乐意做楚王妃的女子,简直是清丽脱俗,与其他的小娘子不一样,完全彻底的引起了你的注意。”

  “不要再看我了,我心中发毛。”

  池时听着,揶揄的看向了周羡,“小娘子,你成功的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周羡脸一黑,“我是想问,被池九英雄救美的赵小姐,掳走你的人,有什么特征?”

  池时皱了皱眉头,从周羡的手中夺过了火把,照向了地下河顶部的岩石,先前她同赵兰汀,便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这个机关的入口在巷子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踩到了什么就会触发,那一定会有很多人掉下来过,京城里不可能从未有过传言,譬如什么吃人的巷子,通往阴间的门之类的……

  既然没有,那说明,这机关不太可能是她无意中触发的。而是有人见到她站到了机关上,故意打开的……想让她同赵兰汀掉下来。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池时摇了摇头,亦是看向了赵兰汀,“你一个相府千金,家中管教甚严,以前见你,身边丫鬟婆子成群。今日做什么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赵兰汀闻言脸微微一红,“今日去望景楼附近的,能干什么?不就是想要偷偷的看一看新科三甲游街么?我爹娘不让我靠近了,我是借口出恭,偷偷从望景楼里跑出来的。”

  “那地方人少,我就站在那个角落,还没怎么看呢,就闻到一股子香味,然后一个帕子伸了过来,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的。”

  “那人将我扛在了背上,跑得飞快的。我也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只知道是一个男子,感觉很年轻,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感觉像是草木的味道……”

  “他应该挺瘦的,肩膀很薄。虽然现在不穿袄子了,但是春日的衣衫也不薄,我清晰的感觉到,那个人的肩膀硌得慌,枕得我肚子疼。”

第二九五章 我背你吧

  “至于旁的,我实在是太晕了,就没有注意到了。”

  赵兰汀用了药,这会儿视线正常了,朝那四周一看,方才后怕起来。

  她朝着池时身边走了几步,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感受到脚下那滑溜溜的青苔,脸色又煞白了起来。

  “多谢池仵作,若是我运气好,叫你瞧见了,就要变成一具尸体,躺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被人发现了……”

  池时摆了摆手,“你们下来之后,可有什么发现。这地下河既然有一处机关,未必就没有第二处。那些尸体,是在这个附近被发现的么?”

  “啪!”

  池时循声看过去,只见常康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被这么一打岔,差点儿忘记了,殿下,我们刚才不是发现了机关,正要进去么,就瞧见九爷同赵姑娘从天上掉了下来。”

  周羡点了点头,拿起火把对着那河道壁照了照,“也不一定是机关,只是这一处凸起,看上去颇为不自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我觉得可能有蹊跷。”

  他说着,抬手一指。

  池时放眼一瞧,那气血又上涌了起来,周羡何时说话这般含蓄了!这哪里是不自然,这分明就是一个笋啊!你瞅见在这乌漆嘛黑的墙上,长出了个石笋的么?

  “京兆府的人是有多瞎,方才漏了这个?”池时忍不住说道。

  “殿下也是这么说的,赵小姐你站开些,我要掰笋了。”常康说着,大喇喇的走了过去,伸手一把握住了那笋,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石笋便被他给掰折了。

  池时那一句等一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见面前的山壁抖了抖,掉落了几块青苔,尖叫着跑开了几只老鼠,然后轰的一声,墙体上出现了一个圆滚滚,黑漆漆的洞。

  常康有些尴尬的将断了的笋,往那地上一丢,“虽然机关坏了,但是好在是找到了。要不我先进去看看,殿下同九爷在外头等着,万一里头有什么毒气暗箭……”

  常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池时同周羡已经举着火把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池时背对他摆了摆手,“你进去再掰一次笋,回去炒肉吃么?若是吃不饱,刮一块青苔,也算是个菜了。”

  她说着,皱了皱眉头,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红瓶,从里头掏出了两颗药丸来,递了一颗给周羡,“防毒的,这里头一股子奇怪的药味,凶手擅长用毒。”

  周羡看也没有看,直接塞到了自己嘴中,他举着火把,找到了墙上的灯,走了过去,轻轻一点,整个密室瞬间亮堂了起来。

  在那墙上,挂着一张神农图,下头的桌案上,摆着一些已经炮制过的药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倒在上头的小瓷瓶。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药炉子,各种样子的罐子,围着炉子胡乱的放着,凑近一闻,一股令人窒息的的药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池时走了过去,掀开了其中一个药罐子,里头的药已经熬干了,黑乎乎得粘在罐子的底部。

  “池时,你来看这个!”

  池时朝着周羡的方向看过去,在密室的另外一面墙上,粘了很多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画着红色的叉叉,看上去格外的不祥,“是一些药方,应该是有人在这里炼药。”

  她说着,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扯下了最近的一张药方,又将整个密室重新看了一遍,方才拽了拽周羡的衣袖,“走了,一会儿叫人把这些药罐子都搬走,试试是不是毒药。”

  周羡盯着那些字看了又看,脚步却是不动,池时又拽了拽他,“走罢,出去再说。”

  池时说完,将那张纸揣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朝外走去,周羡又看了一会儿,方才追了出去。

  “池时,走这边。这里有一条道,可以出去,就在离楚王府不远的地方,我们便是从那里下来的,离这边不远,出去了指不定你还能够瞧见你哥哥游街。”

  池时点了点头,正要朝前走,却瞧见周羡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怎么?你要如厕不成?”

  周羡脸一黑,“我是什么牛马么?蹲下就如厕?”

  池时摇了摇头,“你说得不对,牛马不用蹲着就能出恭。”

  周羡见他一本正经的,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他的鞋,“你鞋子底子薄,是布底子便鞋。朝前走可不是进密室,里头全是青苔还有淤泥。之前春汛涨了起来,如今退了水,一踩脚就陷下去了。”

  “我从那边来的,鞋子已经脏了,背你。不然你的鞋被粘掉了,光着脚丫子走么?”

  他说着,再次蹲了下去,不等池时应声,往后一靠,一把将池时背了起来。

  池时一时不察,身子一晃,一把抱住了周羡的脖子,她清了清嗓子,“我有轻功。”

  周羡没有理会他,“你拿好火把,别把我头发烧着了。常康,你背着赵小姐走,绣花鞋走不了。”

  那头常康嘿嘿一笑,爽朗道,“好叻!九爷莫要害羞!我们殿下,又不是头一次背姑娘了。那会儿五六岁吧,有个小姑娘,硬是要我们殿下背,像个猴儿一样,跑着蹿了上来!”

  “你猜怎么着!我们殿下一蹲,那小姑娘直接扑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牙都摔掉了!夫子罚他做了三百个深蹲!”

  被常康背着的赵兰汀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这我知道!是当时吏部尚书的孙女,孙冰!那颗牙一直都没有长出来,后来她最苦手的便是女红,你猜怎么着?”

  常康摇了摇头,他力气大,又有功夫在身,背赵兰汀简直跟玩儿似的,健步如飞的一下子走到了前头,“我哪里猜得着?这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不会就不会,大家小姐有的是丫鬟缝!”

  赵兰汀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因为她听不得线这个字,看到线都牙疼!去岁的时候,她成亲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去送她,她就抱着我哭啊!”

  “说她嫁去的那家人,日日朝食都吃米线,造了孽啊……”

  池时听着,看向了周羡的耳朵,果不其然,那双耳朵瞬间红得能够滴血了,她的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想笑就笑,我才是造了孽,身边有常康这么一个傻子!”

第二九六章 疑犯沈观澜

  这地下河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隧道一般,空荡荡的,说起话来,几乎还有回响。

  前头的常康连听了几遍傻子,顿时不乐意了,“殿下,你若是以九爷为准,对比之下,天下人那全都是傻子!以前您还夸我机灵呢!”

  “我何时夸过你了?”周羡没好气的说道。

  “殿下您不记得了,就那一回,咱们去庄子里摘果子吃,好家伙,不知道怎么地,捅了马蜂窝了!我瞅着有条河,直接拽着您就跳进了河里,潜在水中,等那马蜂走了,才起来的!”

  “当时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看啊!还以为有哪里来的鸳鸯殉了情,就差没有往下捞了。后来知晓是怎么回事,哪个不夸我机灵!”

  池时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你们两个,都有轻功。”

  常康一愣,河道里一瞬间寂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赵兰汀的一声爆笑。

  周羡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你回来之后,好些了么?”

  “什么?”池时皱了皱眉头。

  “先前我瞧见了,你的嘴比平常红了一些,是受了内伤,刚刚提气救人,所以吐血了么?是不是在平阳你为了救我……”

  周羡说着,将池时往上托了托,“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受伤,刚在盛景楼吃了胡辣汤。再说了,就算受伤了,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是华佗,还是扁鹊?”池时将头一别。

  “嗯,你一边喝着胡辣汤,一边看你哥哥游街,看得高兴了,往崔江晏的脑门上浇上一碗。”

  池时一梗,“胡辣汤不要钱的么?平白无故为何要请崔江晏喝。”

  周羡还欲说话,又听到前头的常康嚷嚷道,“九爷,我们殿下背过人,你背过人么?”

  池时松了口气,扬声道,“如果死人也算的话,那背过。”

  地道里又是一阵寂静……

  再走不多时,便出现了一道石梯,常康将赵兰汀往地上一放,顺手一托,掀开了上头的盖子,四人依次走了出去。

  在那地下待得久了,一出地面,整个空气都觉得清新起来。

  池时往四周一看,这里是一个民居。

  像上一回周羡领她去过的那个京兆府衙附近的民居,差不离的。

  听到响动,里头立马出来了一个老嬷嬷,她对着周羡行了礼,又拿了干净的鞋袜过来。

  几人整理一番后,周羡方才领着池时出了院子门,他的马车,让常康驶着去送赵兰汀了。

  “今天的案子,你作何想法?”

  “那字你应该认出来了,很明显。去平阳的时候,常康拿了你以前吃的药方子过去,虽然师兄没有用上,但是我瞧过一眼。”池时说着,摸了摸放着她撕下来的那张药方子。

  “是沈观澜的字”,周羡说着,心中有些发沉。

  “观澜虽然平日里痴迷药道,甚至是有些疯癫。你说他用鼠兔试药,那有可能,可是直接拿人试毒,我不认为他会这么做。”

  池时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目前看来,对沈观澜极其不利。受害者一共有四人,赵兰汀没有死,但也算受害者之一。这四个人,听你的描述,除了都是人以外,几乎毫无共通之处。”

  “可若是试药,却又十分说得通了。老人,孩子,壮年男子,年轻女子……凶手乘人不备,将人用迷药迷晕了掳走,然后带到暗河里,给他们试药。死亡之后,直接原地抛尸。”

  “沈观澜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大药师,平日里楚王府的那股子药味,周遭都能够闻得到。但凡认识他的人,都知晓他对毒物有多疯魔。”

  “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墙上贴着的那些药方子,那是沈观澜的字迹。别人不认识,可你却是肯定认识的。”

  周羡沉默了片刻,“我相信观澜不是凶手,有人要陷害他。没有但是了么?”

  池时挑了挑眉,“但是,这个案子,有几处我没有想明白的可疑之处。”

  周羡闻言眼睛一亮,“是什么?”

  “明面上看来,沈观澜有最大的嫌疑。但是,第一点,也是最明显的一点,你说过前几日,京兆府的曹推官同苏仵作,也去巡查了暗河。你们一去就找到了石笋,他们却没有。”

  “莫不成全世界都是瞎子,只有你同常康的眼睛是好的不成?而且,这机关术也很奇怪。一般有很多秘密的人,家中都有会有暗室。”

  “可能在书房里,书架上的其中一本书,往下一按,博古架子上的花瓶一扭,亦或者是墙上的某个凸起一拍,门就开了。”

  周羡恍然大悟,“常康弄坏了笋,可门还是开了。通常这种情况下,要不门不会开,要不就算开了,也会开启死亡防御……常康当时也嘀咕,担心里头会冒出毒气或者藏了箭支……”

  常康虽然有些憨,但是也算是见多识广,他下意识的,便说出来了自己的经验之谈。

  池时点了点头,“第二个,沈观澜在楚王府中拥有一座小楼供他试毒。密室里的那些东西,他在小楼里弄,也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他为何要跑到暗无天日的暗河里去,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京兆府已经发现了尸体,他还无动于衷,甚至将自己的字贴在墙上……留下致命的证据。”

  “所以,你对傻子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不是傻子不能进楚王府?”

  周羡松了一口气,“所以我的推测是对的,有人故意要陷害沈观澜。有人故意用石笋暴露机关,就是为了让我进去看到墙上的药方子。”

  “曹推官同苏仵作便是看到了方子,那也不能确定是谁写的。可是我不同……我同沈观澜年幼便相识,一起在同一个夫子那里读书。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我若是说出来,那沈观澜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难以脱罪;我若是隐瞒,立马便会攻讦,说我包庇他,那我手中握着的清白印,我执掌刑罚就成了笑话。”

  池时摇了摇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那不是推测,你那是对亲友的盲目自信,先入为主。”

  “第三,赵兰汀对我们撒了谎。”

第二九七章 来势汹汹

  周羡颇为意外,“赵兰汀?我印象中,她除了话特别多外,同一般的贵族小姐,没有什么区别。她刚刚被你英雄救美了,应该感动得恨不得以身相许才是,怎么还骗你?”

  池时摇了摇头,“她说她当时孤身一人在盛景楼附近,乃是因为她想要一个人偷偷的看热闹。这不对,便是贩夫走卒,都知晓今日放榜,三甲要在盛景楼那里游街。”

  “我家中祖母,盼着池砚能中,早在正月里,便定了那间雅室。赵家人去盛景楼,不可能临时去,那自然也是去看游街的,赵兰汀又何必一个人偷跑下来,连贴身丫鬟都没有带?”

  “要不,赵家人根本就没有在盛景楼里,要不赵兰汀偷溜下来,有旁的要事。我还记得,我在陈国公府头一回见到赵兰汀的时候,她还隐隐约约以楚王妃自居。”

  “可是,年节之后,咱们出京之前,她突然就变了。”

  周羡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怀疑赵兰汀有了心上人,今日出来,便是要同那个心上人相会的?”

  池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打听起来,并不是很难。她不光是撒了这一个谎,还有旁的。她中了迷药,被人扛在肩上之时,明显已经像是一条死鱼一样,不怎么动弹了。”

  “我一路追过去,都没有瞧见她挣扎一下。直到我用一枚铜钱,将掳她的贼人击跪,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方才醒来。而且,她醒来之后,晕头转向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奇怪的草木的味道,还有那个人很瘦,硌得慌吗?”

  “而且,那条巷子人来人往的,绝对不可能是踏上去就会触动机关那么简单。是以,那个掳走赵兰汀的贼人,是故意将她摔在那个地方,等我走过去扶她的时候,就在不远处触动了机关。”

  周羡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池时走了几步,见身边没有了人,回过眸去。

  “你怎么回事?耳朵红红的,莫不是胭脂没打在脸上,打在了耳朵上?”池时疑惑的问道。

  周羡一听,耳朵更红了,“你没事回头做什么?”

  池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我不回头,难不成倒退?”

  周羡清了清嗓子,快步上前,走到了池时身边,“你的意思是,那个贼人在杀死不了赵兰汀的情况下,故意引你们二人入暗河,让你们快速的搅合进这个案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