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只要九爷有需要,便是小子这条命,都可以直接拿去。我的爹娘友人,无一人信我。九爷今日与小子初见,便敢以性命相托……帮我找回弟弟来……”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好好活着便是,别忘记去我家酒坊里干活,不去可是要扣工钱的。”

  柳荣一愣,复又重重的点起头来,直到看到池时同周羡乘坐的马车,走到没有影子了,他方才走回院子里去。

  那里头乱糟糟的,一大群人跑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虽然你家孩子死了可怜,但是这里是大家伙儿一起住的,怎么可能搭灵堂?”

  “对哦对哦,四岁的孩子,那是早夭的,又是被人杀了,那搞不好要出乱子的。这样的孩子,都不用立碑,连祖坟都不得进的……”

  那些人对着柳家的父母亲说着,一见柳荣进来,瞬间静了声。

  柳荣眼睛一瞟,瞬间冷了脸,“正是因为早夭了,才要搭灵堂,做法事,好好的把芳儿安葬了。不然的话,他一个小孩子,在荒郊野岭的害怕了,指不定就要寻你们这些叔伯婶娘好好絮叨絮叨了。”

第四一八章 姜芸进门

  马车很快就到了池府,府里头张灯结彩的,大红灯笼高高的挂着,这会儿已经夜深了,宾客早已经散去。

  空气中的那些烟火味儿却仿佛还残留着,告诉众人,今夜这里有过一场盛大的喜事。

  池时没有惊动门房,悄悄地在角门下了马车,姚氏在这里安排了守夜的婆子。

  周羡也跟着跳了下来,“你快些进去罢,明日晚些起来。那些孩子的事情,我嘱咐常康去办就行。今夜你没有回来,明日可要好好的同嫂嫂解释一二。”

  池时“哦”了一声,打了个呵欠,朝着角门走去,背对着周羡,摆了摆手。

  “阿时!”周羡突然呼喊出声。

  池时扭过头去,询问地看向了他。

  周羡笑了笑,眉眼弯弯地,“明日应该是下雨天,我撑着伞过来接你。”

  池时点了点头,“撑大一点的,龙骨多的。不然的话,万一你淋了雨着了凉一命呜呼了,有辱程非神医的名头。”

  周羡“嗯”了一声,见了池时进了屋子,角门已经关闭了,这才上了马车,朝着楚王府行去。

  种李院里头静悄悄地,贴着大红喜字的池瑛屋里,红蜡烛还点着,但已经没有了响动。

  石头桌子前,池祝托着腮帮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同一只猫儿对弈。

  池时瞧着,压低了声音,“阿爹半夜里不睡觉,在这里扮野猫子吓鬼么?”

  她说着,跨坐在池祝对面的石头凳子上,那猫儿见她来了,轻轻一跳,跳进了池祝的怀中。

  池时拿起白子儿,替那猫儿落了一子。

  “鬼有没有吓到,我是不知道。你老子我被你吓了个半死,倒是真的。你哥哥大婚这么大的事情,若非你陷入了什么局中脱不开身,根本不可能不来的。”

  “楚王那满口的胡话,也就是糊弄人的。久乐回来唤他,我都瞧见了。吃饭了没?”

  池时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当真没有想到,您半辈子不做人,一做起人来,还挺像样的。”

  池祝一听,眼睛一瞪,抬起手对着池时的脑壳就是一巴掌,“等着,就知道你饿着,让人给你留着好吃的,梅干菜扣肉,粉蒸莲藕……都是你爱吃的。”

  他说着,抱着那只猫儿,摇晃着身子,朝着种李院的小厨房行去。

  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在池祝这里,是一万个不存在的。

  你见过吃软饭的君子?

  不一会儿功夫,他便乐呵呵的拿着托盘,端了几个大海碗过来,将桌子上的棋子连棋盘端到了地上,又将吃食摆了上来,给池时倒了一小杯米酒,自己个倒是倒了一大杯。

  “今夜哥哥大喜,你还没有喝够呢?”

  池时瞧见夹了一块粉蒸藕,扒着米饭快速的吃了起来。

  “喝是喝了,在这里等你一宿,这不酒早就给吓醒了。这北地人都爱吃馒头烧饼,那些不都是朝食么,吃了我总觉得像是没有吃一样,还是这大米粒粒香。”

  池时深表赞同,埋着头吃了起来,她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是在是腾不出空来说话了。

  见池时吃得香甜,池祝打了个呵欠,站了起身,他吃得极快,跟前的那一碗米饭,已经吃得一干二净了,“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要长白头发的,我先去睡了,不然我怕你阿娘冷。”

  池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听听树上的蝉鸣。”

  哪个人夏天会怕冷?

  待用完了饭,池时将碗筷收拾好了端去厨房,发现了锅子上温着的水,忍住勾了勾嘴角。

  因为在地牢里待过了,浑身粘腻得很,甚至带着一股子霉味儿,池时好好的沐浴更衣了,坐在那桌案前,又将那锦囊里的两张纸条拿了出来。

  她用手搓了搓那纸张,格外的厚实,乃是上好的纸,通常都是权贵之家,用来写帖子的,比寻常的纸要硬朗许多。

  池时想着,拿起那纸在鼻尖闻了闻,可惜地摇了摇头。像这种纸,一般都会有隐隐约约的香味,显得高雅又奢华。可是因为被黎氏放在了装有烟雾弹的锦囊里,整个味道都被破坏了。

  再看上头的纸,写的那是一手十分规整的楷书,仿佛从字帖里一笔一划临摹下来的一样。

  好归好,但是并没有什么特色,应该是幕后之人,有意为之。

  她琢磨一会儿,都没有新的发现,困意又涌了上来,便将这东西收好了,倒床睡了过去。

  这一夜好眠,翌日一大早,池时是被雨声惊醒的。

  她推开窗棱,那雨水瞬间拍打了进来。

  “阿时你醒了。昨夜的事情,我都问过久乐了,日后可不能只身犯险了。”

  池时朝着窗外看去,只见池瑛撑着伞,站在院子里,他的身边,还站着略带娇羞的姜芸。

  “周羡这厮,倒是能掐会算了”,池时轻声嘀咕道。

  然后又朝着姜芸行了礼,“嫂嫂,昨日实在是有案子在身,池时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那姜芸一听,笑了笑,“阿时莫要这么客气。你去救了那个叫柳荣的孩子一命,嫂嫂比什么都开心。一家子人来日方长,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

  池时乖巧的点了点头,想着自己个还穿着中衣,忙自去更衣洗漱不提。

  虽然姚氏不是那等爱立规矩之人,但今日到底是姜芸进门第一天,一家子人早早地坐定了,等着新婚小夫妻们,来给长辈们敬茶。

  姚氏同池祝,给了姜芸一套上好的头面首饰,池老太太同长房的那些人,也并未刁难,都痛快的拿出来符合礼法的见面礼来。

  姜芸敬完茶,又给小辈的人送了准备好的礼。

  池时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等回到种李院之后,姜芸又额外的拿了一套秋日的崭新衣帽,单独送了池时,姚氏瞧着,简直合不拢嘴来。

  一家人落了定,一道儿用朝食,窗外的雨,哗啦啦的下着,但也没有损了这府上的半点喜庆。

  “我倒是想要多给些聘礼,好让你看出我家瑛儿求娶的诚意。可你阿爹说了,低调行事莫要出格,好孩子,委屈你了。我当真想要到处炫耀,炫耀我儿求得佳妇。”

  池时听着姚氏拉着姜芸说的话,忍不住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来。

  姜芸脸上一红,“母亲过誉了。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方才是实惠。”

  姚氏一听,更加高兴了,“好了,本不该今日便同你们说这些的。但是实在是行程紧急,你们阿爷来了信,说给你们老家的姐妹,说了一桩亲事。”

  “昨儿个老太太收到了信,思量了一日,决定与我们一道儿回永州去,过不得几日便走。”

第四一九章 恐怖团子

  “这么快?”池时心中一空,她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姚氏身边。

  她想着,眼眸一动,又道,“不如我送阿爹阿娘回去祐海?左右如今……”

  姚氏听着,给池时夹了一片蓑衣萝卜,朝着众人看着笑道,“你们还说,阿时不苟言笑,小小年纪瞧着十分的稳重。如今看来,都看错了。”

  “我们小阿时,还是阿娘的小尾巴呢!”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姜芸,都忍不住捂住嘴直乐。

  池时老脸一红,“我那是担心阿爹阿娘一路行去无人照顾。”

  姚氏听着心中慰贴,“是是是,你且放心,一大堆丫鬟婆子都看着呢,同你舅舅的商队,一块儿回去。再说还有老太太在,我们来的时候,是怎么来的,回去的时候,照旧怎么回去。”

  “你既然拿了楚王府的俸禄,就应该好好的办事才是。”

  池时一听,皱了皱眉头,当初她上京城来,同周羡约定好了,周羡帮助她查明这么多年来,池祝要死不活的原因,她帮助周羡,搞清楚先皇后的死因。

  现在他们虽然知晓先皇后的的确确是中毒而亡,但到底谁是下毒之人,尚未有定论。

  凌太妃乃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一则她没有什么杀人动机,二来宫中之人狡诈,最先浮出水面的的那个,未必就是一定是真凶。

  ……

  姚氏是个做事爽利之人,等姜芸三日回了门,她便同池祝一道儿,启程回了祐海。

  池老太太更是跟着他们走得悄无声息的,连个告别的宴会都没有办,便将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一块儿打包了,浩浩荡荡的南下而去。

  仿佛去岁她那么大阵仗,当真只是来给池砚娶亲一般,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池时收到姚氏报平安的来信时,东京城已经入秋了,枝头上的树叶泛黄,一路骑着驴子朝着楚王府行去,偶尔还能够瞧见树上挂了青色的柿子果。

  天一下子就凉了起来。

  不过京城给人的感觉,不是萧索,反倒格外的热闹起来。

  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小商小贩的,卖着从自家树上摘下来的果子水产,螃蟹肥美,桂花酒也酿好了,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们,一个个的都站在小楼上,打开了窗户……

  仿佛生怕过路的人,听不见他们对于菊花的喜爱,看不到他们正人君子的高洁。

  池时坐在小毛驴上,晃着脚丫子,手中拿着一串热气腾腾的团子,一口一个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这几个月京城里简直就是风平浪静,连案子都少了许多。

  “其实真正的地府使者,是我阿娘吧?你说对吧,久乐!”

  池时咬下一颗粉色的团子,最近京城里时兴一种五彩团子,一串上头,有粉色白色绿色黄色同褐色,每一颗团子的味道都不一样,那小摊之前,总是排了长长的队……

  久乐牵着小毛驴,也咬了一颗团子,笑道,“要不然的话……”

  他说着,脸色一变,用手捂住了嘴。

  池时坐在毛驴上,看得真切,“怎么了?久乐你也同我祖父一样,老得掉牙了么?还是吃着了一块人骨头之类的?”

  “最近那个写话本子很出名的鬼生,写的新故事,便是吃饭吃出了人骨来!”

  没有案子,池时便一下子空闲了下来。

  那薛灵仙同她还有周羡,到底是“男女有别”,于是她便想出了“曲线救国”的一招,不知道怎么地,投了姜芸的眼缘,这下子,种李院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多了起来。

  其中,各式各样的话本子是最多的。

  久乐摇了摇头,将口中的团子吐了出来,脸色惨白道,“人骨倒是不是……瞧着是一个金耳坠。”

  池时一愣,翻身跳下了驴来。

  久乐已经清理掉了,在他的手中,赫然放着一个小金耳坠,上面穿进耳朵里的大环已经不见了,只有细细的流苏下头坠着几朵小花儿。

  “你牙口不错,虽然已经咬坏了,但是看得出来,这是金桂花。别看这种金耳坠,金子的重量不多,可做工十分的难得,不是京城里的大银楼,那是做不出来的。”

  池时说着,用帕子包着那金耳坠,仔细的看了看,“桂花细小,又是很多攒在一起。乃是今年开开的宝泰银楼的新出的花样子。”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除了金桂花,还有几片小叶子。嫂嫂便有这么一对,那日还是我顺路去宝泰银楼,给哥哥取的。”

  她说着,将那耳坠子包好了,朝着不远处卖团子的小摊子上行去。这里永远都排了长长的队,一眼都不见尽头。

  那小摊子上煮团子的,是一对夫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那男子生得白净又好看,据说以前是戏班子的名角儿名叫秋名,后来倒了嗓子,这才娶妻生子。

  这团子摊能吸引这么多人来,可不光是因为好吃。

  相比起那秋名,他的妻子孙三娘,那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了,那是塞进人堆里,都寻不出来的。

  只得了一双巧手,做出来的丸子,那叫一个真心的好吃。

  一开始的时候,小摊子上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后来忙不过了,又佃了临街的铺子,招了两个帮工,只不过那个小摊子,还一直保留着。

  池时想着,径直的朝着摊主走去。

  站队的人,瞧着有人插队,都忍不住骚动起来。

  “那边那个,干什么呢?别看你长得好,就可以随便挤了,今儿个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得排队。”

  “就是,牵个驴就以为你自己也驴了,没有瞧见这边排着长队么?”

  池时没有理会他们,拿出了那个手帕,摊开了来,“你家团子里,吃出了金耳坠!”

  她这话一出,站队的人更加激动了起来,“靠!团子里有金子!那不是赚大发了!”

  不等摊主说话,旁边一个一边吃一边看热闹的小姑娘,突然脸色一变,惊喜的喊道,“哎呀,我硌着牙了,莫不是我也吃到了金子!”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将那团子吐在了帕子上,她刚咬破,还没有来得急嚼,倒是不觉得恶心,便用力的一捏,将那丸子彻底的捏碎了开来,露出一个白花花硬东西。

  小姑娘脸色大变,扶住一旁的大树,一通狂吐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牙……牙……不是金子……是牙……”

第四二零章 真实话本

  团子里吃出了金耳坠,那还能够说是摊主做团子的时候,不小心掉落进去的。可若是一颗牙,那又是个怎么回事?

  不用池时说,那些已经时常目击命案的京城百姓,一个个的全都脑补了个周全。

  没吃过的,拍着胸脯庆幸逃过一劫,那吃过的,恨不得将在娘胎里吃的饭,都给吐出来!

  那卖团子的孙三娘见这等状况,将手中正在准的团子一扔,滚烫的汤水溅了起来,她一把拧起一个笊篱,指着池时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们一定是那个姓闫的狗贼派来故意砸我们生意的,他见我们夫妻这团子卖得好,早就眼红了,放出话来,叫我们好看。”

  “大家凭本事吃饭,怎么还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什么金耳坠,什么牙齿,你们想说什么?想说我杀了人剁了馅捏成团子不成?”

  “人家话本子里的杀人越货的,都知道寻个深山老林无人问津的地方杀人包包子,我们夫妻是有多傻,方才当街卖人肉!”

  “杀千刀的,你说里头有金子就有金子,大家伙儿也没有瞧见!”

  那孙三娘说着,彪悍的拿着笊篱又指向那个吃出了牙齿的小姑娘,“还有你,一定是你事先藏了一颗牙,然后同那个牵驴子的串通好了,糊弄谁呢!”

  她嗓门大,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理直气壮,排队的人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又都觉得有理起来。

  脑子有几个缺啊,敢在天子脚下卖人肉丸子?

  池时听着,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也很赞同,这五个团子里头,只有最下面那个褐色的团子,是肉团子,上面的都是各种糯米砣儿,如今的肉金贵,整得多了,哪个寻常百姓买得起?

  就这团子的火爆程度,孙三娘的的确确是没有必要发这个疯,在团子里头藏人。

  不过,这人心难测,谁又知晓呢?她也不过是推测罢了。

  那孙三娘一看,顿时精神了,“你们看,你们看,她都点头承认了。”

  池时挑了挑眉,“有理不在声高。我可没有说你用人肉做了团子。只不过,这金耳坠还有牙齿,乃是千真万确的,从你这团子里头出来的。”

  “你一早就知晓不是么?先前我拿出那个金耳坠的时候,你不但没有呛声,还瞧着熟悉得很。捏丸子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一个金耳环,上面还坠了几片叶子,对吗?”

  池时说着,定定的看向了那孙三娘。

  那孙三娘被她一看,顿时眼神不定了起来,她左右瞟了瞟,见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不由得红了脸,“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捡到。”

  池时摇了摇头。

  眼见那孙三娘又要恼羞成怒,一旁的久乐忙上前一步,笑道,“孙三娘子莫要恼怒,我们东家也是做买卖。咱们买卖人,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

  “若是那饭馆茶馆,更靠的是个口碑。今儿个这事已经发生了,就算孙三娘子说得在理,解释得通畅,可这日后过来买团子的,一想起今日之事,难免打那退堂鼓。”

  “倒是不如,把这误会给解清楚了。孙三娘子为人清正,这条街上谁不知晓?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家伙儿应该齐心协力,将这要害你们夫妻的人,给揪出来才是!”

  池时听着,点头如捣蒜,“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孙三娘想了想,拿起一旁的白色麻布擦了擦手,又在腰间挂着的钱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来,“我今日早上起来做团子,的的确确是捡到了一只金耳环。”

  她说着,有些不要意思地红了脸,随即解释道,“不过不是在那肉馅里,是在放肉馅的盆子旁边。正如这位小公子所言,是一个圆环,下头坠着几片叶子。”

  “这种耳坠,我瞧见过,来买团子的小姐,有戴这样的。下头还坠了一把桂花。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桂花。”

  “我都是半夜里剁好了馅,然后去睡上一觉,等肉馅腌制入味了,快天明的时候,再起来搓团子。我敢对天发誓,我昨天晚上剁肉的时候,里头那是绝对没有什么金耳坠还有牙齿的。”

  “这团子要劲道,靠的就是我剁肉剁得细腻,若是有这东西,还不把我的菜刀给崩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定……”

  孙三娘子说着,推了一旁一言不发的秋名一掌,“你怎么屁都不放一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瞧着咱们生意好,眼红我们,要害我们啊!”

  那秋名像是被打醒了似的,回过神来,附和着点起头来,“没错没错……”

  他说着,犹疑了片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颤颤巍巍地说道,“三……三……三娘,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像鬼生写的话本子里的,那个……那个故事……”

  秋名的话,像是在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一般,让看热闹的人,全都炸开了锅。

  知晓鬼生的话本子的人,一个个的都仰着头,跟旁边的人说了起来,十分的自得。

  不知道的人,则是竖起了耳朵,生怕自己个听漏了几句关键的。

  “鬼生写的这个话本,就叫鬼生。说的是一个穷苦书生,在破庙里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鬼,两人相恋很快便成了亲。可自从成亲之后,鬼生便时常会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最新的一章说的便是,书生同女鬼去酒楼用饭,吃的乃是猪肚包鸡,结果吃的时候,不小心从里头,吃出了一根人骨来,书生吓了一大跳,将那盆菜整个砸在了地上,结果从里头,又滚出了一个半个玉扳指……”

  “那酒楼的掌柜的,便如孙三娘子你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他也捡到了半枚玉扳指,并且因为贪心,偷偷的私藏了起来……鬼生写到了这里,故事便戛然而止了……”

  池时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去一看,便瞧见穿着一身红色长衫的周羡,到了秋日里,他的纸扇都收了起来,鹅毛羽扇又拿出来晃悠了。

  “下朝后在府里等你,见你没有来,想来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便过来了”,周羡说着,苦笑着递给了池时一个竹筒,“你喜欢的竹筒八宝饭,不过估摸着现在你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说着,看了看池时手帕里包着的那个桂花耳坠,挑了挑眉,“京城人都说,鬼生江郎才尽,写不出这个故事的结局了,所以话本子才分了上下,留了悬念。”

  “今日这事儿一出,倒是有趣了,他那结局都不用写,这不是再等等,就直接有了么?”

第四二一章 缸中藏尸

  鬼生走火入魔,故意杀人?不管到时候他那下册如何写,此案一出,定是京城纸贵,一书难求了。

  亦或者是有等不及之人,模仿了书中情形,不用看话本子,亦是不用去茶楼听书,直接看那真人给他演出一个大结局。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同那本书,十有八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池时想着,接过周羡手中的竹筒饭,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一会儿完事了再吃,红豆很多,很好。”

  那吃出了一颗牙的姑娘一瞧,刚刚站直的身子,又弯了下去。

  “你居然还吃得下去!”姑娘一边吐着,一边胆战心惊的说道。

  她觉得自己个,只有出家茹素这么一条人生道路可以选了……

  池时没有理会她,又把竹筒还给了周羡,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这家团子店里。

  这店铺甚小,只左右各摆了两张桌子,供一些想要堂食的人坐着,不过团子拿着吃方便,先前排着长队,这铺子里头,却几乎没有坐什么人。

  只有一桌客人,是一个穿着青灰色金丝镶边衣衫的老者,他看上去约莫有七八十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口牙倒是齐整得很,脸上红光满面的,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盆。

  大盆里放满了一串串的团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依旧是怡然自得的吃着。

  在那老人的对面,坐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进来的人。

  而靠里面的两张桌子,都被店里的一个帮工伙计给占据了,左边的一个是个妇人,约莫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的,她的面前放着五盆颜色不同的团子,正在那里串着串儿。

  跟进来的孙三娘注意到池时的视线,忙介绍道,“池仵作,这是银香,她是我的表妹,这里忙不过来,便叫她来帮忙串串了。她的夫君叫孙耀,在后厨煮着团子。”

  池时点了点头,这个团团摊子,她经常过来。

  要煮熟一锅团子,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是以基本上,都是银香先给串成了串儿,然后孙耀在后厨给煮熟了,再拿给外面小摊子上的孙三娘。

  孙三娘把煮熟的丸子,再放在她面前放了秘料的锅子里煮,等客人要的时候,直接给拿出来,那便是热气腾腾的。

  池时点了点头,“领我去后厨,你夜里调好肉馅之后,放在哪里?”

  孙三娘忙不迭的便往里头走,先前人群之中,已经有人认出来了,这吃出了金子来的,乃是楚王府的池仵作。京城里如今谁听到这个名字,不是抖三抖的!

  “就是在这里!我在案板上剁好了,调好了味儿,便放在这个大盆里,然后用盖子盖着。因为这些个丸子,乃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所以都是我同我家夫君亲力亲为的……”

  “我就住在旁边的那个小屋子里,根本就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孙三娘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我做这个,起早贪黑的,我一睡着了,那是雷打不动的。”

  “以前啊,还偶尔听我家秋名唱上几句,现在啊,他便是能唱,我那都没有时间听了,也不知道啊,这团子卖得好,是好事还是坏事!”

  池时点了点头,朝着那桌案仔细的看了过去。

  这个厨房的窗户格外的小,黑乎乎的,虽然是大白天,也几乎看不太仔细。

  “阿时,我点了灯”,周羡说着,将这厨房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又提了一个灯笼,递给了池时。

  池时接了过来一照,伸出手来,在桌案的一角摸了摸,又在地上看了一圈儿,然后在墙上照了照,就在那孙三娘已经要急眼了的时候,她方才开了口。

  “昨天晚上,的的确确,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打斗。有人清理了现场,但很显然,凶手很匆忙,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动作快一点的话,孙三娘就要起来搓丸子了。”

  “在这个桌案的一角,流有血迹,桌面上的,被人擦掉了,但是,桌缝里的,却是没有。地面是泥巴地,明显有很多地方,被人铲掉了一层。”

  “为什么铲掉呢,是因为有血迹。除了这个之外,墙上还有喷溅型的血迹,很大的面积,有人草草的刷了一遍,但是仔细拿灯一照,还能看得出来。”

  池时说着,拿灯照了最显眼的一处地方。

  这厨房黑归黑,孙三娘还是个讲究人,他们租了这处铺面,才刚刚的翻新过,因此墙面都很新,看起来还是白花花的,但是有一处白墙底下,被灯光一照,显然露出了点点红色的血迹来。

  那孙三娘瞧着,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哪个杀千刀的啊!这是要害死我们啊!我一个老姑娘,好不容易找了个好看的夫君,眼瞅着走了鸿运,又要发家了。”

  “这是哪个,杀人便杀人,去别的地方杀啊,为何要在我这铺子里……我真是命苦啊!”

  她说着,脚在地面上蹬了蹬,嚎啕大哭起来。

  那秋名有些讪讪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红了耳根子,而金香同孙耀则是站在一块儿,如出一辙的一脸震惊。

  池时想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径直的朝着墙角的一个大缸走了过去。

  孙三娘见状,从地上一跃跳了起来,“这是个大水缸,以前的东家留下来的。我们煮团子要的水多,一缸不够用的,挑水又不方便。半个月前,我叫人在院子里挖了个井。这水缸就没有用了。”

  “我还想着,等空闲下来了,把它擦洗干净了,用来装糯米粉儿。”

  说话间,池时已经走到了水缸面前,正准备揭开盖子,却是被周羡给按住了。

  “我来吧,你提着灯笼,往后站一些。”

  池时一愣,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余光朝着站在屋子里的其他人看了过去。

  除了她同周羡之外,厨房里只有这团子店的四个人,以及跟过来看热闹的那一老一小,其他的人,已经全都被常康还有久乐,拦在外头了。

  周羡用力一掀,直接将那水缸的盖子掀了开来,一股血腥味铺面而来。

  那孙三娘就着池时手中举起的灯笼一看,一阵尖叫声脱口而出!

  只见在那水缸之中,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裙衫的女子,她的右耳上戴着一只桂花金耳环,而左边的耳朵,空空如也,只露出一个黑黑的洞。

  她双目圆睁,面对着众人,脖子上有一道伤口,鼻子嘴角全都带着血,看上去十分的可怖,血的颜色发黑干涸,应该已经死去有些时候了。

第四二二章 童家千金

  周羡仔细一瞧,顿时一愣,“这不是惠安公主府的童筱吗?”

  见池时皱眉不解,周羡旋即又解释道,“惠安公主应该说是我的姑母,嫁给童国栋为妻,童国栋新赴安阳,童筱是他的庶长女。”

  池时一听,若有所思起来,周羡说得不详细,可短短一句话,却是饱含深意。

  想来那惠安公主是庶出的,同先皇并不亲近,是以周羡方才说,应该是他的姑母。童筱是庶长女,公主不可能做妾,那童驸马府中有其他女眷,还抢在公主前头,生了庶出的子女。

  童驸马刚刚去了安阳,童筱便死在了一个平头百姓开的团子铺里,倒是离奇。

  池时对着周羡点了点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周羡正准备去缸中捞尸体,听到池时这个问话,一个激灵。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书上说的灵魂拷问来了!他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池九爷带着醋味儿的问话,这不终于叫他等到了。

  “咳咳”,周羡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子,调整了自己站的角度。

  他已经对着镜子试过了,从这个角度看他,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骨。

  “是这样的,童筱……”周羡说着突然一顿,他扭头看向了池时,也顾不得美了,“她问我认不认得鬼生,就在前不久韩王府的一次宴会上。”

  池时挑了挑眉,“然后呢?”

  周羡摇了摇头,“我自是不知道,那会儿我不光不知道鬼生是谁,连童筱是谁都不知道。她是跟着惠安公主还有童安一起来的。童安是惠安公主的女儿。”

  “童安嘴甜,很受太皇太后的喜爱……”

  周羡说着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池时的耳边,“童安与童筱都是太皇太后给关曳选的王妃人选之一。”

  池时点了点头,指了指童筱的脚,“你抬那边,我抬这边,咱们先验尸。”

  周羡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失望起来,这坛子醋,好似不怎么酸啊!

  想归想,他还是手脚麻利同池时一道儿,将那尸体从大水缸里抬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众人,静距离的看到了尸体,一个个的都捂住了嘴,忍不住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孙三娘更是惨白着一张脸,挡在了她的夫君秋生前头,秋生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捂住嘴,看样子分分钟都能够吐出来。

  而银香夫妻,则是站到了灶台里头,离得更远了些。

  “死者童筱,脸上有明显被殴打的痕迹,牙齿被打掉了一颗。她的后脑勺撞在了桌角上,所以流出了血。衣衫前襟被撕扯坏了,应该是有人有意侵犯……”

  池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童筱身为庶女,都能够做汝南王妃备选,可见本身容姿学识,都是十分不错的。

  “死者十分抗拒,拼命抵抗,所以才招致了殴打。她的手指甲缝……”池时顿了顿,举起死者的手,递给了周羡看。

  “有意思,遮掩痕迹不当的人,却是细心的把她的指甲全都剪掉了。人,尤其是女子在抵抗的时候,通常会有手指去抠凶手。是以指甲缝里就算没有皮屑,也会有一些布屑,丝线。”

  “凶手的衣袖可能被扯坏了,或者是手臂,被人刨伤,这些都是死者留下来的证据。”

  可如今指甲被剪得光秃秃的,里头什么都没有了。

  “死者的脖子上,有一个明显的伤口,这应该就是致命伤。应该是刀伤,伤口很深。根据墙上的血迹来看……”

  池时说着,走到了那个残留了血迹的桌角旁边。

  “死者受到人侵犯,顽强抵抗,与凶手打斗。在打斗当中,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耳环和牙齿,就是在那时候,阴差阳错的掉进了肉馅盆子里的。”

  “在后续的打斗中,死者撞到桌角,瘫倒在这个地方,然后凶手用那把剁肉的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导致她当场死亡。刀砍到了动脉,血溅在桌子前方的墙壁上……”

  池时看完尸体,走到了孙三娘面前,“孙耀还有银香,夜里头也是住在这里的么?”

  孙三娘一愣,摇了摇头,“不是的,离这里走几条巷子,那里有个大杂院,他们夫妻就住在那里。那是我姨母还在的时候租下的,以前他们一家子都住在那里。”

  “前不久我姨母病逝了。他们两个一时之间找不着活干,我便让他们来铺子里头了。那间屋子还没有到期,他们就在那边住着了。”

  这话一出,那站在门口看热闹的老头子,便张口说了起来,“这孙三娘子一看就不知道咋回事,她是个妇人,总不能还对一个小娘子起色心吧?那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凶手分明就是他的那个夫君秋名啊!”

  “小姑娘家家的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到人家家里头来了。这岂不是蹊跷?照老头子我看,这个唱戏的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模样生得好,又是个会演的。”

  “搞不好就是他勾了小姑娘来私会的!小姑娘单纯得很,还以为遇到了如意郎君呢,哪里晓得,竟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狼,这不丢了命了!”

  “还剪指甲,不是这家人,会知道剪指甲的家伙什藏在哪里么?凶手没得跑了!”

  那秋名身子一晃,嘴一张,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挡在他前头的孙三娘像是点燃的炮仗一样,一跳三尺高,那一脸的心疼,仿佛这一刻,她便是周幽王,而她夫君秋名,便是那褒姒一般。

  “你这个老东西,吃了东西还没有给钱呢,就敢在这里说瞎话!我夫君乃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当年他就是因为不想屈服于达官贵人,这才被人毒倒了嗓子……”

  “三娘!”秋名听到这里,悲愤的抓住了孙三娘的衣袖。

  孙三娘眼眶一红,摇了摇他,“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瞒什么?再不说清楚,他们都要当你是杀人凶手了!你那么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碾死一只,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池时听着,看了周羡腰间的竹筒饭一眼,“现如今,我是当真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了。”

第四二三章 凶手是你

  池时说着,眼神锐利的朝那哭哭嚎嚎,拉拉扯扯的二人看了过去。

  那孙三娘一个激灵,只张大着嘴,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慢慢地将嘴闭上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说得可比唱的好听。你说对不对,秋名?你的确不是杀死童筱的凶手,但是她的指甲,是被你剪掉的,对吗?”

  秋名脸色一白,低下了头去。

  “先前我便说过了,这个凶案现场,很有意思。明明杀人者是个没有什么用的废物点心,又想掩盖杀人之事,但是手法却又十分的粗糙,并非心细之人。”

  “可偏生童筱的手指甲,却又都被剪得一干二净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昨天晚上,在死者的身边,出现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池时说着,又看了站在墙角一直没有说话的孙耀一眼。

  “对于童筱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我有了初步的推断,但是这个,之后再说。咱们先根据验尸的结果,还有现在来说说凶手。”

  “很简单,凶手一定是你们四个人当中的一人。他对这个厨房,十分的熟悉,知晓孙三娘几点剁好肉回去睡觉,会睡得死死地,听不到一点响动;也知晓她几点起身来搓丸子……”

  “若是不快点清理现场,藏好尸体的话,那就会被她撞了个正着。”

  池时说到这里,指了指剁肉的刀,又指了指那口大缸。

  “他还知道,因为新打了水井,这口缸便被废弃了。他只要把尸体在这里头藏上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同一个时间,他又可以过来,悄悄地把尸体运走处理。”

  孙三娘的丸子卖得那么好,那是有秘法的,而且她自己个也捂得严实。明明孙耀一看就是个有二把子力气的,可她却坚持自己个剁肉,自己个来搓丸子。

  在这种情况之下,连孙三娘新翻新房子,没有用完的刷墙的东西在哪里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的凶手,必定眼前的四个人之一。

  “孙三娘,银香,孙耀今日穿的可是同昨日相同的衣衫?”

  池时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那银香看,银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偷偷地看了一眼孙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孙三娘立马说道,“换了,今日早晨,我还打趣他来着,说他一个人在后厨里煮串串,便是穿得像新郎官也没有用啊!”

  池时并不意外,“那么,昨日的那套衣衫,你能够拿得出来吗?不,你拿不出来,因为孙耀你就是杀死童筱的凶手!”

  孙耀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好似池时说的那个人,完全不是他一般。

  孙三娘那是又喜又急,“我就说罢,我就说罢!我们秋名菩萨心肠,那是绝对不会杀人的!池仵作当真是英明神武,慧眼识珠!”

  “就是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最下得狠手了!可怜我的表妹,这般好相貌,这般好人品,嫁给了这么个孬货,遭了罪……咯……”

  孙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捞丸子的笊篱便嗖的一下飞了过来,从她的耳边堪堪擦过,落在了地上。

  孙三娘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看着孙耀,不敢说话了。

  那个她眼中的老实人,此刻双目通红,像是一头疯牛一样,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你知道什么?全世界最瞎的人,就是你!秋名若是个好人,那这天下,便没有人是坏人了!你表妹跟了我,吃了大亏?”

  “哈哈!孙三娘,咱们都是孙家庄出来的,你娘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没有砍死你们全家,已经算我是活菩萨转世了!”

  “你不知道吧?不知道我为何半夜偷偷地从家中跑来这里么?”

  孙耀说着,嘲讽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来,一巴掌将那银香扇翻在地,骂道,“你这个蠢妇,你还不知道吧,靠你养着的小白脸夫君,同你觉得善良可怜的表妹,早就搅合到一起去了!”

  “他们趁着你睡得像个死猪一样的时候,做那不要脸的事情。昨天夜里,我半夜醒来,瞧见旁边没了人,便想着这对狗男女,定是又私会去了。”

  “我气得受不了,趴在墙头,果然听到那黑灯瞎火的厨房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我气得要命,直接翻墙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