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跟桌上的两人笑着打招呼,两人皆是笑着回应。

  乔治笙迈步往主位方向走,边走边说:“不就是去了趟泰国嘛,怎么顺道连手术都给做了?”

  他嘲笑对方娘们儿似的阴阳怪气,常景乐面不改色,当即出声回道:“我要做也必须拉着你一块儿做啊,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说着,他忽然朝着对面白衬衫的男人,扬了扬下巴,“是不是,阮?”

  话音落下,阮博衍面色如常,云淡风轻的道:“你硬,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硬二十个小时。”

  元宝从旁捡乐,乔治笙拿出烟,元宝有眼色的递过打火机,抽了口烟,乔治笙慵懒的靠坐在椅背上,听着常景乐侃大山。

  常景乐嬉笑着说:“这你都知道,你跟谁打听的?”

  阮博衍道:“随便进个会所,有谁不认识你常大少的?赶明儿我不做文化公司改做药物,一定高价雇你当保健品代言人。”

  乔治笙明显的唇角勾起,俨然是听的热闹,抽了口烟,他吐出白色烟雾,满眼促狭,半真半假的说道:“不用赶明儿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先把他签了。”

  此话一出,常景乐侧头看向乔治笙,稍微换做认真脸道:“欸,听搏衍说,你那事儿成了?”

  乔治笙‘嗯’了一声。

  常景乐笑道:“可以啊,那么大个肥缺,全让你吞了?”

  乔治笙说:“老狐狸也没少狮子大开口。”

  在外面说话,大家都很注意,不会提到敏感人员的名字,但在座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老狐狸说的就是程德清。

  乔治笙去岄州的那段时间,正赶上常景乐去泰国,他是今天才回来,大家聚到一起吃饭。

  聊了几句正经的,常景乐又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宋元青近日突然承认贪污,估计这个礼拜之内就会判,你们说这案子先前查了好几个月,宋元青一直没承认,怎么现在突然间就承认了?这罪承认了就是七八年的刑期,他疯了吧?”

  常景乐是实打实的高官后代,都不是官二代,从他爷爷那辈儿起,冀北省长,爸爸是现夜城检察院院长,姥姥姥爷是司法高官,也就是从他妈妈开始,家里从商,不然全家子都是官儿。

  都说夜城遍地是官员,那也要看官职的含金量,像是常景乐这样的家庭,绝对是一般官员都要抬着脸迎合的。

  阮博衍出身文化高知家庭,对这个圈子的事儿,不仔细打听,也不会知道。

  他今天是第一次听说,闻言,淡定中夹杂着意味深长的口吻回道:“起初说他贪污,我们家里人都很诧异,之前家里要弄文化公司,想请他做嘉宾过来一趟,我爸准备了一套顺治的文房四宝,托人送到他那边,他不仅叫人送回来,还附赠了一张书法,祝我们开业大吉。刚开始家里人还以为是欲擒故纵,结果一晃儿好几年过去了,他都没再主动联系过我们。“

  常景乐也一脸纳闷,“他在位期间,口碑一直不错,这次被人实名举报,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谁在整他,反正我也不怎么相信他会贪污,可他竟然自己承认了,闹哪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常景乐看向乔治笙。

  乔治笙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微垂着视线,一边在捻烟头,一边道:“咱们跟他没有利益往来,他进不进去,因为什么进去,都跟咱几个没关系,我倒是更在意下一个提上来的人是谁,能不能用得上。”

  别看桌上的三人身份背景天差地别,但朋友这档子事儿,一般人说不清楚,喜不喜欢看的是五官,合不合得来,要看三观。

  三人不仅是私下里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当然很多生意都不是明着挂他们的名字,可是每个月哗啦啦的真金白银,流进的都是他们兜里。

  乔治笙把话一岔,常景乐很快就顺着他的新思路往下聊,大家鲜少再care宋元青,这就是最现实的人走茶凉,大家在意的,永远是在其位的那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是姓宋姓陈还是姓王,无所谓。

  正经的不正经的聊了一大堆,中途乔治笙无意中问了一句:“为什么非要来这家店?没看东西多好吃。”

  瞄着面前的一盘菠萝古老肉,乔治笙摆明了有些嫌弃。

  他不管常景乐怎么给他开小灶,在火锅店愣是给他整了一桌子的中餐,他挑剔是出了名的。

  常景乐闻言,想都不想的说:“你问搏衍,他非要来。”

  阮博衍低头涮着自己面前的清汤锅,头也不抬的道:“你听他放屁,他看上这儿的一个服务员,死活要选这儿。”

  乔治笙不吃东西,闲不住,又点了一根烟,狐狸眼微微一撇,他三分嘲三分嫌的口吻说道:“喜欢就买了呗,何必费这个事儿?”

第86章 声色犬马

  常景乐眼睛一瞪,佯装惊慌的道:“这么奔放?”

  元宝轻笑着说:“笙哥让你买店,不是买人。”

  常景乐对元宝说:“你就爱往他脸上贴金,你问问他是什么意思,让我买店还是买人?”

  乔治笙说:“淫者见淫,智者见智。”

  常景乐蹙眉,不耐烦的道:“你少来这套,人阮阮出身文化世家,就连名字都是从《诗经》里面出来的,他都没成天拽词儿,你拽什么拽?”

  阮博衍眼皮微掀,低沉着声音讽刺道:“说你文盲都是侮辱文字,你就是盲,说过多少遍了,博衍是《远游》里的,不是《诗经》。”

  乔治笙笑道:“你体谅他,我估计他现在连你的名字都写不出来,你何必难为他?”

  常景乐眼球在眼眶中转了三百六十度,不以为意的道:“没你们两个有文化,这么有文化有个屁用,你们现在还跟女孩子吟诗作对吗?瞧瞧你们一个个跟和尚似的,有时候我真替你们心疼,枪太久不用也是会锈的。”

  阮博衍说:“我月初才分手。”

  常景乐表情夸张的说:“已经两个礼拜了,你怎么忍的?”

  阮博衍头也不抬的回道:“我没你那么畜生。”

  元宝生怕这个话题会烧到自己身上,并且根据以往的经验,常景乐撩完阮博衍,下一个就到他,所以他站起身,迈步往外走。

  常景乐看着他道:“欸?去哪儿?”

  “洗手间。”

  常景乐‘啧’了一声:“一聊到这个话题你就跑,你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元宝说:“我是要躲着点儿‘和尚’。”

  和尚指的是乔治笙。

  元宝前脚刚走,房门关上,常景乐转头看向乔治笙,乔治笙先他一步开口:“整这么个破地儿,吃了比没吃更饿,我不找你麻烦,你别惹我。”

  常景乐聊骚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闻言,一口气提起来不能再咽回去,他直接改口道:“待会儿换个地儿,吃什么你说。”

  临走之前,常景乐叫了个服务员进来,随手从钱包里面捏了一打钱,少说也得二十几张,只让她叫另一个人进来。

  服务员走后不久,房门被人敲响,进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孩子,长头发梳着低马尾,没怎么化妆,长相就乔治笙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但是架不住常景乐喜欢,愣是从她这里买了单,还塞给人家一张用餐巾纸写好的电话号码。

  女孩子红着脸走开,再没回来,乔治笙不屑的道:“低级。”

  常景乐说:“管他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乔治笙说:“让你家老头子听见,一准儿给你打成花猫。”

  从火锅店离开,几人又去了禁城,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元宝马上吩咐私厨帮乔治笙准备吃的东西,他没吃饱,脾气会更难以捉摸。

  三个大男人在包间里也是怪怪的,不谈正经事儿,常景乐一个电话又叫来一帮狐朋狗友,这些人都算得上是一个圈子的,只不过关系不到特别铁的地步。

  听说景少回来了,乔治笙也在,一帮人无论身在几环,皆是放下手头上的事儿,迅速赶过来,其中还有一个是从海城飞回来的,不早不晚,正赶上午夜场的惯例狂欢。

  今儿的游戏是‘猜猜我是谁’,指定一男一女,男人蒙上眼睛,先随意‘测量’一个女人的上围,然后由浅入深,分几个等级,最初可能是五个,然后是十个,最后在二十多个女公关里,靠感官去找到对的那个人,其他人下注,要是猜对了,晚上女人跟着大家走,猜错了,钱所有女公关分。

  来这种销金窟消遣的人,没有一个是在乎钱的,大家唯一在乎的就是隐私跟安全,而禁城能提供的,除了帝王般的享受,就是帝王般的安全。

  在这儿没有人担心泄露任何负面传闻,而当一个人无所忌惮的时候,总会暴露出人性深处的劣根性,比如欲,贪,颠,狂。

  游戏说开始就开始,乔治笙看到一个前凸后翘的女人被推到蒙眼的男人面前,男人抬手覆在她的两团高耸之上,女人被捏的发出轻哼,然后马上伸手捂住,怕因为声音暴露自己。

  隔着衣服摸显然不够,在众人的笑闹声中,男人把手伸进女人的衣服里面,昏暗灯光下,一张张男女交错的脸,看起来光怪陆离。

  乔治笙坐在一旁抽烟,身边没有任何女人敢靠近,在禁城工作的女人都知道,老板不近女色,要不然就是心理洁癖,瞧不上她们,反正她们不会嫌命长,敢去主动撩老虎。

  包间里面闹成一团,乔治笙身处乌烟瘴气之中,干净的好似一朵黑莲花,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分外妖娆。

  夜越来越深,一帮妖物们也越作越疯,眼看着好些女人都已经衣不蔽体,乔治笙中途起身离开包间。

  禁城走廊,乔治笙一侧头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祁丞等人,皆是熟面孔,对方以祁丞为首,主动跟乔治笙打招呼。

  乔治笙微微一笑,“来捧我的场?”

  祁丞笑说:“那当然了,不能当七少的合作伙伴,当个忠实顾客也好吧?”

  乔治笙面不改色的道:“这话说的我不得不免单,你们玩儿的开心,今天算我的。”

  祁丞道:“我怎么觉着,七少是故意想封我的嘴,让我吃人的嘴软呢?”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乔治笙身后的包间房门,其实这里的隔音效果已是做得极好,奈何里面人玩儿太凶,女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别说正常男人了,就是有病的往这儿一站,三天一疗程,顶多三个疗程就痊愈。

  祁丞往前探了探头,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宋媛,传不到宋喜那儿。”

  乔治笙闻言,唇角勾起的弧度变大,并不否认,只笑着回道:“谢了,我也不会告诉宋喜,传不到宋媛那儿。”

  话罢,两人相视一笑,在外人眼中,保不齐有人误以为他们关系不错,但懂内情的人都明白,祁家,乔家,水火不容,明里暗里早就互相倾轧,也难得祁丞跟乔治笙还能表面过得去。

第87章 怕她死我家里

  乔治笙向来不喜欢鬼混,趁着常景乐他们还没发现,直接让元宝开车送他回家。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乔治笙坐在后面闭目养神,车里很安静,直到他忽然开口问:“她还在外面晃荡呢?”

  元宝下意识的顺着后视镜往后一瞧,只见乔治笙依旧闭着眼睛,看不见眼中神情。

  稍微一顿,元宝回道:“不到十二点的时候,他们来过一次电话,说宋喜已经回翠城山了。”

  车内又恢复安静,半个小时后,元宝将车子开回别墅门口。

  乔治笙开门走进玄关,瞥见宋喜的鞋子整齐的靠右摆放,就是昨晚她穿的那双,不知怎的,他脑海中浮现出她昨晚坐在秋千上,孤独无助的模样。

  宋元青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会哭是正常的,只不过没有被如今的结果击垮,反而有勇气对他说,希望他照拂宋元青,这种胆量和心智,也不是一般女人会有的。

  乔治笙该怎么形容宋喜?

  理智?大气?聪明?

  好像都不大准确,因为他脑子里已经蹦出一个词儿:狠。

  没错,能扛得住压力的女人,往往都是狠角色,不愧元宝都暗地里佩服她。

  换了鞋,乔治笙径自上了二楼,连三楼的台阶都没看一眼,宋喜心情如何,跟他没关系,他在乎的只有一点,往后三年时间,他跟她是确定要绑在一起了,她别给他弄什么幺蛾子就行。

  三楼,宋喜的房间中一片漆黑,她白天在渔场待了一整天,热得汗流浃背,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开空调,温度开的极低,倒在床上,她疲惫至极,不是睡过去,是半晕过去。

  昏昏沉沉,她做了个梦,梦里面都是零散的片段,有宋元青,有乔治笙,还有很熟悉的面孔,她一时间却叫不上名字。

  再睁眼,宋喜是被冻醒的,怪不得她梦里面是寒冬腊月,因为室温才二十度,空气中都是寒冷的味道。

  浑身无力,脑袋发沉,宋喜费尽力气,抬手拿遥控器把空调给关了。

  胳膊缩进被子里,她先想着是不是迟到了,今天医院排没排手术,随后又猛然想到,她跟丁慧琴请了长假,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医院。

  一年到头难得休假,宋喜瘫在床上,因为房间中的冷空气未散,她冷得用被子蒙住半张脸,身体蜷缩成一团。

  回想起昨天和前天的画面,眼泪如期而至,终于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表露伤心,不用怕人怪异的目光,同情的表情,幸灾乐祸的嘲讽。

  从早到晚,时睡时醒,这回真的是恍恍惚惚,宋喜两天一夜,只有昨个早上吃了几口面,其余时间只有喝水。

  她不是故意作践自己,只是不饿,不想吃,也或许她心里潜意识的告诉自己,想用这种方式陪宋元青一起承担痛苦吧。

  一整天都很不舒服,四肢发软,脑袋生疼,宋喜知道自己这是吹空调吹得感冒,她不想下楼去翻乔治笙家里的抽屉找药,也不想打电话给韩春萌或者顾东旭,她寻了个最古老的方子,憋汗。

  外面大热的天,宋喜不开空调也就罢了,还浑身裹着被子,果然到了晚上,她被热醒,全身都是汗,一摸额头,好像是冷汗。

  不管热汗冷汗,宋喜受不了浑身黏糊糊的,她费力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光是这个动作,已经让她脸色煞白,耳边嗡嗡直响。

  那感觉类似低血压和低血糖,眼前一片黑黄,待到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宋喜起身走进浴室。

  浴室的镜子中映照出一张特别吓人的脸,脸色白到透明,一双眼睛肿到只剩一条细缝,宋喜胸口微弱的起伏,因为没力气,她所有的反应都变得很慢。

  慢慢的别开视线,慢慢的脱衣服,然后慢慢的走到花洒下面,打开水龙头。

  这个水温是她平时就调好的,但今天却觉着冷,宋喜回手又把温度调高,闭着眼睛,她任由微烫的水珠顺着头发和脸颊,流淌全身。

  这两天哭得太多,早已内心麻木,泪腺迟缓,宋喜逼着自己承认,这回宋元青是真的栽了,但凡有办法,他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然后等他出来。

  她自己不觉着自己站了很久,但封闭的浴室里早已雾气蒸腾,她没开排风,室内越来越热,等到宋喜觉着呼吸不畅,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就跟仙境似的,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

  细瓷般的皮肤被热水烫的粉红,宋喜微张着水嫩的唇瓣,急切的喘息。她想回手关掉花洒,可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她惊觉自己竟然做不到。

  耳边嗡鸣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听到自己心脏咚咚跳动的频率,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觉得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气正在飞速抽光。

  当宋喜意识到,自己今天可能出不去浴室的时候,她只能职业的反应,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动作,缓缓蹲下来,然后躺在地上。

  当她侧趴下的那一刻,宋喜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

  欣慰的是,再晚一秒,她一定大头朝下晕倒在地上,这样绝对会磕伤;

  心酸的是,她无依无靠,怕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常景乐刚从泰国回来,昨天是乔治笙做东,今天是阮博衍做东,一帮人一直闹腾到后半夜,原本乔治笙都想在禁城住下了,结果元宝偷着跟他说:“笙哥,宋喜一整天没出家门,要不要回去看看?”

  乔治笙刚想说,她那么狠,宋元青还没说有个三长两短,她能怎样?

  可转念一想,他忽然发散性思维,觉着宋喜会不会自杀,然后留封遗书给他,告诉他一定要照拂宋元青?

  思及此处,乔治笙很快起身,不远处的常景乐见状,立马指着乔治笙说:“你干嘛去?又想跑!”

  乔治笙没废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有急事儿,你们玩儿你们的。”

  见状,所有人都不敢拦,因为乔治笙说一不二。

  到了外面,元宝跟在乔治笙身侧半步远的位置,见乔治笙急了,压低声音道:“我该早点儿跟你说的。”

  乔治笙沉声说:“想什么呢,我怕她死我家里,麻烦。”

第88章 刻在脑海的一幕

  上了车,乔治笙拿出手机给宋喜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面清楚地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眉头一蹙,乔治笙一股闷气顶到胸口。

  元宝顺着后视镜打量乔治笙的脸色,出声说:“要不要让人先进去看看?”

  乔治笙道:“不用。”

  他拿不准宋喜到底想干什么,还是自己亲眼看到最好,叫别人进去,万一她没什么事儿,反倒显得他多管闲事;退一万步来讲,真要是有事儿,别人看到更不好。

  元宝打小儿跟乔治笙混,乔治笙心里面想什么,他每次都能猜个七七八八,知道乔治笙有所顾虑,元宝车子开的很快,也好在这个时间段,路上并不堵车,原本要半小时的路程,今儿个火急火燎,二十分钟就开到了。

  车子刚刚停好,还没等熄火,乔治笙已经推门下来。

  元宝紧随其后,两人一起走进黑灯瞎火的别墅。乔治笙拍开开关,一层大亮,元宝没理由跟着上去,只说了句:“有事儿叫我。”

  乔治笙自己上了三楼,平时他走到二楼就回卧室了,今天平白多爬了一层,心火难免有些大。

  来到宋喜所在的房间门口,乔治笙抬手不客气的拍了几下门,沉着一张俊美的面孔,他已经想好待会儿宋喜若来开门,他要说些什么话,但是随着室内的无人回应,乔治笙神色略微一变,再次拍了几下门,出声叫道:“宋喜。”

  门内还是没人应,安静的让乔治笙心底一沉。

  没再迟疑,他立马握上门把手,压下去的同时,房门打开。

  室内没有开灯,但不是全黑,有隐约的光亮从水声传来的方向映出,乔治笙迈步往里走,来到浴室门口,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他沉默数秒,开口试探性的叫道:“宋喜?”

  他心存侥幸,也许宋喜只是在浴室里面,没听到敲门声,可是,当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安静时,乔治笙一刻都没再等,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当即跨步上前,一把推开浴室房门。

  浴室中一大团氤氲的湿气迎面扑来,裹挟着浓郁的热浪,乔治笙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蹙起眉头,伸手在眼前挥了挥。

  随着房门打开,大片的热气涌出,浴室中的可见度也越来越高,乔治笙原本没往地上看,是等到热气散了五秒钟,这才无意中瞥见地上趴着一具身体。

  定睛一瞧,黑色的头发,雪白的身体,一丝不挂,花洒没关,细密的水珠如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浇在那具身体挺翘的臀瓣上。

  这样的画面,是乔治笙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因此刹那间受到了不小的视觉冲击。

  不过眼下不是欣赏的时候,乔治笙回过神,大步上前,先是关掉花洒,然后蹲下高大的身体,想都没想,把侧趴的宋喜搬过来。

  原本她背身对他,乔治笙也只想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受伤或者自杀,可当宋喜的脸和身体被翻过来的瞬间,乔治笙竟然第一反应,看到了她左侧胸口处,一颗很小却特别耀眼的红色小痣,靠近挺立的圆点,却比圆点更加醒目。

  漆黑的狐狸眼盯着她胸前愣了数秒,乔治笙明显的切换了一下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个遍,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

  赶紧将她打横从地上捞起来,乔治笙闪身来到外面,把她放在床上,大被一掀,直接盖到下巴尖。

  “元宝!”

  他朝着门口提高声音喊了一句,随后很快听到‘腾腾’的脚步声,元宝像是飞上来的。

  冲进房间,元宝还暗道完了,难道宋喜真的自杀了?

  看到站在床边的乔治笙,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宋喜,元宝胸口略微起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乔治笙道:“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元宝微顿,马上应声:“好。”

  他出门去打电话,乔治笙重新打量房间,从床头柜到浴室,就连垃圾桶都没放过,没看到任何药盒,他想宋喜应该是没有吃药。

  私人医生在赶来的途中,乔治笙下楼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之前抱宋喜,把他衣服裤子都弄湿了。

  一想到宋喜,那具白花花的身体立马充斥脑海,从他第一秒看见开始,每一个细节,细微到水珠落到她皮肤上,再被弹起的画面,他都没有忘记。

  她被水打湿的头发乌黑柔顺,贴在她苍白如纸的面孔上,原来她是真的白,从头到脚,白的毫无杂质,唯有左侧胸口处那颗耀眼的小痣,明明那么小一颗,他怎么会第一眼就被吸引过去?

  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身体,关键还是宋喜的,乔治笙暗自嘲讽,可能真是当和尚当久了,或者他不得不承认,宋喜作为女人,的确是特别成功的,不仅脸长得好,身材更不赖……

  衣服都穿好了,乔治笙又洗了个冷水澡,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元宝不好守在宋喜那里,干脆坐在楼下客厅抽烟。

  乔治笙下楼,元宝看着他问:“她怎么回事儿?”

  乔治笙说:“不知道,在浴室里面晕倒了。”

  元宝又问:“吃药了?”

  “没看见药盒。”

  乔治笙也坐在沙发上,伸手拿了一根烟点上。

  元宝似是略微感慨的说道:“估计宋元青的事儿对她打击太大,承受不了。”

  乔治笙道:“你不才说她坚强到让你佩服吗?”

  口吻中不无调侃。

  元宝说:“再坚强也是个女人,男的遇到这种事儿,又有几个能泰然处之的?”

  乔治笙没再跟元宝抬杠,因为他也在想,同样都是为了亲爹,他要娶宋喜,宋喜也要嫁,他不高兴了可以随时给她脸色看,可她不高兴又能怎么办?

  猜也猜得到,宋元青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在家不说娇生惯养,也一定没受过屈,但宋喜如今人在屋檐下,竟然也没做出太让他反感的事儿,这其中的隐忍,估计只有宋喜自己才能体会。

  大家同样都要忍着,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他们可以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正想着,元宝开口说道:“笙哥,以后尽量别难为她吧,她爸的仇算在她爸头上,跟她没关系,现在孝顺又懂事儿的不多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跟她一般见识干嘛?”

第89章 别人不能碰

  乔治笙没答应也没回绝,因为私人医生来了,是个年轻男人,跟着乔治笙一起上楼,看到床上躺着的宋喜,他不该问的一句不问,只是要掀被子的时候,乔治笙出声说:“她身上没外伤。”

  医生果断收回要掀被子的手,转而翻了翻宋喜的眼皮,手指探到她脸上的温度,他顺势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道:“发烧了。”

  乔治笙立在一旁,脸上看不出喜怒,“在浴室里晕倒了,你看看是什么毛病。”

  医生掏出听诊器,转头对乔治笙说:“笙哥,麻烦你放一下。”

  乔治笙不乐意做这差事,但他知道宋喜被子下赤条条的,总不能让医生伸手进去摸,硬着头皮,他走到床边,拿着听诊器的一端,稍微掀开被子口,手很快的往里伸。

  其实他不用这样,医生也绝对不敢瞎看。

  “放哪儿?”乔治笙问。

  医生说:“放左边胸口位置。”

  乔治笙隔着被子,拿着听诊器往宋喜胸口上放,她身上滚烫滚烫,之前他以为是浴室里面温度高,可这会儿都出来这么久了,她身上温度不降反升,跟烙铁似的。

  医生在专心看病,乔治笙一不小心,碰到了她胸前凸起的,不该碰的位置,心底多少乱了一下,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沉声催问了一句:“怎么样?”

  医生说:“身体内部没什么大问题,估计就是发烧引起的,我开一支退烧针,先把烧退了再看。”

  乔治笙把手拿出来,掌心滑过她柔软似缎的皮肤,眼看着医生握上听诊器的下端,他忽然间有些反感,就像医生的手直接碰到宋喜的身体一样。

  “笙哥,这边有衣架吗?要挂水。”

  乔治笙刚一侧头,守在门边的元宝马上道:“我去拿。”

  从其他房间搬了个衣架过来,医生已经准备好药和针管,他想问乔治笙,打针总要伸手吧?这手我能不能碰?

  可话不能这么说,所以医生委婉的问道:“笙哥,打哪只手?”

  乔治笙站在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里面,摸到宋喜的右手,稍微往外拿了一截,“扎这边儿吧。”

  医生动作利落的替宋喜扎上针,收东西的时候才问:“她吃过晚饭了吧?”

  这倒是把乔治笙给问住了,他本能的侧头去看身后站着的元宝,元宝也是一脸懵逼,他哪儿知道?

  见两人皆是这幅表情,医生也不敢多问,只好说:“先准备点儿吃的东西,等她醒了让她先吃饭,退烧药还是有些刺激胃的。”

  元宝替乔治笙应着:“好,我待会儿叫人买。”

  医生起身,拎着药箱说:“笙哥,你忙着,我先走了,有事儿随时叫我。”

  “嗯。”

  元宝下楼送人,乔治笙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床上的宋喜,他把被子盖得严实,从头到脚,如今只有她的右手露在外面。

  他自己楼下的卧室开了空调,客厅也是常年的恒温设置,只有她这里比外面温度高,站了几秒,他拿起床头柜的空调遥控器,刚要按开始,结果瞥见上面显示的温度是二十度。

  再次看向宋喜,乔治笙拉着脸:作死。

  元宝送走医生,再次上楼,乔治笙对他说:“你回去吧。”

  元宝说:“你一个人行吗?”

  乔治笙说:“不就拔个针嘛。”

  元宝道:“我怕你忘了。”

  他严重怀疑,乔治笙压根儿没把这事儿当个事儿,可不及时拔针的后果很严重,宋喜都这样了,就别再雪上加霜了。

  乔治笙一下就猜到元宝心中所想,拉着脸道:“让她死我这儿,我没什么好处。”

  元宝怕自己再多嘱咐两句,乔治笙一定怼他,暗自叹气,他出声说:“那我走了。”

  乔治笙跟元宝一起下的楼,前者在二楼处回到自己房间,剩下元宝带着忐忑离开别墅。

  回到房间,乔治笙躺靠在床边,常景乐给他打了电话,之前他没接,这会儿回过去,常景乐很快接通,问:“出什么事儿了?”

  乔治笙道:“没什么。”

  常景乐说:“没什么事儿你能走那么急?”

  乔治笙一想到宋喜就头疼,弄这么个女人在家,他连常景乐和阮博衍都没告诉,免得这俩货一定时不时拿这茬敲打他。

  为了一劳永逸,乔治笙解释道:“我妈有事儿找我,不是什么大事儿。”

  常景乐显然没多想,松了口气道:“现在忙完了吧?出来啊,我们等你呢。”

  乔治笙道:“不去了,你们玩儿吧。”

  常景乐说:“这么早你睡得着吗?”

  乔治笙说:“睡不着也不用你哄,玩儿你的去吧,我挂了。”

  常景乐嬉皮笑脸的道:“我哄你啊?”

  “滚。”

  乔治笙骂了句,挂断电话。

  不过长夜漫漫,还真有些无聊,关键困还不能睡,乔治笙从床上下来,起身去了趟三楼。

  宋喜依旧平躺着,脸色也依旧煞白,更衬着铺散在白色枕头上的头发乌黑柔顺。

  现在的年轻女人,十个里面有七个染发,一个个倍儿看不上本来发色,搞得大街上放眼望去,黑头发然而成了稀罕颜色。

  乔治笙就看不惯五颜六色的头发,女人有一身的好皮肤,一头好发质,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站在床边打量她,乔治笙难得的胡思乱想,有的没的都在想,后来他发现自己八成是闲的发慌,所以转身下到一楼,开了电视打发时间。

  约莫一个小时的样子,手机响起,是元宝打来的。

  乔治笙接通,元宝说:“笙哥,我怕你忘了,这瓶药差不多要打完了,你看一眼,应该要换下一瓶了。”

  乔治笙说:“你都不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