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香气有几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嗅到过这种气味。

  她心中不安,便从榻上起来,环顾四周,想用茶水将炉中的香熄灭。

  可目光寻了一圈,却并未寻到茶具的存在。

  这间屋子在定远侯府的西北一隅,已然离日常起居的地方有些距离,常年空置,连下人也不住在这处。

  想必,崔贺樟怕侯夫人起疑,到寿宴开始前不久,才让人临时布置了一番,屋里的用具并不齐全。

  既不能熄灭,月芙便想将窗推开,让那气味能散出去。

  可才从榻上站起来,便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

  虽没喝被崔贺樟下了药的那杯酒,可在那前后,她却是真真切切喝了不少的。

  好容易等那一阵晕眩过去,还没行到窗边,屋外的长廊上,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月芙脚步一顿,赶紧又回了榻上,侧卧下,装作半睡半醒的样子,在心里猜测,来的人到底是赵恒,还是崔贺樟。

  不一会儿,脚步声到了门边,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们两个,一会儿到前面去守着,别让其他客人往这个方向来。半个时辰后,再沈家那两个过来,记得,别让其他人发现,动静越小越好。”

  熟悉的嗓音,一听就是崔贺樟,月芙的后背顿时生了一层细小的颗粒。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立在门口,恰好挡住了直射进来的灿烂日光。

  崔贺樟背着光,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可月芙却已经能在心里描绘出他那张乖张的,扭曲的脸。

  “崔、崔贺樟……”

  她下意识叫了他一声,缩在宽大的袖口里的指尖已经悄悄掐紧,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到底是在梦里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有旁人在场时,她尚能应对自如,现下独处一室,心底那阵一直被压着的恐惧便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别过来!”

  她咬了咬下唇,一面用力揪紧胸前的衣物,做出保护自己的样子,一面在心里祈求赵恒的出现。

  因为太过恐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有半点震慑人的作用,反而让崔贺樟笑了一声。

  他舔了舔唇角,先将门关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一步一步朝卧榻行去,最后,在榻边半步的地方停下,慢慢俯下身,一手支在榻沿,一手凑近,抚摸月芙粉白的脸颊。

  “月芙,这名字与你很相衬,你这样的美人,我从前竟一直没有发现,便宜了杜燕则那小儿,当真是教人后悔。”

  崔贺樟说着,脸也跟着凑近,轻轻地嗅她身上的幽幽暗香。

  “好在,如今也不晚,往后你跟着我,便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去——只有我能欺负你。”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原本就有些浑浊暗沉的眼眸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被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月芙忍不住浑身一颤,原本因为害怕而僵硬得不能动弹的身在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飞快地偏开头,用力推开他的手,从卧榻的另一侧下去,忍着晕眩躲到屏风边,紧张地看着他:“你别过来!”

  崔贺樟有一瞬间感到困惑。

  原本该变得柔若无骨,任他摆布的人,竟然仍旧行动自如,一时也不知是那个环节出了错。

  分明是当着他的面,将那杯酒喝下去的。

  他眼神一闪,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绕过卧榻,将月芙挡在屏风边,然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摸了摸垂下去的袖摆。

  一片濡湿。

  “你没喝?”他冷笑一声,一下捏住她的下颚,“原来不是个单纯无知的傻娘子。我倒忘了,你已经嫁过人了。”

  混迹在平康坊多年,又常到京中各达官贵人的家中一同狎玩歌舞妓,崔贺樟多少知道那些娘子为了躲避旁人灌酒,会用这样的伎俩。

  “让你喝那杯酒,也是为了让你一会儿舒坦些,你既然不要,我也不勉强,反正,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眼看崔贺樟双目渐渐变得赤红,显然已经耐心耗尽,扯着她一只手腕,就想撕她的衣物,她止不住地绝望起来。

  心底甚至开始后悔,不该这样冒险,想着一定要让赵恒亲眼看见崔贺樟的确欲行不轨。也不知赵恒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现异常,早知如此,就该闭门不出,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正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屋门,发出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接着,就是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崔贺樟攥着月芙的手腕,正背对着屋门的方向,闻声一惊,正想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可还没来得及动弹,后颈处便被一记强劲的力道击中,接着,双眼一闭,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挡在眼前的人倒了下去,月芙还靠在屏风上,不住地喘气,一抬头,就看到了来人。

  深刻的五官,紧抿的薄唇,阴沉的表情,正是赵恒。

  她呆了一下,接着,便一下子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浑身一颤一颤地哭了起来。

  “殿下终于来了……”

  赵恒的身子僵了僵,原本落在已经倒下的崔贺樟身上的可怖目光逐渐软化了一些。

  方才,崔贺樟进来后,外头守着的两名仆从一时没有离开。

  他当时已然怒火中烧,可又怕万一事发,崔贺樟会选择破罐破摔,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便又等了一等。

  好在,那两名侍从也不过是又在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其他人,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大约是听了崔贺樟的吩咐,要守在宴席的附近,不让其他人靠近。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视线里,赵恒才疾步行去,一脚踢开紧闭的屋门。

  卧榻后的屏风边,沈家娘子正被崔贺樟那混账困住不能动弹。那混账一只手攥着她瘦弱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伸在她的衣裙上,胡乱地拉扯。

  这样的情形,将他气得几乎控制不住手上劈下去的力道。

  若不是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他大约已经下了死手。

  而现下,沈家大娘,这个柔弱的女郎,已经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若自己再来晚一刻,会如何。

  方才,就不该为了稳妥,拖延时间。

  贴在胸口的小小身躯温热柔软,不时轻轻颤动一下,带出压抑的细微泣音,听得赵恒的心也跟着塌了一半。

  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气味,他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只觉从胸口到腰际,所有被她触碰到的地方,都悄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僵麻的感觉。

  他应该将她推开,可不知为何,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抬起来,又落到她瘦弱的肩上,却没在用力,而是随着她的抽噎,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抱歉,是我来晚了。”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带了几分沙哑。

  怀里的脑袋用力摇了摇,在他的胸口又是一阵摩擦,带出几分怪异的热度。

  “没有,殿下没有来晚。”

  空气里的香甜好似更浓郁了。

  赵恒不由蹙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连脑袋也开始有一丝昏沉。

  已是深秋,屋门也开着,时不时有微风透入,可不知为何,他竟感到身体开始慢慢发热,尤其被怀里的女郎贴着的地方,更是像被炉火徐徐加热一般,越来越烫。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从前从没有这样被一个女子紧紧抱过的缘故。可慢慢的,脑海里逐渐弥散的一团混沌,让他开始察觉不对。

  他很想做点什么。

  搭在她肩上的两只手逐渐变得沉重,原本该推她远离自己的动作,也莫名变成了将她往自己的胸口压紧。

  这个女人,年纪比他略小一些,却已是个成熟的妇人了。

  粉白的脸颊,盈盈如秋水的眼眸,因为抽泣而通红的小巧鼻尖,柔润嫣红的唇瓣,还有线条优美的下巴,一颗晶莹的泪珠正挂在那儿,摇摇欲坠,再一动,便无声地落下去,砸在她的衣襟上。衣襟底下,就是雪白的肌肤……

  就是再无知,赵恒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异样到底因何而起,忍不住恼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

  月芙被他带着质问的语气弄得发懵。

  在极短的时间里,赵恒的身体忽然产生的变化,她感受得一清二楚。别说是他,就连她自己,这是也觉得有些燥热,后背微微出汗。

  只是,她的反应,显然没有赵恒这样强烈。

  又一阵清风从敞开的屋门吹入,带来甜甜的香,由淡变浓,再由浓变淡。

  月芙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贺樟,忽然想起了什么,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在她梦境中的前世记忆里,崔贺樟是个荒唐无比的人,尤其在闺房中,花样百出。

  他纵欲享乐,最喜尝试新鲜的玩意儿,有一阵子,便迷上了各种催情助兴的药。从前朝宫廷禁药,到西域民间秘方,多少都试过,直到后来,渐觉身体亏空,又跟着旁人着了丹药的道,才渐渐不用了。

  这一种香甜的气息,仿佛就是他曾试过一两回的一种迷情香。不过,这种香的效用,只能让女子微微动情,在男子的身上,却立竿见影,尤其颠鸾倒凤时,快意会更胜平日十倍百倍。

  月芙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崔贺樟慢慢变得赤红的双目,应当就是用了这香的缘故。

  这纨绔混账,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还不忘了享受!

  “殿下,也许,是香炉里的香有问题……”月芙思索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知道那香有问题的缘故,“方才送我进来的两名侍女,一进来就急着去点香,崔郎将进来后,也看了香炉好几眼……”

  赵恒这才感到那股香气的确十分陌生,从未闻到过,想来,这是在崔家,沈家娘子没理由要对自己动手脚。

  他的脸色再次缓和,可随着时间过去,体内越来越强烈的冲动,却让他再没办法仔细思考。

  他需要一个女人。

  而现下,他的怀里,就抱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异常的女人。

  ……

  庭中,赵怀悯始终冷淡的脸色,已将许多想过来说话的宾客吓得战战兢兢。

  崔桐玉知道他还在为方才和赵恒的那几句争执耿耿于怀,趁着没人过来的时候,又压低声劝了一句:“大郎,别同八郎置气了。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固执,听不进旁人的劝,你这个做长兄的,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

  赵怀悯板着脸,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有几分阴沉,闻言冷冷道:“就是知道,才更觉得生气。他就是没有同我和襄儿一起长大,如今,根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崔桐玉用帕子掖了掖嘴角,笑道:“还不是因为他幼时体弱,圣人盼他能好好长大,才送去了边陲?他没有野心,在朝中也没有根基,圣人疼爱他,却没有要重用他的意思,除了亲王的爵位,在边陲这么多年,他也只是一个五品的校尉,如此,对大郎你,岂不是最好的?至于别的,都不重要,大不了,在襄儿成婚前的这段日子,大郎你再好好替八郎觅一门亲事便是了,如何?”

  赵怀悯一手执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没有立刻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八郎之所以被送去给苏仁方养,是因为圣人听了那位旅居长安的高僧建言。可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皇室之中,因风俗、谶言等等,被送往别家抚育的孩子不止八郎一个。据他所知,宗室里也有一位堂叔的幼子,被送到另一位姑母的身边抚育过几年。

  可像八郎这样,直接被送到龟兹那么遥远的地方的,仅此一个。

  那时候,八郎才是个不满一岁的稚儿,本就体弱,要赶那么远的路,若在路上染疾,岂不是还未到,便有夭折的风险?

  况且,从来代为抚育的人,都该是宗室之人,那个苏仁方,虽说是大魏的股肱之臣,却与皇室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不认为圣人会仅仅因为一名僧人的话,就下这样的狠心。

  不过,崔桐玉后面的话,却一点不错,八郎对他没有威胁。

  既然如此,一家人,他也不用太过计较。

  “也罢。”赵怀悯放下酒杯,面色逐渐恢复平淡,“就当他年纪小,守死礼吧,过几日,让舅父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郎,能给他当王妃的。”

  “依我看,若是王氏族中有适龄的女郎,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没有,便一定要挑个温柔貌美的。”

  “嗯,这孩子,一向一板一眼的,恐怕也没碰过女人,是该要个貌美的。”赵怀悯说着,忽然想起赵恒离席已有了一阵子,“一会儿,让人去看看他,到哪儿去了。难得见他这么生气,也该够了。”

  崔桐玉笑了一声,唤了一名侍女过来,吩咐去看看八王。又四下扫视一圈,见崔贺樟也一直没再回来,而那边的弟媳侯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怕她闹起来,便多吩咐一句,让去将崔贺樟也叫过来。

  她那个弟弟的秉性,她是知道的,什么不胜酒力,要去歇息,怕都是借口,歇着歇着,就拉着哪个新看上的女郎,歇到床上去了。

  若是平日就罢了,今日人多,真闹出什么动静来,传到言官们的耳中,处理起来,总有些麻烦。

  ……

  屋子里,月芙的双肩被赵恒压着,感到沉重不已,后背早已汗湿,却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口,小心地抬头看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刺激到他。

  “殿下……”

  仅存不多的理智让赵恒勉强控制着自己,稍稍平静片刻后,他才松开一直压着她的双手,咬紧牙关后退一步。

  崔贺樟仍然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

  赵恒忍住想狠狠捶他一拳的冲动,嗓音嘶哑地冲月芙道:“我们要离开这儿。”

  崔贺樟既然敢做这样的事,一定想好了接下来如何。要保住沈娘子的声誉,一定要尽快离开。

  “好。”月芙自然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点头,想往门外行去。

  可是,脚步才微微挪动一下,便是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连忙扶住身边的屏风,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方才的酒力,加上那香里微薄的药力,让她本就受了惊吓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

  “殿下,我……恐怕走不动了。”

  赵恒紧咬着牙关,深深地呼吸,仿佛想将胸腔内的浊气统统吐出去。可越是这样,便越觉得烧灼得厉害。

  他在原地顿了一下,又走近一步,低低地道一声“得罪了”,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快速走了出去。

  外头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明媚的秋日阳光披洒下来,使微寒的空气里多了一丝暖意。

  月芙软软地靠在赵恒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一手揪住他领口的衣物,勉强保持平衡。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脑袋恰好靠在他的胸前,红唇之间浅浅的,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从他的脖颈处拂过,令他的背后升起难耐的酥麻感,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走得更快了,连方向也来不及辨认。

  “别走这儿!”月芙意识到他在往宴席的方向去,忙出声制止,“往南面去吧,那里应该没什么人。”

  也不知沿着长廊走了多远,绕过了几道弯,两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座二层楼阁。

  月芙想了想,这里应当是定远侯府南面的楼阁,因离正院稍远,平日不大有人来,偶尔侯夫人有兴致,会登上二楼,听乐师们在底下的奏乐。

  想必,里面应当陈设齐全。

  “殿下,咱们暂且停下吧,这儿应当不会有人来。我、我现下已可以自己走了。”

  月芙脸虽还是红透的,身上的热也只是稍好了一点点,可看他憋得满头是汗,两颊潮红,青筋凸起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折磨他。

  可是,赵恒却像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话一样,哪怕已经难受至极,也依旧没有放开她,而是大步跨进楼阁中,顺着木质的阶梯飞快地登上二楼。

  因少有人来,楼阁里显得有几分冷清,尤其到了二楼,秋风从敞开的窗灌进来,让屋子里多了凉意。

  好在,虽没有人气,屋里的陈设却的确大致齐全,从桌案、围屏,到卧榻,甚至茶具、泥炉,一应俱全。

  甚至还搁了大半盆水。

  这是定远侯府里的规矩,秋日天干物燥,每隔两三日,就会在无人用的屋子里搁些水,防止木质的房屋生裂缝。

  赵恒径直走到卧榻边,俯身将怀里的月芙轻轻放下。

  本应该立刻退开,可浑身的难耐迫使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退开。

  他胸膛起伏,双手支撑在榻上,大半的身躯笼罩在上方,离她不过两三寸的距离,微微泛红的双目凝视着她。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处,本就有些异样的气氛变得越发暧昧了。

  月芙被他的目光看得脸颊发烫,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可偏偏他离得近,令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好小心地转开脸,不与他对视。

  可才一动,撑在她脸侧的那只手便追了过来,轻轻地扶住她的半边脸颊,让她重新面对着他。

  粗糙的指腹擦过她光滑软嫩的脸颊,又慢慢滑下去一些,最后在耳畔徘徊不去。

  月芙浑身轻颤,本已微红的眼眸又泛起一层柔柔的水光。

  “殿下是不是……忍不住了?”

  赵恒的喉结动了动,望着她美丽的面庞和微微散乱的乌发,低低应了一声“是”。

  他方才将她一路抱过来时,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娇小身躯的柔软与温热,此刻被药力所驱,终于按捺不住,寻到她微张的两瓣红唇,吻了下去。

  他没什么经验,全凭着本能,胡乱地吻。

  月芙觉得有几分痛感,偏偏她也觉得难耐,一时没有推拒,反而轻轻搂住他的脖颈,半阖上双眼。

  ……

  那两名仆从被崔贺樟使唤到中庭的宴席附近守候着,一边靠在长廊的石阶上说话,一边时不时留意其他人的动静,防着有人要往西南那处去。

  “郎君吩咐要等半个时辰,可我看,现下才小半个时辰呢,夫人就已起疑了,只怕没一会儿,就要派人去寻了。”

  “寻就寻吧,咱们府里这么大的地方,郎君那儿,等寻到时,也早过了一个时辰了。”

  崔贺樟风流成性,外头的人带不回来,在家里,有时见到貌美的侍女,也要拉近了瞧瞧,侯夫人管不了外面的,索性将府里稍有点姿色的侍女都打发走了。

  崔贺樟意兴阑珊了好一阵子,现下办这一场寿宴,邀了不少宾客,里头有碰不得的贵族女郎,自然也有能碰的,侯夫人起疑,也在情理之中。

  “唉,倒是沈家那两个,心可真大,亲女儿也舍得,竟还吃得下饭。”

  “我记得,那位秦夫人似乎是继室夫人,沈大娘不是她亲生的。”

  “啧啧,阿娘不是亲生的,阿父总是亲生的吧?又不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自己的女儿也敢出卖,就不怕遭报应。”

  “可不,方才我看那小娘子,娇娇弱弱的,好好一个女郎……可惜,同杜家那个和离过了,怕也是因此,嫁不了好人家吧。”

  “还别说,那小娘子,当真美貌,难怪郎君会这么惦记,连嫁过人也不在意。若不是如今沈家失势了,恐怕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可惜呀,这就是她的命。”

  两人都是常年跟在崔贺樟身边服侍的,知道不少事,趁着没人注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着,还时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不一会儿,他们果然等来了人,却不是侯夫人派来的,而是太子妃派来的。

  “殿下令我等去看看八王在哪儿,可要服侍,顺便也去看看郎君,给郎君提个醒,莫让夫人挂怀,免得在客人们面前失礼。”

  两人面面相觑,立刻回:“郎君还在歇息,奴这就去唤,不敢让太子妃殿下惦念。”

  那侍女点点头,转身要带着另外两名侍女往别处去寻八王。

  其中一个仆从见她走的是郎君所在的西北方向,忙上前道:“留步,留步,八王不在那边,奴方才一直守在这儿,没见八王往那里走!”

  侍女的脚步一顿,问:“那你们可知,八王去了哪里?”

  这两人哪里知晓?他们先前一直跟着崔贺樟,等再回来时,八王已然不见了。可西北方向,是绝不能过去的,于是,另一个人随手指了个方向,道:“奴见殿下朝那边去了,那边人少,空屋子也多。”

  他指的方向,正是南面。

  “知道了。”侍女朝那边看了看,当即带着人往那边去了。

  作者有话说:

  恒恒是意志坚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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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掌控

  南面的楼阁中, 月芙仰在卧榻上,半阖的眼底已迷离得不成样子。

  她今日梳的是堕马髻,乌黑的发丝如云堆积在左侧, 再斜插一支蝶恋花鎏金点翠步摇, 本就有楚楚动人的风情。

  现下发丝乱了,衣衫散了, 脸颊晕红,唇瓣湿润,额角还覆着细细的一层香汗, 一点一滴汇聚, 在摇摇欲坠时,稍一摇晃,便飞快的滚落, 隐入发间。

  有一缕碎发被打湿了,恰好黏在右侧的脸颊边, 蜿蜒曲折, 仿佛水中的蔓草, 纠缠人心。

  赵恒便是被缠住的那一个。好不容易艰难地撑起上身, 顿时又感到一阵窒息。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无法自控地再度俯身,用力含住她泛红的鼻尖,再逐渐下移,压住她已经被吻过的唇。

  月芙的一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袖摆,另一只手则攀在他的肩上。

  隔着衣物,她能感觉到底下结实有力的肌肉, 坚如铸铁, 十分可靠, 和杜燕则、崔贺樟的清瘦单薄完全不同。

  “殿下,我——”

  她感到他的手已经从她的脖颈处慢慢下移,正胡乱地拉扯套在外面的那件大袖衫,连忙按住,张口想说点什么。

  可是才一开口,又被堵住了。

  她挣了挣,然而,早已动情,又哪里抵挡得住?最终,推拒的手慢慢滑落。

  反而是赵恒,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捡回了一丝理智。

  他费力地将自己挪开,一个翻身,侧卧到一旁,背对着她,痛苦地弓起背,拼命控制自己。

  “你走吧,离我远点。”

  这是一张供人小憩的卧榻,有些窄小,即使赵恒已经有意避开,后背仍然免不了贴着月芙,说话的时候,一阵轻微的震动,带着火炉一般的热度,传递过去。

  月芙的呼吸还没有平复,胸口依旧起伏着,转过眼去看他的背影。

  他浑身都紧绷着,时不时颤动一下,后背弯得仿佛一张巨大的弓,弦已拉紧,却用蛮力阻止了不得不发的箭。

  “殿下,为何?”

  她轻声问,不懂他已这样难受,却还是如此克制。

  他是皇子啊,生于万人之上,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子,就连杜燕则那样普通士族出生的郎君,在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

  赵恒依旧背对着她,身形不住地起伏,吃力道:“我……是来帮你,来救你的,不能做和他一样的事!”

  月芙的呼吸猛然一滞,心口一下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压一压,就能压出一汪清泉。

  “你快走吧,我忍一忍就过去了……记得别再回方才那里,往人多的地方走。”

  月芙抽噎了一声,努力从卧榻上爬起来,等脑袋里那阵晕眩过去,便照着他的话,起身往木梯的方向走去。

  这就是她最初期盼的结果,被赵恒救下,让他确信崔贺樟对她有不轨之心,便可继续求他,出手彻底摆平崔贺樟这个隐患。

  第一步已经达到了,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完好无损地离开。

  可走到木梯边时,她仍旧没忍住,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

  他那么痛苦,又那么狼狈,都是因为她。

  “你快走啊!”

  迟迟没有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赵恒感到越来越急躁。

  月芙却忽然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目光坚定。

  “不。”

  她重新回到卧榻边,在他那一侧跪坐下来,面对着他,伸手去解他腰间的衣带。

  “你做什么!”

  赵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面带异样的潮红,瞪着混沌的眼眸质问。

  月芙忍着内心强烈的羞耻感,轻声道:“殿下救了我,我、我也想帮一帮殿下……”

  说着,她一咬牙,将另一只没有被他攥住的手一下伸了过去。

  “你——”

  赵恒浑身一紧,震惊地瞪着她,只觉整个命脉都被她掌握。

  “这样,殿下会好得快些。”月芙低低地说,脸颊已红得宛如朝霞映日。

  她对这些事,一点也不陌生,赵恒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她比他自己还要更熟悉他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那香的作用,他的一切感受被无限放大,而娇小的她,已经完全掌控了他。

  ……

  那两名守在宴席附近的仆从望着渐渐远去的侍女,一时犹豫起来。

  “要不要现下就去向郎君知会一声?”其中一个问。

  “可才小半个时辰。”另一个也有些犹豫,凑过去挤眉弄眼,“郎君可是用了些手段的,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

  “但太子妃殿下已亲自着人来问了,夫人那儿又盯得紧……”

  两人嘀咕一阵,最终在侯夫人怀疑的目光扫过来时,同时打了个哆嗦,赶紧朝着崔贺樟所在的那间屋子奔去。

  只是,等二人到了屋门外,却立刻发现不对劲。

  他们离开时,分明是将门关严了的,可此刻,门却只是虚掩着,四下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人在。

  这和他们料想中令人羞耻的画面截然不同。

  二人对视一眼,先试探着唤了两声“郎君”,见始终没人应,这才确定出了事,连忙推门冲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早已不见了那位沈娘子的踪影,只剩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贺樟。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先探鼻息,见呼吸均匀,仿佛只是晕了过去,这才开始唤。

  “郎君,郎君!快醒醒!”

  崔贺樟已经晕了一阵子,被这样唤了好几声,逐渐转醒。

  脑后被劈的那处还钝钝地疼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才终于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人呢!沈月芙去哪儿了!”

  仆从忙答:“郎君,奴也不知,方才进来时,便只有郎君一人躺在这里,不见沈娘子的踪影。”

  崔贺樟想着方才被人劈的那一掌,怒火中烧,偏偏他根本没来得及看见那人的长相,连记恨,也不知该记恨谁。

  “方才让你们两个守在前面,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到这边来?怎么没有拦?”